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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男保姆全文阅读

作者:孝孝公子     大唐男保姆txt下载     大唐男保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074章 艰难爬下软床

    初入人世,谨小慎微一些,胆子小一些,这才是至真道理。

    “我查验过了,没毛病,不残疾,身体也很强壮,符合高等佣人的条件。难得你还读过书,就改派你去杜家婉儿妹子那里吧,她跟我要人都已经要了不下三遍了,只是一时苦于找不到人。她的胃口又刁,我看你去真的合适。工钱每月五两银子,本行按规矩每月扣下一两银子吧,照顾你了,本来要扣一半儿的,你作为报答,以后要经常来找姐姐我说说话就行。如果你没良心的话,三个月试用期过了,就恢复到每月扣二两五的例份。先回去吧,等到临时凭证置办下来,老苏会去找你的。”

    “多谢薛姐抬爱!”倪土抱拳鞠躬,深施一礼。

    “嗯,懂得规矩就好!你要记住,让主家满意是咱们行规的最高宗旨。”

    “在下记得了。”

    “退下去吧。”

    “是!”

    跟老苏打听了,等到临时凭证办下来,至少需要五日时间。因为临时凭证也是从官衙那里制取,所以就慢了一些。幸亏牙嫂行老薛梅儿的面子厚实,不需要倪土出示浮票便办理下来,去找其他行,都没有这个本事。

    倪土这才想明白,每月扣取的至少一两银子,敢情是浮游票的租赁费,外带佣人的人品、服务质量的担保费。

    “能给像我这样无鱼符、无房宅、无财富的三无人员一口饭吃,也算是积德了。”倪土这样安慰自己。

    “只是她说的我甚合杜家婉儿妹子的胃口,这话什么意思?”倪土不由自主地朝着非分之想靠近了。

    不过,他很快便提醒自己:色字头上一把刀。

    男人,创下一片立足之地,之后慢慢做大做强,女人,房子,财富,照常不就有了吗?干嘛要去吃软饭这一遭呢?

    自古软饭多磨难,尊严前途尽落空。莫要向女人伸手,一旦伸手必被剁。

    倪土胡乱地做着不伦不类的诗歌,便朝着临近的商业街走去。

    雪浪还在家里等着自己,先给它买点儿好吃的,另外,需要买一些礼品,去答谢一下李十三,没有他的大力推荐,自己也不会有每月四两银子的进项。本来以为付出六十两就是被宰了,没想到这钱财和前途悄悄地来到了。

    买了一大堆礼品,又不得不雇了一位行脚车夫,方才运到李十三那里。李十三眉开眼笑,整个人的状态似迎接一位至亲一样,在店内冲着众位食客大呼大叫,同时也生怕路人不知道这事儿一样。

    倪土明白得很,李十三有充分显摆的心思,更有着给他打广告混人品的嫌疑。

    “诸位,这是我自家表弟,人好得没法说,肚子里也装满了墨水,去了薛梅儿那里竟然一下子被相中了。这叫什么?这叫伯乐和千里马,我表弟这匹千里马终于有了出头之日了。”

    李十三真会做人。他公然称自己是千里马,不就是溜须拍马称赞薛梅儿是伯乐吗?对待经营佣人的牙人的名声,这是极有好处的助力。

    “你们知道我表弟应承的是哪一家吗?杜家婉儿,那是谁?她可是蔡国公的掌上明珠,对待这个可爱的孙女,捧在手里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正好她这几年寡居,独自一人带着个孩子。哈哈,诸位,诸位,等到大喜之日,诸位一定要来小店喝酒,我作为倪土的表兄,我请了。”

    李十三在喷着唾沫星子大吹大擂。诸位食客听得心花怒放,看待倪土的眼神充满了无限的羡慕嫉妒恨。

    做个男保姆你们都嫉妒恨?你们的志向能不能高雅一些?

    虽然有些受宠若惊的不好意思,但倪土却悲苦自心中来。果真自己猜测的没错!

    寡居,带孩子,还是蔡国公杜如晦的宝贝孙女。倪土感觉自己被薛梅儿拉了皮条,倒了个手就卖了个好价格。

    在被众人刺啦啦的眼神弄得全身燥热的情况下,倪土借口做些准备抽身而出。回到租房,手儿摸着雪浪的毛发,突然就觉得好笑。

    羊入虎口?我却是那只披着羊皮的狼,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眼下先好好陪陪雪浪再说。能好好陪伴雪浪的日子也就这三五日,一旦浮游票办下来,介绍信开出来,自己就要去任职了。给人家做男保姆,难免就要受制于人,不那么自由了。

    “兄弟,哥今日带你去见见长安的世面!顺便给你整一身好行头!你不知道,等把你武装起来,你一定是整个长安城最为拉风的!”

    对于能出去逛街,雪浪也很高兴,摇着尾巴便迫不及待要出去了。

    任何一个中兴朝代,都不缺少繁华,足可见人类对于快乐和消费的热情,是亘古不变。

    闯入这个繁华的长安夜市,便可见灯光璀璨下的商业街,人流如织,热闹非凡。

    俊男美女们摩肩接踵,互相磨蹭着在拥挤的商街上穿行。

    两侧的摊位不断冒出七七八八的各色香味,让人口中流涎。

    远行归来的牛车,还有拉了一天货物的车夫,不知道在那里刚刚应酬完,喝得醉醺醺,跌跌撞撞往家里赶的士子,还有不少女子趁着天还没黑透,赶紧往家里跑。一幅幅人生百态构成了这大唐王朝普通的一个傍晚景色。

    倪土赫然发现,在繁华的街道上竟然还有好几家宠物店。

    随便走近一家,可以给雪浪提供洗澡服务。

    雪浪很是乖巧地跟着一个美少女进入澡房,摇晃尾巴,走出八字步,跟个有钱的大爷一样。

    等了一刻钟的功夫,雪浪再出来时,已经完全变了样。

    全身的白色长绒毛竖起,活像一只银狐。

    在店里等待自家宠物出来的顾客们,见了雪浪纷纷表示称赞。

    听着旁人的溢美之词,倪土很是肉疼地付了高额的费用。

    带着这么一个扎眼的宠物走在长安街上,吸引了无数少男靓女的目光,还有各种称赞声。

    让人羡慕嫉妒恨的是,美男子配着一个美丽宠物,更是一对活宝。

    “吆!瞧这俩活宝,若是来我这翠凤楼,定然是那一等一的美丽妖物!”有老鸨这么一说,倪土的脚步不由得加快了许多。

    美丽的长安夜景是看不完的,尤其是太掖池上,条条灯火通明的画舫上满是欢声笑语,觥筹交错。

    那里是有钱人逍遥度日的重灾区。在这物质贫乏的年代里,唯一值得称为高雅的一件事,备受权贵和士子们欢迎。

    船摇震?还是马车颠簸震?抑或是马背上震?

    对于看惯了仓老师教授课程的倪土对这些丝毫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是如何活下去,在长安长久立足下去。毕竟,目前的自己还是一名大唐小白,除了一副英俊的皮囊,身无分文。

第0075章 转角遇见爱情

    还好,如今还能够拥有幻想的权利。

    上天赋予了人们敢于幻想,幻想有朝一日自己一定会飞黄腾达。到时候这个世界一定是金碧辉煌,处处留芳。可真到了那个时刻,还不是亦如眼前景,眼前情。

    倪土深有感触的一段经历让他至今都无法忘怀。小时候,大约是十八岁的时候,总是以为在自己十年后一定过得舒坦、逍遥、随心所欲,甚至为所欲为。左手摆弄着豪华车的方向盘,右手搂着绝世美女,兜里穿着百万的薪资,前方有宽大的别墅等待自己。

    真等到十年后,恨不得抽自己几十个嘴巴子。老子竟然过得还不如十八岁逍遥自在。面前的日子不是房贷车贷各种高利贷,负债累累,除此之外就是各种不顺心。

    这家老板太抠了,拖欠半年工资不发,这里的房价太高了,竟然名列全省第三,相应的经济发展水平全省倒数第三,女人都怎么了,怎么看不上我这个潜力股呢?我将来是要成为大富豪的。

    所以,想通了的倪土就明白了一个道理:过好当下。

    幻想以后能坐上龙椅,还不如当下好好深吸一口气,呼吸这难得的清新空气。与其把以后想得太过完美,等到以后后悔这些美好是空想,还不如剩下这精力好好砸一口酒,啃一块鸡肉,多多地偷看一会儿美女的重点部位。

    或许,这样以来,自然而然的财富终于会给自己一个大惊喜。

    即使没有惊喜,也是一样平淡的过日子。平淡本来就是生活的真实模样啊。十岁时的日子咋过,八十岁的时候还是照样一个模子过,虽然物是人非,但日光还是那日光,空气还是那空气,自己还是那个自己。

    想通了一些没必要值得纠结的事,心里自然就舒畅了。心里一旦舒畅,诗兴便开始大发。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好诗句!”身旁一阵香风扑鼻,还连带着掌声拍响。

    倪土回转身,赫然眼前一亮。

    一位身穿枣红大棉袍的女子立在自己身旁。

    有一方紫色纱巾遮住了半边脸,只露出了一双明眉大眼,努力抬高了视线与倪土四目相对。一串电火石花在半空中穿梭。

    虽然面纱遮住了大半面容,但那娇美的轮廓难以被掩饰。

    “这……”倪土突然觉得一阵清风拂来。

    似曾相识的画面徐徐展开。

    她,分明是那个在雪地里偶遇的女子。

    倪土一愣神,急忙去跟她打招呼,却见此女子转身飘然钻入人群中。

    倪土急忙去追,却不见了那女子的踪影。

    望着栖栖遑遑的人挤人的坊市,倪土心情又一下子低落下去了。

    “更吹落、星如雨。”

    “哎!我爱的那个人已经飞走了,爱我的人她还没有来到,这只爱情鸟,她何时来到。”

    意兴阑珊,倪土轻哼歌曲表达惆怅。

    “啪!啪!啪!”身旁有人鼓掌起来。

    倪土循声扭头望去,发现一名同样围着丝巾半遮面的女子立在身旁。

    倪土高兴地刚要上前去拉起女子的手,向她阐明自己就是跟她一起演绎一场雪中情的人,却刚迈步到女子跟前,倪土突然愣住了。

    先前碰到的女子是带着紫色面纱,而面前这位戴着的分明是粉红色面纱。

    谁闲着没事就不停地换面纱吧。

    只是,那眉那眼那娇美的容貌轮廓,跟先前的女子简直一模一样。

    倪土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有脸盲症?

    这两个女子,怎么跟在程政那里时,去探访程咬金的那个叫婉儿的姑娘一个模样?

    倪土正在纳闷的时候,面前的女子却噗嗤一声笑了。

    她朝着倪土微微躬身,施了一礼,说道:“郎君好歌赋,不知道刚才的歌赋叫什么名字?曲调也不同于平常,不似雅也不似俗,不过听起来却格外动听。”

    倪土方才想起来,刚才的自己哼哼了几句林依轮的爱情鸟,没想到竟然招惹了这位大美女。

    顿时觉得这首歌应该多唱唱,或许会给自己带来很多好运呢。

    “方才我唱的是乡间俚歌,登不得大雅之堂,让小娘子见笑了。”倪土笑着点头说到。

    “少郎过谦了,不知你是否赏光,再多唱一些?小女子想跟您好好学习一下。”

    “这……”

    极度美貌的女子站在面前,本来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何况面前还站着一位俊美的少年。面对这对俊男俊女,众人的目光怎会舍得从两人身上离开呢。

    本来被众人这么一关注,倪土那张老脸顿时红彤彤如火烧一般滚烫,如何又承受得起面对众人开嗓歌唱?

    倪土腼腆地一笑,回答到:“可否容在下,邀请小娘子到湖面上一游?我们歌赋一首,好为小娘助助兴?”

    那名女子莞尔一笑,说到:“少郎莫非害羞了不成?”

    倪土当众被人戳穿了,也就更不好意思起来。

    此时,一群如蝴蝶一般的女子蜂拥而至,纷纷牵起了这名女子的手,笑道:“墨香儿,我们都等你老半天了,怎么还傻呆呆地立在这里?那边的戏儿一会儿就耍完了,到时候没得看了就莫要怪责凝香等没有告诉你。”

    “凝香,墨香儿莫非中意这位少郎吗?”另一位女子将目光一下子锁定了倪土的面容,嘴角还害羞地笑了起来。

    凝香听到那人的话一抬头,也看到了倪土,俏脸儿一红,也低下头去了。

    墨香儿却牵住两人的手,使劲一掐说到:“你俩瞎说什么啊,谁中意了,我看是你们两位中意这位少郎了。”

    两人顿时更加癫笑起来,如花枝乱颤地打闹道:“有没有问出他的名姓?他的生辰八字?我们来帮你问!”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着,便齐齐地将目光非常霸道地落在倪土那张俊美的脸庞上。

    “在下姓倪,单字一个土字。”

    “泥土?我们还都是鲜花呢!”另一位女子讥笑到。

    “不过啊,鲜花插在泥土上,总比插在牛粪上强!”凝香却笑着盯着墨香儿的眼神,打趣到。

    “去你的!凝香,你在嘲笑我!”墨香儿说着抬手便朝着凝香打去。

    凝香急忙闪身躲开,朝着墨香儿挑逗道:“说到你心坎里了,还害羞了,还打人了!来啊,来啊!追我啊!”

第0076章 遭遇恶霸抢劫

    望着一群女子淹没在人海之中,倪土再次回归寂寥。

    继续前行。

    雪浪自从洗漱之后,便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只是这高等宠物的主人有些不匹配。

    虽然面貌相好,但这穿着实在是寒酸地紧。

    面对这样反差极大的对比,有人便瞎揣测了。

    “这俊美的少郎不会是哪位贵妇人的家仆吧,这是帮着主人出来遛宠物了。”

    “宠物?我看呢,宠物不是这位雪白的小东西,而是这位小郎君。”

    “哈哈,好啊,这艳福不浅!我都想要!”

    面对大妈们这样露骨的议论声,倪土只能捂住脸,加紧脚步快速离开。

    路过一些豪华而高档的茶馆和酒庄,雪浪竟然没羞没臊地大踏步踱步而入。

    倪土几次都追进去将雪浪抱起来,还点头哈腰地跟店伙计赔不是。

    店伙计对倪土一番藐视,但面对雪浪时却微笑地鞠躬不断。

    “狼狗比人精贵?”

    倪土心里狠狠地将这些人很是鄙视了一番。

    为了不让雪浪再出什么幺蛾子,倪土以为雪浪兴许是饿了。

    寻见岸边有一个小食摊,很有人气。

    怀揣着相信群众的思路,倪土朝那边踱步而去。

    雪浪摇着大尾巴屁颠屁颠地跟着前去。

    点了一些肉食丢给雪浪吃,又给自己点了一碗羊肉汤,要了三张薄饼。

    一人一狗吃得异常欢快。

    周围的人却将目光聚集到雪浪身上去。

    此时,一位八字胡的大胖子走上前来,蹲在雪浪跟前,捋着胡须说道:“我说这位小弟弟,你的这只灵宠卖给我怎么样?你开个价。”

    倪土听闻,一抬头,却看到这位胖子依旧眼神贼贼地瞧着地上正在狠狠地对付肉食的雪浪。

    “对不起,不卖!”

    八字胡男子一听,很是诧异地抬头,冷冷的眼神将倪土上下端详一番,说到:“小兄弟,实话告诉你,在这一片儿,财爷瞧上的东西至今还没脱过手,怎样?开个价,你也赔不了,小心敬酒不吃吃罚酒,到时候人财两空,可怪不得我了!”

    “梦想很美,但仅限于想想而已,你好好做梦去吧!”倪土冷冷地丢给他一句,仍旧低头继续吃喝。

    八字胡男子面对这小子的无视,很是气愤地冷哼一声,起身甩袖子踱步朝原来的位置走去。

    回到原位,几人眼睛盯着倪土和雪狼,头儿凑到一起,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通话。

    倪土的余光瞧着他们,知道这伙人来者不善,便有意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这里是闹市区,几人不会公然抢夺雪浪,但难保他们不会跟踪,直至在狭窄而又偏僻的地方下手。

    但是,沿着这条繁华的街市,可以回到住所。

    而且,趁着他们不注意,完全可以逃脱开他们的追踪。

    吃完饭,结清了账。倪土便唤着雪浪沿着一条宽阔河道朝前溜溜达达走去。

    当走到一对老人的摊位前时,突然站立住了。

    倪土蹲下身子,顺手捡起一枚圆形的象棋,仔细观察。

    “少郎,这是石头象棋都是老婆子捡了山石,一枚枚打磨出来的,我又在上面刻了字,您看看,把玩起来手感特别舒服呢。”

    一枚枚鸭蛋般大小的象棋很是顺滑。

    倪土掂量一下,很有分量。

    倪土点了点头,问到:“这一副象棋多少钱?”

    “三十文钱一副,今日拿来了两副,要不,小郎君五十文全都拿走吧。”

    倪土瞧着两位老人,黑黝黝的面容苍老憔悴,皱纹深陷,衣服破烂,心生怜悯,便从怀中摸出了大约一两碎银子,放在了老人的手中。

    “这……太多了,只要一小块银子差不多,我让人给你称一下重量。”

    老人说着,从其间挑了一块最小的,其余的仍旧摊在手掌中,递还给倪土。

    倪土却摇了摇头,说到:“老人家,您且收好,算是我交个订金吧。我身旁有不少棋篓子,好用了,我还会再来拿,送给他们。”

    老人一听,眼里放出了惊喜的目光来。

    “嗳!谢谢这位少郎了!您真是大好人!”

    老人说着小心翼翼地将碎银子包在一个布袋子里,揣在怀中,又搁着衣服用力捏了捏,这才放心下来。

    老妪却将石棋一枚又一枚地摆放在一个木制盒子里。

    倪土摆了摆手,说到:“老人家,不用盒子了,这两副棋子我自己用,直接用块布给我包起来就行。”

    “好!好!”

    将鼓鼓囊囊的石子儿揣在怀里,倪土这才长喘一口气,领着雪浪涌进人流,继续朝前走。

    夜色逐渐沉了下来。

    幸亏这片地域比较繁华。那一路两旁的店铺门口挑起了路灯,将道路照得很是明亮。

    眼看着再走约莫一刻钟的功夫便能回到住所,倪土不时借着驻足浏览两侧摊位商品的当儿,观察身后跟踪的几人。

    他们倒是胆儿够肥,当倪土看向他们的时候,不慌也不忙,就是掐着腰明目张胆地盯着倪土和雪浪看。

    倪土冷冷一笑,觉得这样下去,若是被他们发现自己的住所,那就不妙了。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倪土想着法儿甩开这群人。

    当再往前行走时,雪浪突然撒腿快跑窜入一个大胡同。

    “雪浪,你干什么去?”倪土低低叫到。

    雪浪却根本不听倪土的召唤,飞速地窜入胡同之中。

    倪土赶紧拔腿奔跑,追了上去。

    倪土边跑边呼唤雪浪。

    雪浪完全不听话,疯了一般蹬着四爪沿着巷道横飞如箭。

    倪土借机朝身后望去,那几个跟踪自己的人也已经窜入街巷。

    随着疯跑,倪土发现街巷弯弯曲曲,折来折去,倪土趁机催促雪浪加快速度,朝前奔跑,以尽快甩开后面的跟踪者。

    不过,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也不知道雪浪是理解了这份危险,选择主动逃跑,还是本来就认识这里的地方,它要去一个熟悉的地方。

    但当倪土奔跑到一堵高大的城墙,进入一个死胡同的时候,倪土才觉得这只狼也只是一时兴奋而已。

    “上了鬼子的当了!”

    倪土怒骂一句,刚调转头要朝后奔跑,却听到背后有人“嘿嘿”讪笑。

    倪土回身,看到八字胡胖子和另外的三个打手堵住了狭窄的街道。

    他们扥出了长刀,有的还拽出了一根绳子。

    “小子,你跑啊!小腿跑得挺快啊,继续跑啊!”

    四人冷笑着朝倪土和雪浪慢慢靠近。

第0077章 勇敢面对恶徒

    在没有灯的街道,被天空中渐浓的月光照得如同白昼。

    那几人手上的刀发出了森森冷光,似乎急切需要用红色的血液喂养。

    “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只好劳烦老蛇我亲自动手了!”八字胡胖子露出了狰狞的笑容,慢慢靠近倪土和雪浪。

    倪土被这四个大恶人的气势吓住了。

    正不知所措的时候,雪浪突然“呜呜”地仰着脖子叫了起来。

    倪土这才反应过来,想起了深林之中,雪浪独自一匹狼斩杀群熊的豪迈场景,立马高兴地冲着雪浪说道:“雪浪,上去咬死他们几个!”

    雪浪也是很乖,立马呲牙咧嘴,露出了恶狼的本性。

    八字胡胖子他们被雪浪的架势吓住了。

    那个原本拿着绳子走在最前面的瘦子竟然浑身哆嗦起来,牙齿都在猛烈地上下打斗。

    “蛇哥,咱们还是……还是回去继续喝酒吧!”

    “喝你个头!把绳子拿来!”胖子一把将瘦子手中的绳子夺了去。

    他拽住绳子头儿顺势一挽,便做出一个圆圈来。

    “哼哼,你们几个,好好瞧瞧蛇头套狗的手法,今日算你们狗眼开眼了,蛇哥我今日要套一回狼了!”

    胖子说着,拎着绳子便朝着倪土和雪浪大摇大摆地走去。

    此时,身后的瘦子突然想起什么来,忙从怀中掏出一个陶瓶子,拔掉木塞子,直接丢在了雪浪跟前。

    雪浪刚要低头去嗅,却被倪土喊喝住了。

    倪土知道这些人不是好鸟,肯定是麻醉毒害雪浪的毒药,抬脚一脚便将陶瓶子踢到一旁了。

    不过,那气味到底还是发挥了作用。

    雪浪嗅了后,竟然恐惧地低声呜咽着,往后退步,前面的两个爪还在地上匆忙扒拉着什么。

    瘦子他们嘿嘿一笑,便叫道:“果然起了作用!蛇兄,这次,它就等你束手就擒吧!”

    胖子也是十分得意:“本来用在女人身上的东西,没想到狗儿狼儿也能奇效,这法子好!好啊!”

    胖子手中的绳子甩动起了,似乎已经等不及套了狼便要去找女人作运动去了。

    “走你!”

    绳子飞起,倪土抬脚就把雪浪踹飞出去。

    绳子扑了个空。

    胖子气急败坏地赶忙收绳子再抛出去。

    此时,被踢醒了的雪浪猛地朝前窜去,钻过胖子的裤裆,直接奔向对面的墙壁。

    几位急忙疯一般地去扑。

    倪土着急地从怀中摸出石子一枚枚打出去,那三个人就疼得哎呀呀乱叫起来。

    正在三人分神,朝着倪土怒目而视的时候,雪浪竟然来到对面的墙根,站起身来,双爪猛地一拔插。

    一个豁口骤然出现了。

    几人大呼“快抓住它”的时候,雪浪一低头,便钻进了小窟窿里。

    几人趴在地上,透过窄小的墙窟窿朝里面张望。

    里面黑咕隆咚地什么也看不见。

    “记住这个家院,料定它跑不掉!咱们绕过去去逮住它!”胖子发号施令,让趴在地上的三人起来。

    倪土看到雪浪如此机智,便放松下来,不觉间拍起了手掌。

    四人愤怒地朝倪土望去。

    胖子一咬牙,对另外三人说到:“把这个小子剁碎了!等抓住那只可恶的白狼,就用这小子的肉喂它!”

    “好来!”

    三位打手齐齐地撸袖子,提着刀便奔向倪土。

    胖子在一旁叫嚣:“小子,你若当初乖乖地把那匹白狼卖给我,我也只会把你卖给红绘楼,保你做个头牌,但你小子偏偏不让我蛇头舒服,那我也就不让你舒服了,把你切碎点儿,剁成肉泥,好好地犒劳一下那匹白狼。”

    在这么一个偏僻的街巷,根本不能盼到谁突然冒出来搭救自己。

    倪土瞧着这深深又寂静的街巷,料定,如若这些人把自己砍死了,很多人也不会注意到。

    在这个没有任何监控和基因等侦案条件的大唐,死一个人也就死了,何况自己是一个还没有鱼符没身份没亲人的三无流浪人员。

    倪土想到这里,手儿再次摸进了怀中。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时代,哪能坐以待毙呢?

    先前的丢石子打击,只是警告式,防止他们去追赶雪浪。

    现在,到了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时候,只能下死手了。

    倪土的双手捏紧了石棋,在这冰冷的寒夜,手心里竟然渗出了汗珠子,将石棋浸润地多了摩擦力。

    “上!”胖子在后面下了命令。

    三个杀手如同恶犬一般,举着刀奔向墙根处的倪土。

    倪土看准前面的两位的要害部位,用足了力气,双手同时甩出去。

    “砰!”

    “砰!”

    两颗石子分别飞出去,砸中两人的眼睛。

    一位砸中了左眼,一位砸中了右眼。巨大的力气灌输到石子上,眨眼便飞旋出去,直接将两人的眼球砸了出来。

    两人当场疼得各自嗷嚎一声,跌落到地上,丢掉刀,双手捂着眼睛,疼痛地打滚、惨叫。

    那第三个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便看到两人倒地,痛苦地叫喊着,脸上满是血污。

    “上!杀了他!”

    胖子还在后面催促到。

    这个人顿时才反应过来,双手举着刀,朝倪土的脑袋飞去。

    “嗡!”

    巨大的力气还没能落到倪土头上,一颗石子早已穿透了这位的眼眶,从后脑勺飞了出去。

    “砰!”

    这人直挺挺地栽倒在地。

    胖子一看事儿不妙,急忙转身撒腿便跑。

    倪土心中涌起无限愤恨。

    “本来天下太平,你倒好,非逼我出手杀了人。那就一命抵一命,你来偿还这人的命吧!”

    倪土一不做二不休,直接飞出一颗石子朝着胖子的后脑勺砸去。

    “砰!”

    “噗嗤!”

    兴许是胖子的头颅血压太强悍,只要敲开一点缝隙,脑浆便喷泉一样喷发出来。

    壮观之后,胖子直接倒地,双腿蹬了片刻,便不再动弹,预示着他一命呜呼了。

    望着现场的惨烈,倪土一不做二不休,从地上捡起一把刀……

    当收拾完战场,将地上的石棋一一捡起来存放好,倪土望着一人手里带有血污的刀,心里后怕地紧:幸亏没有把三人的脑袋全都砍下来。若是都砍下来,就没法营造四人为争夺财物互相残杀的现场了。

    自己差点儿犯了一个大差错。这个大差错,犹如——站在一堆被肢解的碎肉面前,初步做出“此人死于自杀的判断——那样地弱智。

第0078章 搭救美丽小娘

    雪浪果真找不到了。

    也不知道透过那个小窟窿,雪浪会通达到哪个地方去。

    抬头仰望高大的城墙,倪土似乎听到了墙里面有女子的欢笑声,还有吹口哨的声音,似乎在唤狗儿。

    倪土甩了甩头,觉得自己的耳朵有了幻听。

    悻悻然,倪土揣着手朝着街巷的出口走去。

    好不容易走出了长长的街巷,倪土回转身,想到雪浪独自还在外面,也就舍不得自己先会住所了。

    不知道雪浪何时能从那个大院子里出来。

    自己的身上满是血迹,若是贸然去敲那家人的门,自己的行迹就直接暴露了。

    在附近的街道来回走了几圈儿,感觉累极了,寻一个可以避风的大门亭子下,蹲坐在门枕石上,揣在袖子里的手儿还在发颤。

    毕竟这是倪土头一回干这事儿。

    心里到底还是有了胆怯。

    倪土闭上双眼,努力平复激烈震荡的心胸。

    那段激烈的思绪翻江倒海地在脑海中重复演绎,让自己的呼吸越发紧张。

    不知道过了多久,夜间的梆子声敲响了,打更人的嘹亮声音也在空旷的夜间街道上回荡:“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倪土觉得浑身滚烫,四肢无力,意识不清。努力挣扎着想睁开眼睛,赶紧往住所走。

    自己的身体却怎么也不听使唤。

    倪土感觉,自己似木偶。自己唯一存活的那点儿浅浅的意识,被人用无数的绳子牵引着,变成那个魔鬼想要的样子。

    “救命!”

    耳畔突然有女子的呼救声炸响。

    倪土的身子浑身一激灵,双目骤然醒来。

    月亮已经被乌云遮住,天已漆黑无比,只是额头滚烫无比,四肢软弱无力。

    倪土顿时暗暗叫一声:“不好!感冒了!已经发烧了!”

    在这个医疗条件贫弱的年代,诊治感冒唯一的法子便是姜糖水和捂被子发汗,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扛过去。

    但是,眼下最为紧要的是自己能不能拖动病体回到住所。

    恐怕这身体柔弱地跟棉花一样,连脚都抬不动了。

    倪土正在发愁的时候,耳畔再次响起一女子的惊呼声:“救命!”

    乌云似乎被这惊呼声惊扰了,飞速离去,将遮挡住的月亮露了出来。

    月光下的街道面貌才逐渐清晰起来。

    倪土循声望去,在距离自己十来米的街道上,一顶轿子丢在一旁,而两个轿夫模样的男子正搂抱着一位俏丽的女子动手动脚,嘴上还嘻嘻哈哈地说着流氓话。

    女子努力扭动着身子,挣扎着,拼命反抗。

    倪土本来就心情烦躁,一看到有人竟然在明亮的月光下行一些现场直播的画面,顿时气愤不已。

    倪土艰难地抬手,从怀中掏出来三颗石子棋,想了想,又丢下一颗。

    倪土皱了皱眉头,艰难地举起麻木的胳膊,用尽全力甩手朝着那两人打了出去。

    “嘭!”

    “嘭!”

    “哎呀!”

    “唉喓!”

    两人被突如其来的石子打得头破血流,当场用手捂着伤口蹲在了地上。

    “谁!哪个混蛋敢打老子!”

    “你给老子出来,非砸断你的腿!”

    两人蹲在地上叫嚣着,眼神还在四处寻找目标。

    女子惊吓地急忙躲避到一旁的墙壁上,惊恐地四处张望。

    “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风风火火闯九州,闯九州!”

    倪土觉得自己的嗓子变得如破锣,并没有彰显出侠肝义胆,玉树临风的气魄来,颇为失望。

    唱完这些,喘息猛地急促起来,似乎有一颗鸡蛋闷在心里,憋得喘不上来。

    喘气受阻,变成了哮喘般猛烈的咳嗽。

    两个汉子和那个小娘循声望去。

    在一个黑洞洞的门廊下,有一人正在剧烈咳嗽。

    “一个将要死的叫花子,让你多管闲事!”

    两人气得抽出轿子上的烧棒,就朝着倪土方向走去。

    “嘭!”

    “嘭!”

    又有两颗石子飞了出来,正好又各自砸在两人的眉骨上,疼得两人急忙蹲下。

    两人刚蹲下,又有两颗石子飞了过来,纷纷打在两人的后脑勺上,疼得两人急忙跳起来,朝前疯跑了一阵,结果突然停下脚,疯跑回来,抬起轿子,朝前没命地跑去。

    倪土打完这四颗石子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头脑发胀。

    那名女子看清楚了这一幕后,急忙小心翼翼地来到门前,对着倪土施了一礼:“多谢少郎出手相救,墨香儿感激不尽。”

    “墨香儿?今日在潏河河畔偶遇的绝美小娘子?”

    “哦?”墨香儿听闻这话,急忙往前走了几步,一下子看清了端坐在台阶上的少郎赫然是倪土,不由得惊讶地一捂嘴巴,叫到:“原来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声音似乎太大了,惊动了门楼处正在休息的人。

    透过窗户,灯光亮起,有一人趴在窗户上一望,便失声叫到:“小娘回来了!老身这就去开门!”

    倪土没想到这里便是墨香儿的家,却也无法解释身上的血迹,还有自己为何端坐在这里,便不好意思地起身准备离开。

    “少郎,你去哪里?”

    倪土起身便要行一礼道声别,没想到刚微微低头,意识猛地一下子断了片儿,身子朝前扎去。

    墨香儿急忙迎面顶上去,将快要跌倒的倪土搀扶住。

    倪土到底还是太过沉重了,墨香儿撑不住,直接将两人带倒在地上。

    倪土的额头正好触碰到墨香儿的脸颊上,墨香儿突然失声大叫:“少郎,你发烧了!”

    倪土闻声努力睁开眼睛,模模糊糊地看清楚没有遮面纱的墨香儿,那容颜像极了冰雪天的那个女子。

    藏于温暖的怀抱之中,警惕性终于松懈,倪土的意识逐渐沉入昏沉的大海之中。

    耳畔似有一段美妙的歌声在萦绕:红尘高,倚在鸿门。不如梦不破,不供奉红人……

    天阴沉,黑云沉压辽阔莽原,冷风呼啸;地辽阔,白雪茫茫万里如烟,枯草丛生;天地相接处,有一红衣女子卧雪昏迷,一位少年撕扯了锦缎,给她包扎伤口。

    大风吹起晶莹的雪粒子,将世界吹得如同混沌的地狱。

    两人彼此温暖,彼此照顾,将那孤寂的心彼此抚慰。

    红尘高——

    倚在鸿门。

第0079章 双脚有些发飘

    “鸡给给——”

    一声清脆的鸡叫声,终于将昏沉如死了一回的倪土吵醒了。

    倪土睁开眼睛,便嗅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他一下子想到了很不好的事情,急忙掀开被褥,发现自己一片衣服也没穿。

    而手臂上,双腿上全是淤青,再抬手摸摸脖颈,也是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感。

    刮痧?

    “这技艺也就我会啊,难道孙思邈和汤疾医来过了?”倪土抬眼去瞧这房屋,却看到这里分明是一个充满女子气味和装饰风格的卧室。

    梳妆台,大大的青铜镜。

    粉红色的帷幔,松软的床褥。

    布满清新香气的闺房。

    再看看自己……

    倪土突然感觉有一种很大的罪恶感。

    深入探讨,摸到自己还穿着自制的短裤,这才放心下来。

    不过,随着隔壁传来一阵阵的女子哭泣声,倪土便觉得自己昨晚一定干了见不得人的事儿,顿时懊恼不已——哎!昨晚不该昏迷如死,那么多精彩场面都错过了。

    女子的哭声还是很厉害。

    倪土觉得自己该负起责任来,拿起男人该有的担当来。

    倪土起身穿好衣服,摸了摸额头,这才感觉到,自己比昨晚好多了,只是走起路来时,脚底有些发飘。

    来到门口,发现这是一个不大的院子。

    哭泣声音就从旁侧的小屋里传出来。

    靠近小窗户,透过残破的窗纸缝隙,朝里面瞟去。倪土发现,那个叫墨香儿的女子正跪在一堆牌位面前。

    “哎!破坏了人家的清白,她却独自跟列祖列宗告罪,我真不是个好男人啊。”倪土在心中把自己腹诽了好几遍。

    不过,让倪土惊讶的是,墨香儿高举着的双手里竟然是自己一直挂着的那块儿大玉牌。

    “拿自己的东西赎罪?”

    倪土还在懊悔自己做了错事,但听闻那女子的哭诉,才知道彻底冤枉了自己。

    只听得那女子哭着说到:“阿耶阿娘,阿翁阿婆,香儿终于找到了咱们家的大恩人了!那次,村子遭遇匪贼杀戮,当他们的刀杀到咱们家时,一位少年从天而降,凭借一人之力抵挡数十人……”

    听着墨香儿的哭诉,一幅画面出现在倪土的脑海中。

    墨香儿出生在一个富裕的农家,阿翁种有五十亩田地,为了打理田地,还雇了五户佃农。生活富足安康,其乐融融是一家十几口人最深的印记。但这个印记却最终被一场突如其来的血渍给玷辱了。那日,太阳晴好,被捂了一冬的人,一遇到开春后温暖的阳光,便想着尽快操劳起来,好迎接即将到来的春耕春播春种。

    阿婆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晒着太阳,眯着眼缝补一家老小的衣服。阿娘正在用簸箕筛着麦子。

    麸皮被风吹跑了,麦粒儿干净了一些。她便将这些麦子倒入一个大瓷盆里。

    弟弟将一桶水倒进盆子里,有些麦子麸皮漂浮起来,有些砂子沉底了。

    八岁的墨香儿挽挽袖子,抓起笊篱快速地沿着一个方向搅动瓷盆里的水,慢慢地,一个大漩涡便在水盆里出现了。

    之后,墨香儿反手便将笊篱立在原地,让大漩涡搅动起来的麦子皮全都截留在笊篱里。

    “大漩涡!大漩涡!”三岁的弟弟和四岁的妹妹蹲在大盆前,望着姐姐一手制造的盛况,高兴地拍手称赞。

    屋内传出了孩子的哭声。

    婶子又因为孩子尿炕而动手打孩子了。

    以往每当此时,墨香儿一定会出面阻止婶婶。

    孩子尿炕,说明大人夜里太懒,睡得死沉死沉,不起夜床把孩子。

    但今日,她却换了另一个心境:“打打孩子也是应当的,不打不长记性!”

    墨香儿在埋怨双胞胎的梅香儿以往跟她争夺绣花针。前几日,因为梅香儿用针戳痛了墨香儿,阿翁便罚她去镇子上给一家大户做活,挣钱买面粉。

    阿娘舍不得梅香儿长久待在旁处,便哀求阿婆从粮仓里弄出半袋子小麦,晒了洗了,好磨面。

    人多口多,烦心事也多。

    但当这些一瞬间都不再了,墨香儿最想要的却是这些鸡毛蒜皮零零碎碎的家长里短。

    可那么一瞬间,家人全都在眼前倒在血泊里。

    门外一声惨叫,吓得院子里的众人都为之一哆嗦。

    阿婆更是一下子窜起来,疯了一般朝门口跑去。

    等门被人突然撞开了,阿娘也疯了一般扑了上去。

    墨香儿到现在还记得,那地上的血人完完全全就是自己的阿耶。

    墨香儿呆住了,想要流泪,眼泪却只在心里打转。

    阿耶举着血手,对着院子里的众人说出了最后一句话:“快跑!山贼来了!”

    阿婆却似乎没听到一样,疯了一般夺门而出。

    当一股热血越过门框迸溅进院子里的时候,墨香儿才看到门外的阿翁正躺在地上。而头颅上满是血的阿婆正趴在阿翁身上。

    一群长相如怪物的匪贼各个手里端着大刀,呲着黄牙哈哈大笑几声,便冲进院子里来。

    “这里有好多好看的小娘子!扛回去,今晚解解馋!”

    阿娘急忙从地上窜起来,转身便拉着墨香儿和弟弟妹妹窜进柴房。

    扒拉开草灰,下面就由一个木板。阿娘将弟弟妹妹推进去,之后盖上木板,迅速地扑好灰。

    此时,一转身,她这才看到站在身旁的墨香儿。

    她一把拉住墨香儿,将她托举起来,放在漆黑如炭,挂满蜘蛛网的藏匿神龛,摸一把灰将墨香儿的脸涂黑。

    墨香儿拉住阿娘的手,也让她上来。

    阿娘流着泪,使劲地摇了摇头。

    墨香儿长大嘴巴要哭,却被阿娘捂住了嘴,并做出了嘘的动作。

    墨香儿泪流满面,冲刷着满是黑渍的脸。

    阿娘冲她挤出一个微笑,随后转身,摸起地上的柴刀,便冲了出去。

    她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响,随后便听到了阿娘的最后一声惨叫。

    之后,有人在院子里狂笑,有人在砸东西,有人在搬东西。

    让墨香儿心惊胆战的是,有一人冲到柴房里,一脚踹倒了泥炉。

    藏在灰草坑里的弟弟妹妹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那人哈哈一声狂笑,把刀往空中一抛,让刀尖朝下,双手攥住刀柄,身子随着猛地朝灰堆里戳去。

    一声孩子的惨叫。

    那人抽出血刀,又要来一刀。

    墨香儿方才明白不妙,急忙跳下神龛,疯了一样朝那人扑去,抱住那人的胳膊,朝他的手狠狠地咬去。

第0080章 那惨痛的记忆

    那人嗷嚎一声惨叫,用尽力气将墨香儿甩了出去。

    墨香儿摔在门框上,砸得脊背生疼。

    但她顾不得疼痛,因为亲眼看到那人又挺直了身子,将紧攥的长刀狠狠地再次插入灰草堆中。

    ……

    意识模糊了,如同自己坠入海中。

    眼看着那人来到自己跟前,淫笑着抹了自己一把脸,随后便将她夹在胳膊下,出了柴房。

    那一幕如同血染的海洋。

    阿娘、婶婶、弟弟、妹妹、姐姐,全都匍匐在地。殷红的血液遍地都是,几股血液喷涌出来,汇聚起来,几乎要流淌成一条小河了。

    一瞬间,天塌了,全家老小只剩下了自己。

    “香儿……”微弱的声音将墨香儿唤醒。

    她看到,阿娘的脖颈处中了一道,但她还双眼还大张着。她努力地抬起右手去阻挡,可怎么也够不着。

    那些土匪在看到有人扛着一个漂亮的小娘子,高兴地欢呼起来。

    绝望,愤怒,却让墨香儿觉得平日里怎么不好好练习一下自己的力气。

    她要挣脱开这个野兽的臂膀,她要亲手掐死这些害得她家破人亡的野兽们。

    可自己怎么也挣脱不开。

    她越是挣扎,那些野兽们笑得更加欢快了。

    有人竟然笑着笑着头颅流血,轰然倒地。

    有人笑着笑着,竟然把头颅笑飞了。

    一向小胆子的墨香儿连家大人杀鸡都怕得不敢看,此刻,她看到这些惨烈烈的血喷景象,竟然兴奋地瞪大了眼睛。

    自己被生了气的野兽丢在了地上。

    墨香儿急忙爬着来到阿娘身前,将阿娘搂在怀里,还用手捂住不断喷涌的鲜血。

    刀子从右脖颈一直划到左肩膀,血口太大了,即使用全身堵都堵不住流血。

    墨香儿急得哭喊着阿娘。

    阿娘却瞪着眼看着前面,脸上竟然有了笑容。

    墨香儿吓坏了,她急忙循着阿娘的目光望去。

    院子里的土匪已经全被一人杀翻倒地。

    这人又如山塔一般,堵在门口,举着阔大明晃晃的唐刀,不断地将企图冲进来的土匪斩杀。

    那个背影,如同一座靠山,深深地印记在了墨香儿的内心。

    外面有人大呼:“官兵来了,撤乎。”

    脚步声,马蹄声如狂风一般席卷而过。

    当确定没有山贼了,那人才转身,将院子环顾一番。

    墨香儿抬头,看到此人竟然用黑纱蒙着脸,单看他的身架和眉骨,就知道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

    那少年来到墨香儿跟前,抬手摸了摸阿娘的鼻息,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

    阿娘抬起了哆嗦着手想要拉住少年。

    墨香儿会意,急忙问到:“少郎,你是我家恩人,可否留下名姓?”

    少年却摇了摇头,什么话也没说,兀自起身就要走。

    此时,一枚宽大的玉佩掉落在墨香儿面前。

    阿娘伸手去够,却怎么也够不着。

    墨香儿急忙捡起来,放在阿娘手里。

    阿娘托着它要递给少年。

    少年不忍心看到这一幕,急忙回转身,蹲下后,将玉佩捡起攥在手里。

    “去镇子里,找你妹妹吧!”

    少年说完,便起身,快步离去。

    阿娘的手儿猛地一顿,头儿猛地耷拉下去。

    “阿娘,阿娘——”

    ……

    时光如梭,那一幕虽然离去了八年之久,但当墨香儿再诉及此处时,仍旧历历在目。

    听着墨香儿的哭诉,站在窗外的倪土突然皱起眉头。

    “八年前,十二三岁少年,那少年今年也该二十岁上下。这玉佩,虽然是我前生的玉佩,但在今世,可只有半块属于我自己的,而另半块却是那个小舅子捡到的。难道本主还是一位武林高手?”

    倪土想到这里,抬起了双手,发现双手稚嫩地如同鸡爪,弱爆地手无缚鸡之力。

    哪里来的武林高手啊。

    想必是墨香儿认错人了。

    墨香儿也觉得自己认错人了。

    她也觉得按照时间推算,还有倪土的身手,完全不是那人。

    但倪土的眉宇气质,还有那一双俊美的剑眉,完全就是印记中的男子啊。

    端坐在饭桌前,墨香儿几次想开口询问,却最终还是出口想问了:“少郎,敢问你今年贵庚?”

    这一句话同时让两人扎心。

    倪土知道面前这位不是自己在雪中救的那位。因为她身上有自己撕掉的卖身契,那一块上面正好有自己的生辰年月。

    墨香儿心里疼痛,她不想让面前这位俊朗的少郎不是梦中的救命恩人。

    两人正在忐忑的时候,墨香儿冷笑一声,说到:“少郎,你是不是会返老还童?”

    返老还童?

    倪土陷入过往的印记当中。前生的自己三十有余将近四十,是一个油腻大叔。而眼睛一闭一睁的功夫,竟然成了十一二岁的少年了。

    这岂不是返老还童啊。

    倪土想到这里,不由得点了点头。

    墨香儿见倪土一脸肃穆地点了点头,顿时欢喜地睁大了眼睛。

    “真的啊?”

    倪土被她这一百八十度转变吓了一跳,急忙说到:“是真的,永永远远长不大,但这是一种病!治不好!”

    是啊,穿越,起点学院的专属疾病,有哪位高手能治好呢。

    倪土本来想着将起点的穿越小说编辑成一部丛书,估计一辈子都研究不完。

    “这是一种病?没关系,没关系!我喜欢就行!”

    倪土知道墨香儿误会自己了。

    八年前解救她的人肯定还在世,万一自己认了后,结果有一日那人也站出来了,岂不是证明自己就是一个说大谎言的骗子。

    那样的话,自己的名节就完全葬送掉了。

    倪土急忙开口说道:“墨香儿,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

    “什么?你说的那个病啊,没事,返老还童好啊,将来咱们生了孩子,咱们的孩子也会有这种病,返老还童,长生不死,多好!”

    呃……

    美女想得有点儿远。

    倪土急得腰疼。

    站在一旁的老妪此时也上前,给墨香儿添一点粥,催促道:“小娘,赶紧吃饭吧,粥都快要凉了。”

    从这插话水准和厌烦的语气里,倪土能觉察出这名老妪对自己的戒心。

    和谐三人行?

    难道从今日起,自己就有了一个温馨的小家庭?

第0081章 打算长久住下

    饭后,倪土抢着跟老妪刷碗,却被墨香儿从厨房中提溜出来,来到了闺房。

    墨香儿撤下倪土的上衣,便捏起了一个竹片儿。

    “等等,昨晚的刮痧术,是你操作的?”

    “是啊。”墨香儿很是兴奋又自豪地答应着,洋葱白雪般的小手挥舞着竹片儿跃跃欲试。

    “你没请孙神医和汤疾医?”

    “神医?谁有那么大的面子,请得动神医啊。”

    “可是,这刮痧术,你从哪儿学来的?”

    “我自学的啊。”墨香儿露出一番自豪满满的神色来。“快躺下!”

    她命令到。

    “等等,小妹子。”

    倪土有些纳闷了,自己前不久刚刚教给孙思邈,当时他那么一种震惊之色,难道本来就流传着刮痧术,而孙思邈的震惊是他装出来的?

    为了弄清楚事情原由,倪土只能刨根问底了。

    “怎么了?”墨香儿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纳闷地问到。

    “你跟谁学的?”

    “我们凤楼的疾医啊。”墨香儿见到倪土这番震惊之色,掩嘴微笑。

    “兄长可能不知道,我们凤楼不但要学琴棋书画,歌赋舞蹈,更要学习一些急救的措施,以防万一。”

    倪土这才想起昨日在大街上碰到她时,几位貌美如花的小娘子们,那番打扮分明就是从事服务行业的。

    倪土有些泄气。

    墨香儿收敛了笑容,小声说道:“老鸨答应我的,我只卖艺。等我寻到合适的人,她就会放我走。”

    倪土微微点了点头,紧张的眉头终于舒缓下来,就连呼吸的空气都重新变回了香甜味。

    墨香儿很擅长察言观色。

    她急忙挥舞手中的竹片儿,示意倪土躺下,给他刮后脖颈。

    “快躺下吧,你全身就剩这一块儿没刮了。”

    倪土咬牙忍受着竹片儿在粗糙的皮肤上的火辣辣疼痛。

    “稍等,香儿,有没有橄榄油?”

    “什么油?”

    搓了松油,皮肤才没有异常刺激的疼痛感。

    “这样搓有点儿不过瘾嗳!”墨香儿搓竹片儿的力度明显有点儿大。

    倪土咬牙切齿地忍受着。

    “你这刮痧手法有点儿粗糙啊!”

    “刮痧?对了,你一直管这个叫刮痧来着。”

    “不叫刮痧,那叫什么?”

    “这个嘛,是最近刚刚火起来的一种疗法,不过,大家都管这个叫泥土疗法。我在想,为啥不叫竹板刮擦疗法,而叫倪土疗法。”

    倪土疼得一口气没憋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怎么了?难道我刮得不够重?”墨香儿疑惑地问到。

    “不是,可能这个是我发明的吧。”倪土想到,孙思邈竟然将这种迅速流传开来的健康疗法,用自己的名字命名,而不是占为己有,这种可贵精神,让倪土颇为感动。

    要知道,凭借他的威望,人们完全可以叫做孙神医疗法,或者神仙疗法。而孙思邈却屡次告诉人们,这叫泥土疗法。

    “你发明的?难道你的名字叫泥土?”

    倪土重重地点了点头,说到:“嗯!我叫倪土!”

    “啊?你果真叫倪土?昨日傍晚,你我相见时,你没有跟我开玩笑啊?”

    “没有!我从来不骗人,尤其向你这么美貌的女子,我更是不舍得欺骗。”

    墨香儿听闻,羞赧地垂下头去。

    为了缓和这尴尬的气氛,倪土下了床榻,穿好衣服,说道:“刮痧只是其中一个保健手法,还有一种,我来教你。”

    倪土将墨香儿扶着坐到床沿,随后,抬起她的脚脱掉了她的鞋子。

    “不要!”

    “怎么了?”

    “我……”墨香儿羞红了脸,无法言语。

    倪土觉得有点儿小题大做。

    倪土褪掉鞋子,还有丝质足衣,美妙洁白的玉足展现在眼前。

    倪土看愣了神儿。

    墨香儿不好意思地一直在抿嘴偷笑。

    半晌,窗外有老妪的咳嗽声,倪土才缓过神儿来。

    “今日我教你足疗术。”

    “足疗术?也会变得淤青乌紫吗?”

    “不会!刮痧才会出痧。”

    “何为痧?”

    “刮痧以后,皮肤表面出现的红色、紫色或者是黑斑的都称为出痧。我们可以根据出痧点的颜色的深浅来判断疾病的轻重。紫色的痧一般代表的是经脉瘀滞时间比较长,是寒湿比较重的表现。”

    “何为经络?”

    “淤青会好吗?”

    倪土一一作答,手上却游走在墨香儿的玉足上,按压着不同穴位,来给她做一个内脏检查。

    按摩完了双脚,墨香儿的额头已经渗出了不少的汗珠子。

    她长出一口气,说到:“没想到小小的穴位就能通达人体的各个器官,真是神奇了。这样吧,我来给你做一遍,我要掌握这门技艺。”

    倪土突然愣怔住了。

    一阵冷风吹过。

    “难道我是足疗行业的鼻祖?”

    “不!你不该学这些东西。我教你,是想帮你做一些身体健康状况的检查,不是教你让你去伺候人的。”

    墨香儿听闻,激动地眼眶里涌动泪水。

    “我不会伺候旁人的,除了……”

    此时,老妪猛烈地咳嗽一声,随后端着一碗燕窝粥进屋里来,放在墨香儿手中,说到:“趁热喝了它。”

    老妪的语气坚定而不容置疑。

    这让倪土有种这位老妪才是这座房子的主人的错觉感。

    墨香儿也是,乖乖地将一碗粥慢慢喝下。

    守着老妪的面儿,墨香儿乖巧地穿上足衣,又穿好了鞋子。

    “香儿,你该准备一下,去凤楼了。”老妪说完,端着空碗便转身离开了。

    墨香儿有些歉意地微微一笑,便起身去挑选衣服。

    倪土不好意思呆在她的房间内,也就走出房屋,来到院中,发现老妪正拎着两个木桶和一个扁担要出门。

    倪土赶紧上前献殷勤,接过扁担挑起木桶,又询问了水井的位置,便哼着歌出门去了。

    连续担了三趟水,硕大的水瓮才终于被填满。

    等他汗流浃背地坐在柴房内大喘粗气时,老妪进屋,冷冷地说了一句:“香儿已经走了。”

    “路上碰到她了,我给她做份好吃的晚餐,等她晚上回来吃。”

    老妪的脸呱嗒一下子拉了下来,冷冷地问到:“你真的想长久住在这里?可问过一人,他答不答应?”

    倪土一听这话极为不善,也就瞪直了眼,凝视着面前的老妪。

    老妪却一副不凡的气质,用一双玩味的眼神打量着倪土。

    倪土在心里暗叫一声不好。“这……这老女人不简单啊。”

第0082章 狠狠棒打鸳鸯

    老妪一副贵妇做派,着实让倪土有些刮目相看。

    倪土不管她的冷脸,自顾收拾菜蔬,摘、洗、切,忙得不亦乐乎。

    老妪却一脸鄙夷地瞧着倪土,嘴角还挂着冷笑。

    “昨晚,你对香儿的搭救,老身谢谢你。”

    倪土头也不抬,说到:“不用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让谁都会帮一把的。”

    老妪听了,很是认同地点了点头。想起昨晚的惊险来,若是墨香儿的清白被脏人玷辱了,不但香儿会寻求短见,她以及整个家族人恐怕会面临灭门之灾了。

    还多亏了面前这个小子出手相救,免除了自己遭遇的灾难。

    有了这个缘由,老妪看待倪土的眼神便有了些许变化。

    “你真打算要长期住在这里吗?”老妪这般问着。

    倪土已经做好了一道菜,等会儿,一块简易的豆腐就会出炉。

    倪土又忙着和面,放在陶盆里等待发蒸。

    倪土将白菜切了,慢慢剁碎了。

    “如果住下来呢?”倪土抬眼盯着老妪的眼睛,坚定地对视。

    老妪到底还是先输了,眼神终于飘忽开来,去看其他地方。她没想到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竟然具有不容置疑的气魄。

    这个小子不简单呢!

    老妪对这个少年更增进了一分兴趣。

    “山上有一只兔子,它相中了老虎的巢穴,打算长久住到里面去,你猜最终会是什么结局呢?”老妪在柴房内踱着步子,云淡风轻地说到。

    “兔子怀孕了!”

    “噗!哈哈……”老妪也没想那会儿见到的一向高冷。她笑起来也是十分地慈祥。

    “说正经话,不是跟你开玩笑!”老妪的脸上虽然还挂着微笑,但言语却十分镇定。

    “为了避免小兔子的厄运,你能发一下慈悲心肠,具体描述一下老虎的情况吗?”倪土便挥舞着刀剁着馅子,边回到。

    老妪微微一笑,踱几步,来到门口的一块树根木桩前,一挽裙摆,坐了下去,说道:“有句老话说得好,老虎的屁股摸不得。”

    倪土扭头,看到老妪的眼神充满了戏谑与坚定,终于点了点头。

    想想墨香儿的艳丽紫色,还有她在那个能吃人的大染缸里,之所以能够坚决地保守忠贞,还不是背靠了一棵大树。

    这棵大树足够让她处于被安全保护的范围。

    “我守在这里,多半是担心昨晚那两个轿夫会再来惹事。毕竟昨晚出手打伤他们的是我,而不是墨香儿。若是他们将怒火迁移到香儿身上,我就十分内疚了。”

    老妪点了点头,回想起昨晚的一幕,若是墨香儿的清白真的被这俩狗东西给玷辱了,主子怎么会饶恕自己。不但自己要遭殃,自己的家族人恐怕也要受了牵连,被灭族了吧。

    想到这些,老妪看待倪土的眼神里已经有一些温暖神色了。

    “死人还能会有威胁吗?”

    倪土听闻,骤然抬头,看到老妪的面容坚定无比,波澜不惊,眼神里还满是自豪神色。

    倪土这才敢断定,老妪的后台果然不简单。

    豆腐蒸好了。

    倪土将豆腐切成小丁状,与白菜混合在一起,又将冻成疙瘩的肥肉切成丁,放进油锅里炸成金黄色的酥干。

    从滚烫的油里捞出来,浇在白菜和豆腐里面,搅合在一起,继续挥刀将菜馅儿剁细。

    这里竟然有一大坛价值不菲的秦岭雪盐。

    从这一点,倪土才敢断定,墨香儿的家境处于贵族行业。

    如若不然,谁能消费地起这种高档奢侈品。

    将剁好的馅儿放在大瓷盆里。

    可惜没有胡椒粉,只能用花椒粉来调味了。

    生姜切碎了,撒在里面。

    浓郁的香味终于出来了,倪土知道这是调料到位了。

    菜香气扑鼻,老妪的眼神随之一亮,陶醉而贪婪地嗅着这香气。

    就差粉丝了,如果此时有土豆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和的面也醒好了。

    倪土将面团用力揉了揉,揉到十分劲道的时候,重新放回盆里发醒。

    倪土去烧了一些水,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又被老妪倒了一杯,里面还都添加了姜片和一点红糖块。

    老妪捧着竹筒水杯,笑吟吟地嘘溜着热水,边瞧着倪土将面切成一条条的,又撕扯出一小团一小团来。

    之后,倪土用擀面杖将面团碾压成一张又一张圆圆的饺子皮。

    “昨晚,袜子街的凶杀案是你做的吧?”

    老妪突然的一句话让倪土包饺子的手速骤然慢了下来。

    老妪见状,嘴角微微弯起,笑如艳花。

    不过,倪土到底还只是短暂地停顿,随后便恢复常态。

    “哦?袜子街?哪儿?凶杀案?这么刺激的事儿,你怎么不早告诉我,让我去瞧瞧,练练胆子。我的胆子一向小得很,昨晚上打了人,到现在我的手还打哆嗦呢。”

    “那会儿,你手把手教香儿推拿足疗的时候,手儿也丝毫没有打哆嗦啊。”

    老妪嘲笑一番。

    倪土不去理会她。

    老妪倒是上杆子,走近前来,捏起一片饺子皮,学着倪土的样子,剜一点儿馅儿放在饺子皮里面,又学着倪土的样子,轻轻将饺子皮捏匀实了。

    可惜,那齿型小边儿没有捏出来,不过,大体的外形已经算是不错了。

    “从京兆府的查案来看,几名死者都是被钝器所伤。但具体是什么钝器,官衙的人们都不得而知了。现场也没发现有什么蛛丝马迹。”

    “也许是神力呢?比如说大力气功!”

    “气功?谁放屁能崩死人?就怕作案工具是这些吧?”老妪说着从长袍旁侧掏出几枚石棋来,“嗙”地一声滑落在面板上,砸起一些面粉来。

    倪土紧皱眉头,不过还是惊喜地叫道:“咦,我的棋子怪不得不全了,原来是昨晚弄丢了。谢谢你帮我找到了。”

    老妪却暗自冷哼一声,说道:“少郎好身手啊!”

    倪土揣着明白装糊涂:“我这些厨艺都是我吃饭的本领,仕途之路已经被万恶的金钱腐朽给堵死了,我只能走男保姆这一条小道了。”

    “男保姆?呵呵,好名字,不过,我们这里不需要!”

    倪土不言语,只是包饺子的手儿似乎用尽了力气去猛掐下去。

第0083章 你吃什么软饭

    老妪见来硬的不行,就来软的。

    “你也知道了香儿的身世了,她过的苦日子实在是不容易。能熬到今日的好景儿实在是难得。但你要懂得,她之所以获得这些,还不是靠着她本身的资质,以及许诺给贵人的承诺。如果香儿因为你,而丢失了她最珍贵的东西,恐怕那就等同于害了她。希望你能好自为之。”

    一旦上升到道德问题、人性问题,倪土也就服软了。

    “我给香儿做一顿美食就走。”

    “那就劳你费心了。”老妪的一只脚踏出门槛,却又犹豫一瞬间,接着抽了回来。“你这个水饺能否多做一些?我想青儿一定会喜欢,会多吃一些。”

    倪土苦涩地一笑,明白这老妪要拿着美食去跟香儿背后的金主解说一番了。

    罢了,就当是给这老妪的辛苦费了吧。

    一个女儿家里突然住进一个野男人,总该去跟人家金主好好解释解释的。

    做一大桌子美食,足足花了倪土半日时间。

    等忙活完,倪土扭了扭酸痛的腰肢,揣起那几枚石棋,走出了这个曾经给他片刻温馨的小院子。

    到昨晚雪浪钻窟窿的地方溜达了一圈儿,还是没发现雪浪的身影。

    走累了,找个旮旯角蹲下。

    人,特别是男人,还是曾经的中年老男人,一旦闲下来总会有一个固定的动作。

    身子一欠,将手伸进口袋,摸出一包香烟,弹开纸盖,手儿往上一颠,从狭小的开口里弹出一支烟来。食指和中指并拢将其从烟盒里夹出来,叼在嘴上,将香烟包重新放进口袋,摸出打火机来,“啪”地一声点燃,猛吸一口气,那酣畅淋漓的复活气息温暖了肺,人就重新活过来了。

    缓缓地吐出去,所有的疲倦都会随之消散了。

    没有烟叶和打火机的时代,倪土只能捏着空气用动作比划整套流程。

    动作行云流水,却也做得十分庄重有分寸。

    在他对面,同样蹲在街角的乞丐把嘴一撇,对倪土一番赤果果的嘲笑。

    “呵,你小子以为大餐就在眼前?光想想可不成。想吃到现成的,就得像我一样去讨要,只要肯讨要,食物总会有的。”乞丐说着,仰着脸,充满了无上自豪的神奇之色,从怀中掏出一只乌黑锃亮的陶碗来。里面赫然是一块发霉的干巴巴馒头。馒头上面的绿毛都有二寸长了,远远望去,像是一只绿毛小刺猬。

    “我有绿毛饭吃,你吃什么饭?”乞丐仰着脸,啃着绿毛饭,用眼角的余光去充分鄙视面前的倪土。

    “我吃软饭!”倪土说着站起身来,隔空把香烟头往地上一丢,抬脚又朝着那个虚无的东西猛踩一脚,叹口舒服的气息,抱着膀子沿着深巷继续往前走。

    乞丐对倪土充满了鄙夷和嫌弃。

    “吃了骨头还踩一脚?臭毛病!也不怕骨头扎破你的脚!”

    眼看着倪土已经走远了,乞丐缓缓踏出一只脚,隔空从倪土脚踩的地方捡起一样东西。

    “好香的骨头啊!”乞丐假装捏着一块肥美的骨头,放在鼻子前深嗅,随后张开大嘴猛咬一口。

    肉儿肥美,但不好撕咬。乞丐便用手猛地往外撤。

    咀嚼着美味的肉,再咬一口绿毛馒头,乞丐顿时觉得生活好美,满眼里充满了无比的幸福感。

    他这动作遭到了不远处另一乞丐的鄙视。

    “切!吃骨头?狗才啃骨头呢!人就要吃肉肉。”乞丐说着从怀中冒出了一块儿硕大的骨头,伸出舌头猛舔。

    吃完了,两个乞丐几乎同时张着嘴,吐出一口饱嗝。伸出手,从衣服上找到一根像样的竹丝,开始剔除塞满牙的肉,虽然两人同样地满口只有一颗牙。

    溜溜达达再次来到巷子深处,探查狗洞,又扯着嗓子喊了一阵子雪浪,却仍旧不见其踪影。

    倪土忽然想到,雪浪是不是找不到自己,已经回到住所了。

    回到住所,却见不到雪浪。

    倪土斜着身子偎依在门框上,呆滞着眼神发楞。

    房东是一家三口人。男人是个瘦子,各自还矮小。女人是个大胖子,脾气十分彪悍。孩子是个六岁顽童,不似他父母那般奸邪,却也十分灵透,只是没有书读。

    顽童叫甄真儿。

    倪土忽然想问他们“不知道贾假儿可否住在隔壁。”

    甄真儿曾经看到过倪土晾晒几本书,就知道倪土会识字。

    今日看到倪土回来了,便缠着倪土要教他识字,教他背诵诗词歌赋。

    教书育人,本就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善事。

    但此时的倪土毫无心情,便将条条宣纸挂在墙面上,饱蘸浓墨的毛笔在纸张上刷刷点点,挥洒自如。

    望着俊美的字儿出现在白纸上,甄真儿高兴地拍手鼓掌。

    女人跑过来,一巴掌抽在了孩子的后脖颈上:“傻孩子你高兴个鸟啊,这些字你都认识?”

    “不认识。”

    “让他好好教你!”

    女人甩着粗胳膊走之前,撂下一句极具诱惑的话:“好好教俺的儿,你这个月的水井钱就给你免了!”

    “兄长,你教我,你教我!”

    孩子是懂事的,知道威胁来的东西不是好东西,只有恳求才会获得真材实料。

    倪土边写边吟唱出来。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

    “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

    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

    哎呀,泄露天机啊。

    倪土一愣神的功夫,计上心来,继续挥笔写道“高祖太宗,万世风骚。一代天骄,宣帝病已,只识故剑旧情深。”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兄长,一首怎么能够!再多来几首!”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继续啊,兄长!”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十三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匪患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突厥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有没有儿歌之类的?”

    “有!”

    “红尘高,依在鸿门,不若梦不破,不供奉红尘。红楼梦,不颂与共的明不冲破,孰能识是非,彼此日后再识人……”

    那片雪野里彼此温暖的画面徐徐展开。

第0084章 焦耳的大来历

    夜幕降临。

    倪土还是始终放心不下雪浪,简单吃了些晚饭便出门去了。

    太极宫。

    望着拐弯走出屏风的老妪的背影,武媚儿喃喃自语:“男保姆?足疗?推拿?水饺?这个小子到底日日在想些什么!胸无大志,思想不纯洁,真是一堆扶不上墙的烂泥吗?”

    武媚儿让人将一食盒的水饺煮了,之后便提着食盒去往太极殿。

    李治正在挑灯夜战。自从得到孙思邈的诊脉后,又喝起了孙思邈精心调制的补药汤,精神就好多了。

    他不知道精神效力在起作用,让他暂时忘却了身体的疼痛。但确实很有效果。

    当得知孙思邈肯定地表态,能够彻底治好风痹症后,李治就神清气爽,腿也不疼了,腰也不酸了,老眼也不昏花了。

    趁着精神头好,李治便把欠下的奏章连夜批阅出来。

    武媚儿亲自提着食盒进来,径直奔到主殿旁侧的休憩室。

    掀开食笼盖子,将燕窝粥端了出来,给自己盛了一小碗,喝下去。等了片刻才又盛了一碗燕窝粥端到桌子上。

    随后,武媚儿来到大殿的龙书案前,掀开灯笼盖,捏起青铜丝将灯捻挑了挑,大殿的光亮顿时增添了不少。

    李治这才从繁忙中抬起头来。

    曼妙的身姿,玲珑有致的曲线,被彩灯朦朦胧胧地映照,将武媚儿美化地如同下凡仙女。

    武媚儿转身,朝着李治波出一股微笑。

    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精神。

    李治来了兴致,丢掉毛笔,起身走向武媚儿,牵起了她的手。

    武媚儿顺势如小绵羊一般,偎依在李治的怀中。

    “圣上,先喝些燕窝粥补补身子吧。””

    “好!”

    两人来到休憩室。

    李治端坐好后,端起燕窝粥抿了一口,觉得味道有些欠缺,便往里面添加了一些蜂蜜,搅拌了一番,这才将端起碗来,满意地喝下。

    武媚儿站在李治身后,伸出一双玉手,轻轻按压在李治的太阳穴上,给他轻柔按摩。

    李治闭上眼睛,往后一靠,便躺在温柔乡里,闭目养神。

    半晌,或许是太过放松的缘故,鼻息间竟然游荡着一股香气,让李治猛地睁开了眼睛。

    “媚儿,你给朕带来了什么好吃的了?”

    武媚儿微笑着打开了食盒,一股热气充盈上来,挟裹着诱人的美味,让李治咽了一口唾沫。

    武媚儿拾起筷子夹起一个水饺咬了一口,咀嚼一番,咽了下去。

    等了片刻,武媚儿才将食盒里面的一盘水饺端了出来。

    随后又端出一小碟醋,一小碟蒜泥。

    “哦?焦耳?”李治拾起筷子夹起一个来,仔细观察。

    一旁的武媚儿捂嘴掩笑。

    李治又皱着眉头说:“似焦耳又不是焦耳。这个比焦耳似乎更好看一些。”

    李治咬了一口水饺,点了点头,赞不绝口:“味道极美!”

    “圣上,蘸一些蒜泥和醋,味道更佳。”

    “确实佳!”

    连续吃了几个,李治感觉良好。

    “这个比焦耳好多了,焦耳的制作简单至极,是菜蔬剁细了,与面和在一起,下入沸水中蒸煮。民间多食,世家却以此为粗粮,便没有人去做。”

    “媚儿听说这是张仲景所发明的新食法。他的祛寒娇耳汤在民间广为流传。话说张仲景任长沙太守时,常为百姓除疾医病。有一年当地瘟疫盛行,见很多穷苦百姓忍饥受寒,耳朵都冻烂了。原来当时伤寒流行,病死的人很多。他心里非常难受,决心救治他们。”

    “他仿照在长沙的办法,叫弟子在南阳东关的一块空地上搭起医棚,架起大锅,在冬至那天开张,向穷人舍药治伤。”

    “除了出药医治病人,他还在家门口垒起大锅,叫弟子们用羊肉和一些祛寒药材在锅里煮熬,煮好后再把这些东西捞出来切碎,与面活在一起做出成耳朵状的饭团,下锅煮熟后分给乞药的病人。每人两只娇耳、一碗汤。人们吃下祛寒汤后浑身发热,血液通畅,两耳变暖。老百姓从冬至吃到除夕,抵御了伤寒,治好了冻耳。张仲景舍药一直持续到大年三十。大年初一,人们庆祝新年,也庆祝烂耳康复,就仿焦耳的样子做过年的食物,并在初一早上吃。百姓以这种方式来纪念这位大善人。”

    李治点了点头。

    “看来这美食是根据焦耳制作的,只是面皮薄而劲道,里面的馅儿也十分美味。不知道这美食叫什么新名字?”

    “这些美食,有人管它们叫饺子。”

    “饺子?娇子,教子,交子?甚善!新旧年交替之际,交子之时,蒸煮一些美味的饺子,一家人和和美美地团聚在美食和温酒氛围里,家主训诫孩子,家母训诫女子,勤俭持家,保家卫国,成为国之栋梁,天之骄子,饺子的寓意就出来了。”

    “圣上真乃金玉良言,让天下人盛宠万分,想必我大唐一定会出现富足安康其乐融融的人间盛世。”

    李治听了倍感欣慰,点了点头,便提笔在食盒的盖子上写下两个字:“饺子。”

    蘸了蒜泥和醋,吃着饺子,李治随口问道:“倪土这小子还真的有一套,竟然亲自下厨给墨香儿做了一桌子美食,也不怕折了他的探花郎的身份,如此低贱朕虽然气愤,但想必那些食物一定美味无比,朕都想连夜赶去大吃大喝一顿了。”

    武媚儿眼神里闪过一丝冷意,但很快便又恢复了笑意。

    “圣上还是等到春暖花开的时候再去踏青寻芳吧,到时候,让倪土给陛下做一大桌子美食。”

    李治明显感觉到武媚儿的醋意了,伸手将其揽入怀中,深嗅着沁人心脾的香气,李治说到:“针灸,火罐,饺子,真不知道朕当年亲自选拔的这个探花郎一门心思要干什么,想必这些机敏聪慧若用在正事儿上,一定会出奇效。难道他的聪明才智就不能用在国事上,替朕分忧吗?难道他没有为朕效力为朕所用的心思?”

    武媚儿抚摸着李治的手背,说到:“圣上,伯乐训练野马,总是让它受一些磨难才好,不如让那个小子在长安吃一些苦头,磨磨他的性子也好。”

    “好!”

    手儿轻弹柔韧的肌肤。

    小动作不断,终于变成了大动作。

    夜已深沉,人也就渐渐安眠。

第0085章 嫂嫂暖好被窝

    “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地,结着愁怨的姑娘。

    她是有丁香一样的颜色,丁香一样的芬芳,丁香一样的忧愁,

    在雨中哀怨,哀怨又彷徨。”

    在孤寂的深夜里,倪土找寻不到雪浪,也就只能独自立在宽阔的河道旁,对着江面上的孤船画舫低声吟唱诗篇。

    “呃!”

    谁被恶心到了,竟然一声呕吼,呕吐出来。

    “不会吧?我的诗歌朗诵水平就这么差?”

    倪土一回身,见到十几米远处的地方,有一女子摇摇晃晃地立在河边呕吐不止。

    倪土心里烦闷,深深地对这人谴责一句,便转身朝着住所方向而去。

    被人当面呕吐,那是赤果果地鄙视。

    尤其是对文学创作行为进行这样的动作,简直就是迎面打脸。

    倪土很是反感地转身便走。

    “郎君,你为何这么狠心,不要我了!”

    倪土骤然觉得脊背压了一块儿石头,同时,一双玉手懒腰搂住了自己。

    “这……”倪土赶忙扭头回望,发现刚才那个呕吐的小娘子正趴在自己后背上,闭着眼说着醉话。

    “光天化日之下,岂能这般……”

    生气也没用,美女似乎睡着了。

    今夜无月光,岸边沿街店铺门口的灯光惨淡而昏暗无比,照不清这位小娘子的模样,但大体可以看到她那脸蛋别致绝伦的美丽轮廓。

    十三四岁的花季少女,却也透着成熟的芬芳。

    “你撒开手好不好?若是被你家大人看到了,一定会误解的。”倪土转换了语气规劝道。

    “别走,别走!”小娘子喃喃自语道。

    “不走,不走!”倪土在经历一番奋力拨弄手指的挣扎后,得到的是美小娘更紧的搂抱。

    当倪土忙得满身是汗的时候,终于放弃了。

    借着微弱的灯光,倪土瞥眼看到旁侧有一个石条凳。

    “美女,我们坐下来歇会儿吧,你看看旁边就有个凳子。”

    美小娘低哼一声,便表示同意了。

    倪土带着这个拖油瓶,费力地几步挪到石凳前,扶她坐下。

    一旦屁股着凳子了,小娘便全身歪倒下去。

    趁着这个功夫,倪土赶紧窜起来,几步跳到大道上,喘着粗气,庆幸自己没有被这个小娘子纠缠住。

    生怕被这个醉酒的小娘纠缠不清,再次跟踪上来,倪土赶忙回头瞧瞧。

    这一看不要紧,登时吓得头发都要竖立起来了。

    倪土发现,那个醉酒的小娘子竟然从凳子上爬起来,双脚踩在了河岸边的护栏岩石上,摇摇欲坠,马上就要坠落到河里去了。

    倪土赶忙扭身,加快速度飞窜过去。

    就在那个少女即将一脚踩空坠入河里去时,倪土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将她从护栏上扥了下来。

    惯性太大,两人栽倒在地。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净街了!净街了!那边是谁家的狗?还不牵回家里去,等着俺们搞死它弄回去当下酒菜吗?那边是谁家的孩子在哭?还不赶紧抱起来摔死!那边是哪里来的一对狗男女,趴在地上做一些不雅的事情,小心俺们割了你的作案工具……”

    倪土将醉酒的美少女扶起来,重新在条凳上坐好。

    这次,美少女有了经验,直接双手环扣,锁住了旁侧一脸黑线的倪土。

    “美女,你家哪儿的啊?我送你回家吧?”

    “美女,你醒醒,咱们继续喝。”

    “美女,请你不要把嘴巴离我太近。”

    倪土变着法子呼唤小美女,却见她仍旧睡得死沉死沉,也就作罢了。

    净街的士兵仍旧在驱赶不夜归的行人。

    倪土只好扶着美少女朝自己的住所方向走。

    走得太慢了,就有挨打的惩罚。

    倪土只好将美少女背起来,这才脚步才变得轻快了许多。

    拍开房东的大门,却遭受到东主大婆娘的一顿唠叨:“另外加人,是要多收床位费的!一晚三十文,两晚给打折,收你五十文。如果一个月的话,跟你一样价!”

    倪土很是怨恨地瞪了她一眼。

    “她睡炕,我睡地面,这总该可以了吧?”

    “打地铺有打地铺的费用,一夜二十文。”

    “我挂条绳子,睡绳子上。”

    “啊呀,不是让你上吊!你若是上吊了,俺这租房就变成阴宅子了,你可千万不要做傻事啊!”

    倪土听着女房东的嗷嚎,一脚踹开门,进屋后,又及时用双脚将门关上。

    耳畔才总算清静了。

    “看来,今晚得委屈自己打地铺了!”

    坐在炕沿,劝说了半日,才将美少女的手掰开,扶她躺好,又给她盖好被褥。

    倪土蹲在炕前,开始生火,焐热土炕。

    这个土炕是自己搭建的。砖石材料都是自己购置的,用小推车推来的。

    但为了结清房东的勒索费,倪土还搭上钱财、材料和工时,给他们夫妻俩也搭建了一个土炕。

    把木柴塞入炉口里,又撕了一把干草,塞进去,倪土又倒了一点酒精进去,用刀子刮擦打火石,一点点星火扑在干草上,顿时“哄”地一声,火焰窜了起来。

    点燃篝火,倪土开始小心翼翼地往里面添加木柴。

    “吱呀”一声响,甄真儿抱着一大捆木柴进屋里来,放在炉口旁,抽出一根木材折几下塞进炉口里。

    倪土正在炉火旁的地面上铺设稻草。

    甄真儿却忙着站在炕边欣赏美少女的姿色。

    “土兄,这是嫂嫂吗?真美!”

    倪土听到此话后,停住了手中的忙活,起身抬脚就踢在了甄真儿的屁股蛋子上。

    “小小孩们,竟瞎琢磨什么!还不赶快睡觉去!”

    甄真儿噗嗤一声乐了。

    “土兄,那我就不打扰你的美事了!”

    “去!去!什么美事!倒霉事还差不多!”

    倪土插好门栓,又拾起一些木柴塞进炉膛里。

    望着翻身朝着墙面,只给自己留一个背部的美少女,倪土嘟囔道:“我倪土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怎么竟被这些貌美的女子毒害!”

    “好不容易刚刚摆脱了一个墨香儿,又来一个醉酒女,不知道附近有没有观音庙,我得抽空给她老人家上上香了。”

    门外有人噗嗤一声,又乐了:“土兄,八拐胡同那里有个送子观音,明日你可以跟嫂嫂一起去拜拜!”

    倪土气得快走几步,拽开窗户,对着窗外吼道:“臭小子,明日不给你书读了!思想不纯洁,朽木不可雕也。”

    “别!别!我改了不成吗?我马上去睡觉了,土兄也赶快睡吧,嫂嫂给你暖好被窝了!”

    “滚!”

    “嗳!”

第0086章 咱们俩扯平了

    人生悲欢无度。

    即使生活再怎么艰难,第二日的太阳照常升起。

    当鸡鸣啼叫数声后,被窝里的美少女骤然睁开双眼。

    她盯着黑洞的屋顶,突然一下子惊坐起来。

    快速地朝四周张望一番,发现不远处的地面上有一少年正在酣睡。

    美少女急忙摸索衣服,发现与昨晚并无异样后,这才放心下来。

    她轻轻下炕,穿上鞋,朝门口走去。

    刚刚拉开门,便看到一个少年站在门口吓了她一大跳。

    “嘿嘿,嫂嫂,您醒了?”

    “嫂嫂?”美少女朝四周望去,并没看到其他人,顿时醒悟过来,羞红又恼怒一下子让她对少年横眉冷对起来。

    甄真儿探头探脑地越过美少女的胳膊,朝屋内望去,突然疑惑地说道:“咦?土兄昨晚还真睡地面上了,没跟嫂嫂圆房一起睡吗?”

    “什么圆房?”美少女气得就差张嘴把这个满嘴胡诌的小子咬死了。

    “昨晚他把你背回来,就把你放进被窝里去了,还守着不睡觉,苦苦熬了一夜,给你烧火焐热炕头,生怕冻着你。那份细心劲儿一看,就知道他对你真的好!”

    “怎么了?难道你不喜欢土兄吗?土兄人可好了,不但会做美食,还会针灸术,还能写出不少好的诗篇来。”

    “美食?针灸?诗篇?这不是那个文林郎……”美少女骤然瞪大了眼睛呆立在现场。

    “什么文林郎啊?我说的是土兄,你不信?不信就跟我来!”

    甄真儿一脚跨步迈进屋内,打开窗户,温暖的阳光照射进来,屋内的光线一下子通明起来,那挂满墙面的纸张便沐浴在阳光之下。

    冬风吹进来,将挂满墙壁的诗词歌赋吹动起来,那些俊逸潇洒的字体也随之飞舞。

    “嫂嫂,满墙的诗作,我已经全都背过了,我背给你听啊。”急于显摆的甄真儿立马清清嗓子,吟唱起来: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妆素裹,分外妖娆,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甄真儿摇头晃脑地吟唱着,颇为得意。

    美少女却目瞪口呆地瞧着这满墙的隽秀字迹,还有那气势磅礴的诗篇。寥寥数笔,几十个文字就将那纵横千万里的壮丽雪景展现出来,还有那大气磅礴、旷达豪迈的意境喷薄而出,让人滋滋称奇。

    “他,一个厨子就有这么大的心胸壮志?难道我错怪他了吗?”美少女喃喃自语,一股深深的内疚感让她咬紧下唇。

    那双美丽的大眼睛朝着还在酣睡的倪土望去。

    “他昨夜,为了给我烧火焐热炕头,而真的一夜未合眼吗?”

    “那他早就该认出我来了吧?”

    “昨晚的丑态,岂不是全让他知道了?”

    美少女苦恼一番,最终还是下定决心,把小嘴儿一撇,说到:“咱俩扯平了!”

    没有了心理负担,美少女便背负着手,慢慢踱着步子,瞧着墙上的诗篇:“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一股悲凉气息如同一桶冰水倾脑而下,让美少女一下子驻足,仰面长叹,热泪在双眼中滚烫滑动。

    “什么样的人值得他这般牵肠挂肚?这情深意浓,如胶似漆,谁人能忍受这悲情绝望。这人会是谁?”

    “他有真爱了?”

    “怪不得上次见面,他对我这么冷淡,原来是有人早已经占据了他的内心。”

    “不过,他用情至深,用情之切,足可见他是重情重义之人。”

    “原来,他之前表现出来的轻浮,都不是真实的他。”

    “我果真错怪他了!”

    甄真儿一首诗词接着一首诗词背下去,美少女就感觉如沐春风。

    这些诗词,篇篇皆是精彩语句呈现,什么“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什么“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又是什么“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更让美少女震惊的是那首让她回到茫茫雪原一幕的诗词:“红尘高,倚在鸿门,不如梦不破,不供奉红人。”

    咀嚼了数十日,美少女才懂得这几句诗词的含义。红尘滚滚,潇潇不尽,尤其在名门豪家,离合悲欢,物是人非物事事休,更让人体会到太多人间的冷酷无情。

    “天上掉下个林妹妹,似一朵轻云刚出岫,娴静犹如花照水,行动好比风扶柳,眼前分明外来客,心底却似旧时友……”

    那个让她牵肠挂肚,魂牵梦萦的人就是这个林妹妹吧。

    美少女竟然有些嫉妒这个叫林妹妹的人。

    “我若是她的话,能拥有这份真情,哪怕真的早逝了,也值得!”

    “总比被阿翁把自己当成家族的交易品,嫁给自己根本不喜欢的人,要好得多!”

    美少女在伤感。

    甄真儿正在操着寒鸦一样的嗓音唱着这首天下掉下来个林妹妹,却十足地把沉睡的人惊醒了。

    强烈的阳光让倪土很不适应,只是恍惚地看到了一个少年的身影,还有昨晚那个美少女的身影。

    倪土细眯着眼睛,问到:“你醒了啊。你知道你昨晚造了什么孽吗?你架在我的背上,让我驼回来的。你的胳膊快要把我给勒死了。到现在还疼呢。”倪土说着揉捏着脖颈。

    “你知道昨晚有多危险,你喝得烂醉如泥,差点儿失足坠入大河里,去喂王八。”

    “昨晚生怕你被冻死,我一夜都没合眼,就坐在这里给你添置柴火。”

    “真不知道你这人怎么搞的,一个大小姐,不知道怜香惜玉,胡乱在外面喝酒,你是好运碰到了我,若是碰见花心的人,你现在早就怀上人家的孩子了!”

    “啪!”

    一巴掌呼在脸上,倪土的头骤然晃动。

    那絮絮叨叨终于停止了。

    被打醒了的倪土撇头避开从窗户处溜进来的阳光,细眯着眼睛一看,顿时目瞪口呆。

    面前这位,是墨香儿?

    怎么又像在程政营地里的婉儿?

第0087章 一对天下绝配

    婉儿?什么婉儿花儿的!

    这人分明是上官婉儿!

    在雪原里独自奔突的岁月里,倪土终于想通了,那个婉儿分明就是贴满告示寻找自己的上官婉儿。

    而此人正是那日在雪原里,骑马坠入深沟,被自己解救的美少女。

    只是,那日的大雪纷飞,容不得自己将她仔细端详。

    再有,落魄地如同乞丐的自己怎会想到与这美女有重逢的时刻?天隔一方,永生不相往来,才是属于出身差距如鸿沟的现实。

    倪土早就将她忘却了。

    只是还留着那雪原一幕的温馨,藏进心脏。即使是模糊的,但情愫却越加浓厚。

    “你骂谁被玷辱了!乌鸦嘴,呸呸呸!”上官婉儿骂完了,掐着腰开始歪着头吐口气。

    一旁的甄真儿瞪大了眼睛,但也丝毫不害怕,因为这场景他太熟悉了。他的阿耶阿娘不就是这样天天打打闹闹,亲亲我我的吗。

    暴躁脾气的女人,胆小如鼠的男人,真是天下绝配。

    甄真儿嬉笑一声,猫着腰溜出了小屋。

    他担心守着他们的面儿,倪土不敢哭出声来。又担心倪土若是哭不出声来,嫂嫂一定打得更狠。

    结果,让甄真儿失望了。

    大声痛哭的却是上官婉儿。

    倪土楞在草堆上。

    一看她哭,连忙从草堆上爬起来,进行宽慰。

    “姑奶奶,你别哭了,好不好!你打的人是我,我还没来得及哭呢!”

    “别哭了,好不好?别让人以为昨晚我把你怎么着了呢!嗳!甄真儿,兄长,嫂子,婆婆,你们大伙儿别去报官!我没犯流氓罪!”

    上官婉儿一听这么多人前来围观,立马就不哭了,抬着泪眼往门口张望。

    突然,她看到门口只有一个甄真儿站在门口,捂着嘴偷笑,登时明白过来。

    她立马瞪圆了大眼睛,狠狠地剜了倪土一眼,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骗子!”

    倪土若无其事地扭头到一旁去。

    没人阻拦了,上官婉儿接着哭。

    “姑奶奶,你别哭了,好不好?姑奶奶,我求你了!我最见不得小娘哭,尤其像你这样这么漂亮的小娘!”

    “好!”

    (⊙o⊙)…

    “你刚才叫我什么来着,真好听,再叫一声……”

    “大奶奶……”

    “嗳!”

    “奶奶大……”

    “嗳!”

    甩开不正经的眼光,倪土伸了个懒腰,起身开始洒扫庭除。

    收拾干净了屋子,倪土开始和面,里面磕上十个鸡蛋,加上细盐,花椒粉,揉面,擀制成一张大大的薄面饼,随后又将它来回几下折叠起来,之后用刀细细地切过去。

    撒上点面补,将细细的长条充分地舒展开。

    之后拉成长条摆在高粱杆盖垫上。

    一大锅水已经烧开,倪土便将一盖垫的面条倒入沸水中,之后用勺子搅拌。

    腌好的胡萝卜切成细丝,切上点儿葱花,搅拌了,盛放在小碟里,滴上几滴香油。

    水沸腾了,面条浮游上来了。

    倪土用笊篱盛了两大海碗,放在小方桌上。

    上官婉儿瞧着满满一锅面条,纳闷地问道:“喂,你还真以为我是能吃的猪啊,煮这么一大锅面,吃不了岂不是浪费了!”

    倪土夹了一些调好的萝卜丝,放进面条碗里,扒拉着搅拌起来。

    “会有人来帮忙解决掉的!”

    “快吃吧,吃完饭赶紧回家,你耶娘兴许为了找你都快要找疯了,再不走,人家还以为我把你拐卖了。”

    “拐卖谁还不一定呢!”上官婉儿冷哼一声,大大方方地坐在方桌前,抄起筷子,也加点儿咸菜,搅拌面条。

    呲溜一口进到嘴里,咀嚼一番,上官婉儿竟然瞪大了眼睛,瞧着倪土出神。

    “看什么看,看到眼里拔不出来怎么办?”

    “面!好好吃!”

    “嗯!那是当然!顶级厨师的手艺能差的了?”

    “少给我吹牛!”上官婉儿抬脚就从桌子底下踹到了倪土的裤裆上。

    倪土憋红了脸,抱着碗,躲得远远的。

    “俺权当没看见啊!”高胖的女房主抱着三只碗一只脚跨进门里,鼻子深嗅着布满屋子的香气,径直走向灶台。

    她拎起笊篱,边捞着面条,边说到:“倪土啊,昨晚的床位费暂且拿你这面条顶了!”

    捞了满满三大碗,顺手找了个木板,托着三碗面便出门去了。

    上官婉儿皱着眉头盯着女房东的背影,狠狠地说道:“我还没同意的,她怎么能这样!”

    倪土抱着碗,摇了摇头,扭头出门,蹲在墙根前,一手托着碗底,一手奋力地捞取面条。

    倪土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才能找到前生小时候的美好回忆。

    甄真儿也喜欢抱着碗蹲在太阳底下吃面。

    他觉得只有这样才像个真正的男人,汉子。

    男房东抱着碗透过门,偷瞄着他们两个。满眼里竟是羡慕。但他同时偷瞄旁边正在专心致志对付一大碗面的胖婆子。

    当他看到她一口能吃进一拳头大小的面,最终还是放弃了刚才冒出来的大胆想法,乖乖地将碗放在桌子上,慢条斯理地吃着面。

    上官婉儿吃饱了喝足了,便提议要出去溜达溜达,消化消化食儿,因为她吃得太饱了,打嗝儿都没力气打了。

    气温上来了,原本挂在屋檐下的冰溜溜开始滴答水了。

    一处两处三处地凑到一起,便有了此起彼伏,彼高此低的声音,宛如动听的乐章。

    一俊男,一靓女,走在陋巷,引得路人纷纷探头张望。

    两人并不言语,只是默默地走在这样的巷道里。

    沿着长长的巷道走到尽头,便是那护城河。

    倪土憋着一肚子的坏水,他要拽着这个可恶的小姑娘到昨晚她将要失足落水的地方去看看,让她回忆一下昨晚都是造了哪些孽。

    刚刚拐出胡同,有人快速地迎面撞上来。

    几人同时吓了一跳。

    等那人站定了,倪土赫然发现此人是李十三。

    “李翁,怎么是你!”

    “倪土啊,我正想找你呢!薛东主派人来找你了,说是有一个单子需要你去做,喏,这是地址!”

    李十三说着将一张纸片儿递给了倪土。

    “对了,还有你的鱼符!”

    一个方正的竹片儿,上面烙印着名字,还有简易的画像,另有简单的说明。而反面则刻着斗大的几个字:“暂居证”“薛家牙行管属”。

    “牙行?你入了牙行?”一旁的上官婉儿惊讶地大声喊叫起来。

    倪土很是厌烦地瞥眼狠狠地瞪她一眼。

    一旁的李十三将上官婉儿上下端瞧一番,就断定这位是富家女,便对倪土满含敬佩。

    “请问这位小娘如何称呼?”

    倪土急忙阻拦道:“李翁,这位是我昨晚捡来的醉酒女,差点儿失足落入水中,幸得被我相救。我刚才还想着送她回家,李翁来了,就劳烦您将她送回家吧!”

    李十三用他那双伶俐的双眼,用尽了耐人寻味的眼神,瞧着面前的两人。

    好一对绝配的玉人儿。

第0088章 一条大好楚男

    “真不是你想象地那样。”倪土急忙解释。

    “嗯,我相信不是那样,”李十三瞧着上官婉儿那张美妙的脸蛋,说到,“鬼才信!”

    “真不是你那样!”

    “那样?”李十三追问到。

    “就是那样!”

    “到底那样?”

    ……

    上官婉儿到底还是不愿意让李十三送自己回家。

    她压根不想回家。

    但又无处可去。

    捏着纸条打听了路径,倪土便动身而去。

    李十三转身走出去了百十米,突然又转过身去,喊道:“这次做活,是要做新郎官!客户嫌弃自己太丑,没法见人,让你顶替他把新娘子娶回家。”

    “啊?新郎官?我能不去吗?”

    “你试试!”李十三讪笑着回答道:“你可是已经跟薛梅儿签订了卖身契约的,如若不服从,他们会直接告官,把你当成流浪汉抓起来。”

    一阵冷风吹来,倪土便觉得自己的气魄被这冷风吹散了。

    “好男不跟女斗,去便去,谁怕谁,不就是湿身一次吗!前生……”

    “前生你怎么了?”一旁的上官婉儿急忙咬牙切齿,拧眉瞪眼地质问到。

    “前生也是一条好楚男。嘿嘿……”倪土实在受不了上官婉儿的大力神腿,专踢裆部,会要了人家好几代的性命。

    “楚男?”上官婉儿皱眉思索到。

    倪土趁机一溜烟撒腿便跑。

    “啊!你说的是!坏蛋!看我不踢死你!”上官婉儿一声怒吼便拔腿追了上去。

    来到指定地点,倪土发现这是一家富户。

    门口已经张灯结彩,门板上也已经贴了红双喜。

    门口两侧有两个醒目的青色灯笼,上面写着“柳”字,就知道这家主人姓柳了。

    红地毯从门口一直铺到街口,往里面延伸,便贯穿偌大的宅院。

    一位花白胡子的老者正在大门口迎接贵宾。

    看到一对陌生的少年少女,老夫很是纳闷,抬手拦住了他们,语气倒也客气:“请问两位是?”

    “倪土急忙将任务单递给老者,小的是薛梅儿派来做活的小伙计。”

    “哦,原来是薛东主的人,快请进,快请进!”老者急忙笑着伸手做出请的姿势,又跟身后的几个小厮交代几句,便领着倪土和上官婉儿进到宅院里。

    人多嘴杂,何况这一男一女皆是相貌出众,格外地吸引眼球。尤其是那些早已开戏的醉汉们看到上官婉儿后,口水竟然流了下来,眼睛巴拉巴拉地盯着上官婉儿出神。更有甚者,碗里的水酒已经倾倒出来,浇灌了桌子下的两股之间。

    “你若不想被这些醉汉抢跑,戴上丝巾吧,遮遮你的花容月貌。”

    “我不!我偏不!”上官婉儿的小嘴巴巴的,但手儿却很老实,从怀中掏出一条粉红色丝巾围在脸上,只露出两只明晃晃的大眼睛。

    即使如此,她那美丽,还有那曼妙的身姿还是吸引住了院落里所有男子的目光。

    女眷们也没闲着,痴痴地端详着倪土的目光似乎想把自己变成一匹匹母狼,上前一口将这个俊美的小郎君拥入怀抱,干些非礼的事。

    备受着众人瞩目的目光,倪土和上官婉儿好不容易跨过了几道门槛,进入后院。

    一个微胖的中年男子看到这对可人后乐得合不拢嘴。

    “这两位想必就是薛梅儿介绍来的吧?”

    老汉急忙回到:“东主,确实如此。这两位……”

    老汉忘记了这两位的名姓了。

    倪土主动介绍道:“晚辈倪土,这位是我妹妹。”

    上官婉儿狠狠地一翻白眼,却又不能无礼,急忙施礼道:“小女婉儿。”

    “哈哈,两位的父母一定也是俊男靓女啊,生得这么一对可人的小郎小娘,真是羡煞众人啊,来,来,两位请进。”

    倪土抬脚就要买上台阶,却突然感觉到后腰处如针扎一般疼痛。

    倪土急忙回头,看到上官婉儿恶狠狠地瞪眼质问道:“谁是你妹?”

    “放手,放手,我的肉快要被你掐下来了!”

    “说!谁是你妹!”

    “姑奶奶,先委屈你一下,不说你是我妹,难道说你是我的小娘子吗?你答应,我可不答应!”

    上官婉儿一听这话,掐肉的动作更狠了,还带着节奏,画了一个大圈儿,等到倪土额头上的青筋暴起,这才总算松手。

    柳夫人是一个和蔼的中年妇女,看其举止便知道是大家闺秀出身。

    “我那不争气的儿不但长相奇丑,而且身子歪斜,连走路都是背弓腿瘸,话更是说不出来。若是让他去迎亲,恐怕王东家会直接拒了这门亲事。我和郎君商量了,不如聘请个人来顶替他去迎亲,等她迎娶进门,入了洞房,生米做成熟饭,亲家就算再反悔也已经来不及了。”

    夫人这般解释到。

    坐在一旁的柳东主也是一个劲儿地点头,叹气。

    倪土咂摸了一番这些话,便问道:“请问,两位是否是表亲?”

    柳东主和夫人很是诧异地面面相觑,惊问道:“少郎如何得知?难道你是老夫的亲戚吗?”

    倪土摇了摇头,便回道:“像令郎这种情况多半是由于两位的亲戚关系过于亲密。”

    “啊?这如何讲?”两位加上上官婉儿同时十分惊讶。

    如何讲,自然是近亲结婚的危害了。

    “所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同一个藤蔓的瓜果花粉串联了,总会长出一些歪瓜裂枣。”

    “少郎说的话虽然不中听,但确实有些道理,想那王二麻子家,夫妻二人也是姑舅表兄妹,孩子跟宝儿是一个样的状况。起先大伙儿都说是风水的事,老夫还是改了宅院,请了风水道士做法,老二还不是照例如此啊。”柳老汉说完,长叹一口气。

    “柳东主不必着急,敢问今日迎娶的女子可否是宝儿的表亲?”

    “不是了!对方是商行的大东主,姓王。他本身势力并不大,但他叔父甚是厉害。当年他出使天竺时,被当地的国王迫害,死了好多人,但是他却能成功逃出来,后凭借唐朝的印信,在吐蕃和尼泊尔的帮助下,血洗天竺,活捉阿罗顺等天竺首领。”

    倪土一皱眉头思索到,“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啊?王玄策!”

    倪土差点儿叫出声来。

    不过,颇为震惊的表情和动作还是被上官婉儿捕捉到了。

    “那家人很厉害?”

    “厉害?不知道啊!”

    “少骗我了!有什么知道内情的,赶紧告诉我。”

    倪土生怕自己再遭上官婉儿蹂躏,赶紧回到:“今日接的新娘子,其阿翁有可能是王玄策。”

    “啊?王叔!”上官婉儿震惊到。

    “你认识?”

    “我认识啊,我的阿翁跟他是同僚。”

    “同僚?”

    跟王玄策称呼为同僚的不是将军就是宰相。

    对了,上次在程政营帐里跟这女子见了一面,只知道她叫婉儿,如同她刚才跟柳东主的介绍是一样的。

    这次跟她相处这么久了,还不知道这个女子的名姓。

    “你……你贵姓?”倪土生怕面对的是大唐文人士子的共同请人——上官昭容。

    上官婉儿一撇嘴,回道:“不告诉你!”

    倪土知道这小娘一旦倔起来,无人能说服,便趁着其走神的功夫,低低喊了一声:“上官婉儿。”

    “嗳!”上官婉儿猛地抬头去看倪土。

    倪土被女子这一动作吓得当场瞪大了眼睛,双腿都在打颤。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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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男保姆介绍:
大唐车轮滚滚驶向盛世时代,一个耀眼的帝国即将到来。
看到李治逐渐懦弱下去,武氏的雄心慢慢崛起,倪土很想按下暂停键,率领士族小混混们取而代之,来过一把真实世界的帝王争霸赛游戏,可是程咬金、尉迟恭、李勣、薛仁贵这些剩下的大唐璀璨之星们一致认为“男保姆”的身份比较适合他。好吧,在殒贵们的富贵堆里混吃等死也是一种本领。
要做那大唐万千众生的看客,看尽人生繁华了又没落;要做那大唐最不起眼的人儿,却不料纠缠着众多狠角色,影响了大唐的走势朝着越来越好的方向发展。
倪土,泥土,培养大唐基业铁树再次开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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