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叔叔阿姨好
青年在一阵激灵中惊醒，随后剧烈咳嗽起来。
他发现自己正坐在餐椅上，昏迷前的记忆浮现出来，让他猛地清醒过来，他想要动弹，却发现四肢都是瘫软的，根本动不了，像是不属于自己。
“你醒了？”
一声呼唤，让他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穿着修道服的一男一女。
他认出男人正是刚刚为他开门见到的那人，而女的……他观察了一会儿，发现和之前印象中的似乎有点不一样。
林终观察了一会儿他的反应，然后用审讯的语气开口发问：
“中央区军工研究所研究员孙良，是你没错吧？”
青年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放弃似地叹气：“是的话，你们要杀了我吗？”
他已经大致明白了自己的处境，被这样抓住，他也算是气数已尽，再怎么抵抗也没有意义了。
“不，正相反，我们接到的委托是必须活捉你，而且不能对你造成严重伤害。放心，我们不是联合政府军方的人。”林终回答。
孙良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既然有这样的要求，说明你活着是有价值的。所以你的人身安全，会得到一定的保障，前提是你配合的话。”林终认真的说道。
“如果真的能一直保证我的安全，那我当然是求之不得的，而且我也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不是吗？”孙良回道。
说到这里，他猛地想起了少女的事情，刚想询问，林终就先开口了：“我们得到情报，说你带着研究资料从研究所出逃，莫非所谓的研究资料……”
林终说着走到孙良坐着的餐椅边，将餐椅转了个方向：“就是这个？”
孙良这才发现少女就侧躺在后头的那条沙发上，眼睛紧闭，看上去像是正在午睡。她的左腿膝盖有血迹，但看不出伤口。
“你们……把她怎么了？”孙良有些惊讶。
他比谁都清楚少女的危险性，但现在看起来，这两人似乎是非常轻易地控制住了少女。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林终说。
“……”孙良陷入了沉默。
都已经完全落到别人手里了，不说又有什么意义呢？他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但是，一开始思考对方知道了这孩子的情况会怎样对她，他就怎么也开不了口了。
该死，都自身难保了，还在考虑别人？
他的内心充满了矛盾。
“算了，我还是直接问她吧。”林终倒是很轻易地就放过了孙良，转而对芙兰说，“弄醒她。”
芙兰会意，开始控制自己注入到少女体内的寄生体刺激少女的神经。
少女如同遭到电击一般惊醒，猛地爬起来，刚想起身，突然一阵麻痹感袭来，让她瘫坐在沙发上，寄生体现在在芙兰的脑电波信号控制下，精准地操纵着少女的神经，她已经没办法再像刚才那样发起反抗了。
少女第一眼就看到了同样瘫坐在椅子上的孙良，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叔叔，你没事？”
“嗯，我还好。”孙良表情复杂地回答。
紧接着，少女注意到了孙良后面站着的一男一女，她将目光定在了芙兰身上，疑惑地打量一会儿，开口道：“咦，素灵阿姨？”
林终一看到这个反应，基本上落实了心里的猜测。
“啊？”芙兰有些不悦地微微蹙眉。
“素灵……李素灵？”孙良眨巴眼睛，扭头去看芙兰，“莫非你是十八区研究所的李素灵吗？咦，我记得你不是已经——”
死了——孙良想起来自己几年前，听过十八区小有名气的研究员李素灵在污染区失踪的消息。
“你认识她吗？”林终开口问道。
“只是以前研究所之间开全息学术会议的时候见过，然后我稍微听说过一点她的研究，并不算认识。”孙良如实回答。
看来这家伙不是录音里那个男人，林终确信了。
一开始拜访的时候，他让芙兰改变了一点容貌，就是为了避免万一中央区出逃的研究员认识李素灵认出他们的伪装。
但抓住两人后，他特意让芙兰变回了李素灵的模样出现在这两人面前，来观察他们的反应。
看起来研究员并不怎么认识李素灵，但少女的反应，一下子落实了林终心里的猜测。
“素灵阿姨，是你吗？”少女试探性地又唤了一句。
“你叫我什么？”这次芙兰的脸都有点黑下去了。
“你干嘛呢？”林终诧异地看看芙兰，芙兰表现出这么明显的情绪实属少见。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阿姨’这个称呼我心里有点不爽。”芙兰嘟囔。
“你跟一孩子较什么劲？”林终忍不住笑了出来。
芙兰会在意这种细枝末节的事情，让他很是意外，也许这也是李素灵残留人格的影响。
李素灵知道万云虹家的情况，大概李素灵以前探望过万瑾，那时候万瑾应该只有十岁左右。被那样的小孩叫叔叔阿姨，和被如今已有十五六岁的少年人叫叔叔阿姨，感觉上确实是完全不同的。
说实话他以前二十岁出头，在庇护区被十几岁的少年人叫“叔叔”的时候也有点拧巴，但如今他已经无所谓了，都已经要奔着三十去了，十几岁的孩子叫叔叔就叫叔叔好了。
他转向少女，试着开口叫对方的名字：“万瑾？”
少女扭头看向林终，眼睛瞪得老大。
孙良也是大吃一惊，脸上写满错愕。
“你是万云虹的女儿，对不对？”林终继续问道。
少女——万瑾惊讶地眨巴眼睛，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
“大叔，你认识我妈妈？”
林终当场脸色就拉了下去：“你叫我什么？”
“咦？”万瑾有点懵，还不明白自己哪里说错了。
“抱歉，这孩子因为一些特殊情况，心理年龄偏小，也有点不懂事……”孙良赶紧出言打圆场。
“可我三十岁都没到，就被叫大叔，这能忍！？”林终依旧黑着脸，盯着万瑾，“听好丫头，我给你一次改口的机会！”
孙良心说没用的放弃吧，这孩子缺心眼的，我劝了无数次她还不是叫我叔叔？
然而万瑾看着林终黑下脸，突然就不由自主地打起冷战来。
她并没有发狂时的具体记忆，但林终用高斯步枪打断她腿的痛楚，却化为一道无法抹去的恐惧，深深地烙印在她脑海深处。
“大、大……大哥哥？”在这种恐惧的驱使下，她结结巴巴地改了称呼，眼里都快渗出泪来了。
“林终，你跟孩子这么认真干嘛？”芙兰面无表情地斜过眼睛看看他。
92、监视
“叫大哥哥又有点奇怪……不过算了。看来你真的是万云虹的女儿，我不认识你妈妈，但了解过一点你们家发生的事情。”林终看着万瑾说道。
“这样啊。”万瑾怯怯地回答，然后也不知道该和眼前的大人说什么，又沉默了下来。
确认了这件事后，林终也没什么继续和这孩子聊的，就再次转向孙良：“按我掌握的情况，万瑾她接受手术后，在十八区的研究所待过一段时间，然后才被转到中央去的。我其实知道中央的研究所在进行一些不可告人的研究，你既然已经从研究所出逃了，也没必要守口如瓶了吧。”
“是李素灵告诉你的吗？好吧，正如你说的，中央的研究所，其实一直在进行明面上禁止的利用深渊生物改造人体的实验，我也是半年前才刚开始接触到这部分机密的。”孙良终于松口了。
“你出逃的理由？”林终问。
照理来说中央的研究所应该会对接触机密的人有所挑选，而且必然对泄密者有严格的惩罚措施。
孙良会被选中成为接触这部分机密的研究人员，那应该至少表面上是有一定服从性的人。
已经成了接触机密的人，却毫无计划性地选择叛逃，无疑是在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孙良垂下眼睛，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其实也没什么值得一说的，只是因为无聊的良心发作罢了。”
“良心？”林终示意对方细说。
孙良开始说明：“我半年前到地下的机密研究区上岗，被分配的任务就是实验体39号，也就是小瑾的收容设施的维护工作。我是之后才知道她是万老师的女儿的。”
“你以前认识万云虹？”林终问。
“嗯，万老师以前在中央研究所下属的学院担任过教职工作，我是她的学生。后来她因为女儿的病情恶化遇到了点困难，没办法继续留在中央，中央的条件虽然最好，但居留要缴纳的贡献也是最高的。所以十八区的研究所扩招的时候，她就调过去了。我只在小瑾小时候见过她，刚在实验区见到的时候，我没有认出来，是后来才知道的。”孙良回答。
“所以你看到恩师的女儿就被当成实验对象就带她逃出了庇护区？可离开那里，你也不见得能给她更好的处境吧？”林终认真地想了想，“莫非，中央区研究所的实验内容比外界的环境还要糟糕？”
“这个……”孙良说到这里稍微迟疑了一下。
这时芙兰突然扭头看向客厅里侧半掩着门的储藏室，面露疑色。
“怎么了？”林终注意到她的动作。
芙兰的感官很敏锐，有时能提前察觉到一些状况，林终觉得不能无视她的反应。
“我应该说吗？”芙兰看看林终。
林终叹了口气：“以后你有发现什么值得在意的情况，都可以悄悄地告诉我，不用管我有没有让你在别人面前说话。”
芙兰闻言朝林终招招手，林终把脸凑了过去。
然后他就听见芙兰在自己耳边小声地说道：“那里有老鼠！”
林终的眼角顿时抽搐了一下。
“有老鼠不是很正常？”他瞪着芙兰小声说道。
“但那老鼠给我的感觉，好像并不正常。”芙兰回答。
“啊？”林终完全不明白芙兰想表达什么。
“我还是把那东西抓过来吧。”芙兰觉得说不明白，就直接大步冲进了储藏室。
接着就是一阵激烈的翻箱倒柜的动静，然后林终听到了老鼠的吱吱声。
芙兰从储藏室里走出来，走到林终面前伸手：“喏，抓到了。”
“你究竟在搞什么鬼？”林终疑惑地将目光定在芙兰手里攥着的老鼠上。
忽然，他发现了端倪。
老鼠的背上，似乎装着什么东西。
他开始仔细观察，发现这似乎是某种小型的电子设备，而且，还有疑似摄像头的部分。
他心里一惊，马上看向孙良：“这是你的？”
孙良一脸懵逼地摇头。
林终当即伸手抓过芙兰手中的老鼠往地上一摔，一脚踏上去，踩死老鼠的同时，也踩碎了老鼠背上的电子设备。
一阵不安在林终心头扩散，那个电子设备有摄像头，多半还有窃听器，这些东西被装在老鼠身上带进了这屋子，那个设备说不定还能控制老鼠的活动。
有其他人一直在监视孙良和万瑾！
他忽然就想起了芙兰之前提到的在天上飞的不明物体。
林终冲到窗边检查了下周围的状况，扭头朝芙兰喊：“跟我上楼！”
他带着芙兰冲上楼梯，一路冲到屋顶。
“找找天上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他吩咐芙兰的同时，自己也四处张望。
芙兰马上就喊了起来：“找到了！之前那个圆形的东西！！”
林终顺着她指向的方向望去，疑惑地皱眉：“什么都没有啊？”
“你别动。”芙兰说着直接伸出一根触手刺进林终的后颈，连接上他的神经。
林终感觉脑后一疼，随后便惊讶地发现眼里的世界完全变了样子，视野变得更加开阔和清晰，色彩也变得更加丰富，他甚至能看到一些根本难以形容的颜色。
芙兰暂时性地将林终的视力提升到了和自己相同的水平，大大扩展了林终眼中可见的光谱。
现在的林终能捕捉到部分红外线和紫外线，这让他得以看穿笼罩在天上那不明飞行物周围的光学迷彩。
他看到了，一个诡异的球形物体飞在半空中，而且正在远离。
他当即开启子弹时间，然后高斯步枪瞄准。
一发狙击，子弹直接贯穿了那个球形的不明飞行物。
光学迷彩当场解除，林终注意到那似乎是某种类似无人机的机械装置。
子弹时间结束，那机械的残骸朝着废弃的街区坠落。
林终又朝四周张望了一下，确认了空中只有这么一个目标。
但他还是无法安下心来，一种时刻被监视着的不安笼罩着他。
“你看着那两人。”林终重新给高斯步枪填充子弹，对芙兰说道，“我去看看那究竟是什么玩意！”
93、无根要塞的无人机
林终没花多少工夫就找到了自己击落的飞行物。
那东西相当显眼，一个足球大小的材质不明的球体，如今中间被高斯步枪打出了一条弹孔。
之所以能轻易的找到，主要是因为这东西正在地上熊熊燃烧。
燃烧十分剧烈，火光耀眼，显然这东西触发了什么自毁装置。
林终用手环拍摄燃烧的球体，然后将其投影出来，通过调节拍摄的感光度，他得以在投影的显示界面中看清火光中物体的细节。
莫名其妙受到监视，林终觉得应该尽早撤离。
但在撤离之前，他还是认为有必要稍微搜集一点监视者的情报。
这个器械没有旋翼，林终也没找到喷射器，完全不明白这东西究竟是如何飞在空中的。
但他姑且还是找到了一个疑似摄像头的地方。
果真是监视用的无人机。
或许那只遥控老鼠身上的装置，就是和这无人机通信的，然后无人机将所有的监视内容发送出去。
至于发送到哪里就不知道了。
遥控动物间谍，飞行原理不明还自带光学迷彩的无人机，这种科技水平恐怕没有多少机构或者势力有。
究竟是谁在监视孙良和万瑾？
林终感觉应该不会是中央区研究所，他们要是知道了孙良和万瑾的下落，又有这种无人机的技术，早该投放个杀伤性武器灭了孙良的口，然后再想办法来回收万瑾。
剩下还有谁有嫌疑？
林终完全想不出头绪，他发现自己对庇护区和污染区之外的世界，了解得还是太少了。
此时球体已经开始被烧熔了，忽然间预知在林终脑海中闪现：燃烧的球体突然爆炸，被加热到红亮的半融化零件四处飞散。
他当即开启子弹时间，转身冲进附近的一间废弃店铺。
一声轰然巨响，林终等待了一会儿探头张望，燃烧的球体已经不复存在。
林终走出掩体，在地上扫视一圈，看到街道上到处都是烧毁的碎片，有的还冒着火苗。烧融了装置里的零件再将其引爆，毁得相当彻底，这东西的主人显然不想让别人回收到上面的任何零件。
正当他以为不可能再找到任何有用的信息时，忽然间，他在不远处看到了块还没有融化的金属残骸。
他走过去瞧了瞧，这块残骸呈片状，只有指甲盖大小，它没有被烧融，而是粘上一点点红色和灰色交织的污渍，污渍泛着液体的光泽。
这东西显然刚出现在街道上，不然污渍早就干透了。同理，也不大可能是刚刚爆炸产生的碎片，那足以融化金属的高温，肯定能烤干这点污渍。
林终想了想，意识到这碎片或许是自己用高斯步枪狙击的时候，子弹贯穿球体所带出来的碎片。
带回去的话，说不定能找机会分析出什么情报来。
他戴上手套，尽量不触碰到污渍地小心捡起碎片，然后转身赶回了平房。
推开门，他率先走向依旧一脸不明就里的孙良。
他将刚刚拍下来的燃烧的无人机影像展示给对方看：“这东西，刚刚飞在天上被我们击落下来，你知道是什么吗？”
“这个……”孙良眯起眼睛打量了许久，有些懵懵地回答，“不是无根要塞生产的无人机吗？”
“那个罗伯特·维德的无根要塞？”林终皱眉。
“你听说过啊。”孙良说。
我当然听说过——林终差点脱口而出，只要是探索协会注册的深渊猎人，基本上不可能没听说过无根要塞。
那是在联合政府发布的总排名中，位居第二的曙光猎人罗伯特·维德博士亲手打造的猎人基地。
罗伯特·维德博士在科学界和深渊探索界都是一个传奇人物，他在灾变前就是机械和人工智能领域的顶尖专家，灾变后他拉拢和自己关系紧密的三家大公司倾注资源打造了庇护区未来城，建造时间甚至比联合政府成立还早。
在名义上，罗伯特·维德博士承认联合政府，让未来城登记成为联合政府的第二庇护区，自己也加入了探索协会，并通过卓越的功绩成为曙光猎人。
但实际上，他根本不受联合政府管辖，他直接控制着第二庇护区，同时自行开展深渊探索工作。
就个人势力而言，他基本上就是一个割据一方的军阀。
“能确定吗？”林终问。
“当然能啊，军方一直想向维德博士购买生产这种无人机的技术，好自己批量生产，一直都被拒绝。我看过这东西的一些资料，这东西是无根要塞的独家技术，只要输入简单的指令，就算信号中断也能自主完成各种任务回航。飞行最高时速超过两百，却能做到完全无声，而且有光学迷彩……咦等下！”
孙良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眨了眨眼：“你们是怎么发现它的？”
看来是不用怀疑了。林终心想。
监视从中央区出逃的孙良和万瑾的势力，正是曙光猎人罗伯特·维德博士的无根要塞。
可是，为什么呢？
这时芙兰突然凑到了他身旁，十分在意地凑近他右手上拿着的那块碎片。
“怎么了？”林终问。
“这东西，给我看一下。”芙兰摊开手。
林终对这个要求有点意外，但还是将碎片给了芙兰。
芙兰用手指稍微沾了沾碎片上的污渍，然后捻了捻。
“果然是血啊，然后……”芙兰若有所思地沉吟，然后又点点头，“还有脑浆。”
“什么！？”林终吃了一惊。
“我刚刚感觉这东西有血的气息，就稍微检查了下。”芙兰面无表情地回答，“这上面沾的，是人类的血和少量脑组织的混合物。”
林终再次打量那片碎片，眼里不由得带上了几分惊恐。
他丝毫不怀疑芙兰对生物组织的检测能力，但无根要塞生产的技术完全保密的无人机残骸，怎么会莫名其妙沾上人类的血和脑浆？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孙良完全听不懂前因后果，只能来回看看两人。
林终摇了摇头：“不管了，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94、人体实验
林终带着一行人沿着大道朝城镇东面转移，回到教堂附近停靠的那辆车旁。
“我们被无根要塞监视了？”孙良听说了林终的简短说明，满脸都是诧异。
“对，而且监视应该有一段时间了。”林终回答。
那台无人机先不论，那只遥控老鼠恐怕是没办法自己长距离转移的，对方必然是先搜索到了孙良二人在这个镇子上居住下来后，才将动物间谍运送到这里来。
这样看来，对方并没有急着马上抓捕两人，而是打算先观察他们一阵。
“他们究竟想做什么？”孙良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这就要问你了，你看起来对他们了解得比我多。”林终说着打开车门，“先上车！”
他让芙兰和万瑾坐在后排，让孙良坐在副驾驶座上，这样芙兰可以及时地监控两人，尤其是万瑾。
等他坐上车后，他就开启了车载卫星电话，尝试向附近的济世方舟基地发起通讯。
然而“无信号”的提示很快就弹了出来。
林终开始感到一阵凉意顺着脊背爬了上来了。
如今在庇护区外的通讯基本上全靠卫星，只要拥有通信卫星的使用权，在星球表面，即便是在荒废的城市或者郊野，甚至是海上，都很难找到没有信号覆盖的死角——除了深渊。
济世方舟的基地也能使用卫星通信联络，不知道他们是有自己的卫星，还是借用了联合政府或者其他势力的卫星通信服务，林终也曾经为了找到赈济教堂的位置，在附近联络过附近的基地，至少在那个时候，信号还是畅通的。
毫无疑问，有人干扰了这片区域的通信。
因为他们察觉到监视并破坏了监视器，所以监视者就开始采取行动了？
不对，发现自己一直监控的孙良和万瑾落入了其他人的控制，恐怕就已经足够成为对方行动的理由了！
林终隐约感觉到，这个委托，恐怕要节外生枝——这么说恐怕也不太确切，无根要塞早就已经插手了，只是他们不知道而已，应该说这个委托一开始比他们预估的要麻烦。
“无根要塞有干扰卫星通信的技术吗？”林终朝孙良问道。
“肯定是有的，这并不是什么很难的技术。”孙良回答。
林终一脚油门将车开了出去，车子迅速离开镇子走上省道，开始全速朝之前他们去过的方舟基地行去。
林终一直猛踩油门，车速让孙良有点担心：“这样开是不是有点快了？”
虽然路上没有其他车，但缺乏维护坑坑洼洼的路面，对高速行驶的车辆也是很危险的。
“怕只怕不够快。”林终说。
对方不会平白无故地屏蔽这片地区的信号，他们必然还有下一步的行动。
林终想尽快脱离信号被干扰的区域，最好是能直接逃脱对方准备对他们采取的行动。
但直觉告诉他，成功逃脱的可能性不大。
济世方舟借给他们的只是一辆普通的车，对方有那么高的科技，能跑过这辆车的东西要多少有多少能，如果他们在附近有所布置的话……
“我以前一直听说那位维德博士和联合政府貌合神离，无根基地会为了协助中央研究所来抓捕你们吗？”林终朝孙良问道。
“不，维德博士一直看不起联合政府的研究机构，包括中央区的，我们过去提出的学术交流都被他拒绝了，他也不愿意和我们展开任何合作。如果他冲我们来，我想我对他应该没有任何价值，他想要的应该只有这孩子。”
孙良说着透过前窗后视镜看了眼坐在后排的万瑾。
“这么说，维德博士也在搞类似的研究？”林终问。
“他的研究恐怕还要更进一步，手段也更加极端，该怎么说呢，关于无根要塞研究内容的传言，在我们这里，基本上就已经跟都市传说一样了。”孙良解释。
“听你之前的意思，中央区研究所的研究内容已经蛮糟糕了吧？要不然你应该也不至于闲来没事逃出来，你们究竟是打算对万瑾做什么样的实验？”林终问。
听孙良说的这么玄乎，他不免有些好奇。
先问一下中央区研究所的实验内容，姑且可以做个参考。
不同于先前的迟疑，这一次，孙良想了想就给出了回答：
“他们准备以治疗的名义在小瑾的脑部植入一个装置，这个装置可以监控她的脑神经活动，也可以对脑部特定的区域施加电击。他们要用这个东西完全控制小瑾，将她训练成完全服从命令的个体。然后，再让小瑾像深渊生物那样进化，他们觉得如果顺利的话，或许可以用这种方式，量产拥有上位体甚至是使徒级别力量的改造士兵。”
“这听起来，是有点不人道。”林终评价，“你说维德博士的研究还能比这更糟糕？”
“别的说法或许目前还只能算是传言，但有一件，却是军方已经掌握了确切证据的。”孙良说着顿了顿，，“无根要塞一直不定期的在庇护区外抓人，偶尔也会从人贩子手里买。”
“人体实验？让我猜猜，那些人都下落不明了？”林终对此倒并不是特别意外。
“从不定期的补充这点来看，这些被抓的人恐怕都是消耗品。跟落在他们手里相比，被军方抓住或许还稍微好一点。”孙良说。
林终陷入了沉默。
如果无根要塞连普通的活人都会想抓去当实验素材，自然不大可能轻易放过万瑾这种稀有的个体。
不过最大的问题其实在于，如果那台无人机监视器拍到了他们和万瑾战斗的画面，无根要塞会对他和芙兰产生什么样的想法？
已经离开镇子开出五公里，信号却迟迟没有恢复。
“芙兰，看一下天上的情况。”林终说道。
“外面风太大了。”芙兰并不是特别情愿。
这样的车速，头伸出窗外长头发瞬间就会被狂风糊到脸上。
“这次允许你用手！”林终大喊。
芙兰这才打开窗，将手伸出去，在手心长出眼睛，四下张望。
“那个圆形会飞的东西又在后面跟着我们了。”芙兰向林终报告。
95、能派上用场
果然不止一架无人机。
林终心里一沉，继续提问：“距离？”
“大概一千五百米左右吧。”芙兰一下子得出了结论。
想打下来看来是没戏了，林终马上就得出了结论。
就算高斯步枪能将子弹打到那么远，他自己也没有那么厉害的狙击技术，客观条件也不允许。
第一个无人机被打下来后，对面也学聪明了。
不过现在林终担心的不是无人机，无人机必然只是在定位他们，关键是对方的后手。
对方肯定不仅仅是监视孙良和万瑾这么简单，多半做好了有需要的时候就将他们抓住的准备。
这个想法，没过多久就应验了。
很快，林终就从后视镜看到左后方有什么东西划过一条轨迹线，朝着他们前进的方向飞去。
那东西闪着火光，显然是靠着火箭推动器之类的东西在高速飞行。
总不会是导弹吧。林终心想。
如果对方是想抓实验素材，应该不至于直接对他们用上强杀伤性的武器。
“是个人形的机械，有点像你那个佣兵朋友。”芙兰看清后向林终报告。
机甲？林终稍稍吃了一惊。
仅仅十几秒，那东西就已经飞到距离他们只有几百米的位置了，林终稍稍扭过头瞥了一眼，这一次，他也看清楚了，那是一架黑色的人形机器人，有四条机械臂，背着火箭外形的推进器在高速飞行。
下一秒这东西越过了他们乘坐的车辆，划过抛物线在公路上距离他们不到两百米的位置开始反推进降落，这机器人接近四米高，看起来是要完全堵住他们的去路。
林终早就已经松开油门让汽车开始降速了，看到道路即将堵死，他一脚踩下刹车减速，同时猛打方向盘原地掉头。
“解说员，能解释下那是什么东西吗？”他一边盯着后视镜里的机器人，一边朝孙良大喊。
“无根要塞生产的战斗机器人，也就是无人机甲，型号我就不知道了。”孙良回答。
这时林终从后视镜中看到那机器人抬了一条机械臂瞄准了车子。
“所有人跳车！！”林终喊完这句话，摁下中控台的按钮令所有车门弹开，自己先跳下了驾驶座。
孙良和芙兰也跟着行动，二人刚跳下车，机器人抬起的机械臂“砰”地一声，将钢缆连接着的手掌发射了过来，手掌重重砸在车顶上，将车顶砸凹了一点，同时靠强劲的磁力牢牢地吸附在了上面。
“呀啊啊啊啊！！”车上响起了万瑾的尖叫声。
刚跳下车的三人才猛地发现万瑾还在车上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
机器人连接手掌的钢缆骤然收紧，在强动力电机的拉拽下，几吨重的汽车就这么被强行拖过去。
“芙兰——”林终开口大喊。
他还没下达指示，芙兰瞧了一眼还坐在车上的万瑾，就瞬间理解了林终的意思，伸出一根触手延展过去抓住万瑾的胳膊，强行把她从车门拽出，拖到自己这边来。
“噢！！”看到“李素灵”从背上伸出触手，孙良下意识地惊叫了一声。
远处机器人只拖回了一辆空车，突然像是泄愤一般用四条机械臂猛砸这辆车，车顶彻底塌了下去。
机器人也会生气？林终突然冒出了这么一个奇怪的念头。
“林终，你开过的车子又毁了一辆！”芙兰突然来了一句。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林终已经抄起了高斯步枪。
他迅速理清了眼下的状况，这架机器人恐怕是一早就备好用来捕捉万瑾的，一直在附近的某个区域待命。
他们不可能跑得过这辆机器人，唯一的出路就是把它打成废铁。
“小瑾！”孙良有些担心地朝万瑾喊道。
“把那孩子先交给他！”林终朝芙兰喊。
万瑾虽然有成体巨人种的战斗力，但心智方面只是个小孩，精神也不稳定，林终自然没把她算进战力。
他们接到的委托，是要将孙良安然无恙地带回去，万瑾作为孙良带出的“重要研究资料”，不用说也肯定是要安全带回去的，没到万不得已，林终还不想就这么放弃任务，眼下最好让孙良先看顾万瑾，战斗就先交给他和芙兰。
不过芙兰的能力，基本上都是针对生物的。这种连穿戴者都没有的无人机甲，对她来说无疑是比较棘手的目标。
这时芙兰突然睁大眼睛，然后猛地一甩触手将万瑾扔了出去。
林终大吃一惊，刚想开口质问芙兰在做什么，忽然听到在路面上翻滚的万瑾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狂暴怒吼。
“不好！”孙良大喊。
万瑾不久前才发狂了一次，精神状态并不算很稳定。突然遭到袭击，她的精神再次受到刺激，属于深渊生物的战斗本能又一次压倒了理智。
芙兰察觉到万瑾准备撕扯自己触手，条件反射地将她甩了出去。
机器人举起汽车扔向一侧，令汽车滚向路边的野地。听到动静的万瑾扭过头，正好看到机器人抬起另一条连接着炮管的机械臂瞄准自己。
感受到了对方的动作带着攻击意味，万瑾怒吼一声突然冲向机器人。
“干！！”林终感到一阵头痛。
这小鬼在发狂状态下是真的没有任何智商可言，要保护的对象会自己冲向敌人干架，还有比这更操蛋的保护任务吗？
眼看那炮管就要发射出什么东西，林终马上开启子弹时间，迅速找好射击角度，抬起高斯步枪瞄准机器人机械臂的关节连接处，打出了一发穿甲弹。
穿甲弹高速穿透机械臂的关节，恐怖的动能使其发挥出了超常的破坏力，在关节处打出一口不小的缺口。
机械臂失去了部分动力，原本瞄准万瑾的炮管下移。
如沥青一般的黑色粘液构筑的捕获网从炮管中射出，全部打在机器人脚边只有几米远地方。
这时万瑾已经冲到距离机器人只有十多米远的地方，突然野兽般奋力一跃，直接越过这十多米的距离，一把抱住机器人那条刚刚挑衅过她的机械臂上，双手化爪撕扯刚刚被林终打穿的机械臂关节，手上覆盖的力场竟硬生生将半条机械臂扯断下来！
“哈，好像能派上点用场啊！”林终忽然眼前一亮。
96、配合作战
万瑾跟着机器人的断臂落下，脚刚着地就又重新扑了上去。
机器人的一条机械臂上展开一面三角形的盾牌，挡下万瑾的冲击的同时反过来压制，将她压倒在地。
万瑾发出嘶吼，以卧推的姿势试图用力场推开盾牌，但机器人的力量和叠加上来的重量显然超出了她的力量极限，令她动弹不得。
林终再次举枪瞄准，机器人的头部突然转向他，额头部分突然伸出网格状的发射口。
预知在林终脑中闪现，他看到那发射口火光闪现，随后无数刺针飞出，直接覆盖了他身处的位置，也扎满了他的全身。
他开启子弹时间迅速逃离，飞针弹射器如同被慢放的影片那样涌现火光和烟雾，无数飞针如雨点般落在林终原本站着的位置上，林终甚至能看清每一根飞针的弹道。
大范围的飞针射击，有点类似铁砂制成的猎弹。
飞针很细，发射速度也不高，可以看出来杀伤性很弱，林终猜测那上面应该涂了麻醉剂之类的东西。
趁着子弹时间还未结束，他抬起高斯步枪，打穿机器人压制万瑾的那条机械臂。
机器臂的动力被卸掉，万瑾得以推开那条机械臂脱身。
机器人本来将一部分重量压在盾牌上，被林终打穿机械臂后支撑力减弱，一下子失去了平衡。
它赶紧用右侧仅存的那条机械臂支撑住自己，身体变成了半跪支撑的姿态。
这时万瑾又扑上了刚刚压制自己的那条机械臂，再次撕扯被林终打穿的关节连接处，又卸下了机器人的一条小臂。
虽然没有多少理智，但战斗的直觉很敏锐——林终迅速对万瑾做出了一个评价。
她会主动追击机器人身上被林终打穿过的薄弱处，不知道是单纯的本能，还是在中央研究所曾接受过某种程度的训练。
林终迅速给高斯步枪更换了一枚子弹，瞄准了机器人的身体。
只攻击机械臂可不够，林终猜测这机器人的中枢应该在体积最大，装甲比较厚实的躯干部位。
他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穿甲弹轰击机器人的胸甲部位，轻而易举地击碎装甲穿了进去，穿甲弹带着强动能，竟炸出了一个拳头大的孔洞。
这机器人显然是专门用来对付成体级别及以下的深渊生物的，身上的装甲强度堪比一辆坦克，抓捕万瑾倒是绰绰有余，只不过这次它碰到了计划之外的对手。
林终自己也只有成体级别的上位者能力，而且能力没有直接杀伤力，但只要他手里这把高斯步枪和配套的穿甲弹能破这机器人的装甲，这东西对他来说就是个靶子。
打了这么一枪，机器人的动作卡顿了一下，但并没有停下动作。
看来还是没打穿中枢的控制部分，林终正准备举枪等高斯枪冷却下来再射一发，这时万瑾再次扑上去，如同一只灵活的猿猴挂上机器人的肩膀，直接自己的手伸进了刚刚被林终打出的那个巨大的弹孔。
在她伸手进去的撕扯的时候，在芙兰的控制下，暗红色的粘稠液体从她指尖和皮肤表面大量渗出，立刻被万瑾覆盖在体表的力场当成异物排出。
这些粘稠液体落入机器人内部，迅速聚合成一个不定性的黏菌形态的寄生体，它生长出无数网状的血色细丝，开始在机器人的内部探索。
机器人抬起仅剩的两条机械臂想把万瑾抓住，这时万瑾搅动伸进去的手，肆意地破坏内部的结构，然后随手抓住什么就往外撕扯，林终清楚地望见她拉出了一串断掉的闪着电火花的电缆，多亏有力场的隔绝，她并没有触电。
机器人的机械臂突然停滞了下来，动作明显变得僵硬。
“林终，打它腹部的正中央！”芙兰突然发出提示。
林终有点意外，但还是照做了。
他再次举枪瞄准，避开万瑾击穿了机器人的腹部。
万瑾一看到这猎物身上出现了新的伤口，马上兴奋地跳下去故技重施，再次撕扯出了大量的零件碎片。
机器人抽搐起来，关节处爆出电火花，随后双腿像是被抽走所有的力量，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弯折下去。
它轰然倒下，万瑾一看到机器人压下来，马上灵活地逃开，随后又跳到倒下的机器人背上，猛地拍了几下，确认这猎物已经“死”了，突然兴奋地张开双手，仰头嘶吼起来。
林终观察了好一会儿，才暂且确信这机器人已经被他们干掉了，长出了一口气。
芙兰径直朝机器人走去，林终隔着一段距离跟上，出声提醒：“小心点，那东西说不定会自爆的。”
靠近机器人有点危险，但他们得先把万瑾弄回来。
他们刚接近，站在机器人背上的万瑾当即转向他们，发出威慑性的低吼。
林终下意识地举起枪，结果万瑾一看到举枪的林终，忽然脸色一变，一脸害怕缩起了身子，
林终不由得苦笑起来。
看起来暴走的万瑾对眼前这个曾打断自己一条腿的男人，依然有着很深刻的印象。
“把她弄下来吧。”林终对芙兰说道。
芙兰点头，立刻操纵之前植入万瑾体内的寄生体发挥麻醉效果，万瑾突然身体一颤，随后双眼翻白昏死过去，芙兰伸出触手接住倒下的万瑾，将她从机器人上面搬了下来。
从机器人缝隙中钻出了一团红色的黏液，芙兰又将触手伸过去，将其回收。
“刚刚那团史莱姆一样的东西也是你的寄生体？”林终反应过来。
“是的，我的寄生体可以变成原生质的形态。我从这小孩体内再复制出了一个额外的寄生体，排进了这个人形机械里面进行探查。”芙兰解释。
“难怪你刚才能找到这东西的要害。”林终回答。
读取完寄生体带回的信息，芙兰若有所思地点头：“果真如此。”
“你发现什么了？”林终提问。
“这个人形机械的腹部，有一个容器，里面存放着人类的大脑。”芙兰平静地说出了答案。
林终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还没等他发表什么感想，机器人的腹部已经开始冒出黑烟来了。
“赶紧离开！”林终当即意识到机器人开始自毁了。
芙兰用触手搬起万瑾，跟着林终迅速远离了机器人。
炽烈的火焰很快从机器人的腹部涌现，剧烈燃烧持续了大约一分钟，随后一场爆炸将机器人的腹部彻底炸毁。
林终看着这一幕，然后向芙兰提问：“那个会飞的东西还在附近？”
芙兰转头扫了一眼：“还在那里呢。”
林终扭头看向同一个方向，他什么都看不到，但他能想象到无人机的摄像头依然对准着这边，有人在透过那摄像头看着他们。
无人机的残骸沾着人类的脑浆，这台机器人里也装载着人脑，看来无根要塞应该是掌握着某种将人脑植入机械来代替AI的技术。
诚如孙良所言，无根要塞搞研究的下限恐怕真的比中央区研究所还要低，被他们抓住会有什么下场，真的是想都不敢想。
眼下，他们也只能先徒步回到镇子上先了，林终只能祈祷无根要塞只在附近配置了这么一架战斗机器人。
97、维德博士
遥远的大陆北部，一条特殊的列车在冰天雪地中飞速驶过，列车悬浮在距离地面大约两米的低空中，一共七节车厢，每一节车厢的尺寸都足以和一栋八层的商品房相当，同时都有着厚实的装甲，外侧安装着难以计数的火炮、机枪还有各种奇怪的发射器。
这样七座要塞衔接在一起，能以五百公里的时速移动，这正是排名第二的曙光猎人，罗伯特·维德博士为自己打造的探索基地——无根要塞。
而现在，要塞的主人，正在第一节车厢中央的工作室，背着手欣赏着面前投影出来的监视画面。几乎完全机械化的身躯，让他看起来像是穿戴着一套简易的机甲，银色的头部光滑如镜，屏幕上显示的画面倒映在上面。
画面中是一条公路，两男两女站在公路上，不远处公路的正中央躺着巨大机器人的残骸，还在不断冒着火光和黑烟。
“确认编号32050渔夫型自动机甲被摧毁，已执行销毁程序。”合成的电子音向维德博士汇报。
维德博士心念一动，监视画面局部放大，仔细地显示出了其中一个男人手里拿着的外形古怪的枪械。
“检索！”维德博士下达指令。
屏幕中很快弹出一个小窗，里面开始闪过大量枪械的图片和资料，最后停在了一张设计草图上。
“荒原公司测试产品，8mm高斯步枪试作品，外形相似度85%。”AI向他报告检索结果。
“玩具。”维德博士只给出了这么一个评价。
虽说只能算是玩具，但对付渔夫型这种轻装甲目标确实已经够了。
这男人为什么会有荒原公司的试制品？
他又调出了自动机甲被摧毁前的数据报告，一串长长的报告，他的目光最后定在了其中一排：“检测到生物污染。”
维德博士开始回放前面的监控内容，反复播放了几次林终突然加速和芙兰伸出触手的画面。
许久，他将画面中林终和芙兰都标上了红色的方框，然后向AI发出指令：“生成捕获方案，行动期限三小时内。”
“推测目标总体战斗力可能超过使徒级，范围内未找到可匹配战力。”电子合成的声音成在这里停顿了数秒，然后继续汇报，“已生成两个方案，方案一，启用‘人造天使项目’实验体——”
“否决。”维德博士没听完方案就跳过了。
“方案二，中断预定探索计划，由您亲自执行抓捕，将‘缸中大脑’与‘永动机’搭在至二号机朝目标地点发射——”
“否决。”这次维德博士回应得稍微迟了一点，但还是相同的回答。
AI陷入沉默，最后给出了一句：“无可用方案。”
“可惜了。”维德博士自语道，脸上依旧倒映着屏幕中显示的画面。
虽然是很令人感兴趣的个体——比中央区流出的那个实验体显然更有价值，但眼下，确实难以找到机会。
“将他们加入抓捕项目列表。”维德博士给出了最后一个指示。
……
和抓捕机器人战斗落幕五个小时后，林终第一次真正放下心。
车辆被机器人毁坏，他们不得不徒步返回城镇，来到教堂寻求帮助。
教堂的自警队队长没有怠慢，将运输物资的货车暂时借给了他们，靠着这辆车，林终得以载着一行人抵达最近的方舟基地，也成功和修女取得了联络。
就在他们接近方舟基地的时候，那台一直跟随者他们的无人机，总算是消失在了芙兰的视野中，看起来无根要塞眼见抓捕无望，最终放弃了继续追踪，以免再次失去一台无人机。
“真是辛苦您了，林先生，还有芙兰小姐，我代表恩济会向您致以诚挚的感谢。”
在方舟基地会议室，视频通讯的全息投影中，听取了整个事件的报告后，伊思修女向林终等人点头致意。
“感谢就免了吧，关于这次的委托，我有些意见要提。”林终摆摆手。
“明白，这次的任务出现了意料之外的状况，让您遇到了计划之外的麻烦，这完全是我们的责任，是我们提供的情报不足让您承担了不必要的风险，我向您致歉。这次的任务报酬我们将补偿您所有的损失，并额外追加两倍，您看如何？”伊思修女马上就接过话去。
“话都直接给你说完了。”林终听完忍不住笑了出来，随即正色起来，“我只确认一件事，这真的是你们情报不足，还是你们刻意隐瞒，安排了某种考验给我们？”
“请您相信我，就算想试探您，我也是会掌握分寸的。”伊思修女面不改色地回答。
林终盯着修女看了会儿，点点头：“这倒也是，就按你说的那样处理吧。”
“感谢您宽宏大量。”伊思修女露出微笑，“你们完美地完成了委托，我很期待今后的合作。”
“那我们先前约好的……”林终提醒道。
“当然，会遵守诺言。”伊思修女回答。
“那、那个……”一直在后面焦虑等待的孙良小心翼翼地朝伊思修女开口，“你们，真的是恩济会吗？”
“是的，孙先生，我们是恩济会的武装部队，济世方舟。您可能先前并不清楚济世方舟的存在，但请您放心，无论是济世方舟还是整个恩济会，我们的理念都是一样的。”带着和善的笑容，伊思修女回答了孙良的问题。
“那，我们会受到怎样的对待？”孙良紧张地来回指指自己和依旧一脸懵懂的万瑾。
“我理解您的顾虑，但是请您放心，我们寻找您，主要是为了给您提供保护。我们对中央区进行的秘密研究还是有一定了解的，对于其中不人道的内容，我们持批判态度。您为良知所采取的行动，毫无疑问是高尚的，请允许我向您献上敬意，我们诚挚邀请您加入我们，成为我们的一员。”伊思修女向孙良发出邀请。
“这个……”孙良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展开，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没关系，您可以慢慢考虑。在那之前，我们会为您提供安全的住处的。”伊思修女接着说道。
孙良稍微松了口气，但紧接着又想到了一个问题：“那，小瑾呢？”
上架感言
上架了，接下来会同时上传两章，下午会尽早码出第三章，能力有限，各位读者多担待。
还是厚脸皮地求一波首订，虽然不能保证有爆更，但姑且会做到持续稳定的更新，保证不鸽，另外上架让读者付过钱的书我是绝对不会切掉的，这是职业操守，请诸位放心。
如果觉得本书还看得过去，还请多多支持一下，谢谢了！
98、上位体的进化方法
全息投影中的尹思修女将目光移向一直拘谨地捏着衣角的万瑾。
林终向她说明了整个委托的过程，自然也说明了万瑾的经历，还有当前的状况。
“依照恩济会的理念，我们自然也会尽可能地提供救济，请放心。不过她现在的状况，还是比较危险的，最好尽快给她安排治疗，让她恢复到可以自控的程度。”尹思修女回答。
孙良听修女这么说怔了一下，随后试探性地问道：“听起来，你有办法治好她？”
无论是十八区还是中央区的研究所，都曾为了研究上的便利，试着想办法让万瑾的精神状态稳定下来。但无论是何种形式的精神疏导，基本上都只是治标不治本。
一遇到什么刺激，万瑾很容易失去理智，自动激发巨人种的力量，然后攻击周围所有她认定有威胁的存在。
但这个修女却轻描澹写地说尽快安排治疗让她恢复，就仿佛谈论一个小小的手术。
“对，我确实有治疗方案。”尹思修女还真就点了点头。
“那能拜托您吗？”孙良喜出望外。
“治疗方案我会提供，但这或许……”尹思修女看向林终，“需要林先生的协助。”
“我能做什么？先说好我对心理学精神学什么的，基本上没有任何了解的。”林终微微皱眉。
“请放心。这孩子需要的并非心理疏导，而是正确的进化。”尹思修女说。
“这是什么意思？”林终问。
“这孩子目前的病情要总结起来，其实就是在缺乏条件的情况下强行进化所导致的精神污染，第一次移植器官，她没有注射到足量的血清来移植深渊生物器官的侵蚀反应。随后她单纯通过进食摄取进化因子，却没有经过多少狩猎仪式就强行进化到成体。我们要做的就是让她经历一次正确的进化，让她回到进化之路的正轨上。”尹思修女说明起来。
“所以就是想办法让她成为上位体？”林终稍微理解过来了。
“对，因为您正好也有相同的目标，我认为您和她的进化计划正好可以一起安排。”尹思修女笑道。
“等下，还要继续让小瑾接受那种实验吗？”孙良突然拔高了声音。
“我们所提供的方案是以让她恢复正常为目的的进化，和您过去在研究所见过的，让她病情恶化的强行进化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尹思修女解释。
“可、可这毕竟还是会让她变得距离一般人类越来越远啊，难道就没有让她变回普通人的选项吗？”孙良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很遗憾，目前是真的没有。一旦成为进化体，就没办法再变回普通人类了。”尹思修女很笃定地回答，“我们只能面对现实，既然她已经变成现在这样，也就只能选择与这股力量共存了。而且中央研究所应该还在寻找她的下落，也有别的势力，比如丧钟教团，还有前面你们提到的无根要塞，也可能会尝试抓捕她，我们提供的保护并非万全，我认为她最好还是要拥有一点自保的能力。”
孙良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现实摆在眼前，万瑾的病情确实不得不处理。应激就会暴走的精神状态根本就是个定时炸弹，谁也不能保证将来她会不会因此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
林终抱着手来回看看孙良和尹思修女，最后看向万瑾，突然发现万瑾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不如听听这孩子自己的意见？”他开口道。
尹思修女和孙良同时看向万瑾，目光突然集中到自己身上，万瑾意识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我、我……”
“不要紧张，你尽管说出自己的想法。”尹思修女柔声宽慰。
万瑾垂下眼睛和其他人对上视线，但还是从嘴里挤出了声音：“我也想，能控制好自己，如果我那个时候能控制住自己的话，妈妈她大概就不会……就不会死了。”
“小瑾，这不是你的错……”孙良叹了口气。
“妈妈给我手术，只是想让我活下去。她活着的时候，每天都在担心我。我不想她去了那个世界，也放不下我。”万瑾小声说道。
孙良看着她，表情慢慢松弛下去。
万瑾自己并不抵触自己的身体逐渐远离常人，而开始接近怪物，第一个让她身体变成这样的是她的母亲，万云虹的目的也只是想让她活下去而已。
只要能活下去，哪怕不是以正常的人类姿态。
这小丫头看起来不谙世事，实际上骨子里还挺有大人样的。林终心想。
“好吧，如果只有这个办法的话。”孙良放弃了干涉。
“林先生觉得可以吗？”尹思修女笑着看向林终。
“如果不会给我带来太多麻烦的话，可以考虑。”林终回答。
“那接下来就我们仔细的讨论一下之后的安排吧。”尹思修女说完看向孙良，“研究员先生，您从离开中央区开始就一直奔波到现在，应该已经很劳累了吧？现在您可以稍微放下心来，好好休息一下了。”
孙良听出这是让他回避的意思，他看看万瑾，想到接下来自己也只能听从对方安排，就点了点头。
一名方舟部队的执勤人员走进会议室，领孙良离开了。
唯一算得上熟悉的“叔叔”离开房间，万瑾的表情明显更加紧张起来。
“没事的，放轻松一点。”尹思修女对万瑾安慰道。
万瑾看起来稍微放心了一点，怯生生地点了点头，但还是有意无意地朝林终那边瞥去。
“放轻松。”林终注意到她的视线，也随口提了句。
结果万瑾一和他对上视线表情就又明显紧绷起来。
“心率大幅度上升，检测到肾上腺素大量分泌。”芙兰通过寄生体监测万瑾的状态，“林终，你吓到她了。”
“我没有刻意吓唬她啊……唉算了。”林终干脆放弃了辩解，万瑾对他的害怕似乎有那么点根深蒂固。
他转向尹思修女：“还是先说明一下进化的方法吧。”
尹思修女点头，开始了说明：“上位者从成体进化到上位体需要满足两个条件，一是和之前一样，积累足够的狩猎和进食，然后第二个就要完成一场祭祀。祭祀内容是亲手杀死一头上位体的深渊生物，在黑太阳出现时，用它的血浸染身体，沐浴黑太阳的照耀。”
99、实习生
“也就是说，只有在黑太阳出现的时候才能完成进化？”林终听完眉头就压紧了。
看来深渊生物和上位者的进化，或许是和末日灾害息息相关的。
这个情报，协会并没有向深渊猎人公开过。
林终觉得联合政府的研究所内部多半是知道的，只是为了防止有更多人——尤其是古神信徒和深渊猎人去尝试上位者的进化方式，所以封锁了部分情报。
“没错。下一次黑太阳出现，是在下下个月的十二号，在这期间，你们要尽快使自己达到进化的临界点。”尹思修女说明。
“你能预测黑太阳出现的时间？”林终忽然皱起眉头。
联合政府的各个机构，包括军工研究所都对三大末日灾害投入了很多资源进行研究，期望就算没办法阻止灾害爆发，至少能尽早做好预警工作，然而收效甚微。
现今的预报技术最多只能提早个一两分钟，而且很多时候还会因为发现不了征兆而无法预测。
而尹思修女却很笃定地表示两个月之后会出现黑太阳。
是因为她是半神？林终在心里猜测。
万一能提前预测末日灾害，毫无疑问可以大大降低人类文明受到的冲击。
恩济会以让文明脱离末世苦海为宗旨，如果有办法预测末日灾害的话，没理由不公开。
“不，这也只是我们偶然间得到的情报。”尹思修女从容不迫地回道。
“情报来源？”林终追问。
“这点，暂且不方便公开。但请您相信我们，这是一个可靠的情报。”尹思修女回答。
“两个月后会出现黑太阳的事情，你们有对外公开吗？”林终问道。
“暂且有通过一些渠道向联合政府发出过警告，我们也预计在两个月后向各大教会发出预警。”尹思修女回答完，似乎看出了林终的疑虑，补充道，“我们这边也想让更多人得到拯救，但外界形势复杂，我们也有不少顾虑。而且相较于黑太阳这样的灾害，我们更需要警惕《毁灭记》中记载的，毁灭一代文明的古神苏醒。”
林终轻轻点头，但心里依旧对这个说辞半信半疑，尹思修女避而不谈的部分实在太多了。
他隐约有种感觉，对恩济会而言，拯救更多人可能是一个主要的目标，但绝非第一要义。
“那也就是说，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就是找个污染区打猎，等两个月后，提前狩猎一只上位体，为下下个月的仪式做准备？”林终自己做了个总结。
“没错，基本上就是重操您的老本行。”尹思修女笑着说道。
“然后还要带上她？”林终抬手指指万瑾。
万瑾被他指得有些不知所措。
“您是这方面的专家，我相信您的能力，您也是我们能找到的最合适的人选了。”尹思修女说。
“带一个完全没有狩猎经验，甚至连心智都不算完全的孩子进入深渊？恕我直言，进深渊打猎可不是郊游。”林终严肃地说道。
他自己曾是深渊猎人，很清楚在深渊活动伴随着多大的风险。
哪怕是带一个经过培训的火种级新人，他恐怕都要再三斟酌，更何况是一个完全没有经验，而且精神也不稳定的小孩。
“有芙兰小姐陪同的话，我想风险应该是可控的。她不仅能保障你们的安全，还可以控制住这孩子的状况。当然我不推荐让她直接插手你们的狩猎过程，这会对你们之后的进化产生不利的影响。”尹思修女回答。
“可你这基本上不就是完全把这小孩推给我们带了吗？你也说过了中央研究所想抓她，带着她我们也会有被盯上的风险啊。”林终不由得提起意见来，他感觉尹思修女这样将万瑾直接交给他，颇有几分道德绑架的意味。
“我们当然也会提供帮助，车辆，后勤物资，还有基本的武器配置，我们都可以提供，而且是在两个月间持续提供。另外您愿意带着她的话，我们也可以提供一些资金上的支持。”尹思修女回答，“当然，我们也只是提出这么一个请求，是否接受取决于您的意愿。您如果拒绝的话，我也会另行安排，只不过对这孩子而言，风险无疑会更大一些。”
林终陷入沉思，他很犹豫。
对于万瑾的经历，他倒也并非全无同情。但同情归同情，要让他为此平白无故地背负额外的风险和麻烦，他肯定是不情愿的。
万瑾来回看看尹思修女和林终，从两人的对话中，逐渐理解了状况。
她听得出来，自己的“病情”想要得到缓解，可能会需要这个“大叔”的帮助。
“那个……”她试着向林终搭话，“大——”
她下意识地想叫对方大叔，“叔”字刚到嘴边，林终扭过头看她：“啊？”
“大哥哥！”万瑾赶紧改口，同时背后直冒冷汗。
“随便你怎么叫吧。”林终看出她刚刚是改了口，轻轻叹了口气，“你想说什么？”
“我也，求求您了。帮帮我吧，我想变得正常。我……我……我会报答您的。”缺乏和人沟通的经验，又对林终抱有畏惧，万瑾只能做出一点笨嘴拙舌的恳求。
“可你能做什么呢？”林终考虑得还是比较现实。
“我现在可能什么都不会，但我以后可以听您的安排，为您工作……”万瑾小声回答。
“工作啊……”林终打量万瑾。
要说能力，万瑾倒并非没有，巨人种的力量，其实是很实用的。
和那个机器人战斗的时候，万瑾虽然发了狂，但确实也发挥了不小的作用。如果万瑾能够控制自己的力量，确实在很多事情上能帮上忙。
“林先生，我觉得这是一个值得尝试的想法。”尹思修女突然插话进来，“这孩子恢复以后，也得为自己将来考虑，她不可能一直靠他人的救济生存下去。她应该学会用自己的力量谋生，您可以暂时让她成为您的队员，让她完成您安排的工作，为她提供指导，无论是进入深渊狩猎，还是协助我们的委托都可以。就当她是一个……实习生怎么样？”
实习生……
林终再次打量万瑾，万瑾接上他的目光，还是有些露怯，但还是努力没有避开。
他思考许久，最后给出了回答：“好吧。那先说好，我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你一下，但不一定能保证你的人身安全。”
100、不靠谱小队
两天后，中部地区一座村庄附近。
林终将车停靠在村子外面，观察了一下。
这座村子的外围，搭着土质的围墙，看起来最近刚翻修过。
通着大道的地方有一座大门，围墙里侧用脚手架和铁皮建了一座简易的哨塔，有人在哨塔里坐着值守。与其说是村庄，不如说是一座山寨。
林终将车开到大门前，用扩音喇叭和对方对了下身份，里头值守的人就为他打开了大门。
两天前，从尹思修女那里得知了进化上位种的方法后，他姑且确定了一下接下来两个月的行动方针——发育。
他们必需打怪升级，为两个月后的进化积累条件。
要狩猎深渊生物，进入污染区无疑是最直接的方案。
他们可以选择回到南部十八区附近，进入林终最熟悉的六号污染区狩猎。
但反复斟酌之后，林终认为直接带万瑾进入深渊还是有一点冒险。
弥漫灰雾的深渊，以及在灰雾中出没的古神卷属，都可能给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万瑾带去比较直接的精神压力，万一她反复出现失控，无疑会严重影响到林终自己的狩猎进度。
然后就在前一天，尹思修女再次联系了他，给了他一个提议：尝试下之前发布的那个狩猎委托。
先前尹思修女为了测试他们作为合作者的实力，曾向他们发布三个任务供他们选择，其中一个，就是解决掉中部地区一座由恩济会建立的村庄附近出现的深渊生物。
当时林终选择了寻找出逃研究员的任务，剩下的两个，济世方舟自行安排了当地的方舟基地去处理。
解决通缉犯的任务，当地的方舟部队空出人手之后很快就解决了。
而讨伐深渊生物的委托却没有进展，济世方舟曾派出一支队伍去村庄附近的荒废城市搜索了两天，结果一无所获，最后只能暂时认定为怪物已经离开。
然而就在前一天，村庄再次有人在城镇拾荒的时候遇害，搜索的人只找到一地刚留下不久的血迹。
陷入恐慌的村庄，不得不再次派人赶往济世方舟的联络点求助。
林终考虑了一番，最后选择先接下这个委托。
先前这个委托最让他犹豫的部分，就是搜索工作的难度。
现在一天前才有人被怪物捕食，从那个现场出发，靠芙兰的搜索能力，运气好可以直接找出怪物在那片区域的巢穴。
在污染区外狩猎怪物，风险肯定是要低一些的，正好可以让完全没有狩猎经验的万瑾稍微适应这个过程，而且这样除了狩猎的收益，还有额外的报酬可以拿。
在济世方舟的基地准备好车辆、武器和其他物资后，他便带着芙兰和万瑾出发，来到了发出委托的村子。
将车开进村子之前，林终扭过头，对后排的芙兰和万瑾说道：“接下来我们去见发出委托的村民代表，之后会有人给我们带路去现场。交涉由我来，没有必要的话你们不用发言，听明白了吗？”
“好。”芙兰点头答应，然后问了句，“我们什么时候吃饭？这里有什么好吃的吗？”
“我们不是一个小时前刚吃过吗？”林终微微皱眉，然后看向没有吭声的万瑾，“刚刚我说的你听到了吗？”
“知、知道了，大哥哥……”万瑾垂着眼睛用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声音回答。
“大哥哥听着真有点怪，趁现在我们干脆统一一下，以后你作为我的队员，就喊我终哥好了。答话的时候大声一点，还有，看着人的眼睛说话。”林终严肃地说道，“你这个样子，别说委托人，我都没法放心。再回答我一次！”
万瑾抬起眼睛，一接触到林终的视线又低了下去：“我……知道了，终哥。”
“直视我！”林终的口吻变得严厉起来。
万瑾勐地缩了一下肩膀。
“心率超过一百五十，检测到大量肾上腺素分泌。”芙兰在一旁说道，“林终，考虑到她的精神状态，我不建议你继续恐吓她。”
“我没有恐吓她！”林终长叹一声。
万瑾在亲自拜托他的时候，一度显现出过直面他的勇气，结果过去一天后，马上就又变回了那副畏首畏尾的德性。
我有这么可怕吗？林终不禁心想。
时隔多日，他再次担任起一个三人小队的领队。
说实话这个小队的战斗力远远超越了他之前的队伍——光芙兰一个人已经基本上能顶过他们全队了。
但跟她们一起行动，却总让他有种心里没谱的感觉。
不过，再怎么不靠谱也应该比会在队友背后开黑枪的人好。
被许忠义背叛的经历，大大降低了他对队友的要求。
进入村子后，他们很快就被带到了村民代表那里。
村民代表是一个约摸三十多岁皮肤黝黑的男人，体格还算健壮，只是脸上没什么精气神。
“欢迎你们，我是这里的教堂负责人，也是这里的村长。实在抱歉，又劳烦方舟的各位远道过来，但我们真的没有办法了……这一次无论如何都必需找出那怪物，不然这里就真的没法住人了。”村长说明的时候，难掩脸上的疲态。
“好，我们就是为此而来。现在就带我们去现场吧。”林终和对方握了握手，也是直奔主题。
“那真是太好了。”村长努力扯起嘴角笑笑，又有意无意地看了眼林终身后的万瑾。
林终从这个人脸上读出了顾虑，林终倒也能理解，首先，他们这边的人数就很让人难以放下心来。其次，万瑾不仅外表只有十五六岁，因为过去的厌食经历，体型还异常干瘦，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个战斗人员——不如说，看起来反而更像个需要队伍分心去保护的累赘。
“由您带我们去现场吗？”林终提问。
“不，我还没去过那里，会有一位自警队的……啊，她已经来了。”村长的目光越过林终的肩膀。
林终三人一齐转身，一个看起来有些敦实的中年女人沿着村道走过来。
“丽霞，他们就是这次来帮忙的……”村长开始介绍。
结果对方打量了一下林终他们，又看了眼万瑾，眉头当即皱了起来：“只有三个人？恩济会真的有打算帮我们吗？”
她看向林终，严肃地说道：“年轻人，你老实回答我好了，你们是不是就是来走个形式？是这样你可以直说，趁早让我们死心。”
“丽霞，你这说的什么话……”村长大为尴尬。
“我们只有三个人可能让你有些顾虑，不过我以前当过深渊猎人，有这方面的经验，虽然我也不能百分百保证马上能解决这件事，但我会好好执行任务的。”林终盯着对方的眼睛，认真回应。
“那这孩子又是怎么回事？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她真的没问题。”中年女人又扫了眼万瑾，眉头始终没有舒展开来，似乎对她很不满意。
被陌生人这么打量，万瑾的表情愈发紧绷起来。
“她是新人，但也确实是战斗人员，不用操心，还是先麻烦你带我们去现场吧。”林终迅速揭过关于万瑾的话题，朝中年女人伸手，“我是这支队伍的领队林终。”
“好吧。”中年女人似乎勉强接受了下来，跟林终握了握手，“我是这里自警队的负责人，刘丽霞。”
101、守护灵种
林终开车载着管着村寨自警队的女队长刘丽霞，前往之前村民被怪物杀害的现场。
一开始，林终还有些担心。
刘丽霞见面似乎对他们这个看起来并不算靠谱的队伍颇有些微词，出发之前，他还看到村长拉着刘丽霞苦口婆心地小声劝了什么话，他隐约听到一句“不要冲动”什么的，这让林终有点担心这女人会不会在车上不断跟他们碎嘴抱怨，甚至说些什么不太好听的话。
好在这个女人全程基本上都算比较沉默，开口基本上都只说明一些有用的信息。
从她嘴里林终了解到了一些基本情况。
当地村民拾荒的城镇，距离村寨不过五公里，有公路可以通行，村子每天会派出十个壮丁，去城镇搜索能用的生活用品、家具还有各种有用的材料，然后用一辆货车将东西全都拉回来。
就在不久前，有三个同组的男人失踪了，同伴四处搜索，结果只找到了一具残缺的尸体、破碎的衣物还有一大滩血迹。
这让村民人心惶惶，多日来都不敢再接近镇子，他们还翻修加固了村寨的围墙。
建立村子的恩济会教堂很快就派了个人，开车向恩济会在荒城的联络点求助。
然后到了三天前，中部地区一座济世方舟的基地才勉强调出一队人去镇子上搜索，但奈何人手和时间不足，没办法进行彻底的搜查，面对未知的怪物，调查人员也不敢分开行动，这大大限制了搜索的效率。
他们花了两天时间，什么都没找到，村子里就有人乐观地认为怪物大概是已经离开了。
就在隔天，有两个年轻人耐不住性子，不听劝告，开着货车去了镇子上。
结果两个人都没有回来。
村里的大多数人不太敢去查看状况，最后还是刘丽霞带了自警队里两个胆大的人去看了状况，结果看到的是一地的血，还有一点内脏和碎肉。
刘丽霞描述这件事的时候，一直带着一种镇定到有些麻木的神情，说完就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好一会儿过去，她看向前窗后视镜，结果正好和万瑾通过镜子对上视线。
万瑾移开了目光，刘丽霞微微皱眉，又开口跟林终搭话：“这孩子多少岁了？”
“这很重要吗？”林终手握方向盘，目不斜视地回道。
“这么小的孩子都要上战场，你们就这么缺人手吗？”刘丽霞问。
“这世道可没那么轻松。”林终只回了这么一句。
刘丽霞听完路上再也没有说过话。
很快，他们就进入了镇子，在刘丽霞的指路下抵达了现场。
现场的血液早已凝固，变成了红褐色，能看到一点疑似内脏的残骸。
下车后，林终稍微检查了一下，基本上确定是深渊生物所为，只是没有直接观测记录，也没留下什么明显的痕迹，还无法完全确定是什么种类和等级。
从行为模式看，这怪物应该是在捕食到人类以后，当场吃了一小部分，然后带回巢穴去食用。
既然有这样的习性，那从现场追踪到巢穴的成功率应该会很高。
他转向刘丽霞，发现刘丽霞居然正背对着现场。
想来也是正常的，这种血腥惨烈的现场，一般人也不会想多看。
芙兰自然是神色如常，而令林终感到意外地，万瑾也显得很镇定，知道是不是有在实验室适应过类似的场景。
他看看芙兰，芙兰朝他点头，示意附近有残留气味。
“可以了，我们先送你回去，之后再回来继续搜查。”林终对刘丽霞说明。
“我留在这里也没关系吧，你们只管搜查就是了。”刘丽霞说。
“你还想监督我们干活？”林终笑笑，“发生战斗的话，我们可没余力保护你，你擅自行动，还可能妨碍到我们，请你先回去。”
刘丽霞盯着林终不说话。
“请你回去。”林终加重语气重复，同时伸手打开车门。
刘丽霞这才默默地上车，其他人一起上车，林终，将车子重新开往村寨。
距离村寨还有一公里的时候，刘丽霞就表示要下车去巡视附近的田地，林终就干脆的把她放下去了。
林终掉头回去，看了眼后视镜，发现这女人还在直勾勾地看着这边。
“你在看什么？”后排的芙兰突然来了句。
林终下意识以为这话是对自己说的，一瞧前窗后视镜，却发现芙兰正看着同坐在后排的万瑾——万瑾正凑近车窗向后看。
“没什么……”万瑾有些慌张地重新坐正。
没几分钟，他们就又回到了现场，没有旁人在场，芙兰干脆地伸出了自己的触手，开始搜索附近留下的气味，然后开始带路。
“有点奇怪。”芙兰来了一句。
“说。”林终示意她有疑点就直说。
“地上留下的气味有点少，基本上……就只能捕捉到这些血迹的气味。”芙兰指着地面说道。
路面斑驳的痕迹中似乎混杂着少量干涸的血迹，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也就是说？”林终问。
“目标没有在地上行走，被害的人也没有被放在地上拖曳。他们就像是……”芙兰想了想，“浮在空中移动的。”
“守护灵种？”林终马上想到了最可能的结论。
守护灵种的古神卷属，能在一定程度上操纵自身受到的重力，令自己浮空移动，也可以在垂直的墙面上如履平地，也可以用能力轻易地搬起沉重的猎物，或者将猎物抛到很高的位置再摔死。成体以上还可以为自己制造一面肉眼无法观测的护盾，偏移子弹之类的攻击。
林终之前和孙良还有修女多聊了一些关于深渊生物的话题，了解过守护灵种的能力，其实是针对宏观层面的失量，改变重力和子弹移动的方向正是它诡异能力的真正原理。
林终发现无论恩济会，还是联合政府的军工研究所，所掌握的情报其实都比探索协会对猎人们公布的要多得多。
从现场出发大约走了两公里，芙兰突然说：“找到了，就在那里。”
同时，她指向一座远处的废弃商业楼。
随着距离拉近，林终也完全确信了芙兰的判断。
从那个方向，一股若有若无的腐烂味道飘了过来。
102、专业猎人
数分钟后，林终就在大楼二楼，找到了堆在一起的尸骸。
“这味道可真带感。”林终赶紧开启了头盔的过滤器，这里腐臭的味道相当浓郁，周围苍蝇不停飞舞。
这里无疑是那头怪物的巢穴，只是巢穴的主人似乎并不在家，林终他们突击进来稍微搜索一番，芙兰就表示这里没有活物存在的气息。
尸骸一共有两堆，一堆是人类的，一堆则来自于野生动物。
深渊生物在灰雾中似乎不需要特别怎么进食也能活下来，但一旦离开污染区，就需要像野生动物那样捕食。
对它们来说，人类是一种特别的猎物，它们会非常积极地捕食人类，尤其喜欢进食人类的大脑。
探索协会目前公认的说法，是这些怪物完全受古神意志的影响，要在古神苏醒之前，打扫掉这个星球上的文明生物。
而尹思修女之前曾跟林终提过另一种说法：进食人类，或许是古神卷属的进化所需。通过进食人类，古神卷属的智力才会得到提升。人类是得到智慧之果的文明生物，而深渊生物虽然是拥有扭曲物理法则力量超常规生命体，却唯独缺乏智慧，他们需要进食人类补全自己。
但无论是哪个说法，古神毫无疑问都是人类文明之敌。
“对讲器每人一个，芙兰去楼顶留意周围。万瑾跟我待在这层，万瑾监视东侧我们过来的那条大道，我监视西侧的小路，发现怪物出现就联络。”林终很快分配了任务。
他们要在这里守株待兔，等那怪物出现。
“怪物出来了，我要一起打吗？”万瑾有些怯生生地问道。
林终看看她，摇了摇头：“第一次就不给那么高的要求了，先观摩战斗也行，你先努力做到看到怪物时不要受刺激失控吧。芙兰先不要出手，我们有危险，或者我叫你的时候你再行动。”
“成。”芙兰答应得干脆，拿了对讲器就往楼上去了。
万瑾则还是一副忐忑不安的样子，林终看着她沿走廊过去的背影，在心里直摇头。
这样怯懦的性子，感觉很难派上用场啊，万一在团队作战中担任重要的职责时突然露怯，很可能会给队伍带来巨大的危害。
林终在心里决定如果去了污染区发现万瑾还是这样子，就干脆放弃带她了，这也算是对她负责，万一碰上上位体或者使徒级别的目标，就算有芙兰在场，林终感觉自己也只能做到全力保全自己，根本不可能有余力“带孩子”。
他在走廊来回巡视，监视着商业楼西侧的动静，一个半钟头就这么过去了。
林终并不着急，甚至搬了张椅子到窗边守着，观察道路的两个方向，等待怪物出现在视野中。
在巢穴等待猎物，需要的是耐心，耐心是猎人的美德。
荒废的土地，单调的街景，被黄沙覆盖的城镇寂静无声。
忽然间，远处的枪声打破了这片寂静。
南面！
林终当即从窗户往南面看，但这一侧什么都看不到。
怎么会有枪声？林终倍感疑惑。
“林终，在我们来的方向！”芙兰的声音从对讲器里传出，“那个猎物，在追之前跟我们一起乘车的那个女人！”
刘丽霞？
林终吃了一惊，他们明明已经把刘丽霞送回村寨附近了，怎么会又重新出现在这里？
而且是他们来的方向，那监视大道那一侧的万瑾应该也能看到了，但万瑾却没有及时报告。
他刚想跟万瑾问话，对讲器里突然发出一声惊叫，随后是一阵嘈杂的磕碰声。
“万瑾她直接从窗户冲过去了。”芙兰冷静地通过对讲机说明。
“搞什么？”林终奔向大楼东侧。
一接近窗边，他就看到了那个怪物。
那是一个漂浮着的形状不规则肉块，体积和一辆小型汽车相当，肉块的周围遍布长长的触须，六张血盆大口分布在肉块的各个方位。
对这个怪物而言，似乎并没有上下之分。
跟林终猜测的一样，盘踞这个城镇的怪物正是守护灵种的成体，幽浮灵。
它沿着街道飞快漂浮，刘丽霞在它前面气喘吁吁地飞奔，时不时地转身用手枪射击，但那些子弹，没有一枚打到怪物身上，在接近怪物的瞬间就偏移了方位。
幽浮灵的前方像是有一面看不见的曲面屏障，子弹打在上面就会沿着这个曲面滑走。
万瑾早已冲出了这一侧的窗户，踩着建筑二层的一整排窗台和空调外机敏捷地朝那里飞速接近。
失控了？
林终搞不明白万瑾为什么突然冲出去，但既然怪物出现了，他就该开始工作了。
他直接翻窗出去，踩过窗台跳向附近的道旁树下到路面上。
幽浮灵将自己身体受到的一部分重力转向了前进的方位，基本上一直都在加速，此时它已经接近了刘丽霞，即将伸出触须将她卷起。
这时万瑾突然踩着墙面奋力一跃，像炮弹那样弹向怪物，她握紧拳头从上方隔着大约两米的距离朝怪物砸去，覆盖在她全身的力场集中在砸出的拳头爆发出去，化为一个巨大的拳头击出。
幽浮灵几乎是出于本能地将自己的护盾转向了这个方位，力场汇聚的拳头砸在护盾上，仅仅被稍稍偏移了方位，还是擦到怪物的肉块主体，令它弹向一侧，撞到了路旁的大楼墙面上。
受伤的幽浮灵发出刺耳的嚎叫，万瑾摔在地上翻滚，也发出一声痛号，刚刚那一击几乎消耗她的全力，体表还没有来得及生成抵御冲击的力场。
怪物将目标转向还爬不起来的万瑾，这个时候林终已经接近过来，用手枪朝怪物射击。
子弹以固定的频率连续射出，怪物当即将护盾朝向林终，将子弹的飞行轨迹沿着护盾的曲面滑开。
林终一边射击一边朝幽浮灵接近，幽浮灵索性也直接冲向了林终，像一颗陨石那样斜向下砸了过去。
就在双方距离只有不到五米的时候，林终开启了子弹时间，幽浮灵撞过来的速度骤然减缓，林终快速冲锋，从幽浮灵下方直接冲到了怪物的另一侧，转身抽出高斯步枪开火。
他深知幽浮灵的弱点——这怪物的护盾，只能保护一个方位，从两个方位同时开火就能伤到它。他虽然只有一个人，但只要合理地用上子弹时间，就能抢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从护盾的死角攻击。
狩猎深渊生物，他是专业的的！
高斯枪的子弹贯穿幽浮灵肉块的中心，在另一侧炸出一个盘子大的弹孔，受到重创的幽浮灵再也没办法操纵重力，重重地摔在路面上。
“搞定。”林终面无表情地给手枪更换弹夹，瞄准幽浮灵开始补枪。
103、悲伤的母亲
手枪子弹的杀伤力有限，修女承诺过武器弹药都可以找方舟基地报销，林终也没有吝啬子弹，直接打空弹匣，然后再更换，再打空，直到那怪物没再动弹为止。
“你有没有事？”不远处，刘丽霞来到了万瑾边上，有些急切地问道。
林终刚想警告刘丽霞不要靠近，就听见万瑾小声回了句：“我还好……”
没有失控？
林终有一点意外。
他一开始怀疑万瑾是因为看到怪物紧张失控才突然冲去的，现在看来，她当时只是为了冲过去救人。
“你不来的话，她肯定不会有事。”林终大步走过去，板着脸跟刘丽霞喊话，“为什么要回来？这么想寻死吗？”
刘丽霞特意在村寨外下车，显然是专门跟过来的。
这片区域风沙很大，荒废的城镇街道覆盖着沙尘。
刘丽霞多半就是循着他们从现场出发到这里留下的车辙和脚印过来的。
刘丽霞目光呆滞地看看林终：“怪物的巢穴……是在附近吗？”
“就在那儿。”林终指指身后的商业楼。
“被抓走的人呢？”刘丽霞问。
“尸体堆在里面呢。”林终回答。
听到这句话，刘丽霞原本就没有什么神采的双眼，似乎变得更加暗澹了。
她转过身，有些一瘸一拐朝商业楼走去——先前被怪物追逐的时候，她摔到了膝盖。
这时芙兰从楼里出来，和刘丽霞擦肩而过。
“芙兰，你治疗一下万瑾，我上去看看。”林终指了指摔伤脚站不起来的万瑾，自己大步走进商业楼，径直上了二楼。
他很快就找到了刘丽霞。
这女人就站在那对散发着腐臭的人类尸骨当中，背对着林终，不停地翻找。
林终听到了她吸鼻子的声音，一开始以为是因为她被臭味刺激到了，过了一会儿才发现她是在抽泣。
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最后刘丽霞在尸堆中拿起了一件几乎被撕碎的针织衫。
她拿起那件针织衫，伫立许久，最后将其揽进怀里。
她抱着那件衣服开始流眼泪，一开始只是轻声啜泣，然后那哭声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撕心裂肺的悲鸣。
林终忽然明白了几分缘由，抱手在一旁等待。
他没有打搅刘丽霞，在等待方面，他一直都很有耐心。
时间过去了很久，万瑾和芙兰重新上来，芙兰看这个场面露出了几分疑惑的神情，但万瑾看到刘丽霞这样，却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有些悲伤地垂下眼睛。
刘丽霞的哭声仿佛平息了一些，林终这才开口说道：
“回去吧，叫村里的人把尸体带回去。”
“嗯。”刘丽霞的声音回得有气无力。
一行人重新回到车上，开车回到村寨，一路无言。
等到村里的人再去将怪物和牺牲者的尸体全都拉回来，已经是半天之后的事情了。
牺牲者的尸骨被亲属和恩济会教堂里的信徒稍微分拣了一下，然后堆起柴火烧了一遍，再埋进田地附近的临时墓地里，亲属们一起为死者举办了一个简单的葬礼。
林终站在田地旁，远远地望着墓地里的情形，刘丽霞一直站在一座坟墓前，表情麻木。
“没错，昨天死的两个年轻人中的一个，是她儿子。”村长站在他身边，回答了他的问题，“才十七岁吧，刘丽霞丈夫死的早，她一个人把儿子拉扯大。村子成立，刘丽霞以前当过民兵，就管起了自警队，她儿子也跟着一起。昨天他儿子非要去镇子上的时候，她骂了儿子一顿，吵了一架，没拦住，结果就出了事。”
“这种事情，你该早点说明的。”林终瞥了眼村长。
他已经明白了刘丽霞一系列所作所为的缘由，因为牺牲者里有她的儿子，所以她才会坚持带人去现场查看，到他们过来的时候，也只有她敢带他们去现场，但到了现场，她依然不敢多看那惨不忍睹的血迹一眼。
理智上她知道自己儿子不可能生还，但对奇迹抱有的那么一丝侥幸，驱动着她重新回到了镇子上，跟着他们找到怪物的巢穴。
恐怕她自己也没有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了吧。
林终能理解对方的感受，但刘丽霞的行动确实让他的狩猎出了点变数，所幸最后有惊无险。
“真的对不起。”村长由衷地道歉，“她一直都很冷静的，我也以为，她能稍微……唉。”
沉默了一会儿，村长开口道：“这一次，真是辛苦你们了。感谢你们救了这个村子，今晚就请你们在村子里留一晚，我们一定会招待的，千万不要客气，我现在去让人准备下啊。”
村长走远后，林终又扭头看向不远处蹲在田边好奇地观察青蛙的万瑾。
“万瑾。”他从背后叫道，结果全神贯注的万瑾被他吓得一个激灵。
“终、终哥？”万瑾有些局促地扭过头。
“你那个时候，是专门冲出去救她的吗？”林终开口问道。
万瑾怔了一下，随后以为林终是在为她擅自行动兴师问罪，低下头小声回道：“对不起……”
“没怪你，只是问下理由。”林终说。
万瑾憋了半天，最后只挤出一句：“我……不知道。”
林终盯着她看了会儿，打算就此打住，这时万瑾又小声来了句：“可能，她有点像……”
“什么？”林终下意识地问道。
“像我妈妈。”万瑾声音变得更小了。
“长得很像？”林终问。
“不是，我、我也说不清楚。”万瑾轻轻摇头，不知道该怎么描述。
林终没再问下去，他大概已经想到了答桉。
万瑾的母亲，万云虹，和他们见到的刘丽霞，还是有共同之处的。
悲伤的母亲。
也许是气质，也许是神情，也许某个不经意流露的眼神，总之万瑾从这个女人身上，多少看出了一点自己母亲的影子。
而刘丽霞对万瑾多加在意，大概也因为她跟自己儿子是同龄人。
虽然行动起来稍微冲动了一些，但最起码，有行动起来的勇气。林终看着万瑾心想。
“明天早上，早点起来吧。”他对万瑾说道。
“哎？”万瑾没反应过来。
“我准备给你，稍微安排一点训练。”林终平静地说道。
104、早起训练
第二天上午，林终在床上惊醒，一睁眼就看到芙兰和万瑾站在床边盯着自己。
“怎么了？”他惊疑不定地打量两人。
万瑾也就算了，被芙兰站在床边用这种丝毫没有感情的眼神打量，总有种自己好像变成了一个实验体，而且刚刚接受了改造手术的感觉。
“别问我，她让我来叫你起来的。”芙兰面无表情地指向万瑾。
林终目光移过去，万瑾有些畏缩地答道：“终哥，昨天你说要我早点起来训练的……”
“啊！”林终勐地反应过来，摸了摸脑袋，“现在几点了？”
“十点多一点点。”万瑾回答。
“对不起，我一不小心喝多了。”林终顿时感觉有点无地自容。
昨天杀了那头幽浮灵后，村子里的人把他们当英雄招待，当晚就宰了圈里的一头猪两头羊，在村里摆了好几桌席。
幽浮灵的尸体被运回去，引来了全村人的围观。
村里大多数人都很高兴，威胁着他们的怪物被铲除，对他们来说意义重大。
这不仅是将他们从绝望中拯救出来，也让他们感觉到恩济会确实有能力在一定程度上保障这村子的安全，这无疑给予了他们额外的希望。
在这样的世界，活下去的希望比什么都重要。
宴席上，不仅仅是村长，村民也一个接一个地跟林终敬酒，林终被灌了不少。
不知道是不是进化之后体质有所改变，他表现出惊人的酒量，喝倒了跟他拼酒的十几个汉子，乘兴而归。
虽然还不至于到烂醉如泥的程度，但这一顿酒确实让他睡得比往常更久。
“对了，村长让我带早饭给你。”芙兰突然说。
林终下意识看了一眼床头柜。
那里确实摆着一个托盘，但里面只有小半碗粥，一个盘子里的一片猪头肉，没了。
林终看看芙兰，芙兰开口道：“给你留菜了。”
“你还是干脆吃完吧。”林终叹道。
回头再去要份早饭好了。
“终哥，那训练……”万瑾小心翼翼地问。
“我昨天已经跟村长他们说好了，我们今天可以借用自警队的训练场，等我起床准备一下。”林终说着从床上起来。
他想了想，突然扭过头：“芙兰，待会你也一起来吧！”
“嗯？”正在处理剩饭的芙兰有些诧异地抬起脸。
半个钟头后，三人一起来到了训练场。
村里的自警队早已结束了晨练，只有寥寥几个人在整理场地。
作为自警队长的刘丽霞也在，昨天才经历了那样的事情，今天她就又像往常一样开始工作了。
看到林终他们的时候，她露出了有些诧异的神情。
林终抬手跟她点点头，就算打了招呼，刘丽霞反应过来，也点点头。
林终将两人带到射击的靶场，打开从车上搬过来的装备箱，拿出两把手枪。
“我准备让你们稍微学一下怎么用枪。”林终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枪……”万瑾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两把手枪。
“你的能力我算是有个大致的了解。”林终一边检查手枪一边说道，“近身战，你的能力可以说非常有优势。但反过来，一旦拉开距离，你就会变得很吃亏，所以我认为应该给你稍微增加一些远程攻击的手段，技多不压身，学会用一些武器对你也没坏处。”
巨人种的卷属算是非常常见的，林终自己以前用过的三级遗物“巨人的右手”，也是对应着上位体巨人种的能力所制成的，所以林终尤其了解巨人种的能力。
万瑾可以把力场覆盖在体表，强化身体行动的作用力，也可以以此减缓自己身体受到的冲击和反作用力。她也可以将力场集中在身体的一个地方，然后随着身体的动作轰出去，使力场作用的距离提升。
就像她对幽浮灵挥出的那一拳，可以隔着两三米的距离打到目标，基本上可以算是一个简易版的“巨人的右手”。
但这么使用一次，她体表的力场就需要好几秒种才能重新生成，在这期间她基本上就是任人宰割的。
射程是万瑾最大的弱点，林终决定让她稍微学一点枪械，这对她将来的狩猎很有益处。
看了万瑾在这次狩猎中的表现，林终决定尝试稍微认真带一带这小姑娘看看。
“那你叫我到这里来做什么？”芙兰突然来了一句。
“我希望你也学一下。”林终回答。
“为什么？这对我有什么用？”芙兰忍不住皱眉。
“我理解你的想法，你的大多数能力对生物的伤害能力远超枪械，但你很多时候你不好随便暴露真身，然后有的时候对手也不一定是生物——就像上次那个机器人，这个时候有枪可以用也算是聊胜于无吧。”
林终说完把两把枪分别递给万瑾和芙兰：“你们拿着，里面没有子弹，我接下来给你们大致讲解一下这东西用法和结构……”
他话没说完，忽然就发现拿着枪的万瑾和芙兰脸色都变得有些奇怪。
万瑾看着手里的枪，脸色发青，芙兰也紧紧皱着眉头，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
“你们怎么了？”林终问。
“对不起，我拿着这个……有点难受……”万瑾忙不迭地把枪递还给林终，好像这东西烫手一般。
林终不由得一头雾水。
“我也觉得这东西拿手里不太舒服，总好像，有种不是很好的印象。”芙兰也把枪还了回来。
不好的印象——听到芙兰这么说，林终突然有点明白过来了。
芙兰的前身，被使徒所寄生的李素灵，最后就是持枪自尽的，这种记忆恐怕残留在了芙兰的印象中，让她对自己持枪十分抵触。
这样万瑾的反应也能理解了，她的母亲，在她手术后苏醒还神志不清的时候，也用枪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有那样的记忆，她对手枪有心理阴影也不奇怪。
“抱歉，是我没考虑周全。”林终突然有点愧疚。
“而且这东西我也没什么好学的，我自己扔出的东西，威力不见得比这个低。”芙兰说着捡起一枚石子，手指一弹就精准地打中远处的靶心，“比起，我倒是对能爆炸的武器有点兴趣。”
“这个我待会儿可以教你手榴弹，现在问题是万瑾……”林终陷入了沉思。
这时，刘丽霞走进靶场，远远地朝这边招呼：“需要帮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