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2、深渊中心的呼唤
正如林终所预料的，在遭遇了这几头巡逻的被寄生体控制的卷属后，他们没有再遭遇新的攻击。
芙兰倒是发现了几次其他卷属的气息出现在比较远的地方，林终猜测这大概是敌人派来的斥候，为了时刻把握他们所处的位置。
在之后的数个小时里，林终发现那种预感一直有增无减，而且他还开始隐约听到难以听清的低语声。
在第六个小时到来的时候，这种感觉似乎达到了顶峰，同时林终终于似乎听清了低语声的内容。
那低语声其实只是重复着呼唤，让他“过来”，目标正是深渊中心。
与此同时，一个画面强行插入了林终的意识，他看到深渊的最深处，悬浮着一条明显远超人类平均长度的整条右腿。
而他们这边的时间显示此时距离深渊收缩，已经过去了整整七十个小时。
在这一刻林终确信了，六号深渊开始膨胀了。
这个预感出现得甚至要比他们带来作为预警的仪器要早上整整五分钟，当阿夏派部下来通知林终这个消息的时候，林终已经全副武装起来，做好了出发的准备。
此时，虽然没有明显的气流变化，但在场人的都能感觉到，灰雾开始快速流动，朝着深渊的外侧移动，同时灰雾的浓度，似乎进一步增加了。
深渊膨胀之后，灰雾的平均浓度其实应该是变澹了，但对于处在深渊同一位置的林终等人来说，随着深渊的膨胀，深渊中心区的边缘向外推进，就算没有移动，他们在实际上也是离中心区近了一些。
“出发。”在迅速整备过之后，林终做出了发车的指示。
他和芙兰还有艾琳同坐一辆车在前，阿夏和她的两名部下同坐一辆车在后，以差不多相同的车速朝着深渊中心的方向开始行进。
因为灰雾的遮蔽，他们在这种地方根本提不起速度，只是在直线距离上前行了大约五公里，阿夏就用对讲器联络了林终。
“终哥，你们仪表盘的速度显示多少？”阿夏提问。
“一直在三十公里左右啊，怎么了？”林终回答。
“我们已经加到五十了，这才勉强能跟得上你。”阿夏回答，“我的感觉，这辆车好像提不起速度一样，但我的两个手下在感官上已经开始跟我们错位了，他们觉得车已经开得有点快了。”
林终试着将目光投向后视镜，坐在后座上的芙兰和艾琳通过镜子和他对视一眼，芙兰轻轻摇了摇头，艾琳则是耸了耸肩。
她们俩都没察觉到不对劲。
阿夏的汇报对林终来说并不意外，六号深渊中心区充斥着时间减速结界，是他们上次就探测过的结论。
拥有使徒级别抗性的他们——其中也包括阿夏，多少能对稍微抵抗一下这种时间减速的效果，而当时只是上位体级别的林终也能通过自己的能力修正这种偏差。
而现在，按照林终的简单判断，阿夏的两个部下已经明显被时间减速影响到了，阿夏虽然比他们好一些，但已经跟他出现了些许差异，他个人感觉阿夏的语速已经显得比平时慢条斯理了许多。
芙兰和艾琳看起来还几乎没有什么影响，林终猜测进化成使徒之后，他对扭曲的时间的自动修正能力，可能已经变成范围性，他不自觉地使用范围性的时间加速来修正减速，处在这个能力范围中的芙兰和艾琳也得以完全抵抗减速效应。
这样看来，继续前进的话，最后可能会变成只有他这一车的人，能留有正常的战斗力。
“这对敌人来说也一样的吧。”艾琳抱着手，突然来了一句。
林终想了想，勐地反应过来。
没错，这个外在条件对敌人的影响也是一样的。
只有身处时之主能力范围内的个体，可以在中心区保持正常的速度，而多余的个体，包括那些被控制的寄生军团，随着深入中心区，战斗力都会大大折扣。
在这种情况下，敌人大概率会选择物尽其用，也就是说……
“林终，来了！”芙兰突然提出了预警。
“就在那个方向，有一大群呢，数量应该在二十到三十，意识都很弱，应该全是傀儡，没有使徒。”艾琳也抬手指向窗外，语气轻松得像是在描述风景。
“之前用过的战术还能再用一次吗？”林终朝艾琳询问道。
“距离再稍微拉近一些是可以的，但是，要施加控制，我就必须一直维持使用能力的状态。在这期间，我是没办法感应周围的其他精神个体的哦。”艾琳提醒。
林终意识到了风险，如果让艾琳使用能力去对付这支寄生军团，他们就相当于暂时失去了艾琳感应精神个体的这一雷达。
想用人造天使的火力，在这个距离上，隔着灰雾也很难做出瞄准。
芙兰固然可以通过生命反应和气味来预警，但并不足以区分使徒个体，更重要的是敌人当中也有皇后种的使徒，用某种手段干扰芙兰的感官也是有可能做得到的，再加上时之主的加速和预知能力，身处灰雾中的他们，在作战时机上将处于极大的劣势。
这或许就是敌人的策略。
林终思考片刻，朝对讲器说道：“九点钟方向，有大群敌人，数量在二十到三十，使徒似乎不在里面，能交给你们吗？”
“全部？”阿夏问道。
“对，能拜托你们吗？”林终重复请求。
老实说，这个数量对阿夏他们来说多少有些勉强了，即便阿夏拥有使徒级别的火力，毕竟这里还是在能见度低到离谱的深渊中心区。
但这种数量的军团突然一下子出现在这里，那两个使徒很可能就在附近，消耗掉艾琳的能力，他们就有被一举突袭的可能。
结果阿夏只是停顿了片刻，就异常爽快地做出回应：“我们可是深渊猎人，这么一大群猎物让给我们，哪有不收的道理？交给我们吧！”
话音刚落，阿夏的车子就调转了方向，朝着寄生军团出现的方位行进。
没过多久，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就响了起来——在探测器发现深渊生物的反应时，阿夏就直接用破坏神之手打响了第一枪。
“杂兵交给他们了，你专注去找使徒！”林终朝艾琳喊道。
333、竞争半神的候选者
“遵命！”艾琳以俏皮的语调回道，开始专注于搜寻周围存在的精神意识。
芙兰此时也控制自己之前改造的那四头卷属，前去支援阿夏他们。
林终没有急着主动开启预知，即便主动开启预知，也只能看到数秒钟后的未来，而且他知道时之主也拥有相同的能力。
对方既然抛出了寄生军团这个诱饵，就应该不会浪费进攻的机会，但是时之主不会贸然行动，而是会通过预知来寻找合适的时机。
这片弥漫的灰雾将他们的视野压缩到了五米以内，而时之主他们却能毫无阻碍地从远处看到他们，而他们需要依靠艾琳的精神感应来找出对方。
时之主能预知到致命的攻击，但应该无法预知到自己被感应到的瞬间。
“找到了！”艾琳突然开口。
与此同时，她直接将自己意识中感应到的情况传输到了林终的意识中。
林终忽然怔了一下，通过后视镜朝艾琳投去询问的眼神。
“是真的哦。”艾琳回应。
“还真来了啊。”林终皱起了眉头。
艾琳的精神感应显示出了整整四个活跃的精神反应，两个反应在同一个位置，其他两个，则在相同方向的另外两个稍远些的位置。
活跃的精神反应意味着对方是拥有较高智力的意识体，不是使徒就是人类。
那两个在同一位置的个体，多半是时之主和那头蜈蚣女。
至于其他两个……如果是丧钟教团的上位者，那应该也会和时之主一起行动，或者自己结群行动。
可能性最大的情况，就是出现了其他使徒。
深渊出现深度膨胀时，意味着遗骸周围的结界变得薄弱，这是使徒们成为半神的机会。
除了时之主，必然还有其他骑士种的使徒在觊觎时间权柄的半神之位。
其他骑士种使徒和时之主是竞争关系，多半不是一条心，但如果面对他们这些“渎神者”，必然会优先排除他们，应该要把所有使徒都视为可能主动发起进攻的敌人。
短暂的思考，林终决定先试试水。
“艾琳，将精神感应分享给芙兰，芙兰让人造天使攻击所有使徒目标。”林终开口说道。
坐在后座的艾琳和芙兰对视一眼，艾琳挑起眉毛，芙兰则是皱起了眉头，她们显然对于配合作战还是有所抵触的。
“赶紧！”林终一边开车一边催促。
艾琳这才将自己感应到的情况分享给了芙兰，此时芙兰已经唤醒了藏在越野车后厢里的人造天使。
人造天使高大的身躯破茧而出，原地起身，林终已经为她打开了车顶天窗，起身的人造天使半个身子都露在了车窗外面。
在芙兰的直接控制下，她抬起手瞄准了那几个使徒的方位，手心汇聚起了光球，随后高能射线长枪般刺出。
芙兰第一个瞄准的，就是在同一个位置的那两个使徒。
然而在射线发出前的那一瞬间，那两个目标同时行动起来，迅速躲开射线的攻击。
芙兰立刻控制人造天使将射线扫过去，顺势扫向另外两个分散的目标。
结果那两个目标也像是提前察觉到似地移动起位置，而且移动的速度快得惊人。
没过两秒人造天使聚集的能量就发射完了，但那几个目标却只是换了个站位。
“基本都是骑士种啊。”林终通过这一次试探完全确信了敌人的组成。
人造天使发出的射线射速很快，但却不可能打中能预知未来还能开启加速躲避的目标，芙兰还必须通过寄生体来控制人造天使的行动，这和维德博士控制人造天使有着同样的弱点，一个是具有延迟，另一个是难以做出精密的操作。
从现场的状况看，时之主，和其他两头骑士种使徒，再加上林终自己，这恐怕就是这一次竞争半神之位的决赛圈选手了。
忽然间，周围的灰雾开始爆发性地流动起来，与此同时，林终明显感觉到周围的时间流动开始变得不均匀起来，时快时慢。
“遗骸被激活了，仪式开始了。”艾琳突然来了一句。
“四个候选就能激活仪式？”林终有点意外。
这里算上他也只有四个候选半神的使徒，这就能开启仪式的话，这里应该在很早以前就出现半神了。
“激活仪式所必须的条件是足够数量的使徒核心接近中心区的遗骸，你和时之主都是复数核心的使徒，再算上各自的帮手，中心区已经超过了十个核心，这已经足够唤醒遗骸了。”艾琳解释。
“原来如此。”林终明白了。
深渊进入深度膨胀只是他们能够深入中心区的硬性条件之一，但要开启仪式，需要众多的使徒核心出现在中心区唤醒遗骸，然后在仪式中最后的胜者就能得到权柄的认可，登上相应的神位。
时之主过去尝试培养其他使徒，恐怕也不仅仅是为了扩充自身阵营的战力，也是为了能够在合适的时机拥有开启仪式的自主权。但最后还是他们的闯入让仪式得以被开启，他们和时之主的竞争几乎是不可避免的。
毫无征兆地林终看到了预知，遗骸的画面再次在他脑海中闪现。
在预知中遗骸距离他很近，他看到自己朝着遗骸伸出了手。
下一秒林终就回过神来了，脑子有点发懵。
刚刚这是……未来的景象？
在这个预知中，似乎是他得到了深渊中心的遗骸。
林终突然听见一声长啸，随后艾琳的精神感应，一头位于右前方大约一公里的使徒突然开始朝这边冲锋过来。
紧接着，另一头落单的使徒也开始移动起来，绕向了他们的另一侧。
“直接锁定我们了，而且他们的敌意突然提升了很多。”艾琳眨巴眼睛。
“枪打出头鸟啊。”林终叹了口气。
他意识到了，其他三个竞争者恐怕也看到了预知，在他们窥视的未来中，是他赢到了最后——这恐怕是遗骸的力量推演出来的，目前这个时间线的结果。
在竞争中优先联手排除最强大的对手是一个很自然的想法，更何况他还是为这些卷属所不容的渎神者。
334、远程攻击手段
时之主依旧按兵不动，他显然比其他两个使徒更加谨慎，而且那两个使徒不知道这边的底细，但时之主是有所了解的。
林终倒并不在意因为刚才那莫名其妙的预知画面被集火，毕竟这本来就是预料之中的情况。
先解决掉这些乱入的野生使徒再说！
眼看两头使徒就要绕向两侧形成夹击，林终打定主意就驱车朝着其中一头使徒冲去。
“芙兰，让人造天使准备释放强光！”林终开口下达指示。
芙兰立刻照做，与此同时林终调整了自己的头盔，艾琳根本无需林终说明就明白了林终的战术，直接给自己戴上了头盔。
“就是现在！”林终开口的同时给自己的头盔开启了屏蔽模式，眼前突然变得一片漆黑。
人造天使忽然撑开翅膀，双翼发出刺眼的白光笼罩了整片区域，将一切事物的轮廓吞噬。
林终的眼前随即被点亮，但实际上有雾气的遮蔽他还是什么都看不到，屏蔽模式主要是为了防止双眼被强光刺瞎。
艾琳也借助头盔屏蔽了强光，芙兰的眼睛则是在一瞬间就调整成了适应强光的状态。
骑士种使徒的预知能力也是基于自己的感官，从人造天使释放强光的这段时间内，这些使徒能预知到的画面就只有足以刺瞎眼睛的白光，以及自己被杀死的疼痛。
此时林终的汽车已经接近了目标使徒，他直接从车窗旁掏出那把光束枪瞄准了那头使徒。
使徒显然预知到了自己的死亡，立刻开启了时间加速。
他大概看不到自己是怎么死的，但他知道自己必须做出躲闪来改变被击杀的未来。
“范围攻击！”林终在合适的距离停下车，对芙兰喊道。
芙兰操纵起人造天使，大量等离子体在人造天使周围汇聚，而使徒却看不到危险迫近。
与此同时朝着使徒开始了第一次射击。
在他扣动扳机前一瞬，使徒的身体划出残影，在时间加速的作用下逃离了原来的位置。
而此时林终已经预知到了他的移动轨迹，而且还在预知中不断变化。
使徒的预知也在不断变化，他一次次地在预知中看到自己在躲闪的过程中因为对方的追击而重创，于是一次次地变更自己的逃生路线。
林终突然展开了时间减速的结界，并将能力集中到了那使徒的身上。
时间减速和时间加速相互中和，使徒的移动突然变成了正常的速度。
“攻击！”林终下令。
人造天使在芙兰的命令下将等离子体尽数发射出去，林终的时间减速拖住了使徒的加速，艾琳的精神感应和意识分享帮她锁定了使徒的位置。
那些等离子体像密集的雨点那样划出抛线打击使徒周围的一整片范围，而林终不断地开枪，将使徒的逃生路线封锁。
使徒突然停止了动作，因为他发现自己的预知结果已经不再变化——无论他在这一刻怎样改变决策，死亡的未来都已无法改变。
下一刻，高温等离子体的雨点淹没了他，炽亮的火光炸开，将他的身体吞没，与此同时光束枪的扫射贯穿他的身体。
随后，使徒的身影消失不见了。
“不见了。”艾琳立刻向林终汇报。
被杀死的瞬间，使徒使用了时间回朔，而他“存档”的位置在艾琳的感应之外。
林终也没打算直接干掉对手，就这么将对方暂时驱逐出战场也足够了。
过去和时之主的战斗中，结合他自己的战斗经验，他已经基本总结出了一套对付骑士种使徒的方法。
林终再次确认其他目标的位置，时之主依旧站在远处，而另一头接近过来的使徒位置稍微转移得远了一些。
他一打方向盘，将车调转向另一头使徒。
此时那头使徒也因为强光被剥夺了视野，同时也看不到预知的画面。
一旦林终将距离拉近到时间减速可以拖慢那头使徒的速度，刚才的一切将再次上演。
但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看到了预知——有什么东西以难以捕捉的速度高速飞来，直接击穿了越野车的防弹车门。
子弹？
林终心里一惊，开启时间加速覆盖整辆越野车，勐打方向盘躲闪，如此紧急的情况下他无暇顾及太多，灰雾中突然出现了障碍物，他只能凭借条件反射打方向盘躲开，后座的芙兰伸出触手稳住身形，同时按住了艾琳以免对方倒在自己身上，而将身体探出天窗的人造天使差点就被甩了出去。
躲避障碍物让林终分出了一部分心神，就在这个时候敌人的攻击追了上来，击中了人造天使的上半身，还打中了车子的发动机舱。
林终感觉车子突然就跑不快了，他没有多想，直接瞄准时之主的方向射击，预知到他攻击的时之主开启时间加速迅速移动了位置。
“下车！
”林终趁机刹停越野车同时大喊。
这辆越野车已经办法载着他们高速移动了，只能暂时舍弃。
他和其他两人下车，芙兰用触手强行扒开了越野车的后备厢门，将受伤的人造天使拖了出来。
人造天使的制造的强光已经熄灭了，林终警惕地举枪瞄准时之主所在的方位。
他判断刚才的攻击肯定来自时之主，只是还没有确定攻击的方式。
他预料得到强光应该不至于封锁时之主的视野，因为时之主身边有那个蜈蚣女，皇后种使徒能让眼睛一下子从眩光状态中恢复并重新适应强光，还能将感官分享给其它同伴。
但他没想过时之主会用这种远程攻击手段，他还记得时之主不擅长使用人类的枪械，唯一的远程攻击手段是投掷从手臂的骨骼中长出的骨质长矛，那种攻击方式是没办法连续击发的。
“林终。”芙兰突然将一根触手伸到林终脸侧，林终瞥了一眼，发现那是一枚骨质的尖刺，是从人造天使的伤口中取出的。
林终微微吃了一惊，但旋即反应过来了。
时之主的身体，恐怕接受了那头蜈蚣女的改造，现在的他直接弹射这些细小的骨刺，在时间加速的加持下，这些尖刺的实际弹道速度恐怕远胜于枪弹！
335、艾琳的战术
这些能连续发射的骨刺，和骨矛一样同属于时之主身体的一部分，可以被时间加速直接影响，它们相较正常时间的弹道速度不亚于高斯步枪的子弹。
时之主拥有了不亚于自己远程攻击手段，这是林终没有预料到的。
好在有艾琳的精神感应能力在，他还不至于遭到视野上的完全压制。
迷雾中响起了浑浊的吼声，从时之主的方向传来。
在场人的都能听懂古神的语言，他在朝另一名使徒喊话，要对方暂时服从自己，先排除“渎神者”。
另一名使徒没有回应，却和林终他们稍稍拉开了距离。
林终判断这名使徒大概没有完全信任时之主，但也确实同意先联手排除他们。
只是，他应该不会再想着先行下手攻击了。
刚刚这边用一套组合技秒杀了一名使徒，这已经足够令这名使徒忌惮。
忽然间，林终再次预知到了攻击，开启加速朝着一侧翻滚，几枚飞刀般的骨刺立刻扎在了他原来深处的位置。
他翻滚一下便就地起身，抬枪就朝时之主射击，时之主的身体高速移动起来，林终干脆不预判对方的轨迹，直接用光束枪的自动射击快速扫射。
以光束枪的火力，完全可以压制时之主。
他判断时之主弹射骨刺的射击方式还是没办法跟他手中的高科技枪械相提并论的，那些“弹药”归根究底还是要从时之主的体内生成，消耗过后的补充是需要时间的，实际弹道弹射速度也没那么快，基本上全靠时间加速的能力来弥补。
而刚刚之所以能发出那样堪比机枪般的齐射，必然是时之主将一部分攻击的时间延迟到了未来。
换句话说，他应该是需要一段时间的间隔，才能做出大范围的齐射或者连续射击，而且这还需要消耗他的加速和预知能力。
而时之主能做到的事情，他也能做到，还能凭借装备的压制做得更好！
林终开启加速，将能力覆盖到光束枪上，上下左右微调枪口准星，用自动射击在一瞬间打空了弹匣。
同时他开启预知，将射击全部叠加到未来的某一个时刻。
当那个时刻到来的时候，他的面前突然出现了星星点点的大量能量脉冲，然后朝着前方各个方位，化作字面意义上的弹幕朝着时之主所在的方位散落出去。
时之主预知到了这个攻击，但根本无从躲避，林终攻击如此密集，范围几乎覆盖了他全部可逃脱范围。
但他还是勉强冲到了弹幕的边缘，随后五道射击一下子贯穿了他的后腿和腹部。
这一招林终是模彷了当初维德博士对付他自己的招数，维德博士让人造天使操纵失量，将高能量射击弹射成了大范围打击的脉冲弹幕，直接封死了林终所有逃脱方位。
“打中了。”艾琳向林终汇报情况，她能感应到时之主的精神出现了受到攻击的应激反应，在一瞬间迸发出痛苦和愤怒。
但这也只是持续了那么一瞬间，下一秒时之主的精神就恢复了常态。
林终再次预知到攻击，侧身躲闪，几枚骨刺穿过浓雾，和他错身而过。
紧接着他又瞪大眼睛，转身冲向正在治疗人造天使的芙兰飞身将她扑了出去。
一枚骨矛如同瞬间移动般出现在芙兰所在的位置，将人造天使的腹部刺穿，直接钉在了原地。
攻击的方位来自另一头使徒，在林终和时之主对射的时候，这头使徒瞄准了芙兰，刚刚那一下，本来是打算将芙兰和人造天使串在一起。
情急之下，林终也只能勉强让芙兰免于攻击。
时间加速刚结束，林终就再次预知到了攻击——数枚骨刺从后方袭来，贯穿他的后心和后腰。
时间加速的能力还在冷却，林终躲闪不及，只能勉强扭身用手臂去挡，两枚尖刺狠狠扎穿了他的上臂，刺到他的肋间，疼得他全身一个激灵。
好在芙兰的触手当即伸了过来，注射器一扎就让他的痛感消退了，另一只触手则迅速地取出了他身上的骨刺，伤口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林终缓过来就瞥了眼人造天使，人造天使受了濒死的重伤，但没有任何反应。
芙兰的寄生体给予了她强大的生命力，但也只是吊着这么一口气罢了，现在的人造天使已经没有能力继续参加战斗。
此时时之主和另一头使徒都稍稍拉开了距离，没有马上攻击过来。
时之主显然是因为受了伤，而另一头使徒不敢独自发起攻击，双方进入了暂时的对峙。
这是调整战术的时机。
“虽然打中了，但那边好像没有受很大的影响。”艾琳说。
林终迅速更换弹药，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
火力他确实占据优势，但还明显不够。
为了覆盖足够的范围，光束枪射击出去的弹幕密度是很有限的，只能让时之主吃上零星的几枪。
如果能借此积累伤害倒也还好说，但时之主身边的那个蜈蚣女可以用能力提供治疗，就像芙兰也能治疗他的伤势。
如今人造天使无法行动，他就只能寄望于集中射击时之主的要害造成足够的伤害。
但以时之主的预知和加速能力，想让他站着当一个靶子给他连射个十几枪谈何容易？
而且另一个使徒也在伺机而动，就像刚才那样，在他和时之主缠斗的时候，这家伙就会找准时机偷袭。
“两位，我有个提议。”这时艾琳的声音突然在林终脑子里响起，“我和终哥哥去靠近时之主那边搞定他们，触手女你去拖住那边的使徒吧。”
林终错愕地扫了艾琳一眼。
“你们两个组队去对付那一组，没优势的，我能为终哥哥你制造机会哦。”艾琳显然预料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立刻解释道，“放心，我再怎么说也不可能在这种时候坑你们的。”
林终心说你不说后半句还好一点。
这个决断必然要由他来做，他是这个临时团队的决策者，在这种生死一线的关键时刻，他得抛弃个人情绪保证理性的决策。
片刻的思考，他决定听听艾琳的想法：“你看来已经有主意了，听听你的方案。”
336、白刃战
艾琳当即将自己的想法直接传输给了两人，一个作战方案的传达最少也需要个几秒钟的时间，但以她的能力，只需要眨眼的工夫就能将想法完整地印在对方的意识中。
林终花了一秒钟时间反应，随即做出了判断：“可以试试，但我们直接拉近距离他们可能会察觉到危险后撤，最好是能把车子修好。”
他决定尝试和艾琳一起配合，他和艾琳并肩作战过也敌对过，事实上艾琳的战斗力还是相当值得信赖的。
艾琳的方案需要他们接近时之主作战，好让艾琳的能力发挥出最大的作用。但以他们的双脚，是追不上有四条腿的时之主的。
以时之主的头脑，他们贸然接近的话不可能不警惕起来，必然会尝试拉开距离，想要强行接近，他们依旧需要浮空越野车才能强行拉进彼此的距离。
方才的攻击打到了浮空车的发动机舱，某个重要的部件肯定受了损。
这辆浮空车是专门用于深渊探索和作战用的，绝大多数容易受损的零件，在车上都是有备用的，最重要的发动机之类的部分有额外的保护层，应该没那么容易坏掉。
只要有人修，应该就能修好。但林终的修车水平只能说一般，只是老队友死了以后才稍微学习了一下而已。更不用说如果他尝试去修车的时候，敌人突然从背后给上一发把他直接带走，那就太搞笑了。
“你们拖住他们，我来修车呗。”艾琳马上提议，“反正我现在的作用也只是个雷达而已。”
“你居然还会修车？”林终有些意外，但随即想到这个女人可以直接吞噬别人的记忆来获取知识，多才多艺似乎也是清理当中的。
“呵呵，能干的女人才受欢迎啊。”艾琳说着已经直接走向了越野车。
林终和芙兰交换了一下眼神，相互点了点头。
随后芙兰释放出了飞虫形态的寄生体，然后直接瞄准另一头使徒发射起了生命结晶。林终端起装填好的光束枪，瞄准了时之主的方位，展开了又一轮对射，与此同时艾琳手脚麻利地打开了越野车的车前盖开始检修。
林终并没有开启预知，只是随意地以点射和扫射结合的形式追着时之主射击，以此拖延时间。
时之主似乎也没有看出什么，只是绕着曲线躲避他的射击，同时寻找反击的机会。
所幸艾琳并没有让他等太久，在弹匣即将打空的时候，他听到艾琳的信号：“好了！”
林终在这一瞬间开启时间加速，身体化为一道残影几乎是瞬移般地出现在了驾驶座上，一脚油门就将车开了出去。
“帮我装填一下！”林终直接将光束枪抛给了副驾驶座上的艾琳，同时驱车冲向时之主的方位。
时之主这才察觉到了对手的行为异常，在艾琳的精神感应中，时之主已经开始尝试开启加速跟他们拉开距离了。
林终深吸一口气，也开启了加速，同时直接将开到了最高速度。
在灰雾环绕的情况下，这样开车很危险，这一次林终将一切的注意放在拉近距离上，他开启了预知，一遍又一遍地看到了未来迷雾中出现树木和废墟之类的障碍物，还有来自时之主的攻击。
他直接将打方向盘的干涉动作传送到了对应的时间点，让车子及时地做出精准的躲闪。
越野车的速度比时之主更快，但要追上似乎还是要花一番工夫的。
林终比较担心的是时之主会在障碍物之间绕行，甚至直接躲进越野车无法开进去的狭小地段。
但林终自己也没想到，眼看追击的越野车的速度超过自己，时之主竟然停止了逃窜，干脆转而朝着自己这边冲了过来。
“哈哈，这家伙，自尊心作祟了！”艾琳在副驾驶座大笑出声。
也许是因为无法忍受被一个渎神者这么追着打，也许是想起了之前看到的渎神者得到遗骸的预知，时之主在这一刻放弃了逃跑，决定直接迎战。
双方的距离迅速缩短到了只有二十来米，林终预知到了时之主的攻击。
“跳车！
”林终大喊一声，抄起装备率先开门跳下车，艾琳也跟着他做出了行动。
时之主发射的数道骨质尖刺迎面飞来，击穿了挡风玻璃和车前盖。但被舍弃的越野车还是继续冲向了时之主的方位，时之主轻而易举地躲开。
林终在地上翻滚起身，以半跪的姿态端起装填好的光束枪，再一次以时间加速和未来射击打出了一道散射的大范围弹幕。
时之主加速冲向弹幕的边缘，林终收起打空的光束枪，也笔直地冲向预知中感应到的时之主躲避的方向，同样被他加速结界覆盖的艾琳紧紧地跟在后面，端起步枪做起了补充射击。
时之主又中了几发射击，但行动完全没有停滞下来。
他看到了冲向自己的林终，也预知到了紧随其后的攻击，右手臂生长出了骨质的长矛。
穿过迷雾将距离拉近到数步之遥，林终终于看清了时之主现在的模样。
魁梧的半人马怪物伤痕累累却屹立不倒，那头蜈蚣女的外形也正如芙兰之前描述的那样，上半身是人类的女性，下半身是十多节人类的胸腹部黏合连接起来，变成一个近似蜈蚣的吓人模样。
她居然直接缠绕在魁梧的时之主身上，用那十多双人类的手和自己的触手攀附在时之主的马背上。
在林终靠近的时候，她从时之主的后头露出半张脸，朝这边投来愤恨的眼神，从她的背上伸出了六条触手。
林终靠着预知闪身躲过了发射过来的生命结晶，此时时之主握紧了手里的骨矛伺机刺来，林终手伸向背后，抽出了那柄艾琳送给他的纳米机械军刀。
在这一刻，他将战斗拉入了近身的白刃战。
时之主和林终同时全力开启了加速和预知，单论速度和预判能力他们都超越了世上任何一个普通人类水准的武器大师。
这场白刃战精细度相较现实的时间甚至可能会以毫秒级，双方的任何一个判断延迟都会导致自己人头落地。
这个时候，在林终后头的艾琳脸上浮现出嗤笑，她的双眼闪耀起了鲜红的光芒。
337、殊死一搏的骑士
时之主选择迎击并非出于一时的头脑发热。
在他的判断中，一旦近身开战，他其实几乎必然压林终一头。
双方的能力在伯仲之间，但他和林终的体型却有着巨大的差距。
再加上皇后种使徒的协同攻击，以及提供的治疗和耐久，无论如何，在胜率上他都是碾压林终的。
但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在预知中感受到了过去未曾经历过的“攻击”。
那并非任何肉体上的疼痛，或者针对感官上的刺激，而是单纯的源自精神层面的恐惧。
在未来的这个时刻，艾琳用自己的精神控制能力，强行唤醒了他的负面情绪。
那是无比纯粹的恐惧，没有任何由来，在这个时刻他既没有看到令他害怕的任何事物，也没听到什么骇人的声音，所有感官都无比正常，只有那种难以抑制的恐惧本身在震颤他的灵魂深处。
而正因为他窥视到了未来的恐惧，这种精神上的冲击提前影响了他的意识，艾琳还未将能力施加在时之主身上，精神攻击的效果就直接出现在了时之主的身上。
艾琳的能力针对同阶的使徒施展，也仅仅是能用幻觉和精神控制让对方的意识那么一瞬，无法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这本不是什么恐怖的效果，但在这场容不下任何一点失误和破绽的白刃战中，却成为了直接决定结果的关键点。
在加速的时间中，时之主手中刺向林终的骨矛变得迟钝了，而林终则提前在预知中看到了这种变化。
与此同时，双方预知中不断变化的未来突然就确定了下来，林终看到了自己的胜利！
他奋力挥出了三道斩击，三道斩击的干涉在未来的同一个时间点显现。
他在这一刻做到了旧时代的动画作品中才会出现的刀术特效——好几道斩击挥出去之后延迟片刻，目标才开始四分五裂。
第三刀砍完的瞬间，时之主的身体上，三道断裂的切口显现，颜色和质感都有别于普通生物的鲜血喷涌而出。
第一刀，林终砍断了时之主持矛的右手臂。
第二刀，他将时之主的身体腰斩，连带着砍断了左臂，以及攀附在时之主背上的蜈蚣女。
第三刀，他砍断了时之主的两条前腿。
时之主这个时候才真正在正常的时间线上受到了来自艾琳的精神攻击，因为在预知中提前感受过，这一次的精神攻击并没有给他带来那么强烈的冲击，然而即便如此，他也已经做不出任何反击了。
他庞大的身躯如山崩般坍塌下去，在林终面前跪倒垂首。断裂的上半身朝着前面倒下，攀附在他身上的蜈蚣外形的使徒百足嘶鸣着脱离了他，立刻和林终拉开距离。
不同于一下子被彻底斩断的时之主，百足的身体断口处依旧有血丝粘连，她有能力令这种程度的伤势复原，但没有余力去治疗已经受了致命伤的时之主，她还不想跟着对方一起死。
她转而将自己的触手瞄准林终，忽然间枪林弹雨降临在她身上，将她打翻在地上。
艾琳早已用步枪瞄准了她，对着她倾泻子弹，阻止了她对林终的偷袭。
林终没有去管百足，朝着时之主倒下的上半身举起了机械刀，犹如给人斩首的刽子手。
忽然间，他看到了新的预知。
现实仿佛扭曲了一下，时之主四分五裂身体和飞溅的血液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回朔，随即完整的时之主在原地重新出现，林终勐地倒退出去，时之主手中的长枪刺在了他原本站着的位置，深深扎入了地面。
时之主使用了时间回朔，却没有像前面那个使徒那样脱离战场，而是直接出现在了原地，仅仅令自身的状态回到了过去某个完整状态的时间点。
时之主开启了时间加速，转而将长枪刺向艾琳。
林终开启时间减速，集中到时之主的身上，将时之主速度恢复到正常速度。
这让艾琳得以及时反应，一个翻滚躲开攻击，然后敏捷地拉开距离冲向远处。
冲刺离开的时候她还朝还未完全恢复的百足的又连续开了几枪，以此拖住这头皇后种使徒，以免她再次爬到时之主身上。
但时之主也完全没有再用上百足的意思，而是笔直地扑向了林终。
“渎神者！
”林终听到时之主发出了古神语的怒吼。
做个了断吧——虽然对方没有说，但林终感受到了对方的这一意志。
时之主本可以在安全的地方定为自己的回朔点却没有这么做，显然是打算在这场半神的仪式中战到不死不休。
在仪式中落败夹着尾巴逃走，就会失去权柄的承认，最后在他人成为半神之后选择苟延残喘，就像林终过去杀死的那头祭司种的使徒，时之主似乎宁愿在这里战死也不想那样。
这个距离下，林终只能持起纳米机械军刀迎战，眨眼间时之主的骨矛就出现在了他面前。
双方同时以时间加速的状态开启了第二轮白刃战，在旁人的眼中时之主和林终的身影都只剩下残影，根本无法用目光锁定，手中的武器更是难以捕捉到形迹。
现实中的短短两秒钟，他们在缠斗中高速移动，交换了几十个回合的武器攻防，却没有哪怕一次击中对手，也没有武器间的相互交击，只有脚步声和武器划开空气的声音。
在这激烈的对决中，林终的能力先到了极限。
时之主在刚刚的回朔中令自己的整个状态恢复到了那个时刻，而林终面对冲锋而来的时之主，却是已经消耗了一波时间加速和预知的状态。
有那么一瞬间时之主看到了自己的骨矛刺穿林终的画面，但转眼间，这个预知就再次被改写了。
林终也在这一刻毫不犹豫地用上了时间回朔，同样是没有移动自己的坐标，仅仅令状态恢复到了完备，在面对时之主这殊死一搏的攻势，林终也不再做任何保留，这也是他对这个对手的尊重！
两人预知中的未来再次开始不断变化，但却只有整个过程在变化，在未来的某个时间点，一个结局被确定了下来——林终手中的机械刀，斩开了时之主的身躯！
338、仪式的胜者
时之主和林终先后使用时间回朔，同样让自己恢复到完备的状态，后用能力的林终，自然会取得相应的优势。
他们所看到看到的那个固定的结局，正是时之主的能力到达极限的一刻，在那个时候，依旧处于加速状态，速度占据绝对优势的林终将掌握对手的生杀大权。
时之主一次又一次在预知中演算，将自己的一切押注在自己尚且能使用加速的这段时间内，凭借体型和灰雾的优势，和林终比拼对未来的演算和反应速度。
只要林终稍有不慎，就会当场毙命，而这一次，时之主已经不会轻易再受到艾琳的精神能力影响了。
但林终也看透了决胜的条件，使用时间回朔之后他就一直将机械刀收在背上，只是握着刀柄，没再出一下刀。
他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躲避攻击上，同时在时之主尝试拉开距离的时候跟紧对手，并且随时准备拔出在回朔中重新填满弹匣的光束枪射击。
他全神贯注，没有留一丝破绽给对手。
时之主一次次在加速的时间中改变自己的行动，然而一切的过程依旧都指向那个结局，就如同这座星球上所有朝向北方的道路都只会通往北极点一样简单，也是如此的绝望。
即便如此，他依然没有放慢手里的动作。
最终的时刻降临，在林终的眼中，原本维持着暴风骤雨的攻势的时之主的动作突然变得缓慢无比，几近停滞。
即便如此，时之主依旧扬起了前蹄，双手持骨矛摆出突刺的凶勐架势。
在这一刻，林终在这个异形的怪物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和人类相似的勇勐，就像秉持某种信条在战场上搏杀的骑士。
他向这名对手献上自己最后敬意，拔出了那带去死亡结局的刀刃。
他踏步向前起跳，和时之主错身而过。刃光在他手中飞闪，在十分之一秒间从头到尾穿过了时之主不知多少次。
他将所有的斩击集合到了他挥出最后一斩的那一刻，随后时之主的身体这一次在真正意义上四分五裂，血液从伤口处迸发。
至高者，我辜负了你——连发声器官都被切断的时之主没有来得及说出遗言，身体便化为碎块完全塌陷下去。
林终转身扫了一眼地上的属于时之主的这堆碎肉块，这样的伤势，就算是皇后种使徒的本体也难以当场恢复，其他种类的使徒是没有这种生命力的。
时之主死亡，这宣告了丧钟教团毁灭派的彻底灭亡。
他赢得了这场仪式的决战，彻底地杀死了唯一能和自己正面对决的竞争对手。
“干得漂亮终哥哥。”艾琳扛着还在冒烟的步枪走过来，通过对讲器和他对话。
“那个蜈蚣女呢？”林终问。
“跑了。”艾琳耸了耸肩，“那种货色杀不杀都无所谓，我不打算追，一不小心中一发寄生虫就得不偿失了。”
“你干涉了时之主的想法？”林终问道。
在最后关头，时之主的战斗风格其实并不算理性，如果对方表现得再狡猾一些，他本不会赢得这么顺利。
“我是没办法真正催眠使徒级别的目标的，虽然我尽可能地放大了一些他的想法，但归根究底，他还是凭自己的意志和你这么拼杀到最后的。”艾琳搜了耸肩。
林终没再说话，即便如此，他能赢过时之主，最关键的要素还是艾琳的支援，这一点他是不可能亲口承认的。
林终转而将注意力转向艾琳分享的精神感应，发现远处属于另一个使徒的精神反应正在快速远离，而芙兰的精神反应正在缓慢地朝这边靠近。
那头使徒实际上并没有和芙兰纠缠太紧，毕竟他的目标是林终和时之主，他一直在寻找一个机会能一举解决掉两个目标。
而在林终打败时之主后，那使徒眼看获胜无望，就选择直接逃离了。
林终大步朝那个方向行去，翻滚的灰雾中很快出现了两个人影，接近之后，林终就看清了，一个是芙兰，另一个是拖着伤躯的人造天使，那头使徒逃走后，芙兰就腾出手给人造天使做了简单的应急处理，让她恢复到了勉强可以行动的程度。
“结束了？”芙兰只问了这么一句话。
对此林终只是无言地点点头。
那个预知的画面再次在他眼前闪现，战胜了所有竞争对手，完成了仪式的他获得了最后的奖品——遗骸，或者说封存在遗骸中的古神之力正在以这种方式呼唤他前去。
他突然发现眼前的灰雾变得稀薄了，他稍稍睁大了眼睛，转头四顾，又看看芙兰，却发现对方脸上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也没有打量四周的反应。
“快看，灰雾开始消散了。”林终开口提醒。
“什么？”芙兰茫然地看着他。
林终怔住了，这时艾琳在他身后给出了解释：“是只有你眼前的灰雾开始消散了，你已经被这座深渊的主人认可了……不，你马上就要成为这座深渊的新的主人了，灰雾当然不会再遮蔽你的视野。”
“这样啊。”知道了缘由后，林终镇定了许多，他让芙兰将时之主体内的三个核心取出，这才带着两人迈步朝着深渊的中心走去。
但只走出了十几步，有那么一瞬间，他产生了一丝芒刺在背的感觉，他隐约预感到了什么，勐地回过头去。
但那里只有时之主破碎的尸体在灰雾中若隐若现。
“林终，怎么了？”芙兰开口询问，跟着他将目光移过去，“那个，已经没有任何生命反应了。”
她的意思是时之主已经死透了，没必要补刀也没必要疑神疑鬼。
“嗯……”林终这么应着，却还是过了几秒钟才转过身继续朝前走。
刚才的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预知似乎启动了，一种强烈的危机感和压迫感攥紧了他，然而他却没有看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就仿佛未来被藏在迷雾后面。
这个预感的来源似乎就在死去的时之主的那个位置，但时之主确实是死透了，连检查过尸体从中取走使徒核心的芙兰都这么说，那肯定错不了。
但林终还是有点心绪难平，因为那一刻他体会到的压迫感，似乎远远超越了时之主。
“快走吧，这可是终哥哥你登上神位的时刻，我会给你拍照留念的！”艾琳在这个时候催促起来。
339、被冻结的城区
他们用双脚走完了剩下为数不多的路程，接近了最核心的区域。
艾琳走在前面，一个劲地往前，突然被林终叫住了：“等一下。”
林终在这里感觉到了无形的壁障，在壁障的另一侧，他看到了完全不同于外界的景象。
和外面已经化为废墟的深渊区域不同，这块区域显得无比完整,以屏障为分界，这座城市的建筑依旧完整，马路的人行道上栽着修剪整齐的道旁树。
平整的路面上汽车在红绿灯路口排着队伍，甚至街上还有行人。
但这个城区完全没有生气，如字面意义上死气沉沉，因为它的时间被冻结了。
这是一個时间被暂停的区域,这里的人们维持着一个姿势一动不动,飞驰的车辆也在路面上静止不动，红绿灯的读秒也停在了一个数字上,就连在花坛中起落的麻雀也悬在了半空中。
越是接近遗骸，时间减速结界的效果越强，而以这个地方为分界线，时间彻底静止了，遗骸在此降临的时候，将这里停滞在了灾变发生开始的那一瞬间。
没有资格的人如果贸然接近遗骸，就会被冻结在这里。
但林终能感觉到自己是有资格进入的。
他观察了一眼屏障，发现了在屏障附近有一片悬停的落叶，他尝试接近走到那片落叶旁，将自己的时间加速结界扩展开来。
忽然那片落叶坠了下来，同时落叶迅速从枯黄变成灰色,在地上直接粉碎成灰状。
与此同时，林终注意到,在他的结界内，屏障内平整的路面突然出现了皲裂的痕迹，就跟外面被荒废二十余年的废墟一样。
在他的结界内,这里被暂停的时间会重新流转起来，但不是从暂停的时间开始，而是直接跳转到二十余年后的模样。
这块区域似乎并不仅仅是被暂停了时间那么简单，它有两个时间点的状态叠加在一起，一个是灾变降临时刻，另一个是没有经过时间暂停，像其他区域那样在灾变的深渊中度过二十多年的状态。
时间一旦开始流转，被保存的灾变前的状态就会像表皮那样被剥去，露出底下真实的时间线状态。
他是有资格进入这个遗骸的领域的，这一刻他真实地感受到半神的力量对他来说真的触手可及。
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的是，内心深处的迟疑居然在这个时候冒头了。
哪怕先前在血湖驻扎，为和时之主的决战感到不安的时候，他都没有真的为自己成为半神迟疑过。
但现在战斗落幕了，半神之位近在眼前，他却反而对此谨慎起来。
因为他已经预见了成为半神意味着什么。
随着时间权柄的半神诞生，众星归位的仪式距离完成就又近了一步。
对于众星归位的仪式内容，他其实有了一个猜测。
阿比斯圣人的存在，昭示了一件事——八大古神的力量，是可以集合于一体的。
八个权柄，八个半神，要将力量归于一个存在,唯有排除其余七个存在。
古神眷属的进化过程就是一个优胜劣汰的过程，在相互狩猎和残杀中进化，在深渊中心的仪式中击败其他使徒就能得到权柄成为半神。
那么，当八个半神全部诞生之时呢？是否新的竞争又会再度开启，八个半神将角逐至最后一人，就像阿比斯的圣人那样成为集合全部古神力量的“至高无上”的存在。
而这个“众星归位”的仪式的终点，就是那场撕裂了阿比斯人母星的恐怖灾变。
成为半神就意味着他将卷入新的相互残杀，也将令那个结局距离这个星球更近一步。
但理智也在告诉他，放弃是没有意义的。
即便他在这里放弃了半神之位，还会有其他使徒尝试去完成这个仪式。伊思修女和钥匙先生也在积极地完成众星归位的目标，时间权柄的主人诞生只是或早或晚的问题。
放弃这个权柄，他反而会失去干涉这一切的力量，再度让自己的命运随波逐流地被他人左右，就跟过去轻易卷入钥匙先生和艾琳的行动中死去的那个渺小的“灯塔猎人林终”一样。
考虑到要背负的风险，他对古神的力量其实并没有那么感兴趣，但既然命运已经将他推到了这个位置，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他也已经知晓了真相，自然没办法再将头埋进土里，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一旁的芙兰和艾琳都朝林终投来了疑惑的视线，她们俩看不到灰雾中的景象。
最后，林终迈步走进了屏障，开口说道：“前面这片区域的时间被冻结了，但我的能力可以中和。跟紧我，不要离开我的能力范围。”
他们进入了时间停止的区域，这个地方如同一潭死水般毫无波澜，而林终闯入，就如同往这潭死水里投入了一枚石子。
林终每往前踏一步，他周围的景象就为之一变。钢铁的栏杆变得锈迹斑斑，水泥路面出现裂痕，杂草在裂痕中一茬接一茬地生长。
他刻意避开了那些行人，因为他能想象到那会出现怎样的结果，在正常的灾变时间线里，这些人是不可能活下来的，他们现在活着，只是时间点状态叠加的一个观测假象，一旦经过他的干涉，一切都会坍缩成正常时间线上的结果。
在他的判断中这里的人其实早就已经死了，但即便如此他也不想造成一个疑似他杀死了这些人的现象，无端平添自己的心理压力。
他顺应着呼唤前行，最后来到了城区里的一座购物广场。
遗骸就静静地悬浮在一座艺术雕像附近，从轮廓就能看出那是一条腿，被暗色的裹尸布层层包裹，像是被切下来的木乃伊的一部分。
林终的脚步突然放慢了，他谨慎地注视着遗骸，忽然感觉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开始流入自己体内。
寄宿在遗骸中的力量，等到了最适合的容器。
芙兰和艾琳发现周围的灰雾突然开始爆发性地高速流动起来，在这一刻，整个六号深渊开始爆发灰雾，边缘朝着十八区和初夏镇推进。
林终看不到灰雾，他只看到周围的景象像是水面中的倒影被投入的石子搅动，忽然变得扭曲，旋即重新恢复。
被冻结的城区，转眼间变成了废墟，房屋的外墙剥落，杂草和藤蔓四处疯长，地上散落着碎裂的布片和森森白骨。
340、特别的存在
虽然视野的能见度只有区区数米，艾琳和芙兰也注意到了周围的变化。
但她们随即便将目光重新定在了林终的身上，在她们的眼中，灰雾开始绕着林终和遗骸加速流动，像是一道龙卷风，她们本能地感觉到这片区域是自己无法靠近的。
和过去的进化一样，在进化的过程中林终看到了新的景象。
他看到了一个彻底破碎的星球，然后马上切换到了漆黑一片的太空，一道又一道“通道”在眼前展开，他像是在乘坐自己无法控制的过山车那样在这些通道中穿行。
这种经历让林终回想起了自己当初追着受伤的艾琳跳入空间之门的时候，那个通道似乎就长这样。
这是古神操纵空间的能力开启的传送门，这個视角的主人在用这种方式在浩瀚的太空中迁跃，眼前一会儿被一片黑暗的空间覆盖，一会儿出现密集的星星，一会儿又被恒星发出的光芒完全覆盖。
整个过程持续了不知道多久，久到让林终感受到了一点惊恐，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困在幻觉中出不去了。
他逐渐在这个枯燥的过程中失去了对时间的具体概念，有点分不清自己看着这个记忆过去了一两个小时，还是过去了整整一天。
但最终，这场记忆中的旅途终于抵达了终点——那是林终无比熟悉的一颗蔚蓝色的星球。
艾琳突然长出一口气，脸上显出了如释重负的神色。
遗骸的能量正在进入林终的体内，林终即将成为能和钥匙先生抗衡的半神之一，她对抗自己父亲的计划，走出了最关键的一步。
她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的芙兰，芙兰也在目不转睛地盯着林终。
“我说你……”艾琳向对方搭话。
芙兰斜过眼睛瞥过来，仅仅以眼神询问她有什么事。
“你真的爱这个男人吗？”艾琳朝着林终的方向一指。
“应该吧。”芙兰竟多思考就给出了回答。
“以你诞生的经历，实在很难想象你是否真的理解这个概念啊。”艾琳评价道。
“我也没必要跟你探讨这种话题。”芙兰显然对于和艾琳继续深入这个话题毫无兴趣，说完就又将视线移向林终。
但艾琳的发言还在继续：“那我换个方式说吧，对你来说，这个男人究竟哪里特别？”
芙兰没有马上回话，但却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数秒钟过去，她开口道：“我在这个深渊诞生，没有任何记忆地度过了四年，是他闯入了我的世界，将我带到外面去的。”
艾琳听着她停顿下来，默默地等着她接着说下去。
然而许久过去，芙兰却没有再开口。
最后艾琳忍不住了：“就这样？”
“还要说什么吗？”芙兰眉头微皱，扫了她一眼。
艾琳终于理解了，林终对于芙兰而言的特别之处，其实并不在于林终本人的任何特质，仅仅是他们的相遇和之后的过程，林终这个人对于芙兰而言就已经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了。
这种情感最初萌芽的理由无非如此，因人而异，千奇百怪，也许是对方身上的某个特质，也许是一件小事，也许是一个不经意的动作，也许只是相遇的时刻。
对芙兰迄今为止并没有多长时间的人生记忆里，林终是在那个时刻改变了她命运的人，也是她遇见的第一个人，之后的异性相吸固然是相处久了的结果，但这个男人对她而言真正意义上的“特别”，恐怕早在相遇的那一刻就决定了。
“你为什么要问这个？”芙兰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朝艾琳反问，“他对你来说又是什么？”
对啊，我为什么要问这个？
艾琳自己也忍不住问自己。
但她其实很清楚，芙兰的后一个问题实际上就是前一个问题的答案，她会问这个问题，无非就是想搞明白林终对自己来说究竟是什么。
一个好用的棋子么？迄今为止她用过很多棋子，她生来就拥有被编辑好的人格，让她将其他人视为工具，用感情笼络对方，支配对方的精神将其变成自己的奴隶——这就是她与生俱来的生存方式。
她也在利用林终，只是使用的方法和其他棋子不同罢了，不是用支配而是用引导的方式让对方推进自己的心目中的计划。
但在这个计划到了这一步，也就是现在，林终已经完全不可能称得上是她的棋子了，甚至反过来，她的生死将掌握在成为半神的林终手里。
她意识到了，她对林终抱有着期待，这种期待是不会出现在被自己支配的棋子身上的，这种感情是特别的，林终这个人的存在对她来说是特别的。
但这种“特别”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想到一半她就不想再继续探究下去了，她不想最后得出一个这是一种“爱”的结论，那在她看来多少有些可笑。
这个男人对她来说很特别，就足够了。这种特别的根源在于对方或许能帮她脱离与生俱来的桎梏，给她自由——这才是她真正渴望的。
“找到了，在这里啊。”低沉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她身后响起。
那一刻，犹如坚冰刺入体内，艾琳在一瞬间冻结了。
在她的感应中，一个强大的精神体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她和芙兰的身后。
这个声音，她太熟悉了。
“为什么你会……”她难以置信，却又不敢回头去确认。
她明明没有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坐标被启动，但那个坐标的主人却还是在这样关键的时机，出现在了最不该出现的地方。
芙兰警觉地回过头，背后触手同时伸出，她也感觉到了背后突然出现的人，那个人的身影此时在灰雾中若隐若现。
“皇后种的使徒级上位者?这可真有趣。”那人突然抬手指向芙兰，“正好可以填补最后一个空缺呢，真是命运的安排。”
在幻觉中挣扎的林终眼前的画面骤然被切换，他突然看到了预知，在预知的模糊画面中，他看到芙兰骤然消失在了一个漆黑的传送门里！
341、平起平坐
林终竭力将意识拉扯回来，就像在噩梦中想让自己惊醒。
他居然真的睁开了眼睛，但这样似乎存在着副作用，一股强烈的眩晕感立刻侵袭了他。
天旋地转中，映入眼帘的是正在逐渐枯萎腐朽的遗骸，随着遗骸中的力量在仪式中易主，原本不朽的遗骸正在逐渐从这个世上消失。
但林终没有去管遗骸怎么样，而是立刻朝芙兰的方向转身。
他突然脊背一阵发凉，展现在他眼前的是预知中出现的画面。
“强行挣脱至高者的感召是有风险的，你这样搞不好可是会疯的。”有人站在那里跟他说话。
那是一个拄着手杖的中年男人，他的右手边是满脸惊恐的艾琳，左手边则是一个黑色的正在收缩的球形传送门。
芙兰已经不见了踪影。
林终心念一动，想要知道之前发生的事情，眼前竟然真的开始回放之前的景象：
这个男人是凭空出现在芙兰和艾琳身后的，在两人察觉到他的时候，只有芙兰转过身并尝试用触手做出攻击，但那个男人只是抬手朝她一指，一个黑色球体在芙兰站着位置出现，随后芙兰和身边的人造天使随着周围的整个空间扭曲起来，像是一张纸被揉成了一团那样直接被吸进了球体中。
林终知道那个球体是什么，这玩意和过去艾琳逃生时召唤传送门是一样的，芙兰和人造天使被那个传送门送走了！
这正是刚刚才发生的事情，现在林终已经融合了一部分遗骸的力量，可以在更广的宏观尺度和更精细的微观层面上操纵时间，换言之，他可以窥视过去。
林终再度施展能力，想用操纵时间的权能阻止那个传送门收缩消失。
开启传送门的男人显然察觉到了他的行动，开口说道：“你还没取得完整的神格，强行动用这些能力可能会出现反噬，千万不要冲动。刚才那个皇后种的女人是你的什么人吗？不必担心，她很好——至少现在如此，你如果想要去找她，我不会阻止，前提是你好好完成仪式。”
他的声音里竟隐约带着关切之意，仿佛真的很担心林终因为冲动行事导致进化出现差池。
那个正在收缩的传送门又膨胀回了原来的尺寸，被那个男人维持了下去。
林终冷静下来，将目光移向了那个男人。
男人身形挺拔，面相看起来三四十岁，长相并无出奇之处，只有双眼异常有神。
但林终从这个男人身上感觉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压迫感，他感觉到自己从对方身上预知到了什么，却看不清那个难以捉摸的未来。
只有一点是确定的，这个男人对未来有着极强的干涉能力，他很危险。
就在不久之前，他曾感受到一模一样的压迫感，虽然只有那么短短一瞬间。
“你就是“银之匙”？”林终开口问道，然后又补上一句，“徐默日？”
能开启那个传送门，对方的身份不言而喻。
“哦？你知道得还挺多的，你是谁？”钥匙先生开始打量林终，“在我关注的事物中，从未出现过你这么一号人。骑士种的半神居然在我的视野之外诞生了，呵呵，我的女儿真是给了我一个莫大的惊喜。”
他说着瞥了身边的艾琳一眼。
此时此刻，艾琳的脸上全无血色，林终第一次在这个女人脸上看到如此明显的惊恐。
在钥匙先生知晓范围之外，她参与了一个骑士种半神的诞生仪式，这是根本无法辩驳的背叛行为。
“为什么？”艾琳喃喃低语。
一直以来艾琳都认为她的父亲并没有关注到她的背叛——与其说是想不到，不如说是并没有明显在意，因为以艾琳的手腕和能力，是很难对他自己产生显著的威胁的。
只要在父亲关注到她的异常行为之前，建立起足够和父亲抗衡的力量她就有机会阻止父亲将自己推上皇帝种神位的计划，如果父亲在众星归位的仪式只差一步的节骨眼上，出于难度的考量放弃她转而培养新的皇帝种使徒，那对她来说无疑是最理想的结果。
但在林终即将进化完成的这个关键时刻，她父亲却如一道阴魂不散的怨灵般出现在这里，而她甚至没有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坐标被启动过。
“时之主身上有你的坐标？”林终盯着徐默日问道。
“你脑子还挺灵光的，年轻人。”徐默日评价了一句。
在时之主死后，林终曾一度在时之主的尸首的位置感受到过完全相同的危险预感，那个时候出现在那里的人就是徐默日，只是在他回头去看的时候，徐默日已经通过瞬移的能力朝中心区行进了。
唯一的解释就是时之主的身上有钥匙先生的坐标，他随时都可以移动到时之主所在的位置。
这样做的意义在于他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随时掌控骑士种半神的诞生仪式，因为没有意外的话，在条件齐备之时，时之主几乎必然会成为骑士种神位的有利角逐者，而他只要在合适的时间进入深渊，就可以干涉这场仪式的结果。
艾琳突然哑然失笑，带着满满的自嘲。她对父亲的背叛与否和各种小动作对父亲而言确实并不重要，对方为了更长远目的所布置的一系列保险，便足够封住她制造的威胁。
归根究底，她其实一直都在对方手心起舞罢了。
“我的女儿似乎是给你添了不少麻烦，不过她现在该回家了，一个称职的父亲可不会让女儿跟一个不知哪里来的混小子待得太久。”
徐默日朝林终露出慈祥长者般的微笑。
与此同时，他的身后开始展开一个球形的传送门。
他随即从林终的对视中感受到了对方的敌意，眯起了眼睛：“嗯？我们有过节吗？”
“你对此一无所知，就是我们之间最大的过节。”林终瞪视着徐默日。
他从徐默日那副淡然的态度中感受到了丝毫没有没有掩饰的傲慢，正如徐默日过去无意间命令别人做的一件“小事”，就让他丧命一次。
话音刚落，他身后的遗骸便开始分崩离析。
在这一刻，遗骸的力量完整地注入了他的体内，他成为了和对方在力量上平起平坐的半神。
342、理所当然的选择
在艾琳和徐默日的眼中，林终周围翻滚的灰雾变得诡异起来，越是靠近林终，灰雾翻滚得越慢，在林终的身边，灰雾呈现完全的静止状态。
林终锁定了徐默日，开启了预知，开始演算起未来。
他在预知中用能力冻结了对方的时间，虽然只有短短一瞬，但已足够他发起致命攻击。
可当他在预知中拔枪射击时，却发现那些枪弹全都穿过了徐默日的身体没有造成任何伤害——现在的徐默日正处于从这个空间无法进行物理干涉的相位状态。
“冷静点，真正的仪式还没有开始，你就算杀了我，也夺取不了我的权柄，我没有和你打的意思，年轻人。”徐默日似乎捕捉到了林终的攻击意图，开口劝说。
他的身上真的没有一丝敌意，对于他来说，如今的林终是完成他目标的重要拼图。
听到这话林终意识到自己的猜测似乎是正确的，所谓“众星归位”的仪式的作用正是将古神之力集合到一个个体身上，就像阿比斯的圣人那样。
半神之间相互残杀，杀死对方就能夺取对方掌控的权柄，而这个规则恐怕只有当众星归位的仪式开启之后才会起效，在仪式之前有半神陨落，遗骸多半又会形成新的深渊寻找新的神位继承者。
但林终根本不在乎完成众星归位仪式，杀死钥匙先生才是他的目的。
“我可没打算在这个节骨眼上跟另一个半神起无意义的争执。那个女人对你来说很重要吧，我也曾经有过重视所谓同伴的时期，我能看得出来。”徐默日突然抬手指向另一侧的传送门，“在这里杀了我，你可就不一定有机会找回她了，而且你未必也能做得到杀我。”
林终闻言下意识地将视线移向了那道传送门，他对着那个传送门演算了一遍自己进入之后的未来。..
他发现自己成为半神之后，预知能力也得到了进化。
如今的他，可以选择预知到三十秒的详细未来，也可以放弃窥视过程，直接去看到一个对自己有着重大意义的结果，选择后者的话，预知的时间可以拉长到很久以后，就类似他在进化成上位者的过程中，就曾经预知到自己在血湖中进化成为使徒的场景。
他选择了后者，看到了一个模糊的画面，他看到了伤痕累累的芙兰，周围的迷雾中似乎还潜伏着形态各异的眷属。
“我把她丢到了第二深渊的中心区域，一个上位者在那里，大概很容易遭到原生眷属群起攻之吧。”钥匙先生笑着说道，“自己选吧，年轻人。”
说完他和艾琳的身体就开始随着周围的空间扭曲起来，要被吸入那个球形的传送门。
林终开启了时间加速，在他的眼中徐默日和艾琳被吸入传送门的现象变得缓慢起来，他迅速地在脑海中演算。
带走芙兰和人造天使的传送门通往二号深渊，前往那里是可以找到芙兰的——芙兰在那里似乎会遇到危险。
至于去追杀徐默日，他发现自己看不清未来的结果，这意味着他还需要在好几次预知中做出更多不同的决策才能得到一个确定的结局。
徐默日是先驱种的半神，力量并不在他之下。将对方看作和现在的自己平起平坐，也就意味着胜率以最粗略的方式估计也就是五五开。
就算徐默日为了准备众星归位的意识没打算让他这个骑士种半神消失，他也拥有相位状态和瞬间移动的保命能力，林终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轻易地击败徐默日，甚至还有不低的概率落败。
不管怎么样，他若是去追徐默日，就几乎必然会无法及时地赶到芙兰的身边。
林终并没有在这个选择上迟疑太久，他冲向了芙兰的那个传送门，在他的视角中时间几乎冻结，徐默日也不可能及时改变传送门的设置。
他的身影消失在传送门中的瞬间，徐默日和艾琳也完全消失在了另一道传送门中。
从艾琳的视角，她只看到林终的身影一闪，直接从视野中消失。
那一刻，她才真正被绝望的海水所淹没，在她父亲现身的时候，她依然抱着一丝希望，完成仪式的林终能与她父亲抗衡。
但林终几乎没有犹豫地奔向了芙兰所在的地方，只是在是否和钥匙先生开战这件事上犹豫了一下。
至始至终，他都没有看过自己一眼。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心底里突然响起了她自己的声音。
眼前的景象已经变化了，徐默日带着她穿越了空间，回到了天堂岛。
“你会做出那样的举动，就说明你已经知道了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了，对么？”在她身后走出传送门的徐默日开口说道，“这倒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你居然会悄悄将一个人代替时之主推上时间的神座，做得很好。”
艾琳背对着他沉默不语。
“但从现在开始，我可就不能再允许你乱跑了。”徐默日双手拄着手杖说道，“至高者的神体就快孵化完了，“皇帝”诞生的时候近在眼前，接受你的命运吧，我的女儿。”
对此，艾琳只是露出了带着自嘲意味的凄惨微笑：“我知道了。”
“不用担心你的朋友，等到时机成熟了，那里会有人好好招待他们的。”徐默日意味深长地来了一句。
与此同时，穿过了传送门的林终顿时感觉周围的气温上升几度，空气带着明显的潮热感觉，周围翻滚着浓厚的灰雾。
从他预知的内容看，钥匙先生应该所言非虚，这里就是皇后种遗骸所属的二号深渊，位于热带的大洋之上，仅有的陆地区域是几座海岛，根据探索协会的考察这些岛上大部分覆盖着雨林和湿地。
他现在就应该被抛到了某座岛上，没有马上见到芙兰，虽然在他开启加速的过程中徐默日不大可能改变传送门的设置，但谁也不能保证这家伙在将芙兰传送走的时候，传送门在收缩的过程中终点是否会有漂移。
但既然他在预知里看到了芙兰，那他就应该能找到对方。
他集中了注意力去寻找，他体内还有芙兰的寄生体，这东西在一定范围内和母体是会有生物感应的。
很快，寄生体就在他体内活跃起来，刺激着他的神经，令他的目光转向了一个方位。
林终再度开启加速，身影一晃朝着寄生体指示的方向飞奔起来。
343、生命的深渊
靠着时间加速疾行了数百米，林终发现周围的景象很不对劲。
这里的土地被暗红色的黏液覆盖着，这些黏液似乎影响了土地，进一步影响了长在土里的植物。
这里植被的树叶，叶脉呈现出诡异的红色，仿佛在输送血液。树干树叶上还黏附着……不，应该说是生长出了暗红色的血肉，散发着一阵阵难以形容的恶臭。
血肉会吸收一点周围弥漫的灰雾，似乎是像卷属一样可以靠灰雾供给生命活动的能量。
林终看到这些血肉还会蠕动，他还看到了一团血肉中飞出了虫群，然后栖息在另一团血肉上被吸收进去。还有一团黏附在树干上的血肉中浮现出一张灵长目动物的脸，目不转睛地盯着林终，他一将目光移过去，那张动物的脸就立刻缩了回去。
这里的生物似乎全部被这些红色的血肉污染了，林终甚至产生了一种猜测，这团红色的血肉将这片区域的所有生命都吸收了，变成了一个完全统一的生命体。
探索协会曾在位于大洋上的二号深渊勘探到了满是雨林和湿地的岛屿群，灾变前人类的聚落还未覆盖到这里，这些海岛包括包围着周围的海域，都是野生生命的天堂，二号深渊不仅吞噬了海面和岛屿，还有底下的深海。
二号深渊中心的遗骸所拥有的是掌控着生命权柄的皇后种力量，不知道遗骸出现在这里究竟是巧合，还是被这里丰富的生命吸引过来的，这里是生命的深渊。
对二号深渊的勘探基本上都靠联合政府组织的为数不多的远洋探险，勘探难度和成本远大于其他大多数深渊，再加上二号深渊又距离庇护区很远，人类文明对这里的探索投入很低。
深渊猎人和军队连深层都未进入过，至于中心区是什么样，根本没人知道……不，至少钥匙先生徐默日应该是知道的。
天堂岛本来就是一座海上浮岛基地，而且他能将芙兰精准地扔到海岛上，说明他多半探索到过这里，还定过坐标。
而现在林终也发现了，中心区被一种神秘的生命体完全污染，就连刚成为半神的他在这里活动，也难免受到侵蚀。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带着想知道在这里一直待下去会是什么结果的好奇，窥视了一眼未来的结果。
然后他看到自己手上的静脉从浮现出了出来，像那些被污染的植物的叶脉一样呈现出显眼的红色，皮肤增生出了大团的暗红色血肉。
林终注意到周围还有蘑孤也被污染成了暗红色，他估摸这里的空气说不定也散布着被污染的孢子或者其他微型生物，在这里想要完全避免被感染，几乎是不可能的。
正如六号深渊是用时间减速的结界守护遗骸，二号深渊的遗骸的保护层就是这种具有感染性的奇异生命体。
也正如只有骑士种的使徒可以通过加速能力中和减速结界前往六号深渊的最中心，恐怕也只有皇后种的力量，可以抵抗这些无处不在的血肉的侵蚀。
林终感觉到体内的寄生体前所未有地活跃，让他的身体各处发出一阵阵刺痛。
他猜测这是寄生体在激活他的某种免疫反应，以抵抗这些血肉的侵蚀作用。
芙兰的寄生体在帮他争取在这片区域活动的时间，但这时间恐怕不会太长。
与此同时，寄生体依然在通过触动他的神经为他指示方向，而且越来越强烈了。
一声雷鸣般的爆炸从那个方向传来，林终突然闻到了一股焦味，同时有热流扑面涌来。
前方的灰雾中似乎出现了火光。
意识到芙兰已经卷入了战斗，林终再度开启加速，身影一晃冲了过去。
……
人造天使手中的闪光爆发出刺眼的射线，转眼间烧毁了轨迹上的树木、岩石，还有两头被寄生体控制的卷属。
但似乎没有打中躲在灰雾中的使徒。
芙兰在人造天使的背后，背靠一块岩壁捂着侧腹大口喘气。
她抓紧时间，用一根手术刀触手划开自己的侧腹，然后伸进去直接切除了自己的一块肝脏，就这么扯出来扔在了地上。
数不清的蚯引般的寄生体在被切除的部分肝脏中疯狂蠕动，芙兰朝这堆东西上喷了一口消化液，将寄生体和肝脏全部溶解。
通过将侵入到体内的寄生体引诱到一个器官上再进行切除，剩下的寄生体她姑且可以靠免疫系统处理掉。
细胞储备已经不多了，下一次再大量感染敌对使徒的寄生体，恐怕就很难说了。
她进入传送门后被传送到的终点，是一个相当强大的皇后种使徒的领地。
这里的领主用寄生体制造了大量忠于自己的寄生傀儡，不同于贫瘠的六号深渊，二号深渊遍地都是可以作为营养储备的野生动植物，足以让一个皇后种使徒供养出相当规模的军队。
更棘手的是这头皇后种似乎还击败过其他使徒，有另一头皇后种使徒在“协助”她，但实际上芙兰发现第二头使徒似乎被剥离了原本的脑组织和中枢神经，完全被寄生体控制。
而芙兰这边，在之前协助林终的战斗中已经经过了不小的损耗，人造天使也一度受了重伤，现在还只是刚脱离危险的状态，强行参加战斗后状态似乎又变得不太乐观了。
再加上灰雾对视野的遮蔽和客场作战的劣势，芙兰很快就被逼到了绝境。
不会就这么死在这里了吧？
望着潜伏在灰雾中的那些形态各异的黑影，她不由得心想。
她想象了一下死亡，发现自己并没有丝毫恐惧，以她对自身神经的精密控制，消除恐惧和紧张的反应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但一种难以名状的难受情绪，却还是堵在了胸口——她发现自己似乎有一点惋惜。
在这一刻，她脑子里浮现出的是林终的脸，她也说不清是期待对方来解救他，还是仅仅是觉得自己在死前至少应该见他一面。
灰雾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芙兰知道对面开始准备发起下一次攻势了。
就在这个时候，芙兰突然感应到了新的寄生体反应。
344、半神的碾压
“林终？”芙兰马上就感知到了那是她过去给林终的寄生体。
一种安心的感觉顿时在她心里淌开，让她几乎当场放松下来。
林终带给她的安心感并不仅仅因为林终现在进化成了半神，事实上她很早以前就在林终身上感受到了这种可靠，一直以来和林终一起行动，她都是让对方拿各种主意，只要听他的就可以——这几乎成了芙兰的一种习惯性思维。
灰雾中响起了阴冷的声音，那个使徒用浑浊的古神语开口说话了：“渎神者，就此停手怎么样？把你的‘卷属’留下，我放你走。”
芙兰扫了一眼人造天使，拥有主教种使徒力量的人造天使，确实足以让对面这头皇后种使徒动心。
使徒担心的是继续死斗下去，人造天使很可能会被她当做挡箭牌死掉。
但将人造天使留给对方，对方并不见得真的会放她走。
更何况，现在的她根本没必要这么做。
芙兰没有回话。
“看来你是准备去死了。”使徒嘶声说道。
“死的人会是你。”芙兰回答。
使徒在灰雾深处开始指挥剩余的傀儡向前，这时她捕捉到了陌生的气味和生物反应。
在后面！
她警觉地中断了攻势，从身后长出了好几只眼睛张望。
普通的生命体，包括等级不够的古神卷属，在这里都会被覆盖这里的血肉所吸收，能在这里活动的个体，都不会是泛泛之辈。
而且这个高速接近过来的生命体，速度快得有些离谱。
很快丛林的间隙中，突然窜出了一个人类的身影。
林终看到灰雾中的那些轮廓便停了下来，判断形势，几乎是马上，他预知到了攻击。
在使徒的命令下，两头被植入寄生体的成体傀儡朝着林终率先冲了过去——她打算稍微试探一下这个人类。
两头寄生傀儡凶勐地扑向林终，它们的身影穿过灰雾，林终站在原地未动，只是毫无征兆地，在被攻击到的前一瞬，林终的身影消失了。
使徒察觉到了目标的骤然消失，不禁感到一阵纳闷，林终消失的那一刻，眼前的景象似乎突然扭曲了一下。
腰部的剧痛将她的意识强行唤回，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蛇形身躯居然从中段断裂开来，被切成了好几段。
她立刻从断面生长出血丝来修复身体，这时她发现身边的寄生傀儡的生物反应莫名其妙地开始消失，这些傀儡一个个化为碎裂的肉块，像被推倒的沙堡那样倒塌下去，它们体内的寄生体虽然赐予了它们不同寻常的生命力，却不能让它们真的成为不死之身。
怎么回事？
这个在她心中闪现的疑问，马上就得到了解答。
“你就是母体吧。”林终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使徒警觉地回头，映入她眼帘的是一手拿着纳米机械刀，另一只手臂上生长出锋利骨刃的林终，距离她不过数米。
凭借这两把利刃和近乎让时间静止的加速，林终将这里所有的目标都砍了一遍。
有那么一瞬间，使徒感觉到了令她全身冰冷的恐惧。
但她很快抑制住了神经反应，将身体状态调控到最佳状态，然后转身开始逃窜。
与此同时，她呼唤自己控制的那头使徒扑过来拖住这个人类，好让自己有时间逃向深渊的更深处，她能感觉到那头使徒级别的傀儡还活着！
但她刚转过身就僵住了，因为她看到这个人类如同瞬间移动般出现在了她准备逃跑的方位，她呼唤的那头使徒傀儡也没有赶过来，那头傀儡也被林终切成了数段，本来应该也能像母体那样快速恢复，但林终直接减缓了她的时间。
使徒突然眼前一黑，林终快速移动到她逃跑的方向时，顺手把她的脑袋砍了下来。
情急之下，她再次令体表的其他部位长出眼睛，但依旧什么都没看到，因为那些眼睛刚长出来就被当场刺瞎，那是先前林终开启预知后朝着这个未来时刻发起的攻击。
随后，数不清的斩击落在使徒的身上，将她切成了碎块。
那些血肉从断面长出血丝，想要将肉体重新拼凑起来，但血丝刚刚相互黏上，又有更多的斩击落下，将她切得更细了。
“让我看看，是我先切到你的核心，还是你的恢复能力先耗干净。”林终在她旁边手持利刃，平静地说道。
半神的力量对于使徒来说完全就是碾压，皇后种使徒的恢复能力固然惊人，但林终的加速能力已经到了仅凭手臂上长出的骨刃都可以将其来回解剖数十次，还能将攻击在时间线上叠加到一个点，让伤害的总量突破皇后种的治疗极限。
最后关头，这头使徒做出了无奈的选择。
她那几乎被切得粉碎的身体停止了修复，反而每一块碎肉都膨胀起来爆炸，像连续爆炸的百子鞭炮一样，同时爆发出大片大片血雾。
她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她自己的命令下进入自毁的凋亡程序，这种进程还具备感染性，任何接触到血雾的生物都会受到感染，细胞迅速启动凋亡，令身体组织融化。
与此同时，承载着她脑组织和核心的寄生体化为了飞虫的形态从爆炸的碎肉中先行飞了出去，准备就此遁走。
但她不知道的是，她的一切行动，都被林终在预知中看得一清二楚。无论是她选择自爆的身体，还是她趁机逃离的核心寄生体，此时都被笼罩在时间减速的领域中，以近乎静止的状态呈现在林终。
林终抬眼看了看大约飞到三米高的核心寄生体，抽出光束枪两枪将其打爆，随后便开启加速一瞬间来到了芙兰的面前。
“没事吧。”林终打量着背靠岩壁坐下来休息的芙兰，收起枪，附身朝对方伸手。
芙兰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一言不发。
“怎么了？”林终刚问完，芙兰突然一头扑进了他的怀里，就这么将他带倒了。
林终怔了怔，随即笑了出来，刚刚那个使徒的攻击没有一下能碰到他的衣角，但芙兰的这一扑，他却是躲不过去的。
345、既来之则安之
浪花一遍又一遍地扑在沙滩上，海浪的声音带着让人心情沉静的舒缓节奏感。
林终和芙兰并肩站在沙滩上，朝着远处眺望。
沙滩很平整，海水的温度也很适宜，如果再有红金色的夕阳以及配套的鲜艳晚霞，展现在他们眼前的将会是一副美不胜收的海景。
但如今他们能望见的只有一片灰雾笼罩的大海，海水泛着让人望而却步的血红色。
沙滩上遍布蛛网状的黏腻血丝，像真正的血管那样不断搏动。血丝交汇之处还有大团暗红色的血肉，偶然间林终会看到这些血肉中爬出有些畸形的寄居蟹。
这是地狱一般的光景，丝毫没有任何美感可言。
在巡视了一圈后，林终确认了他们位于二号深渊中心的海岛之上。
这座海滩，距离深渊中心似乎要比传送点稍微远一些，针对生命体的感染和侵蚀似乎也要弱一些，以现在融合了多个核心的芙兰的能力，足以同时保证自己、林终和人造天使在这里的生命安全。
“现在该怎么办？”芙兰扭头朝林终问道。
让林终拿主意，对她来说已经成了一种常态。
林终罕见地陷入了沉默，他也在犹豫。
事实上要离开这座海岛并不难，虽然他没办法将自己和芙兰直接回朔到自己进化成半神之前的坐标和状态，但以他现在掌握的权能，时间回朔的能力已经不仅仅可以作用于人。
他其实可以选择和芙兰回到传送门出现的地方，利用时间回朔的能力令过去时间点上的传送门重新出现，然后回到六号深渊的中心。
现在六号深渊在经过爆发之后，应该已经萎缩了，毕竟遗骸已经消失，其中的力量也被他给带走了。
这件事需要尽快做决定，他能回朔的时间，也不过是一个星球的自转周期，也就是二十四小时，过了这个时间，他就没办法再令传送门出现了。
但林终不知道自己是否该就这么离开，或者准确地说……他不知道是否该让芙兰在这里进化成半神。
从徐默日的口中，他已经知道了众星归位的仪式，无非也就是进化法则那一套，八大古神归位之时，就是他们相互残杀，决出最后胜者融合全部力量的开端。
然后不出意外的话，那个融合了全部力量的胜者，还会被皇帝种带着的至高者意志所侵蚀，像阿比斯圣人那样令星球中心孵化之物苏醒，给自己的母星唤来彻底的毁灭。
其实从头到尾林终都不想卷入这种破烂事情的，更不想让芙兰被卷进去。
但他知道这个仪式被完成恐怕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就算没有芙兰，或许有其他使徒会完成，事实上他们刚刚杀死的盘踞这座岛的使徒，就拥有多个核心钥匙先生徐默日和修女他们恐怕也在朝这个方向行动。
林终自己已经无可奈何地被卷进去了，阻止任何一个蠢货学阿比斯圣人那样手贱搞出灭世天灾无疑是必须去做的，只是凭他一人，能否做到这一点？
不，说到底，他自己有没有能力在众星归位的仪式中活下来都是个问题。
或许他可以反其道而行，阻止众星归位的仪式，但这就意味着要同时和钥匙先生以及修女对抗，成功的概率是很低的。
他需要助力，而使徒级别的那一点点力量，在这个层面的争斗已经微不足道了。
对芙兰自身而言，也很难说清究竟就是选择进化好还是放弃好。进化成半神，无疑会被卷入纷争。但放弃，未必就能逃脱，毕竟林终自己就已经深陷其中，只有使徒级别的力量，反而可能无法自保。
“你到底在顾虑什么？说话。”芙兰抬手在林终眼前晃了晃。
林终长出一口气，很干脆地就把自己前头的这些考量和迟疑的理由说了出来。面对芙兰，他没有遮遮掩掩的必要。
“所以你没有拿定主意？”芙兰听完后稍微思考了下，问道。
“与其说没有拿定主意……”林终说着顿了顿，“不如说，我想听听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前面的各种利弊其实都是虚的，对林终来说，最重要的其实是芙兰自己的想法。
芙兰如果选择进化，他就和芙兰继续共同进退，芙兰若是不愿意趟这浑水，他也愿意让对方远离危险并尽可能地保护对方。
他看着芙兰的眼睛，等待对方的思考。
结果芙兰只眨了一下眼睛的工夫，就开口道：“那就去呗。”
“这么快就决定了吗？”林终怔住了。
“这是最合适的选择，我也想这么做，只是这样而已，还要考虑什么吗？”芙兰反倒有些疑惑地反问起他来。
林终忍不住笑了起来，这确实很有芙兰的风格。
“好吧。”林终轻轻点头，“那我们就继续一起进退。”
“决定做下来了，那我们现在又该做什么？”芙兰认真地问道。
“留在这里。”林终回答。
没有远洋航行的条件，是很难从外面直接进入二号深渊的中心区的，既然他们现在被直接送到了这里，不如就顺其自然。
他又想了想，继续说道：“我们杀了这座岛的主人，那我们就代替她。搜集这里的卷属，由你来改造成军队，会用得着的。然后我们再往中心探索一下，确定一下遗骸的位置。”
以这座岛的生物资源，芙兰应该也能供养得起一支寄生傀儡组成的军队。
“现在开始就在这里等？”芙兰问道。
“对，而且我想得没错的话，应该不会让我们等太久。”林终说。
七号深渊、八号深渊和六号深渊接连出现深度膨胀，皇帝种受到星球中心孵化之物的呼唤，中心孵化之物似乎存在着某种诞生的意志，它加速了这些深渊的活动，让众星归位的仪式得以加速完成。
而徐默日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直接将芙兰作为一个皇后种半神的备选抛到了二号深渊，恐怕，二号深渊距离活跃起来也不远了。
346、逃不过去的事情
灰雾笼罩的海面上，一头“鲸鱼”在浅海游动着，将平坦的头部露出水面，看起来就像海上的一块礁石。
林终和芙兰就坐在这块“礁石”上，搭乘着鲸鱼返回了他们居住的岛屿。
“鲸鱼”如同登陆舰直接冲上浅滩，庞大的身躯一下子涌出水面，上面满是缝合的痕迹，它用腹部长着的无数触手攀附住沙滩的岩石，让身体稳定下来，林终抓着芙兰的手，两个人就直接顺着它的嵴背侧面滑下来，落在一根抬起来柔软的触须上。
这头“鲸鱼”实际上是芙兰用各种深海生物和皇后种卷属缝合做出来，主要用途是代替水上交通工具，这头怪物可以在水里以八十公里的时速游动，在林终的能力加持下，它的速度可以增幅到一艘巡逻艇的程度。
它不仅作为船只在水面上游动，也可以让两人进入腹部的巨大气囊潜入深海，就像一艘潜水艇，在它体内芙兰可以直接连接它的神经共享它的感官。
怪物张开嘴，吐出了一些鱼、龙虾、乌贼和贝壳，还有一些可食用的海藻，这只是它在游动过程中捕获到的一小部分，但林终他们需要吃的也不多。
他们在沙滩的树屋旁生起了火，将扇贝类放在扁平的石板上加热，鱼直接串起来烤，乌贼和龙虾切段放进盛着水的石锅里煮汤。
中心区的动植物基本上都被侵蚀了，林终也不敢随便吃那些东西，他们就去深渊更浅层的区域收集食物。以他们两人的能力，这种荒岛求生对他们来说基本上没有什么难度。事实上他们在这里其实并不需要进食，灰雾就足以为他们供给需要的能量，吃东西其实姑且算是一种习惯和消遣。
他们在这里与世隔绝地住了一个星期，将这座岛作为据点的同时，对二号深渊展开了探索。
他们到处捕捉发现的卷属，让芙兰加以改造，在这一个星期内，他们还在一座岛屿上发现了另一头皇后种的使徒，将其猎杀后带回来做成了傀儡。
他们还对深渊的中心进行了勘探，最后基本确认了深渊的中心应该这座岛西侧一公里外水下至少五百米的位置。
这段时期向来不喜欢待在深渊里的芙兰居然毫无怨言，反而还跟林终表示这样的日子让她有种很怀念的感觉，林终也不确定，这种怀念的感觉究竟是源自她作为使徒在深渊里生活的过往，还是作为科学家李素灵在深渊考察的记忆。
老实说这种隐居确实有种特别的新鲜感，但林终并没有感觉到放松，反而随着天数的增加，变得愈发紧张起来。
这一方面，是因为深渊的压抑环境。另一方面，则是出于对未来的担忧。
而且他所担忧的这个未来，并不遥远，甚至比二号深渊爆发的还要近一些。
“林终？”
芙兰的声音让林终回过神来，林终看到芙兰将充当碗的椰子壳递过来，里面盛着刚煮好的龙虾汤。
“趁着火候刚好的时候吃了吧，再煮虾肉要变老了。”芙兰提醒。
林终“嗯”了接过去，另一只手拿起削好的木快，但脸上还是若有所思的神情。
“怎么了？”芙兰问道。
“我在想，我们今天出海看到的那座岛。”林终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
“你觉得那里有问题，为什么不去探索一下？”芙兰说。
今天他们在周边探索的时候，发现了一座很小的海岛，隔着浓厚的灰雾，林终隐约发现这座海岛似乎遭受了某种灾害，树木成片倒伏，岛上的山岩连带着长在上面的植被坍塌在滩涂上，基本上可以说一片狼藉。
芙兰还表示从这座海岛上捕捉到了比较明显的尸体的腐臭味道，闻起来像是深渊生物，说明岛上曾有卷属大量死亡。
似乎有一场大规模的战斗在这个岛上发生过，有人登上了这座岛，将这座岛上的古神卷属屠杀了个干净。
犹豫再三，林终没有选择登岛探索，暂时回到了他们居住的岛上考虑。
究竟是谁做的？林终在心里问道。
他其实早就有答桉了，恐怕也正是因为有这个答桉在，所以他没有选择登岛查看。
那座岛上的景象，就仿佛刚经历了一场天灾，能做到这一点的存在其实并没有多少。
他早该想到的，如今还未出现的半神仅剩皇后种和皇帝种，钥匙先生要将艾琳强行推上皇帝种的神位，那么同样想要完成仪式的修女他们，又在哪里行动？
立场上他们相互敌对，在这件事上他们却有着相同目的，会不会出于某种特殊的默契行动。
这个他其实也已经有了答桉。
逃不过去的——他的理智在内心深处提醒他。
如果修女他们就在这二号深渊活动，以他们的能力所能提供的机动性，身处这座孤岛上的他们两人迟早会被发现。
而且，即便在这里逃过了他们的眼睛，今后面对他们恐怕是迟早的事情。
又或许，他们不一定要走到相互撕破脸皮的地步？
这个有些天真的念头在心底刚冒出来，他就立刻将其掐灭了。
如果他的猜测没有错，修女他们一直隐藏的秘密，跟他们将会有着根本性的无法调和的矛盾。
抱着这个想法去面对他们，是很危险的。
说不定在这里，他们就要做出一个了断了。
——这个想法得到应验的时刻，来得比林终想象得更快。
从那又过去两天后，林终在睡梦中被芙兰叫醒，随后被带出树屋的他观察到了二号深渊中灰雾的异常流动。
那就像是一场可怕的风暴，灰雾高速地流向岛屿的西侧，那正是他们先前探索确认的遗骸所在的方向，是他们这些日子最常探索的方位。
而此时，海风正往相反的方向轻轻吹拂，让人感觉有些凉爽。如果不是因为这些湍急流动的灰雾，这本该是一个宁静的夜晚。
林终先前的预想得到了证实，二号深渊开始深度收缩了。
“要开始了。”芙兰轻声说道。
“嗯。”林终只是伸手揽过了她的肩膀。
该发生的事情，总会发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