317、打个赌
加拉哈德迅速点开了加密的信件，开始确认内容，然后向尹思修女汇报道：“林终联络了基地，说找到了天堂岛的情报。”
尹思修女似是有些触动，稍稍转过脸来。
“要联络他们吗？”加拉哈德问。
尹思修女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他们已经未必和我们在同一条船上了。”
“发现那个避难舱的人未必是他们。”加拉哈德说。
“是他们。”尹思修女笃定地说道，“我们一开始就知道，谎言是维持不了太久的。而且即便他们还未察觉，我们若是联手进攻天堂岛，迟早会暴露我们的目的不一致。”
加拉哈德神官没有反驳。
他们和林终都与丧钟教团为敌，但在根本上的目的，他们是不同的。林终想要杀死钥匙先生，但他们只想削弱丧钟教团的力量，却完全不想杀死钥匙先生本人——至少不是在现有的阶段，倘若在仪式前先驱种的半神陨落，就意味着仪式的进度又将倒退些许。
他们来到六号深渊，是为了时之主的下落并将其铲除，却意外发现了已经完全遇难的阿比斯人的避难舱，而且还发现有人捷足先登过。
如果那人是林终，那就意味着某些他们努力掩盖的秘密即将，而明面上和他们维持着合作的林终等人，恐怕实际上也早已是各行其是了。
“这只是迟早的事情罢了。”加拉哈德开口说道。
“是啊，我们的罪，迟早要公诸于世。”尹思修女说。
“你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你做的事情是正确的！”加拉哈德认真地说道，但他知道对方是没有听进去的，最后只能叹息一声。
他注意到邮件还有后续内容，继续看了下去，然后怔了一下。
随后他向尹思修女汇报：“最近有六成的方舟基地受到了同样内容的邮件，用的是《毁灭记》相同类型的密文。”
尹思修女闻言直接转过身来，以眼神示意加拉哈德展示邮件的内容。
加拉哈德干脆将整个投影放大，像一块石碑那样立在二人面前，上面投影着不属于人类文明的密文，但内容不多。
对最专业的深渊探索学科的学者而言，在资料齐全的情况下要解读这种阿比斯密文也是要花费些时间的，但尹思修女和加拉哈德都直接这么毫无阻碍地读了下去：
“既然我们都对宴会迫不及待，何不一起邀请剩下的宾客？你们招待你们邀请的宾客，我招待我邀请的，我在最后的牌桌上等着你们，那张作弊的‘皇帝，牌，将由我负责藏好。”
看完两人都陷入了沉默，虽然没有署名，但只是看一眼内容，他们都知道这是谁写的。
“我们去第二深渊吧。”尹思修女突然说。
“真要按那人说的去做吗？”加拉哈德神官的声音提高了几分。…
“这确实是最快的完成仪式的方法，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从现在开始，没有必要再跟林先生他们联络了。”尹思修女说。
他们的秘密正在一步步地在更多人面前揭露，那就意味着这个秘密距离在世人面前也不远了。
这意味着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好吧。”加拉哈德神官持续许久，最后还是同意了。
力场迅速地偏转了方向，令二人开始在空中加速，朝着西南方向笔直地飞去。
……
林终小憩后睁开眼，窗外依旧是一片云海，“麦哲伦”运输机就像航行在上面的一艘轮船。
身侧的温软触感让他意识到芙兰还靠在自己身上，他料想芙兰正靠着自己肩膀睡觉，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扬，偏过头去看芙兰的睡颜。
芙兰没有睡，而是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目光相触时，林终被吓得懵了一下。
“怎么了？”芙兰依旧靠着他肩膀，直接开口问道。
“你……没睡啊？”林终有些愣愣地问道。
“我其实不需要睡觉，你忘了吗？”芙兰理所当然地回道。
“但你想睡的话也是可以睡的吧，这么靠着我你也没有事情可做。”林终说。
他本以为刚才的场景应该是两人靠在一起闭着眼睛小憩，舷窗外夕阳的光形成柔和的带着温馨氛围的滤镜。
但实际情况却是只有他在睡觉，靠着他肩膀芙兰一直睁大眼睛，不知道在思考什么事情。
“我也在警戒。”芙兰突然来了一句。
“警戒什么？”林终一头雾水。
“……”芙兰没说话，只是坐正身子，直勾勾地盯着林终。
“不是你这几个意思？”林终突然反应过来了，“别又开始整那种老梗行不？不会有事的，我们飞过去不都没任何问题吗？”
他现在和芙兰多少有了那么一点心意互通的感觉，一个眼神交互他偶尔就猜到对方在想什么。
“偶然间没事，不代表一直没事。”芙兰说。
“出事那才叫偶然！而且出的事故跟我没有关系！
”林终纠正，“不会有事的！怎么会动不动就出交通事故？我打赌这一路肯定平安无事！”
“赌什么？”芙兰突然很认真地问道。
“赌……”林终只是随口一说，自然没料到对方会在这个问题上认真。
但芙兰倒是先有了主意：“就赌之后一个星期，晚上的安排由谁做主怎么样？”
“晚上的安排？”林终花了一秒钟才明白芙兰说的是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他稍微犹豫了一下，但他很快就想到，这是一个机会，一个能让他之后睡上几天安稳觉的机会，芙兰姑且是讲道理的，应该会遵守赌约。
“要赌就赌一个月好了。”林终毫不犹豫地加大了赌注，“要是我们平安无事地落地，就听我的，要是中途有什么意外，就听你的。”
“就这么办吧。”芙兰点点头。
感觉期限还是说少了。
看了一眼时间后，林终突然稍微有那么一点后悔。
他们此行的目的是初夏镇附近，推算起来现在应该距离目的地不算远，顶多就一个小时的路程，甚至更短。
这能出什么事？不可能的，不可能！
林终沉下心，伸手去翻行李袋，拿出本书准备打发下时间。
但仅仅过去十分钟左右，窗外突然出现了一道闪光。
“那是什么？”
林终还未来得及确认，紧接着，舱内的广播响起了驾驶员有些紧张的声音：“两位客人，我们刚刚收到了来自地面的通讯……”
318、僵尸士兵
林终听到这话有些诧异，他拿过对讲器，问道：“我们降落的地点还有指挥台的吗？”
“不是的，似乎是有人用雷达监测到了我们，然后对我们发来警告……应该说是威胁更准确。”驾驶员说。
芙兰扭头盯着林终的侧脸看，林终察觉到了她的视线，但还是羊装没看到，继续询问驾驶员：“什么威胁？刚刚外面的闪光跟这个有关？”
“他们发了一条禁航线给我们，警告我们如果继续飞行就用对空导弹攻击我们。刚刚的闪光是防空炮，他们特意用了信号弹作威慑。”驾驶员回答。
“他是禁止我们继续往哪个方向飞？”林终不由得紧张起来。
“就是目的地的方位，整个西南方向恐怕都不允许！他们要求我们立刻掉头并离开雷达范围！目前我们还在盘旋。”驾驶员回答。
林终心一沉，他们飞行的方向上除了初夏镇就只有六号深渊，为什么会有人在封锁附近的航线？
“他们真的有导弹吗？”林终向驾驶员征询意见。
“这个说不定，对空导弹的成本很高，也许只是吓唬我们，但……恕我直言先生，如果对方真的发射追踪型的导弹，这架运输机是不可能逃得过去的，我是不能冒这个险的。”驾驶员严肃地说道。
“换个方向绕行呢？”林终问。
“先生，如果其他方位也有同样的拦截线的话，下次可能就不会有警告了。而且这里的燃料必须保证我能返航，请你理解！”驾驶员说。
林终倒确实能理解驾驶员，这家伙只是接了个把他们从三十三区送到目的地的任务，不可能愿意拿自己的命跟他们冒险，估计就算他们怎么极力要求，驾驶员都不会按他们说的继续按照预定航线飞行。
“那，我们能选的方案是？”林终问。
“我可以带诸位去其他安全区域降落，可以设为目的地的区域有十七区和十八区。”驾驶员说。
林终感觉自己的心一个劲地往下沉，他知道这场赌局，他算是已经输了——因为一帮***的神经病跳出来威胁他们！
一股怒火在林终升起，片刻的思考，林终就询问驾驶员：“能在附近合适的地方降落吗？”
“可以是可以……”驾驶员似乎是检查了一下附近的地形，“但这里距离目的地还是有一段距离的，而且附近没有庇护区，可能会有点危险。”
“没有关系，我们想调查一下拦截的人，能通过刚才的防空信号弹推测他们的大致范围吗？”林终回答。
“可以的，我们得尽可能远离对方的直接观测范围，可能会在五分钟内开始下降，请检查安全带。”驾驶员很快就找定了降落点。
“林终。”芙兰终于开口说话了。
“我觉得这应该不算出了事故。”林终试着和芙兰商量。…
“那是因为你马上就要下飞机了。”芙兰面无表情地说道。
“这个解释有点……”林终有点不能接受。
“不要多说了。”芙兰很干脆地终结了这个话题。
这一瞬间，林终坐在位置上，像是霜打的茄子蔫了下去。
为什么自己嘴贱要赌一个月？
运输机很快就在平地降落下来，林终和芙兰直接进入后方货舱，进入装在运输机里的浮空越野车，直接顺着坡道开出运输机。
林终甚至没有和驾驶员道别，就直接驱车朝着封锁线上威胁者的范围加速行去。
……
天色渐暗，临时营地里升起了炊烟。
在营地四周警戒的士兵突然望见了远处飞扬的沙尘，立刻警戒起来。
“发现一辆不明车辆直线接近。”士兵立刻拿起对讲器汇报。
“进入射程直接开火。”指挥官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下达了命令。
他们接到的任务是封锁这片地区，阻击意图通过的任何目标单位。
如果不是考虑到攻击高空飞行物的成本，他们刚刚肯定已经直接击落了那架身份不明的运输机。
只是一辆车的话，根本不用考虑。
更何况这辆车笔直地朝这座营地冲来，看起来来者不善。
防守的士兵从营地里奔出，十人在营地外排成一列横队在掩体后举起步枪。
然而这时前方的车子忽然在射程边缘停下来，随后毫无征兆地，有人中了枪，脑袋炸出血花。
十个人的脑袋几乎是同时被贯穿，齐刷刷地倒了下去。
此时用时间加速和干涉未来的能力开了那十枪的林终早已经从天窗坐回了驾驶室，油门一踩让越野车像野兽那样向前扑了出去。
“是什么人呀？”芙兰靠在副驾驶座上问道，丝毫没有紧张感。
“一帮喜欢搞事的老熟人。”林终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抄起光束枪，“他们今天死定了！
刚刚在时间加速中瞄准的时候，他清楚地看到了掩体后面冒头准备射击的士兵都戴着他以前见过的骷髅面头盔，和当初时之主率领的毁灭派丧钟教团士兵一模一样。
他刚坐定，突然看到一个诡异的预知，那些刚刚被他打爆头的士兵，居然又像僵尸一样再次在掩体后面爬了起来，然后重新举枪朝这边齐射。
林终打过方向盘令车子漂移方位，在驾驶座的车窗正对掩体方向的时候，他开启时间加速，将光束枪对准窗外。
那些脑袋被贯穿的士兵已经爬了起来，步枪再次排成阵列。
林终在时间加速中用光束枪扫射过去，这次他瞄准的是这些人的手以及手上的步枪。
血花再次飞溅开来，被光束枪集中的步枪被穿出边缘烧融的弹孔，弹孔延伸到举枪的手，被打到的手指当场烧断。
士兵们再次倒下去，林终已经停下了车，踹开车门下去，他听到掩体后面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染血的手攀上了掩体，那些受了致命伤的士兵竟然又一次爬了起来。
“怎么回事？”林终感觉自己好像来到了僵尸题材的恐怖片里。
“这些人，被植入了寄生体啊。”芙兰在他后面来了一句。
319、人体蜈蚣
“节约点弹药吧。”芙兰直接下了车，背后六根触手齐出。
生命结晶凝聚的刺针从她的触手扫射过去，那些一次次像僵尸一样爬起来的士兵再次像被收割的小麦那样倒下。
而这次，他们再也没有爬起来。
“寄生体并不是很活跃，说明操纵者不在附近。”芙兰沉吟道，“不过既然有条件做出这种东西……”
“使徒级别的皇后种？”林终说出了推测。
芙兰点点头。
丧钟教团什么时候又多了一名使徒级别的干部？又或者是以前就有，只是在情报之外？
林终正思考着，营地的警笛声还在继续，脚步声渐近，更多的士兵正在冲出营地。
“打扫下卫生。”林终端起了枪。
后续的士兵大约二十来人，装备称得上精良，但在两人面前并没有什么差别。
在林终的能力加持下，这些人甚至连一枪都来不及开，就倒在了他跟芙兰的齐射下。
和之前打倒的士兵一样，这些人每一个都被植入了寄生体。
芙兰简单地解剖了一名士兵做了检查，这些寄生体由于远离了母体，所以无法对宿主做到比较精细的监控和操纵。但他们依旧能起到强化宿主感官和身体能力的作用，还能提供简单的止血和复苏治疗，甚至于在宿主的脑部被破坏后，这些寄生体还会接管中枢神经，控制躯体继续战斗。
在林终的授意下，芙兰又找了几个大脑还算完整的士兵，搜索了他们的大脑，最终得到了关键的信息。
“有一个长得很特殊的使徒，用很多人类的身体拼接成蜈蚣的样子，跟那头半人马的怪物在一起，这些人身上的寄生体是从那家伙身上来的。”她扭头对林终来了一句。
“毁灭派又添一员大将？这家伙从哪里冒出来的？”林终把枪收起来，想了想，突然想起了什么，“蜈蚣？究竟长什么样？”
“你还记得，我们以前看的那部叫《人体蜈蚣》电影吗？”芙兰问道。
“我不是很想回想起那玩意来。”林终露出些许嫌恶的神情。
“就差不多长那样，最前端是人类的上半身，后面是将人的胸腔和上腹部一道道直接缝合起来，估计内脏也是相连的……”
芙兰还在形容，林终就抬手打断了她：“打住吧，我大概已经想到这人是谁了。”
如果不是万不得已，皇后种的使徒应该不会轻易抛弃自己原本的身体去使用孱弱的人类躯壳，除非像作为芙兰前身之一的那个使徒那样原身被毁。
如果是人类进化的上位体，林终很难想象一个人类会有将自己改造成人体蜈蚣的审美。就连芙兰对《人体蜈蚣》中那玩意的评价也是毫无美感。
这种将身体改造得像蜈蚣一样的做法，这不由得让林终想起了一位“老熟人”——那个和他们两度交手的皇后种使徒。
之前他在血湖进化成为使徒的过程中，曾意外遭遇了那头蜈蚣使徒的伏击，当时他们把对方按在原地狠狠摩擦了一番，但结果对方靠着牺牲了部分核心努力逃走了。
不管怎么看，这怪物都很符合条件。
而现在，这家伙居然跟丧钟教团扯上了关系。
那怪物跟时之主在一起，那就意味着在深渊的中心和时之主竞争的时候，对方的身边恐怕至少会有一个使徒级别的帮手。
而且考虑到古神卷属会针对人类的特性如果有其他使徒在场，他们还很可能会遭到围攻。
林终迅速搜查了一下营地，发现了一辆有车载雷达的对空导弹车，然后是两辆机炮装甲车和一辆军用运输车。
车辆都比较旧，而且看起来有明显的将报废部件换下来的改装痕迹，看起来和荒城匪帮和荒野猎人用的改装货是一路货色。
而士兵的配枪并不统一，有的人用步枪和冲锋枪，有的人拿的居然是老式猎枪。
“这帮家伙，破产了吗？”林终评价道。
这些装备和当初时之主带队入侵十八区的时候相比似乎差了那么一截。
如果不是戴着骷髅面头盔，身上还被植入了寄生体，林终大概会将这些人当做某个佣兵团或者小军阀的人马。
也难怪这帮人发现有运输机靠近没有直接发起攻击，那几枚仅存的对空导弹似乎是这里成本最高的武器了，他们不想轻易消耗掉。
财政危机——林终脑子里冒出了这么个结论。
艾琳提到丧钟教团的毁灭派和清洗派彻底决裂，必然会对二者产生一定影响。
要论搞钱水平，清洗派在钥匙先生的率领下，有三十三区这棵摇钱树敛财，必然是远胜毁灭派的。
林终也很难想象由使徒领导的毁灭派在这个世界有什么利润丰厚的财政来源。从他们进攻庇护区和饲养卷属等各种活动迹象看，林终感觉这些人的支出应该是很难找到合适的收入来源相抵的。
恐怕在明面上两个派系还是会一定往来，而毁灭派或许能从清洗派那里得到一定的资金和装备支持。而现在，这种支持必然已经消失，甚至可能清洗派提前撤走了一些物资。
但即便显出了如此窘迫，这些人居然还是来到这片区域，嚣张地想要搞一条封锁线。
这里应该是从第十八庇护区前往初夏镇和六号深渊的路线之一，万一和庇护区产生了冲突，防务军应该不会坐视不管。
要知道如今第十八庇护区已经被苏霍尹将军的势力渗透，那帮人应该不会只专注于庇护区内的安稳，而忽略外在的威胁。
林终隐约感觉到了这帮人的行动逻辑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味道。
他再次确认了一下位置，试着用卫星电话联络阿夏，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
“终哥？”阿夏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在林终听来这声音似乎有些疲惫。
“我们在回初夏镇的路上碰上了点状况，上次进攻的十八区的那伙人好像守在了你们西面的一片要道，我们刚刚收拾完一个据点，有兴趣来捡装备吗？”林终用半开玩笑的口吻问道。
“你们总算是回来了啊，那帮人最近的活动越来越疯狂了，我们这边……也碰上了点情况。”阿夏叹了口气。
“发生什么了？”林终问。
“详细的，等你们回来再说吧。”阿夏缓缓回道。
320、生化危机
三个小时后，初夏镇猎人基地。
“瘟疫？”在会议室里，林终朝阿夏挑眉。
“是，最近初夏镇和十八区都出现了一场可怕的瘟疫。”阿夏有些疲惫地用手揉了揉眉心。
“这种事情应该不算特别罕见。”林终想了想，“是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给你看看病人的情况就知道了。”阿夏说着开启了投影。
林终本以为会看到一群奄奄一息的病人挤在病房里挣扎，但画面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他只想到了四个字：群魔乱舞。
看到这帮人的第一眼他联想到的是当初在三十三区见到的，磕嗨了在舞池里蹦迪的人群。
这里有十来个人被关在一块类似泳池的地方，上面覆盖了一层网状的铁栅栏，被焊得牢牢实实的。病人们在底下像野兽一样朝着栅栏跳跃扑咬，而且看起来力量惊人，相当有活力。但这些人的皮肤潮红，双眼充血，皮肤表面血管凸显，明显是有些病态的。
“这些就是感染者？有点像丧尸。”林终问。
“是升级版的丧尸，这感染者的身体素质个个都是超人，十秒内的百米冲刺，还有能一拳打碎砖墙的力量，感官也很敏锐，也具备一定的思考能力，懂得应对武器和陷阱，他们还会和其他感染者一起团队合作，还会使用武器。但他们其实不具备真正意义上的理智，他们会攻击所有未感染的个体，就像食肉动物捕食猎物。”阿夏解释道。
“被咬了或者抓伤就会感染？”林终追问。
“他们身上的病原体传染性比这要强得多，貌似可以通过空气和其他中间生物进行传染。”阿夏回答。
“这么厉害？什么时候开始的事情？”林终问。
“就在你们离开不到一个星期。我调查了一下，最开始好像是有人出现在镇子上，售卖宣称能治愈末日症的药，而且卖得还比较便宜。虽然大多数人都将那人当成了骗子，但还是有些人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买了。最初的感染者，似乎就是最开始购买了这些药的人。据说他们吃了药之后，身上的病症真的出现了好转，还带动了更多的人买药。但仅仅过去两天，他们就变成了这副样子，到处攻击人传播病症，我这边听到风声的时候，镇子上已经有好几个街区爆发了。”阿夏说明。
“那现在镇子情况怎么样了？”林终不由得有些担心。
照这个强化版丧尸的危害和传染性，听起来根本用不了太久初夏镇就会沦陷大半。
“勉强算是控制住了一点，我们把感染控制在限定的范围内。你刚刚看到的是作为样本的最后一批感染者，其他还有一些疑似感染的人正在最初爆发的街区接受隔离。”阿夏说着操纵界面转到初夏镇的地图，几个红色的区域显示处了隔离出来的感染区。…
“看起来你们的应对还挺有效。”林终说。
“因为我们第一时间用上了最激进的办法，把确认感染的人全杀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阿夏面无表情地说道。
林终稍稍愣了一下，最后也只是“哦”了一声。
在这样的生死存亡面前，确实没办法再什么人道主义了。
“庇护区那边也遇到了类似的情况。”周芸在一旁进行补充说明，“一开始感染是在区外爆发的，防务军本来是打算控制一下，结果发现传染性实在太强了，最后他们只给外围区域做了基本的隔离，就放着自生自灭了。但很快庇护区内也出现了爆发，据说是最初通过动物携带感染了区内的居民，到目前为止已经出现了上千感染者，他们也不能轻易地杀死区内居民，那会动摇整个庇护区的根本。”
庇护区虽然对人的出入有严格的管理，但对于动物的出入是没办法完全确保管理的，尤其是能飞行的鸟类和昆虫。
“很明显的人为散播啊。”林终若有所思地点头，然后看看芙兰。
这么厉害的病原体，要么就是有着相当技术水平的研究机构做出的生化武器，要么就是皇后种使徒的杰作。
芙兰看出了林终的意思，回答：“这个我得拿样本分析一下才能知道情况。”
“能拿点感染者的生物样本给她检查一下吗？”林终问道。
“这里有很多，庇护区的研究所似乎是从血样检查出了一种全新的病毒，然后还有和病毒基因片段有重合的寄生虫……”周芸将一管血样递给了芙兰。
“那很可能是病毒形态的寄生体，进入人体之后就会令感染细胞生产寄生体。”芙兰说着拿过血样，直接用注射器触手抽走了一部分，几乎是马上就有了结论，“果然。”
这场瘟疫的源头，已经昭然若揭了。
“你的寄生体，也能做到这样的大规模感染？”林终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一直都能做到，只是没必要做罢了。”芙兰回答。
林终发现自己似乎还是小看了皇后种使徒的可怕，时之主当初带着一头三首巨人和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姑且才偏强对庇护区造成了一定程度的威胁。
但皇后种的使徒仅仅凭借自己制作的生化武器，就能在安全的位置令人类的聚落陷入危机。
芙兰的能力要用来害人其实可以很轻易地就造成非常严重的后果，只不过因为和他一起行动至今，她的阵营一直偏向人类罢了。
林终转向阿夏，将数个小时前他们收拾那座营地的事情简单说明了下，也提到了那些僵尸般难死的士兵，和这一切背后嫌疑最大的存在。
“那帮人趁着庇护区和这边陷入混乱，控制了这片区域的很多交通要道，还在深渊附近驻扎，我从协会那里接到了报告，又有不少猎人失踪了。这些人越来越疯狂了。”阿夏皱着眉头说道。
“也许，他们是孤注一掷了。”林终沉吟。
在另一名使徒干部被钥匙先生谋杀后，丧钟教团毁灭派和清洗派彻底决裂。如今他们恐怕只剩下一个盼头，就是让时之主进化成为半神——为此他们不惜倾注仅存的所有力量。
321、后续的安排
林终很快就从阿夏这里了解到了更多的情况。
丧钟教团的兵力，如今在六号深渊，以及初夏镇和十八区附近的一些交通要道集中建立了据点，他们还破坏了许多桥梁和道路，然后用雷达和对空装备设立了禁飞区。
他们还占领了附近的荒城，强取豪夺一番，杀了一部分荒城的居民，将剩下的一部分充作奴隶和兵卒，用一种近乎疯狂的方式，对十八区周边地区进行了封锁。
而突然爆发的瘟疫让初夏镇和十八区都有些应接不暇，这些丧钟教团的势力趁机迅速发展起来。
而且他们这次集中到这片区域的兵力，远不是当初进攻十八区的那个规模能相提并论的，即便将十八区的防务军和初夏镇基地的猎人尽数派遣出去，也不见得能将他们彻底剿灭。
目前十八区已经向中央求援，考虑到第十八区目前也算是苏霍尹将军的势力范围，或许苏霍尹将军在各个庇护区的势力也会提供援助。
只是这种援助不可能很及时，大规模的军力派遣需要花费不少时间，丧钟教团对周边交通的破坏也会延迟救援。或许还没等到援兵到来，十八区和初夏镇就会因为瘟疫大伤元气，进而被丧钟教团攻破。
也难怪阿夏一副焦头烂额的样子，大概十八区的防务长官现在也是差不多的状态。
丧钟教团的这种行动无疑要背负巨大的风险，突然间的大量投入固然取得了一些成效，但也意味着他们将彻底地转为地上活动，公开与联合政府为敌。
和过去被丧钟教团毁灭的二十五区不同，十八区处在中央区所在的大陆，周边的庇护区势力是很多的，就比如荒原公司所在的十七区，更何况还要考虑到作为丧钟教团死对头的恩济会济世方舟部队，也在这片地区有不少据点。
就算他们攻下了这块地区，也不见得能守住战果。
但林终清楚他们的目标必然是时之主的进化，如今的教团毁灭派需要做的是，尽可能排除时之主进化的干扰因素和竞争对手。只要时之主成为半神，他们就能拥有盘踞一方，发展壮大的底气。
从林终的立场出发，自然是不能让这帮人称心如意的。
好在关于瘟疫的问题，他们只花了几个钟头是马上就找出了办法。
“你研制出了疫苗？”阿夏双目圆睁地看着芙兰。
“准确来讲是拥有反作用的病原体。”芙兰面无表情拿着一跟试管，“混入食物让人吃下去，或者做成喷雾让人吸进去都可以，让病毒在人群中传染，病人感染之后就会逐渐恢复正常，正常人感染了不会有症状。”
芙兰的解决方法简单而粗暴，直接编辑出一种能中和目标病原体效果的病毒，以感染对抗感染。
“真有这么神？”阿夏看上去有点不敢相信。…
“效果需要试验一下，就用你这里的感染者吧。”芙兰轻描澹写地回道。
阿夏拿着药愣了好一会儿，突然认真地盯着芙兰说道：“如果真的有用，你就是又一次挽救了我们镇子的英雄，这个人情我一定还！”
随后阿夏便立刻拿着药去安排实验去了，芙兰看着阿夏的背影，转头对林终说道：“我突然想到，你说我要是故意搞点传染病再把他们治好，是不是就能转到很多钱，还可以让他们崇拜我？”
“你这想法，撒旦都得当你的粉丝。绝对不行！”林终抬手用手指敲了一下她的脑门，然后长出一口气，“看来接下来有的忙了。”
“不是说要先在镇子上休整一段时间吗？”芙兰问。
“要先处理好眼前的问题，我可不想到了要进深渊的时候，还要对付一支额外的军队。”林终回道，“明天我们去好好研究一下，这么去收拾那些丧钟教团的据点。”
既然敌人开始孤注一掷四处搞破坏进行准备工作，那他们自然也不能闲着，必须得采取点反制措施。
“明天？”芙兰有意无意地问了句。
“当然明天，今天已经够晚了……”林终看了眼时间，突然僵在原地。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去……”芙兰温软的双手从后面攀上了林终的肩膀。
她的声音很轻，语调稀疏平常，但在林终听来每个字都仿佛带着可怕的重量。
林终自己也不明白，两情相悦本应该会带来成倍的快乐，但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除了这么大的事情，我觉得我们不应该耽于——”
林终突然凛然正色，但马上就被芙兰打断了：“愿赌服输。”
林终再度蔫了下去，又试着打商量：“那我们次数是不是可以适当的调整一下？”
要不找个机会开时间加速跑路吧……林终不由得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这要看我的心情。”芙兰说完就挽住了林终的胳膊，随后拽着就走，力道让林终下意识地龇牙咧嘴起来。
“轻点，你这样好像狮子在叼自己抓到的羚羊！”林终刚说完就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地位似乎跟猎物没什么区别。
“我不抓紧，你说不定会开加速跑路的。”芙兰认真地说道。
“怎么会……”林终一时之间有点心虚。
……
翌日。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让躺在沙发上林终从近乎昏迷的状态醒来，随后他听到厨房里响起芙兰的声音：“我还在烧东西腾不出手，你去开下门。”
林终叹了口气，试着撑起仿佛被灌了铅的身体，扶着酸麻的腰步向门口。
一打开门，林终就看到阿夏兴奋地朝他喊：“终哥，成了！老姐给的那个‘疫苗，效果立竿见影啊，那些感染者基本上都痊愈了！”
“那就好。”林终露出了带着些许疲惫的笑容。
阿夏打量着林终，突然敛起笑容，显出了几分诧异：“终哥，你……脸色不太对啊，看起来这么虚？昨天见你还没这么消瘦的！不舒服吗？快让老姐给治治啊！”
“我这就是给她治的。”林终叹道。
“啊？”阿夏没听懂。
“不说这个了，你来了正好。”林终邀请对方进屋，“既然瘟疫的事情解决了，我们开个早会，商量下后面的安排。”
322、有缘千里来相会
第二天，荒城城郊，林终带着芙兰和人造天使登上了一座三十五层的写字楼楼顶，朝着远处的大桥眺望。
从这里可以望见桥头建起了简易的碉堡，来回总共八条车道的桥梁已经被炸断，附近的楼房外围筑起了沙袋堆砌的掩体，一看就是临时驻扎基地。
芙兰朝林终投来询问的眼神。
“开火，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是目标。”林终说着用手指了指桥头的碉堡，和被充当基地的两座建筑。
芙兰没有提出任何意见，控制人造天使抬起手，在手心将能量积蓄成一个篮球大小的光球，随后一道耀眼的射线刺出击中远处桥头的碉堡，爆炸的火光中铁水和熔岩四处飞溅，金属和砖石都在一瞬间融化，里头的士兵自然早已灰飞烟灭。
人造天使没有停下，在芙兰的控制下稍稍偏转手腕，那道长达数公里的高能量射线就像一把挥舞的长枪那样扫向剩下的两栋大楼。
只是这么一扫而过，射线就将大楼底部的承重结构尽数熔断，承重墙和立柱都被截断，被截断的部分都瞬间化为熔岩，断面闪耀着红亮的光泽。
这种效果无异于工程爆破，两座大楼当场承受不了自身的重量，像是崩溃的沙堡那样轰然倾倒。
此时林终已经拿出了一个笔记本，将记录下来的好几列地址中的一个用横线划掉——这些都是从阿夏那里已经确认到的丧钟教团建立的临时据点。
昨天和阿夏简单讨论过后，他们很快就达成了共识，要对丧钟教团的行动采取反制。
林终让阿夏联络了十八区防务长官卡蒂嘉，一方面以解决瘟疫的解药为交换，要求十八区防务军腾出手来对付区外肆虐的丧钟教团基地，并做一个比较全面的侦察，确定所有敌方据点的位置，阿夏这边也派出相应的人手做同样的事情，大家在这件事上利害关系还是一致的。
芙兰派出了飞虫形态的寄生体在废墟之上巡游一圈后收回，然后对林终说道：“还有人活着，藏身在废墟底下，可能是有能力的上位者。”
“一发射线搞不定，就来两发，给这帮人射个够，斩草除根。”林终打了个响指，直接给芙兰和人造天使套上了时间加速。
芙兰再次控制人造天使用高能量激光来回扫射那些废墟，然后再次检查，这次就再也没有活人的气息了。
“感觉好像很轻松啊。”芙兰评价。
“这只是一开始。”林终合上笔记本收起笔，“他们还没有想过应对我们这样的敌人，现在被我们打了个措手不及，而且我们还没有碰上那两个使徒。”
话虽如此，他、芙兰和人造天使三个使徒级别战力加在一起，甚至足以对一个庇护区造成比较严重的威胁，一个零散营地的小部队，自然是不可能抗衡得了的。…
算上前天一开始撞上的，这是林终处理掉的第三个临时基地，林终感觉自己仿佛在游戏里刷怪，在地图上跑到一个怪物巢穴，将怪物尽数刷光，拿走装备扬长而去，他甚至已经开始认真地研究起每次刷怪的策略，并隐约有点乐在其中的感觉。就比如刚刚让人造天使用高能量射线从高处狙击，直接将敌人一波带走，他从中感受到了相当程度的乐趣。
“我们去下一个刷怪点。”林终手一挥。
这一天的最后一个目标，是一座规模不大的荒城，本来这里聚集了一小撮人，建立起了姑且能自给自足的城中村，但在三天前，丧钟教团推平了这里，将这里的大多数人都杀害了，剩下的全都充当奴隶。
一路上林终一直都在回想那座荒城的地图内容，思考合适的战术方案。但当目的地隔着车子的挡风玻璃映入视野时，他意识到自己思考的那些战术恐怕都用不上了。
因为他看到那块地方正冒着黑烟，还有火光在烟尘中闪烁。
显然这块地区不久前成了战场，只是不知道是谁在和丧钟教团的人在打。
迟疑了一阵，林终还是驱车进入城区，看看这里发生了什么。
很快，他就看到了一名高大的持枪壮汉站在大道的一侧警戒，当即停车端起了光束枪。
但让他意外的是，这名武装人员并没有明显的动作，显得有些迟钝，而且他没有穿戴丧钟教团士兵那标志性的骷髅面头盔。
随后，他看到这家伙突然打了个激灵，随后那张迟钝的脸突然浮现出无比灿烂的笑容，还朝这边挥手，用发嗲的语气喊道：“这不是终哥哥吗？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
听到这个熊一样的壮汉这样跟自己招呼，林终忍不住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是不是没有猜到人家是谁呀？”那壮汉用手指点着嘴唇，脸上挂着狡黠的笑容。
这一次不仅是林终，连芙兰也露出和林终相同的神情。
林终拿起连通扩音器的对讲机，朝那边喊话：“如果你是在故意恶心我，恭喜你成功了。”
对面的壮汉很开心地大声笑了出来。
林终当然知道对方是谁，会那样叫他的人只有一个，而且他能看出来，这壮汉的行为举止出现异常的时候，双眼明显发着红月的光芒。
一辆军车从远处开了过来，那壮汉的神色这才恢复正常。
随后艾琳开门下车，朝林终笑着挥手致意：“这就叫有缘千里来相会啊终哥哥，就算没有事先联络，我们都会在这里碰上。”
“你在这里做什么？”林终也下车，直接向对方发问。
“当然是做你准备做的事情啦，我既然说了要帮你成为半神，那为你扫平这种程度的障碍，自然是分内之事。”艾琳笑着摊开双手。
与此同时，林终听到了整齐的脚步声从艾琳过来的方向传来，非常整齐，而且有力，他一听就知道这是上百名训练有素的军人在踢正步。
随后，一个几乎占据了整条大道的方阵朝这边一步步推进过来。
323、地震
林终观察了一眼走近的方阵，一列十个人，差不多十一二行，这差不多有百十来人，人种、体型、装束都各不相同，但行动却是如此地整齐划一，就仿佛这么多身体由一个人操纵。
他们在艾琳的背后整齐地立定，同时抬手敬礼。
“这是清洗派的部队？”林终指着这些人将目光转向艾琳，开口问道。
“有一部分是我麾下的教徒，有一部分是我搜集的傀儡，这些算是我的私人部队。”艾琳笑着答道。
“懂了。”林终理解得很快。
这些人无论是来自丧钟教团还是来自其他什么地方，现在都被艾琳的洗脑术洗去人格变成了她的傀儡。
这一下百来号人，如果有本书专门记录人类史上那些靠感情钓人的“海王”，艾琳绝对可以名留青史，又或者是……遗臭万年。
“终哥哥不要多心嘛，在我眼里，这么多人的价值加起来，也比不过你一个人的。你对我来说，是特别的。”艾琳看出了林终的想法，笑着说道。
“我没有多心，这本来就不关我的事情。”林终摆了摆手，“所以是你把占据这里的人解决了？”
“对，全杀干净了哦。看起来终哥哥你也在做相同的事情，不好意思抢了你们的猎物哦。”艾琳回答。
“这样子做，是你父亲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林终问。
“为终哥哥排忧解难，当然是我自己的想法啦。”艾琳脸上又露出讳莫如深的笑容，“我父亲可不会对这种货色上心。”
这一点林终倒是相信的，钥匙先生对三十三区脱离掌控都完全没有采取措施，也毫不顾忌地除掉了毁灭派的干部和毁灭派决裂，自然不大可能会将毁灭派剩下的势力放在眼里。
也就他们会忌惮毁灭派残存势力最后的反扑，这么一对比似乎有种被比下去的感觉。
但往好里想，这也意味着钥匙先生也并没有关注到他们身上来。
艾琳出手压制毁灭派对他来说有益无害，他自然也没什么可说的。
这时艾琳突然提议：“虽然正好碰上了，不如咱就一起行动呗？”
林终闻言一挑眉，指着艾琳身后的方阵说道：“带上你，再带着这么一帮乌合之众？还是别了吧。”
“我只要稍微给个指令，他们就会自己行动的，不会打扰到我们的。”艾琳说完还朝林终抛了个媚眼。
这时芙兰在林终前面开口了：“你跟他在一起也发生不了什么的，究竟图个啥呢？”
这话让艾琳神情一滞，随即又恢复笑容：“只是想一起走走聊聊而已，别那么有危机感嘛，你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吗？”
“不啊，我只是实话实说。”芙兰依旧面无表情，“我不明白你一直试图跟林终调情却又得不到回应，却还依旧乐此不彼的意义在哪里？”
艾琳发现自己的讽刺再次像是拳头打在了棉花上，而芙兰毫无遮拦的提问却让她有些难以招架。
“而且说实话，林终现在应该很难对女人提起劲了，毕竟他现在身上关于性活动的植物神经目前处于严重的疲劳状态，从生理上已经感受不到异性的吸引力了。”芙兰又补上一句。
这话让艾琳有些诧异地睁大眼睛，她观察林终的脸色，似乎明白了几分。
林终的脸色也因为芙兰的话变得有些尴尬，但芙兰还是毫不在意地挽住了他的胳膊：“不过这要解决起来对我来说不是问题，另外由于他输了我们之间的赌约，今天晚上他还是得听我的安排。所以我觉得，你真的还是不要白费劲了。”
“这样……啊。”艾琳干巴巴地回了一句，这是她少见地陷入一种“词穷”的境地。
芙兰的言语让她产生了一股难以言喻的焦躁。
而林终一想起今天还将继续这几天夜晚的延续，顿时感到悲从中来，只能绷住脸不让情绪显露出来。
“好吧，那终哥哥，看来我们今天是有缘无分啦。”艾琳又重新做出一副从容的模样来，“如果你哪天厌倦了这个女人，我这里随时欢迎哦。”
“可他……”芙兰疑惑地眨了眨眼，“就算不选我也不会找你吧。”
艾琳的神情再一次凝固了一下，这大概是她第一次碰上说话比自己还气人的存在。
刨去过去的仇怨，芙兰说的话之所以会触动她神经，不是因为这话有多阴阳怪气，恰恰相反，芙兰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认真的，那些提问也没有反问的意思，而是真正的疑问，让人根本无从回答。
“你这个人可真的是……”艾琳盯着芙兰，正酝酿着该怎么开口。
突然间，一声巨响自大地深处传来。
随后，地动山摇。
震动的幅度并不算小，周围房屋像风中的麦秆那样摇晃起来，瓦砾像冰雹那样零碎落下。
“地震了？”林终吃了一惊，但并不惊慌。
他们站的地方还算是比较开阔，而且就算房子真的倒下来，以他的能力也完全可以应对得了。
又一声轰然巨响，林终后方远处的道路骤然的断裂，在巨震中变成了一道好几米宽的沟壑。
艾琳像是被吓了一跳，突然抬头朝沟壑的方向望去。
林终稍微担心了一下，好在地震居然仅仅持续了几秒钟就骤然平息了。
“真是怪了。”林终都囔了一句。
这地震如果再多持续一会儿，周围大概很快就会变成一片废墟。这块地区并不在地震带上，像这样明显的地震可以说百年难遇。
而且这地震来得快去得也快，持续时间显然比正常的地震要短很多。
他还在思考，这时艾琳突然表情木然地走了过来。
“你干嘛？”林终注意到了艾琳的动作。
但艾琳没有停下也没有回应，只是继续朝他走来。
林终下意识地抽枪瞄准艾琳的脑袋，却发现对方依旧全无反应。
他眉头一皱，试着移动了下位置，发现艾琳的眼睛依旧直勾勾地盯着那个方向。
他朝那个方向瞥了一眼，正是方才道路上出现的那道沟壑。
324、对皇帝的呼唤
艾琳就这么怔怔地走向那道沟壑，双眼缓缓亮起红光。就连芙兰都能看出来她神情不太自然，林终自然也察觉到了她的异常。
他们目送艾琳从他们面前走过去，最后站到了那道沟壑前，低头向下望去。
“这家伙该不会要跳下去吧？”林终脑子里忽然冒出了这么一个想法。
他试着开口，朝艾琳的背影“喂”了一声。
艾琳如梦初醒般抬头，随后转过身来。
这一次，林终能感觉到那股精气神又回到了艾琳的脸上，看起来是从刚才的状态中恢复了意识。
“你怎么回事，撞邪了？”林终开口询问。
“你们，没有听到吗？”艾琳反倒指着沟壑向林终他们反问道。
林终和芙兰对视一眼，都下意识地轻轻摇头。
他们都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地震的时候，我听到了低语声，古神的语言，在呼唤我，不停地跟我说‘来吧’，就从这里传出来的。”艾琳指着沟壑说道，“不过现在已经停了。”
林终闻言有些半信半疑地靠近沟壑，他试着开启了一下预知，在未来中他看到自己临近沟壑向下望去，发现这沟壑的深度竟然超过了百米，从城市道路的地基直接撕裂到了地壳的岩层向下蔓延，只是越到深处越狭窄，到比较深的地方光线已经照不进去了。
“这不是第一次了。”艾琳突然来了一句。
林终扭头看看她，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第一次，是两个月前，我在中部地区碰到了一次地震。然后在三十三区外的时候，我也碰到了一次。”艾琳进行了说明。
“我们当时一起在三十三区，没有感觉到地震。”林终狐疑地皱眉。
“我当时在距离三十三区大约七十公里的位置，为了侦察无根要塞。这个地震只发生在很小的范围内，出了这个范围就会骤然衰减，而且……这个很小的范围，似乎每次都正好在我身边。而每一次都在地面上都会裂开一个口子，然后我就会听到低语声从里头传来，你说怪不怪？”艾琳朝林终挑眉。
林终对这个说法持保留态度，毕竟他什么都没有感受到，他必须回头联络初夏镇核实一下。
这里如此强烈的地震，以初夏镇和这里的距离，应该会在短时间内就出现震感，甚至和这里同时发生地震。
但是如果没有的话，那艾琳说的话，至少对这个诡异地震的描述应该是属实的。
星球中心孵化之物！
这意象突然在林终脑海中浮现，让林终下意识地打了个颤。
“在第一次地震后不久，我就通过三十三区发现我父亲和维德博士的合作，我觉得，这恐怕不是个巧合。”艾琳突然补充。
“你是说你父亲正在推进的合作，跟这个有关？”林终指了指沟壑。
“星球中心孵化之物——那个记录里是这么写的吧。”艾琳说。
林终并不意外艾琳也想到了同一个方向。
“你之前为什么没有跟我们讲？”林终盯着艾琳的眼睛问道。
“我也是事后才将这一切联系起来的。说实话第二次遭遇的时候，我也还以为只是偶然碰上。这一次跟你们一起，我确定了，这东西，似乎是针对我来的。”艾琳冷静地说道。
针对艾琳？
林终盯着艾琳，思考着。
按照艾琳的说法，这个地震似乎只出现在她的周边，而且也只有她能听到那阵奇怪的低语声。
要说艾琳跟他们有什么不同之处，就是艾琳是皇帝种的使徒级别上位者。
艾琳提到皇帝种的半神拥有其他种类半神所没有的“不可提替代性”，即便人类成了皇帝种的半神，其意志和人格也将直接被至高者的意志所吞噬。
换句话说，倘若艾琳没有说谎的话……
星球中心孵化之物，只对“皇帝”做出了呼唤，或者只对“皇帝”有所感应？
这个结论在林终心中浮现的时候，林终打了个寒颤。
看过疑似阿比斯母星的存在在恐怖的灭世灾变中被撕裂的幻象，又阅读了阿比斯人留下的那篇研究记录后，林终就对“星球中心孵化之物”这个存在产生了恐惧。
这种恐惧源于他对地理的认知。
人类生活的地球表面，其实只占据地球的很小一部分，哪怕是人类没有探究完全的深海，也只是限定在地壳的范围内。
而地壳的厚度，大概只占这个星球半径的四百分之一，根本就是一颗鸡蛋那一层薄薄的鸡蛋壳而已，而以人类的科技力量，甚至连这层鸡蛋壳都未能挖开过。
以前林终听过一个说法，人类的核武器有能力摧毁地球。
但那种摧毁的意义其实仅仅是对人类的居住地，对人类的文明进行一个彻底的破坏——就像如今爆发的八大深渊对人类文明造成的巨大打击。
而在星球的尺度上，这种规模的力量也不过是九牛一毛，根本不足威胁到星球本身的完整性。
如果真有某个存在能直接从地球的核心发力，将整个星球撕裂开来，那种破坏力将是集合人类所有力量也难以企及到千分之一，也将千百倍地强于如今将人类文明逼到这番境地的深渊危机。
文明根本不可能抗衡这种力量，恐怕就连夺取八大古神权柄的半神们，在星球中心孵化之物的面前也只是一群蝼蚁。
也正因为如此，自从知道这个东西的存在，林终就对修女所说的成为半神就能平息灾害的说法产生了最根本性的动摇。
倘若这地震和来自沟壑的低语声真的跟那东西有关，既然只有迟早被至高者意志所取代的皇帝种能感应，那就意味着……星球中心孵化之物，和至高者的意志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说实话，每当听到这个呼唤，我都会觉得……有点害怕。”艾琳说到一半，突然抱起双手缩起肩膀，同时改口，“不，应该说，我怕得要死。那个低语声的主人像是能勾起我最根本的恐惧，真的，我连想象它的勇气都拿不出来。”
林终注意到艾琳的肩膀微微颤抖，看起来似乎不是演技。
325、航天工程
看着艾琳这样子，林终沉默了片刻，开口说道：“别演了，你还期待我安慰你不成？”
无论艾琳的恐惧是真还是假，以他的立场，也绝不可能对她抱有同情。
听到林终这么说，艾琳似乎是怔了一下，随后又掩嘴笑了起来：“终哥哥，人家是真的怕嘛，这种时候的女孩子，可是最好上手的，你刚刚的可是零分回答哦。”
“还轮不到你给我打分。”林终冷漠地回答。
双方一时陷入沉默，林终感觉到了些许的尴尬，开口提起了正题：“你说你父亲在第一次出现这个现象不久，就开始在维德博士的协助下进行特殊的工程，难道他是在什么地方进行挖掘？还是说准备潜入海底进行探索？”
这种诡异的地震，再结合阿比斯人的记录，能撕裂整个星球的星球中心孵化之物恐怕并非比喻。
在这个地底的最深处，栖息着某物，而且即将苏醒。
他第一个反应就是钥匙先生准备进行挖掘工程去探索那个孵化之物，天堂岛可以在海上移动，或许可以找到一处深达地幔的海沟，然后再进行探索。
然而艾琳却做出了否认：“不，我虽然没办法在天堂岛上直接调查那个工程的详情，但我可以调查物资往来。罗伯特·维德送往天堂岛的物资中，有相当一部分是已经组装完毕的配件，我已经确认过了，那些配件似乎是航天专用的。”
“航天？”林终睁大眼睛。
和他预想的完全相反，钥匙先生似乎并不打算向下，反而是准备向上，朝着地球大气层之外展开工程。
“很多配件是火箭和卫星专用的，不会有错。未来城在这方面的技术还是相当成熟的。反过来如果要探索地底或者海底，我觉得就算是维德博士恐怕也帮不上太大的忙。”艾琳说。
林终倒也觉得想要探索地底和海底没那么容易，因为成本和预计的收益问题，人们对这方面的探索工作并没有投入太多。确实黄金时代的人们对地底和海底的探测深度也不过是万米级别，只有地球半径的六百分之一不到，灾变后人类在这方面更是没有任何技术投入，在这方面根本没有多少技术储备。
哪怕是以近乎狂热态度追求技术的维德博士和未来城，在这件事上应该也拿不出什么突破性的技术。
但航天的话，确实不一样，人类一直在航天事业上投入巨大，到了灾变时代更是如此，在这个时代卫星通信和侦察成了至关重要的技术，无法使用卫星的人类聚落基本上就是废土上的孤岛。
但为什么天堂岛突然在这个节骨眼上航天工程，这一点林终是怎么也想不通的。
更要命的是，在尹思修女和他断联的情况下，他发现自己很难找人咨询。
“终哥哥，这方面的事情，你还是先不要考虑了。”
艾琳的声音让林终回过神来，林终再次看向艾琳，艾琳正朝他微笑：“你现在只需要专注登上半神之位就足够了，我会为你扫平障碍的。”
林终打量了她一会儿，留下一句：“随便你吧。”
说完他就带着芙兰重新上车，准备开车离开，他从车窗探出头看了眼后面那条拦住了整条路的沟壑，扭头对艾琳说：“让你的人让条路出来，后面开不过去了。”
艾琳心念一动，前方占据路面的方阵就如摩西开海般左右分开，那些傀儡如同仪仗队整齐地排在道路两侧，目送林终驱车离开。
艾琳笑着朝车子挥挥手，林终一脚油门，车子逐渐远离之后，他扫了一眼后视镜。
艾琳站在道路的那一头，始终盯着这边，一动不动。
……
初夏镇，猎人基地联络室。
阿夏站在投影的画面前，画面中防务长官卡蒂嘉朝她低了低头：“感谢少校您送来的疫苗，确实是药到病除，十八区的疫情已经完全控制下来了，您帮了我们一个大忙。”
“能有效果就好，十八区和初夏镇是那个……嘴唇和牙齿的关系，我是说……”
阿夏正思考着措辞，耳机里传出了周芸有些无奈的提醒：“唇亡齿寒。”
“对对，我是说唇亡齿寒。危机当前，我们理应相互扶持。所以，对于如今在这片区域肆虐的邪教恐怖分子，我们也应该联手将他们铲除——在他们威胁到我们之前，上校你应该没有忘记答应过我们的事情吧？”阿夏提醒道。
“当然，我们本来就不打算放过那些恐怖分子，从目前掌握的情况看，这场瘟疫也和他们脱不了关系，我们当然不会坐视不管。”卡蒂嘉做出了肯定的回应，但随即话锋一转，“只是……我们也实在对少校您手上的解药来源有些好奇。”
“这个问题上校你已经问过了，我是托以前认识的情报贩子得到的，他不想透露自己的门路，我必须遵守这个约定。”阿夏一脸严肃地回道。
林终并不打算他们提供解药的事情暴露给苏霍尹阵营，阿夏姑且还是遵守了约定。
“但我们最近得到了一些情报，有其他势力正在进攻那些邪教人员的据点，少校你有什么头绪吗？”卡蒂嘉认真地提问。
“谁知道？像这种邪教组织，人人得而诛之，肯定有不少敌人，这对我们也是好事。”阿夏耸了耸肩，“上校，这样的时机，我觉得只需要分清楚谁是我们的敌人就足够了，有些矛盾是可以搁置的，但有些是永远不可调和的。”
卡蒂嘉闻言，将想说的话吞了下去。
苏霍尹上将的阵营的目标，是在乱世中雄起，在联合政府内巩固势力，建立起一个一手遮天的政党，好在文明重建后领导新的世界。
但归根究底，他们依旧属于重建文明的秩序一侧，而丧钟教团站在他们的对立面，这个矛盾是不可调和的。
阿夏背后存在着某个合作者，但阿夏和那个合作者显然也是倾向于秩序侧，和丧钟教团敌对，在这个立场上，他们是一致的。
“我明白了，现在确实应该优先处理根本层面上的敌人。”卡蒂嘉点头，“十八区会尽快组建起突击部队，对那些恐怖分子展开清剿。”
“那就祝愿我们合作愉快了。”阿夏也点了点头。
326、深渊的收缩
半个月后。
“第八个了。”林终坐在驾驶座上，在笔记上划掉了一个地点，踩下油门开车。
在车子的后方，一座营地横七竖八地倒着尸体。
丧钟教团建立的据点和临时营地，在他们的清剿下正在迅速减少。
笔记上被划掉的地点数目要远远大于他们实际上去过的，有相当一部分是其他势力的成果。
十八区和初夏镇在度过了瘟疫的危机后，很快就对丧钟教团的势力展开了反击，十八区还从其他庇护区调来了增援。
林终估摸艾琳也持续和他一样在暗处活动，战况一度激烈胶着，但在这么多势力的共同作用下，平衡很快就被打破了，一度气焰嚣张的丧钟教团很快就陷入了被动。
他们尝试过一次针对初夏镇的袭击，但在十八区的支援下，进攻很快就被击退了，反倒让他们进一步元气大伤。
从那以后，在南部地区活动的这些丧钟教团毁灭派就逐渐失去了进攻性，被迫退守仅存的据点，还有一部分部队甚至撤向了深渊。
照这个趋势，这帮人覆灭也只是迟早的事情……不，应该说和清洗派完全割裂开来后，毁灭派本来就孤掌难鸣。
但至今最关键的时之主依旧没有出现过，这也是毁灭派的残存力量会这么快被扑灭最主要的原因。
时之主似乎一直在深渊活动，完全没有管外面的局势，对他来说，毁灭派的人类不过是用完随手就扔的工具，而这些致力于毁灭自身文明的狂信徒也乐得如此献身。
时之主没有参与外界战斗的理由倒是很容易猜到，现在的毁灭派，是承担不起失去最后一名干部的风险的。
如今有机会登上半神之位的时之主，可以说承载着所有毁灭派教徒的希望。
“林终，前面好像有血的味道。”芙兰突然发出提醒。
林终朝车窗极目望去，还没有发现任何目标，他知道芙兰的气味捕捉范围可以达到好几公里远。
“你说的血的味道是指……”林终提问。
“人类的。”芙兰回答，停顿了一下又说，“除了血味，好像还有眷属的气味。”
林终想了想，还是决定驱车去看看情况。
浮空越野车在野地里行驶了大约六公里，一个异形的轮廓在平原的天际线上出现了。
“无首巨人啊。”看到那怪物正体，林终眯起了眼睛。
一头巨人种成体级别的无首巨人，对于他来说并没有明显的威胁。
只是他注意到那头无首巨人正蹲在地上，手上似乎抓着什么东西朝背上的血盆大口送去。
这怪物在吃人。
他没有放松油门，反而加速朝那怪物冲了过去。
无首巨人很快就察觉到了朝自己冲来的“铁皮罐头”，并发现了在里头的人影，当即咆哮一声，同时手臂一甩，林终看到两截血淋淋的肉块飞出去。
无首巨人朝这边送来的“外卖加餐”笔直冲锋，眼见双方的距离只剩下二十来米，那无首巨人突然一跃而起，朝着越野车扑来。
以这巨人的体重加上它身上的力场，这辆越野车在一瞬间就会化为碎片。
林终不慌不忙地释放了时间减速的能力，并将其集中到了无首巨人的身上。
忽然间，在空中划过抛物线的无首巨人速度骤然变慢。
林终打了下方向盘，直接绕过了无首巨人的落点，然后从车窗里伸出了光束枪，瞄准无首巨人力场最薄弱的关节连续开火。
光束脉冲轻而易举地贯穿了无首巨人的双腿双手关节，随后林终收回了能力。
无首巨人跌落在地，在地上翻滚，发出凄厉的吼声。
疼痛令它体表的力场出现了紊乱，林终开启自动射击，瞄准无首巨人一顿输出。
无首巨人身体还抽动着想要爬起来，但很快就不再动弹了。
“搞定了。”林终准备收起枪，他甚至没有兴趣去回收这具无首巨人的尸体。
他扭头去看刚刚无首巨人用餐的地方，这里一片狼藉，遍地都是血迹，衣服和尸体的碎片到处都是，地上还散落着一些装备。
林终注意到了一个滚落在地上的已经变形的头盔，破碎的面罩上画着骷髅。
“原来是那帮人啊。”林终稍稍松了口气。
被害者似乎是丧钟教团毁灭派的士兵，人数应该只有两到三人，多半是据点被攻破后的游兵散勇，意外遭遇了这头怪物，结果全部都成了盘中餐。
林终望见了不远处散落着一把步枪，便将车开了过去，下车捡起那把枪检查了下，突然发现弹匣是满的。
他有些诧异地检查了一下枪，最后认定这把步枪短时间内并没有开过火——就连保险都还上着。
这帮人，遭遇了怪物居然没开火。
林终早已经知道这些崇拜古神的宗教中，存在着主动将自己喂给眷属的献祭行为，他们将之命名为圣餐。这些士兵多半是失去了据点后认定自己没有机会活下来，偶然间碰上这头怪物，便产生了用这种方式“光荣牺牲”的想法。
回想起这些仅存的教徒悍不畏死战斗的模样，林终不免对他们产生一丝悲哀的感觉。
“还有！”芙兰突然又来了句。
“什么还有？”林终下意识地问，然后看到芙兰指向某个方位。
林终诧异地顺着她指引的方向看去，又看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一个浮在空中的“气球”。
但仔细观察，他很快就意识到那是一头幽浮灵。
幽浮灵似乎并没有发现这边的情况，林终暂时也没有专门跑过去狩猎的想法，只是心中产生了一个疑问。
短短数公里的距离，视野内居然就出现了两头成体深渊生物，这种密度在深渊和边缘区域之外倒是非常少见的。
深渊之外？
林终突然眉头一紧。
他当即上车，驱车朝向东南方飞驰而去。
“怎么了？”芙兰询问道。
“有件事必须要确认下。”林终只回了这么一句，眼睛紧紧盯着前方。
大约一刻钟后，林终在一片废弃村落附近停了下来，仔细地望着天际线。
“从这里你能看到什么吗？”林终看着芙兰问道。
“什么都没有吧。”芙兰回答。
“什么都没有就有问题了，原来从这里，是正好能看到深渊的边界的。”林终沉吟道，“六号深渊，开始深度收缩了！”
327、借用人手
正如林终先前所担忧的那样，在七号和八号深渊接连出现深度收缩膨胀的现象后，六号深渊也开始了活动。
三到五日内，深渊将开始深度膨胀，那将是深渊中心遗骸周围的结界变得薄弱的时候。
察觉到深渊的深度收缩后不久，林终马上就立马回到初夏镇，着手起了对深渊中心的探索。
对于林终提出的支援请求，阿夏答应得极其爽快，并且表示自己还拉到了十八区防务军的支援。
“防务军也跟我们一起行动？”林终对于苏霍尹势力的直接参与，还是多少有些顾虑的。
苏霍尹上将是知道深渊秘密的，如今又是半神之一。
根据修女的评价，他是一个标准的以权势为目标的野心家，目前还不知道那帮人在这件事上的态度。
“放心，他们不和我们一起行动，防务军的目标是搞定剩下的恐怖分子。目前，那帮邪教徒好像开始以五到七人的小队规模分散退入深渊区域了，可能会对我们有所阻碍，我们需要人手。所以让防务军的小队先行，替我们扫清浅层区域的障碍确保路线，然后我基地的猎人护送你一起进入深层。”阿夏进行了说明。
“人手啊……”林终也不得不承认，人手对他来说确实很有必要。
经过这大半个月的行动，他们成功反制了丧钟教团的力量，挫败了他们针对十八区和初夏镇的行动。
六号深渊在这个时间点出现深呼吸的现象，他们就干脆选择背水一战，将剩余的兵力都撤进深渊。
可以想象到，他们会试图在前往中心区域的路线上阻拦他们。在灰雾严重影响能见度，通讯距离又极短的深渊中，载人飞行交通工具基本上是无法使用的，从初夏镇的方位快速抵达深渊中心的路线还是比较有限的。
老实说这些毁灭派教徒本身并没有太大威胁，但他们是真的不要命。
以前对十八区的进攻过程中，毁灭派曾经制造出了吸引深渊生物的诱导剂。
倘若这些教团在路线上以自杀式的攻击方式埋伏他们，将深渊生物大量吸引过来……
在深渊，人员聚集太过密集会出现灰雾富集的现象，吸引周围的深渊生物集中过来攻击人类，他们也必须以小队为单位分散进入深渊，难以做到相互支援。
一旦在前往深渊的道路上被深渊生物集群攻击，发生意外的概率还是很高的。
由十八区防务军的兵力组成小队，先确保浅层区域的道路畅通，可以大大减小这种风险。
简单地讲，时之主手中有一支军队，他如果没有同样规模的部队支持，在这场竞争中，将会比较吃亏。
“你觉得他们可以信赖吗？”林终向阿夏询问。
“至少他们应该不会愿意那帮邪教徒得逞吧。”阿夏的回答很简单，“而且，十八区的军队，应该很难深入中心区附近。”
林终也认同这个说法，苏霍尹上将总归还是属于人类一侧的阵营，再怎么样也不会允许丧钟教团毁灭派这样的危险势力做大。
同时十八区的军队，也没办法大规模地在短时间内深入深渊。
作为资深深渊猎人的林终自己很清楚，人涉足深渊需要一个循环渐近的适应过程，否则会触发严重的灰雾侵蚀作用。
再训练有素的军人，也无法一下子就进入深渊的深处。防务军能以雇佣的形式调取探索协会的深渊猎人，但应该没办法让他们去执行一些隐秘的任务。
换句话说，他们进入了深层区域，防务军基本上就没办法干涉到他们了，而防务军如果在浅层区域妨碍他们，只会白白让已经在深渊部署起来的毁灭派得逞。
“那就这么办吧，尽快出发！”林终下了决断。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卫星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林终扫了一眼投影出来的未知号码，直接接了起来：“喂？”
“终哥哥，这个时刻终于到了呢！”如他想的，艾琳的声音从里头传了出来，“我想这个时候你应该在那个‘隔离区’的基地里吧，我已经开车到镇子外来接你咯！”
林终倒是记得艾琳之前提过，艾琳打算在深渊出现深度膨胀之后，就开始和他一起行动——包括在他成功进化为半神之后。
“我可不记得有答应过你啊。”林终回答。
“我专车来接送你都要拒绝么？你打算光靠那个小个子曙光猎人护送你进入中心区的话，难度恐怕比你想象得要高哦。”艾琳意味深长地说道。
“什么意思？”
林终刚开口提问，站在他身后的芙兰就开口了：“那个女人要跟我们一起走？”
林终转过头，朝她点点头。
他预想芙兰应该会叫他直接拒绝，心想如果芙兰这么说的话，就干脆拒绝艾琳的要求。
毕竟艾琳在打什么主意终归还是比较难讲的，而且她身上有着钥匙先生的坐标，在这个节骨眼上，会是一个不小的风险因素。
结果芙兰竟然开口说道：“让她带上人手来吧。”
林终双眼圆睁，不由得以为自己听错了。
“看来那个触手女倒是很明白事理嘛。我建议终哥哥你和我走我的部队保障的路线，然后让你的猎人走防务军保障的路线，我们在深层区域找个合适的地点汇合。我把我现在的位置发给你了，不见不散哦。”艾琳一口气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林终挂断之后有些发愣，朝芙兰问道：“你为什么……”
“这次进到深层去，恐怕会比你预想的更需要人手。”芙兰平静地回答，“你还记得那头‘蜈蚣’吧。”
“当然。”林终回答。
“她如果也在支援那头半人马的话，她应该会在深渊用寄生体抓捕和控制各种卷属组成军队。他们窝在深渊里这么久，我猜他们部署起来的规模应该不小了，会是不小的阻碍。”芙兰看着林终认真说道，“所以我想，这种时候，还是稍微借用一下那个女人的力量比较合适。”
328、重临血湖
阿拉斯加湾科迪亚克岛，阿拉斯加航天基地旧址。
曾经被废弃的航天基地得到了简单的整修和重建，一座人工浮岛停靠在科迪亚克岛附近，搬运着货物的无人机不断在人工浮岛和航天基地之间来往。
一座搭载着空间站的火箭矗立在发射台，在一阵倒计时结束后，耀眼的火光闪耀，火箭化为一柄利剑，朝着天空直刺过去。
控制室内，只有一名中年男人拄着手杖，静静地看着画面中火箭发射的画面，还有投影界面中的一系列不断变化的数字和图形。
在这里看不到其他技术人员，只有几台无人机甲操作台前待命。
中年男人始终站着一动不动，盯着这些枯燥的画面，仿佛一座凋像。
大约一刻钟后，投影的画面中弹出了一个通讯窗口，里头出现了一台机甲完全呈现银色镜面的头部。
“发射很成功，空间站已经进入预定轨道。”在画面另一头操纵着机甲的罗伯特·维德用电子合成的声音说明，“这样，我们就算是两清了。”
“多谢你，博士。”钥匙先生轻轻点头，“接下来等空间站运行起来就可以了，改日我再登门送上谢礼。”
“不必。”维德博士冷漠地应答，单方面关闭了通讯画面。
“这可就由不得你了。”钥匙先生依旧对着画面说话。
随后他将目光投向空间站实验舱的拍摄画面，露出了微笑。
既然‘房间’已经准备好了，差不多该接她回家了。
……
二十二个小时后，六号深渊中心区边缘，血湖。
林终从浮空越野车上下来，艾琳已经在前方下车，站到了血湖的边缘区域。
翻滚的灰雾中，隐约可以看到泛着鲜红的湖面。
“这里就是终哥哥你进化的地方吧？还真是挑了个好地方呢！”艾琳笑着评价，“没有这么多雾的话，这儿的风景应该会很不错的。”
“警戒下四周，顺便看看他们来了没有。”林终只是冷静地下达指示。
他最终还是选择艾琳的方案，和艾琳一道，从艾琳的傀儡部队保障的路线前往深渊深层，而阿夏则通过防务军保障的路线前进，他们将在之前林终进化成使徒的那片血湖驻扎地碰头，然后一起向中心区进发。
一路上林终不只一次地听到枪声和爆炸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似乎是哪里在发生交战。
他们这一路还算得上顺畅，并没有遇到明显的障碍，只是因为一部分道路遭到破坏，不得不绕行了几次，然后遭遇了两次深渊生物的攻击，这才导致预定十几个小时的旅途变成了二十多个小时。
此时距离深渊开始出现深度收缩已经过去了四十四个小时，如果这一次的深度膨胀来得够快的话，一天后他们就必须朝中心区域进发了。
“这片地区，暂时还没有其他有智慧的个体存在啊。”艾琳双眼泛起红光，迅速感应了一遍周围可能存在的精神体。
但芙兰伸出触手探测了一番，却抬手指向某个方位：“林终，那里好像有奇怪的味道。”
“什么味道？”林终下意识地问。
“尸体分解的味道，至少上次我没有在附近闻到类似的味道。”芙兰回答。
“附近有其他活物吗？”林终追问。
“没有了。”芙兰说。
“那过去看看吧。”
林终端着枪，带着两人沿着血湖的边缘行走，眼前始终灰雾翻滚，几乎什么都看不清。
但很快，一个巨大的黑色轮廓开始在灰雾中若隐若现，距离他们不过数米远。
林终仔细观察，认定这个东西是个建筑物。但他记得很清楚，上次他们来到这片血湖的时候，湖边根本没有这种东西。
林终小心翼翼地朝这个巨大轮廓走近一些，试着打开探照灯，突然愣住了。
他看清了这个东西，也认出了它。
这是他和芙兰在血湖湖底发现的那个阿比斯人的避难舱！
他警惕起来，小心地靠近舱门，端着枪朝里头张望，他还记得那个避难舱里的布局，之前他们还将阿比斯人的尸鬼锁在避难舱里。
如果那些尸鬼依然被锁在里面，现在应该已经变成普通的尸体了。
里面什么都没有，虽然布局还和以前一样，但那些尸鬼已经完全不见了踪影。
林终扭过头，看向芙兰：“你说有尸体分解的气味？”
“气味源在那里。”芙兰指向这个建筑物附近的一片土地，“比较澹，应该是埋在地下的。”
林终走向那里，仔细检查地面。
这里的岩土显然被翻动过，这里的土地基地很硬，混杂着大量混凝土碎块，一般的铲子和锄头是挖不开的。
但这块地方像是用超大型的挖掘机狠狠铲了一下，底下的软泥被挖上来覆盖在上层，还压平了。
看现场的情况，那些阿比斯人的尸体就埋在这里。
“这是怎么了？表情这么严肃？”艾琳在一旁抱手提问。
林终没有回答她，又扭头观察那口避难舱。
这玩意堪比一个大号集装箱，而且更加厚实，里头还堆满了设备，少说也得有五吨往上。
没有大型工程机械，想要将这东西从那么深的湖底打捞上来，是很难的。
而在深渊深层，基本上没可能找到这种设备。
但林终知道谁能直接凭能力做到这件事，也知道谁发现了阿比斯人尸体，会选择将其妥善地埋葬起来。
林终想象着对方站在这个地方，看着打捞上的避难舱和那些尸体，那个时候，她到底在想什么呢？
对于尹思修女他们的失联，林终心中多少有了一个底。
他知道自己眼前这条路继续走下去的话，他们终将还会再见面的，只是以何种形式，何种关系再度见面，他却不是很愿意去想象。
“到底怎么回事嘛？”艾琳隐约感受到了林终复杂的情绪，又试图追问起来。
“与你无关。”林终只是瞥了她一眼，就简单直接地结束了话题，“这里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东西，现在还是做好自己的事情吧。”
329、无足轻重
选择在血湖和阿夏碰头，林终还稍微担心过阿夏是否能顺利抵达。
在深渊，林终没办法远距离和阿夏联络，只有在对方进入数公里内的对讲器通讯范围，才能成功对上话。
所幸在原地驻扎了六个小时，阿夏还是成功抵达了汇合地点。
“不好意思来晚了，遇到了两次埋伏，车子中途被打坏了，修理花了一段时间。”阿夏一见面就跟林终道歉。
林终看看她身后走下来的其他猎人，迟疑地问了下：“好像少了一位……”
阿夏出发的时候，带了三支猎人小队，她自己身边有两名灯塔猎人和一名火炬猎人，如今那名火炬猎人不见了踪影。
“别担心，没死，受了伤，给支援的防务军送回去了。”阿夏摆了摆手，“那些邪教徒是真的不要命，他们居然直接在车子上涂上诱导剂，吸引了一大群怪物，你们应该也前进得挺辛苦的吧？”
林终和芙兰对视一眼没回话，他们的行进其实没有遇上太大阻碍。
“我说了，跟着我的路线走是最稳妥的。我的部队的保障可比庇护区的防务军靠谱多了，那些教徒不要命，我的人也是不要命的。”艾琳在后头有些得意地笑了笑。
林终理解其中的缘由，和他想的一样，毁灭派的教徒会舍生忘死地在路上发动进攻，不惜以身为诱饵吸引深渊生物和敌人同归于尽。
这让阿夏的猎人部队和防务军都有些疲于应对，而艾琳的部队则不一样，艾琳的傀儡和那些教徒一样不要命，那些教徒就算用上这种同归于尽的战术，她的傀儡也会毫不在意地将怪物一并引走，保障他们前往中心区的路线。
艾琳的手法一如既往地歪门邪道，但这次占了这方面的便宜，林终自然也不好说什么。
而且在某种程度上，与其让阿夏这边的猎人折损，还是让艾琳那些已经没了人格的傀儡承担这种牺牲更合适。
汇合后，他们在血湖边上驻扎下来开始休整，除了这个他们也没有其他事情可做了。
在灰雾环绕的深渊深处，想要对敌人进行侦察是很难的，时之主作为纯正的卷属不会受到灰雾遮蔽，贸然行动被对方提前察知的可能性还更高一些。
如今很远依旧处于深度收缩的状态，中心区域时间减速的结界效应恐怕会比之前更加强烈，就算现在前往中心区，也没有太大意义。
而且也没有必要，在深渊出现深度膨胀的时候，中心区的范围也会扩大，他们驻扎的这个位置，恐怕会自然而然地囊括在中心区中。
恐怕时之主现在也在另一片区域驻扎着，等待进入中心。
篝火升起，林终坐在篝火旁，看着火焰闪动。
一场恶战在即，他发现自己心里竟没有想象得那么紧张，只是觉得心绪有些乱。
该如何对付时之主，进入中心区后，将面对什么样的攻势，赢下这一切后成为半神，又该做些什么……种种思绪纠缠在脑海中，让他难以平静。
他索性就这么盯着篝火暂时放空自己，好调整自己的状态。
芙兰正在蹲在篝火边上检查那一锅炖好的汤，阿夏则和自己的部下将帐篷搭了起来。
林终感觉到有人很自然地坐到了自己身旁，还隐隐有靠过来的趋势。
在对方准备将头靠在自己肩膀上之前，林终出言阻止了她：“我有点烦，这种时候，别来搞我心态。”
“我感受到了，所以专门来抚慰一下终哥哥你啊。”坐在他身旁的艾琳笑着说道，“明明气氛正好来着，可以增进下关系呢。”
“我们之间能有什么气氛呢？如果你真的希望我以后能放过你，就少做点这种事情烦我。”林终缓缓说道，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篝火。
“哎呀，听起来终哥哥你真的有考虑放过我了。”艾琳脸上笑意更盛。
“……”林终没有回话。
“如果真的能放过我的话，我会愿意好好报答你的，我是说认真的。”艾琳也将目光移向篝火，“我出生自天堂岛的实验室，身体是批量生产的克隆实验体，记忆和人格都是深渊遗物编辑的产物，如果算岁数，我其实只诞生了不到十年，我生来就是父亲的工具人。在拥有自我以后，我就一直想要过一次自由的人生……”
“那种事情，与我无关。”林终突然打断了她，然后瞥了艾琳一眼。
艾琳稍稍怔了一下，她从林终的眼神中没有读出明显的感情，同时她的能力也没有感应到林终心中有明显的情绪波动。
以往林终看到她的时候，都会显露出明显的憎恶之情。
“你刚刚说，我在考虑放过你。我倒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性，因为你对我来说，已经算不上什么了。也许到了那个时候我会顺手杀了你，也许没有那个念头。谁知道呢？”
林终的目光在她身上仅仅停留了一瞬间就收回去了，移向了篝火旁的芙兰。
某种程度上，艾琳是改变了他人生轨迹的人，让他踏进了未曾涉足的世界，让他最终在各方势力的安排下，来到了这一步。
站在一个有可能改变整个世界的位置，林终发现自己对过去恩怨的感觉也变澹了许多。
人生轨迹改变后的他如今又有了新的期望的人生，在那个人生中并不存在艾琳这一号人，与这个女人的恩怨，似乎也变得无足轻重了。
艾琳逐渐敛起了那副自己经常挂在脸上，几乎成了她面具的那副笑容。
以前她在林终占据着相当重要的地位，毕竟憎恶也是一种足够强烈的感情，她依旧记得林终带着狰狞神情挣脱精神控制朝自己开枪的模样。
和那些变成自己俘虏的男人相比，林终确实算得上特别，能在这种特别的男人心里占据一定的比重，让她感觉到一种别样的趣味。
但现在，她发觉到自己在这个男人心中的存在，早已没了那番重量——而这并非她曾做过的心理暗示。
片刻的沉默，她又恢复了以往的神情，起身离开了林终的身边：“好吧，但愿到时候，终哥哥你真的有那个心情吧。”
330、补偿
林终躺在休息用的帐篷里睁开眼睛，确认了一下时间。
时间显示是深夜的十一点半，距离深渊开始收缩，已经过去了六十个小时。
当然严格来说，这个时间不一定精确，在六号深渊，是存在着时间扭曲的现象的，上一次他们就因此遭遇了“提前”出现的监视者红月。
好在为了监视深渊的活动他们也做了准备，阿夏将探测协会的仪器也一并带了过来，一旦深渊出现膨胀，仪器的指数必然会出现重大的变化，哪怕是他们这些非研究人员也能看出来。
这时他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马上就意识到有人摸进了自己的帐篷。
他警觉地睁开眼睛伸手摸向配枪，同时准备主动开启预知。
但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对方开口说道：“别紧张，是我。”
毫无疑问是芙兰的声音。
林终定睛一瞧，帐篷内的光线虽然昏暗，但他依然能隐约能辨认出爬进帐篷的人的确是芙兰。
“你，不是说不需要睡觉的吗？”林终诧异地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先稍微等一下，虽然我觉得不大可能，你该不会是想……”
“嗯。”芙兰回答。
“在这种关键的时候？”林终微微皱眉。
“有什么问题吗？”芙兰以理所当然的语气反问。
“我们待会儿可是要打一场不知道能不能赢的决战啊！”林终的声音稍微高了一些，他觉得这次不管怎么看自己都是占理的一方。
“赢不了的话，你和我都会死？”芙兰突然问。
“这个……”林终忽然愣了下，“也许吧。”
抢在时之主前面夺走半神之位，是他必须要做的事情，因此林终并没有专门去考虑过失败的后果，因为考虑了也没有用。
但认真去想的话，其实他们距离死亡还是蛮近的。
一旦他们落败，当场被杀的可能性就很高，或许林终可以通过时间回朔活下来，但那样就意味着时之主会进化为半神，那怪物是不可能会放过他的。
想到这里林终心里忽然微微一动，莫非芙兰也会对死亡产生恐惧？
因为害怕，所以她才会想要到自己身边来寻求慰藉。
这么想着，林终看向芙兰的目光稍微变得柔和了一些，他正准备伸手按在芙兰肩膀上，柔声细语地劝慰一下对方，芙兰突然反过来将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林终正感到诧异，芙兰突然认真地说道：“林终，你知道吗？据说动物在面临死亡风险的高压环境中，在留下后代的本能驱使下，会出现超出寻常状态的性冲动，这件事我想亲自验证一下。”
“……”这一刻，林终在心里酝酿许久的话语直接噎在了喉咙里。
他看着芙兰，芙兰也认真地看着他。
对于这个女人，林终发现自己果然还是有很多时候看不透对方的想法。芙兰大多数时候是理性的，只是事情的优先度考虑似乎总是异于常人。
“我拒绝。”林终斩钉截铁地回答。
“我没有征询你的意见，别忘了我们之间还有赌约在呢。”芙兰说着，身后的触手开始伸出来了。
“再怎么说今天这个情况也不太合适啊，不要胡闹。”林终一脸严肃地说道。
芙兰的眼神带上了几分不满。
“我以后再补偿你，今天求你安分一次，听话，乖！”林终竭尽所能地劝说。
“怎么补偿？”芙兰问。
林终一时语塞：“这个……难道不应该你来想吗？”
“我提什么要求你都会答应？”芙兰的注意力被吸引了。
“前提是我能做得到，而且得以后再说。”林终回答。
芙兰突然陷入了思考，似乎是在认真考虑这个问题。
看着她这个样子，林终不仅没有放下心来，反而隐隐产生了一丝不安。
我该不会又做了什么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吧。
片刻，就在他思考是否要改口的时候，芙兰突然抬起了脸。
“怎么？想好了吗？”林终忽然紧张起来。
“有气味！”芙兰说完就在帐篷中起身，随后冲出了帐篷。
林终稍微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也跟着出了帐篷。
只见芙兰六根触手同时探出，朝着四面八方探测。
林终刚准备开口，就听到了艾琳的声音直接在脑内响起：“终哥哥，我们好像被包围了哦。”
他感觉到了艾琳的存在，一转过头就看到穿着作战服的艾琳已经束起了头发，手上拿着一把步枪。
与此同时，艾琳将自己感应到的情况，直接传输到了在场所有人的意识中。
一些微弱的精神反应，出现在了他们周围，芙兰也在这个时候开口了：“数量有八头，全都是卷属！
他们被包围了。
这么多数量的深渊生物同时行动，而且具备这样的组织性，怎么想都只有一个可能。
这恐怕是那个蜈蚣女用寄生体制造的傀儡生物军团。
阿夏和她的部下也迅速靠了过来，和林终交流了下眼神。
“环绕阵型。”林终说。
阿夏点点头，几个人立刻围成了一个圆圈，将背后朝向圆心，正面朝向圈外。
“那两个使徒会在其中吗？”阿夏压低声音问道。
“说不准的，也许只是在中心区域巡逻的小部队而已。”林终说。
“一支巡逻小队就能出这种规模？”阿夏眉头微皱。
“用寄生体控制这些东西有上限的吗？”林终朝芙兰问道。
“有，但上限很高，基本上是达不到的。”芙兰回答。
“那你以前怎么没有在自己的巢穴布置一支大部队呢？”林终问。
“要抓那么多活的猎物，还得分出那么多寄生体加以控制，还得养活，实在太麻烦了。”芙兰回答。
没有毁灭派教徒的支持，恐怕那个蜈蚣女也很难在短时间内造出成规模的卷属部队。
“诸位放心吧，那两个使徒不在这里，他们的精神感应和其他个体是会有差异的。”艾琳的声音再次在每个人脑中响起，“这个现场，交给我处理就好。”
331、寄生军团
艾琳的这番话让在场的人都露出了些许诧异的神色，这时那些深渊生物逐渐缩小了包围圈。
就算没有艾琳的精神感应或者芙兰的特殊感官，其他人此时也能清楚地听到这些生物移动的脚步声，有的沉重，有的带着黏答答的湿滑响声，非人的喘息声和低吼在翻滚的灰雾中回荡，融合成一曲刺激人神经的交响乐。
磨牙吮血的怪物潜藏在灰雾中，伺机对猎物发出致命的攻击，哪怕是经验老到的猎人，面对这种未知的恐惧也会感到莫大的压力。
林终瞥向艾琳，艾琳的话中透露出独自要解决这个场面的意思，但她到现在还没有任何动作。
怪物们的轮廓逐渐显现，像围墙一样，将他们包围起来。
阿夏和两名部下几乎要按捺不住开枪，这时这群怪物的声音突然有了变化。
有一部分怪物突然发出了暴怒的嘶吼，还有一部分发出了凄厉的惨嚎。
灰雾中，那些怪物的身影和轮廓突然交互起来，一瞬间电闪雷鸣，火光四溅，还有阵阵爆炸的声响，一股诡异的腥味开始弥漫。
阿夏突然骂了一句“操”，星星点点的血迹突然从灰雾中飞溅过来，弄脏了她的靴子和裤腿。
此时众人都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些怪物，开始相互厮杀起来了。
“这些傀儡的意识薄弱得很，精神入侵非常容易。这种用寄生体控制生物的模式，也是存在弱点的。”艾琳一脸轻松地说道，有意地瞥了芙兰一眼。
芙兰对此并没有任何反应。
林终始终关注着周围的状况，深渊生物间的厮杀很快就落下了帷幕，那些怪物的黑影消失了一部分。
艾琳的精神控制能力，可以让人看到幻觉，也可以进行催眠。对于拥有一定判断力的人类，这种能力发挥的效果会比较有限。但这些成体和上位体级别的卷属，不仅智力比较有限，而且因为大脑受寄生体控制，自主意识十分薄弱，基本上只要一些简单的幻觉，比如将它们眼中的彼此变换成人类或者其他有威胁的存在就足够让它们相互攻击了。
就这方面而言，她的能力其实很克制皇后种用寄生体“驯化”其他生物的能力，也难怪芙兰会选择借用她的力量。
艾琳突然抬手招了招，剩下还活着的深渊生物朝这边走了过来，其中一头是上位体的鬼面爬行者，剩下三头都是成体。
从这大致能看出那个蜈蚣女制造的寄生军团，大多数应该是由成体级别的怪物组成的，然后有少部分的上位体。
至于有没有使徒级别的个体被他们控制，就不得而知了。
剩下的四头卷属此时似乎差不多是被艾琳催眠，完全听从了艾琳的控制。
“这些东西能被反过来被我们用吗？”林终朝艾琳问道。
“恐怕不行哦，我只能控制它们一时，想要永久性地操纵，是需要长期的催眠调教的，这一点终哥哥你应该很清楚。”艾琳笑着回答。
“我来吧。”这时芙兰突然伸出了背后的触手，迅速地在这些深渊生物身上动起了手术。
她用改造手术切除了这些卷属体内的寄生体，然后注入自己的寄生体加以代替，很快就重新夺取了这些怪物的控制权。
林终意识到按这样的能力配合，芙兰和艾琳似乎可以比较容易地瓦解对方的寄生军团。
“我们居然能在这种地方相互配合上，说实话让人有点不太舒服啊。”艾琳显然也察觉到了，脸上挤出了一丝讥诮的微笑。
“彼此彼此。”完成手术的芙兰收回了触手，“现在我们有了自己的人手，它们的感官不会被灰雾遮蔽，可以替我们警戒。”
“乖乖，跟你们这些怪物并肩作战，真是够长见识的。”阿夏收起枪感慨道。
“我们应该已经被发现了吧。”林终说。
芙兰点头：“寄生体会在一定范围内监视生物体的生理活动，对方一定察觉到这里发生的事情了。”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迅速歼灭八头包括上位体在内的卷属，想来时之主阵营应该已经察觉到是什么人停留在这个地方了。
“要挪窝吗？”阿夏向林终请示意见。
林终想了想就摇了摇头：“他们在侦察方面占优势，我们没办法远离中心区，没有意义的，随便移动说不定还可能中他们的陷阱和埋伏，等到中心区可以进入了。”
“可待在这里的话，他们可能会想办法来偷袭的吧？”阿夏有些担心。
“那些杂兵威胁不到我们，只会白白被我们消耗掉，时之主本身应该不会贸然接近我们的主场。如果我是他们，应该会暂时保存好力量，在深渊开始膨胀的时候，再带着整支军队，集中力量朝我们这边进发。”林终想了想说道。
“那你的意思？”阿夏问。
“我们继续固守原地，我有种感觉，距离深渊膨胀大概没有太多时间了。”林终说着望了深渊中心的方向一眼。
这不是他随口一说，事实上在深渊开始收缩的时候，他就隐约深渊的中心有种奇特的吸引力，就仿佛遗骸在呼唤他前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感觉已经变得相当强烈，绝不可能是错觉。
“等到深渊开始膨胀，我们就直接朝中心进发，他们肯定会在那个时候主动接近我们的。”林终认真地说道。
阿夏想了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行吧。”
话音刚落，她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明显愣了一下。
“怎么了？”林终捕捉到了她的神情变化。
“我怎么突然感觉……我好像变成了你的队员一样啊。”阿夏突然笑了出来。
林终也忍不住笑了出来，这次的行动本来就是他主导，阿夏只是来帮忙的。但就刚才的对话，俨然他是这个小队的队长，而阿夏只是他手下的一个队员，要知道以前他们俩还为这种事情明争暗斗来着。
“我要是有机会真成了半神，考虑雇你做我的牧师。”林终随口开了个玩笑。
“去你的吧！”阿夏伸手拍了一下林终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