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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男保姆全文阅读

作者:孝孝公子     大唐男保姆txt下载     大唐男保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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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01章 程咬金的烦恼

    大唐,永徽三年。

    入冬后,大雪纷飞,一直没有停止的迹象。

    长安城,绿瓦红墙,加上这皑皑白雪,在腊梅的映衬下,越发古雅沉静。

    跟这沉静不相匹配的是,到处飞染着一个劲爆的八卦猛料:房玄龄长子房遗直,长期垂涎于弟妹高阳公主的美色,曾数次寻机,意图不轨,差点儿趁其沐浴期间得逞,还有几次,竟然往她的餐饭里下了蒙汗药。

    当人们绘声绘色讲述着这一热络谈资时,又一个更猛的料来了:房遗爱、高阳公主联合宁州刺史薛万均、卫州刺史柴令武等人,意欲谋反,迎立荆王李元景为帝。

    被震撼到合不拢下巴的长安人,对此新闻进行了深挖,甚至还挖出了众多世家迷藏不漏的桃色故事来。高阳公主的轻浮浪涛,以及异常好客的高尚品行,一时间成为浪荡公子们的心心向往,还有人竟为此迷魂颠倒,走火入魔。

    当人人都为之情绪高亢时,程知节却嗅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几个废物能造反?让他们给老夫刷马桶,还未必能凑合!都是些灵智不开的娃子,能知道自己是谁的种,就已经是积大德了。”

    东宫通事舍人程俊,欲言又止,但还是开口了:“阿爹,依孩儿看来,李道宗,执失思力,还有远距长安千里之遥的吴王李恪竟然也被牵连进来,这背后黑手明显是长孙无忌。自从他大权独揽,便开始了清障行动,多少人遭贬的贬,被杀的杀。唯独跟前杵着一个李勣屹立不倒,惹他碍眼。只是李勣却备受大家荣宠。三年前,他曾上表主动请辞尚书左仆射一职,仅保留一些荣誉名衔。大家还是命他以开府仪同三司之职执掌政事。”

    “最近,朝堂上传出风声来,说大家要册封李勣为司空,还令人为他画像。画像完毕,大家还要亲自作序。又下诏,特许李勣乘小马出入三省,每日由一名小官奉命迎送。这般盛宠和特殊优待,比长孙无忌可威风多了。一山不容二虎,只是李勣现如今处处示弱,一切政令遵照着长孙的主意办,长孙无忌一时还抓不住惩治他的把柄。”

    “懋功选择激流勇退、明哲保身,这是明智之举。朝堂将臣由他撑着,总不至于垮塌了殿堂楼宇。老夫又怎会不知大家的心思,懋功作为大家日后对付长孙无忌的一颗暗子,当然要恩宠有加了。总不能让长孙无忌大权独揽,如日中天了吧。”

    程俊皱着眉头说道:“李勣动不得,就轮到房家倒霉了。李泰遭压制,房家就该老老实实地享受房玄龄的荫庇。活该房遗爱不争气,被高阳公主引诱地屡屡行越轨之事,如今正中了长孙无忌的刀刃尖峰,任其肆意宰割,越来越多的人被卷入其间,成为谋反一党,真不知道这次风波之后,会不会轮到咱们程家。”

    “他敢!给他八百个胆子试试!”程咬金怒目圆瞪地十分吓人,呼吸突然变得骤然紧蹙起来。

    程俊吓得急忙低头不语。

    生了半天闷气,程咬金忽然将大巴掌猛拍桌案,缓缓站起身说到:“这长安城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到处是乌烟瘴气,到处是利欲熏心,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把白的说成黑的,还能把气直腰挺的人变成龟孙,他长孙无忌的刀磨得贼亮呢!可以预料到不久的将来,那把屠刀会架在俺老程脖子上!”

    程俊见程咬金的手气得发抖,刚要进言劝慰,却见到他把大手一挥,长叹一口气说到:“罢了!罢了!去秦岭转转吧,政儿还在那里硬着头皮忙着完成军令呢,这是娃儿头一次领军令状,还不知道他能不能应付地过来。长孙无忌可是亲口下的指令,把咱程家的脸面架在火上烤啊。”

    说走就走,程俊了解程咬金的脾性,只好急忙吩咐仆人准备马匹和车辆。常年征战落下的老寒腿毛病,已经让日益衰老的程知节无法骑马了,只能躺在软软和和的牛车里,一路颠簸着赶往秦岭深山老林。

    “哎!这几年我大唐颇不宁静啊!”程咬金暗自数着:贞观二十三年五月己巳,太宗崩,晋州地又震,是冬无雪。次年改永徽元年,夏四月与六月晋州地又三番震,秋七月丙寅,大旱。二年春,天下诸州,颇弊蝗螟,或遭水旱,饿殍遍野,是冬又无雪。今年定襄地震,旱灾多发,入冬以来,降雪就下个不止。

    望着车外的降雪,程咬金喃喃自语:“难道老天爷也不容我大唐人氏了吗?”

    ……

    大唐天下有三盛:除却累累边关战事和璀璨如繁星的朝野巨将,便是那些多如牛毛的府兵。

    秦岭大山深处,数千名府兵一旦撒入丛林之中,顷刻间便不见了踪影。

    唯有那些连绵不绝的“吭吭康康”砍树声,才让人知道自己没处在无人的野蛮山林之中。

    站在营帐外的粗糙汉子旅帅贾二,抬头望望漫天散下来的大雪,啐一口唾沫,跳着脚大骂道:“直娘贼,你若再敢下大暴雪,俺就不姓程!”

    营帐里,正焦急地来回踱步的少年听闻他这一标致的国骂,一愣神,忽然气得小跑过去,飞起一脚就将这家伙蹬了个狗啃趴。

    地上的落雪轻盈地飞舞起来,却还是被纷纷扬扬的雪花给压制下去了。

    “混蛋,就算老天爷下了大暴雪,你他么也不姓程啊!你跟你老子姓,姓贾!”少年气得浑身打哆嗦,“别拿我老程家发誓!小心被我阿翁撞见了,打断你三条腿!”

    贾二好不容易从雪地上爬起来,赶忙捂紧了裤裆,来到少年跟前哈腰施礼道:“程校尉,俺看您愁眉不展,就想着哄你开心来,就学着卢国公的模样替您骂一下街。”

    少年程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抓耳挠腮地吼道:“少整这些没用的!赶紧动动你那猪油头,给俺想个好法子,怎样才能如期完成军令!”

    贾二的脸色呱嗒一下子拉扯下来。“程校尉,你说这可咋整?他们限期三日,让俺们砍十万棵树,而且还必须是两人合抱以上粗细的大树,这不明摆着给咱们府兵使绊子吗?这就好比刚把媳妇儿抬进家门,就想着明儿个就能生出娃儿来,这分明就是鸡蛋上刮毛啊。”

    “啥意思?”

    “痴心妄想啊。”

    “去你的,也有可能,你媳妇怀的是俺的娃!早早地,俺就替你种下了。”

    贾二不怒,反而很高兴,因为他看到程家这位小郎君的心情终于好些了。

    “啁……啁……”几声惊空遏云的鹰唳之声打破了森林旷野的沉寂,惹得两人同时抬头望向天空。

    天空中,有两只老鹰挥舞着长长的翅膀穿梭在飞雪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丛林里的人们,似乎这些人类即将成为它们口中的猎物。

    程政恨恨地说到:“晦气!原来是这两只该死的秃鹰带来的!”

    贾二嘟囔到:“他长孙父子就好比是这两只苍鹰,现如今玩的这个把戏分明就是故意找你和卢国公的茬儿!让俺说,他长孙家简直是狼心狗肺,若不是卢国公冒着生命危险护送当今陛下回朝继位,他长孙家焉能有今日?”

    “住口!陛下之事岂能容你小兵崽议论的!你的整个家族的脑袋担当地起吗?”程政陡然转身,怒目瞪了贾二一眼便甩手钻入营帐。

    “可这……”贾二一时气急,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急得直跺脚,朝着营帐门口吼着嗓子发牢骚,“可这十万棵大树怎么办?如今最好的砍树利器便是那斧子。卑职甚至冒然扛出了卢国公当年用过的开山斧,让工匠连夜仿制打造。卢国公的开山斧就是厉害。它不仅个头大,重达百斤,而且斧刃强悍,稍微细点儿的树,拦腰几斧子就能撂倒,可就是太费力气了!普通士兵挥两下,胳膊就酸麻,再挥舞两下,斧子能脱手飞出去,好不容易再抱起来根本就举不动了。”

    “卑职从整个上府中寻找力气大的士兵,才挑选出来十来个。可他们也是血肉之躯,勉强能撑到挥舞百十下,虎口都流血了,臂膀都酸麻地发颤不已,没办法,只能一波又一波地轮流上去,可这样下来,速度还是慢地跟乌龟爬似的!照这情形下去,咱们铁定是要提着脑袋去长安唠!”

    贾二突然吓傻了,长大了嘴巴站在原地不敢动弹。程政正愤怒地双手掷着弓箭对着自己。

    贾二吓得忙闭上了眼睛,颤抖着声音说到:“少郎,若杀死卑职能解恨,您就动手吧!”

    “嗖嗖!”两支箭破空飞出。

    两个呼吸的功夫了,贾二却感觉不到疼痛。当身旁突然“砰砰”乱响,似有两个重物坠落在身旁的时候,才把他吓得睁开眼睛,竟然发现两只硕大的秃鹰被箭射透了身子,倒在血泊里,直挺挺地不动弹。

    “少郎好箭!”贾二几乎竭嘶底里地吼道。死里逃生的感觉真的太酸爽了。

    踱步进入营帐的程政双眉紧蹙,满脸的痛苦状。“实在不行就派人出去将周边的猎户全都征集过来。另外,这三日夜间轮班倒砍伐树木,日夜不间断,吾就不行了,他长孙的诡计就能得逞吗?真以为咱们府兵就是软柿子,愿意捏就捏的?”

    “哎!”贾二重重地一拍大腿,转身又钻进茫茫大雪之中了。

    营帐内一旦没了旁人,程政才面露痛苦的真情,他喃喃自语道:“阿爷,阿翁,你们可要救救政儿啊,这是孩儿第一次当值,就碰上这天大的难事儿,可不能因为孩儿的无能丢了咱程家的脸面,让长孙家得了把柄,把咱程家拿捏至死啊!求求老天爷给我降下一名悍将吧,帮我度过这一个大难关。”

    “求求老天爷了!”程政朝天大吼到。

    “阿嚏!”

    秦岭外,茫茫大雪里,一位年纪约十三四岁模样的少年,裹了裹满是补丁的单薄破衣服,抬头眯眼朝着前方望去,大雪纷纷扬扬下得正起劲,早已经把整个天地刷成了浓浓的白雾色,视线不会超过五米开外。

    “我倪土真是倒霉透顶了!旁人穿越都是一次,我竟然穿了两次,两次就两次吧,还都栽倒在同一个倒霉蛋上!”

    说起这个倒霉蛋来,倪土欲哭无泪。一年前,倪土冒冒失失穿越而来,刚睁开眼的时候,却看到面前的墙上贴着一张长长的黄色纸张,那上面赫然写着一个大大的“榜”字,后面则是密密麻麻的人名。

    自己周遭围满了年轻的士子。有人告诉他,他因为高中探花而兴奋地昏死过去,幸亏有一人略懂医术,采用呼吸疗法才把他弄醒了过来。众人一起指向那位救人英雄。英雄怪腼腆,只是冲他咧嘴嘿嘿一笑,露出了金黄金黄的牙齿。倪土一下子呕吐出来。

    “好啊,我竟然是一名探花郎!”清空了肠胃的倪土兴奋异常,欢呼一声便手舞足蹈起来。

    还没高兴多久呢,却因为行囊里的金银不多,关系疏通无门,抑郁归家,专心等待父母托媒人给自己说一门亲事,好好享受一下富二代怀抱小娘子的美丽日子。没想到天有不测风云,父母遭遇商业竞争对手陷害,钱货损失惨重,家道中落,父母被关大牢。媳妇没说上,钱财两空,家徒四壁,倪土气血攻心,一下子又昏迷过去。

    昨日才苏醒过来,但他从记忆里赫然发现,原主去年为了能救出父母,甘愿卖身入赘清河县青州房,但这一年来的崔家却忘了当初对自己的诺言:救出父母。崔家根本没拿自己当个人对待:整日里干的都是最低等下人才干的事,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动不动就遭遇丫鬟奴仆们的肆意打骂,还吃不饱穿不暖。

    “原主终于嗝屁了?我又夺回了这具身子骨?”望着比去年还柔柔弱弱的小身板,就知道这一年来,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小娘子,你这般对我,休想逃过我的魔爪!”倪土把手攥得咯嘣嘣乱响,悠然在心中盘算起了今夜如何把生米煮成熟饭。

    嘿嘿!

    这步骤就是:第一步,先淘米;第二步,往大锅里添水;第三步把米倒进锅……

    刚想替原主实施报复计划,没想到当日便被人乱棍打出了家门。

    说白了,他只不过是给崔媛媛顶绿帽子的,崔媛媛与她堂哥私通有了身孕,又怕别人笑话,才临时抓来自己这个软蛋顶替腹中胎儿的爹,如今崔媛媛早产,孩子没保住,还留他这个累赘废物干什么。

    在这个笑贫不笑娼的封建社会,自己是妥妥的穷光蛋一枚,名声又臭大街了,街坊上的人见到自己犹如见到老鼠一样,满是怨毒的嫌弃。

    “男保姆怎么了?炒菜、做饭、洗衣服、暖被窝,我也是一身的本领!”倪土嘟嘟囔囔地自言自语,排解着心中的不快。

    “得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这小小的县城岂能是我倪土委身之所,要发展就去长安啊!”

    “大长安,我倪土又回来了!”

    抖抖衣服上的落雪,倪土挺直了身子大踏步朝着前方迈进。前生的他可是西安叱咤风云的商界精英,来到了大唐,那就把精彩人生重新再来一次!

    “凭借着我这副俊俏的脸蛋,还有脑海中无数的商业技能,我不就不信在这大唐混不出个人样来!”

    吃了一肚子雪,倪土这才又勒紧了裤腰带,让饥饿的肚子稍安勿躁,迈开步子顺着大道,朝着美好的前程而去。

第0002章 活该偷鸡不成

    在雪地里转悠了大半天,像兔子这类可怕的野兽都没碰到一只,只有西北风可以敞开了尽情地喝,倪土觉得自己有些悲壮,一股男儿的豪情壮志在心中燃烧:“大风起兮云飞扬,吾家娘子在何方!老天爷,可怜可怜我,派给小的一个天仙美女吧,我要嫁给她,嫁给她,重新做一回赘婿,这一次,我一定会好好表现的。”

    倪土声音竭嘶底里,大有感天动地的气魄。突然,大地有了反应,“哒哒哒”身后不远处竟然传来了马蹄声。

    天使姐姐来救我了?

    倪土蓦然回首,果然看到一骑红尘从白茫茫的风雪中窜了出来。

    一匹枣红色的马上赫然是一位披着大红斗篷披风的俏丽女子。她高高扬鞭策马,让这匹骏马快速奔驰,似乎不愿意让自己这位如意郎君逃离这里。

    “天呢!这美女也忒好看咧!”倪土激动地口咽唾沫,手儿更是不安分地提提破烂裤子。

    风雪交加,吹动她那好看的斗篷横飞起来。大红色上面的两大片白色绣花宛如清莹莹晨光里的玉荷,洒满了迷幻的光泽。

    “不知天上谁横笛,垂落琼花满世间。风雪婆娑银凤舞,压倒秦淮万里山。”这天使般的美女,加上这飒爽英姿,何况又是奔着挽留自己而来,倪土怎能不赐美诗一首。

    只可惜,诗歌刚刚吟诵完,那一匹快马似乎瞎了眼,竟然从自己身旁飞过。不给自己任何念想,只留下了四蹄飞雪,还带着泥土,喷了倪土一身又一脸。

    士可杀不可辱,何况是一个穷且色心异常坚定的落魄浪荡子。

    倪土气急败坏,大吼道:“娘子!夫君在这里!”

    那匹快马上的小娘猛地扭身,看到了风雪中的倪土时,脸面骤然浮现了震惊之色。

    倾国倾城的容貌到底有多美,反正亦如眼前这般。

    四目相对,那份穿梭在空气中的雷电,早已噼里啪啦打飞了落雪,让周围的世界彻底安静下来。心猿意马的两人陶醉在似梦似幻的仙境中。

    “小心!”倪土突然发现女子没有掌控好马匹,直接跌进了前面拐弯处的一个大深沟。

    冰雪覆盖地太过绵软,深沟欲壑难填,一旦踏脚上去,便会深陷进去。

    马匹坠落,女子也跌落其中。

    作为交通肇事者,倪土自带道德责任。他急忙飞窜到深沟前,毫不犹豫地跳入深沟。

    马儿早已站立起来,但由于受了惊吓,站在原地,耷拉着硕大的脑袋直喘粗气。

    倪土急忙将趴在雪地上的女子翻过身来。她的额头撞击到了一块大石头上,磕破了一个口子,流出了鲜血。

    倪土赶紧唤了唤美女:“小娘子,夫君来救你了!别怕!”

    必须要紧急止血,要不然小娘子会因流血过多留下后遗症。翻找了自己的包袱,发现包袱太过陈旧,恐怕会有细菌。包袱里只有几本书,擦拭伤口的话,那些墨汁恐怕不是好东西。唯独干净一点儿的就是那块写着“卖身契”字样的锦缎了。

    倪土想都没想,用牙咬开一点豁口,之后顺势从卖身契上撕扯下来一条锦缎。折叠了几下,觉得厚实了急忙暗压在女子的伤口上。

    倪土又从卖身契的另一端撕下一个长条来,围绕着女子的头把伤口处绷紧。

    鲜血浸染红了里面的锦缎,倪土急忙将女子搂在怀里,伸手按在锦缎上面,采取按压的方法止血。功夫不负色胆人,不一会儿便止住了鲜血,倪土这才长舒一口气。

    盯着俏丽的小娘看了许久,或许是眼光太过毒辣,竟然把她戳醒了。

    她微微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倪土,又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迷人的长睫毛时不时地挂住了雪花,倪土便用双唇揩恃掉。发觉倪土并没有非分举动,女子才长长地舒口气,窝在倪土的怀里,闭目养神。

    在这浩瀚又沉寂的原野,只有这两个可人儿报团取暖,彼此给予慰藉,即使此刻仍被寒风吹拂,被饥饿鞭打着,倪土却觉得美妙异常。

    “天上掉下个林妹妹……”倪土一声带有京剧韵律的婉转长啸,惊得马儿四蹄踢踏不停。

    “似一朵轻云刚出岫,娴静犹如花照水,行动好比风扶柳,眼前分明外来客,心底却似旧时友。”倪土轻哼歌曲,却见怀中的女子如婴儿般往自己的怀里钻地更紧了。

    倪土的心中似燃烧了一团烈火,豪迈的兴奋冲击血液,倪土便大着胆子提高了嗓音唱到:“红尘高,倚在鸿门,不如梦不破,不供奉红人。红楼梦,不颂与共的明不冲破,孰能识是非彼此日后再识人……”

    想着今世的各种窝囊悲剧和不屈倔强,倪土被自己感动地热泪滚下,任其滴落在女子的俏眉上。

    “黛玉藏花吟,葬花鸣,这是她的宿命。重逢在起初,她附和,黛玉命里注定,宿命再怎么理,也不顺,自不会悟透。别顾及,书中魂,我不理,下笔一切照旧……”

    歌声轻哼,穿越不了这浓密的大雪天,只能在这深沟激荡。无人欣赏,却温暖了两个心中充满悲愤的不幸人儿。

    “小娘在这里!”深沟上有人突然大声一嚷,破坏了这份温馨的静谧。

    倪土抬头,有些怨恨地朝深沟上方望去。发现一位花白胡子的老者焦急地奔上前来,一下子跪了下去,哭着大叫到:“小娘,是老奴害了你啊!”

    这位老者还在悲情地哭诉,自责,他的身后却围拢上来几个壮实的小伙子。

    他们往深坑里一看,顿时咿咿呀呀地大吼起来。

    “胆大包天的色徒,竟然敢对我家小娘子非礼,下去非剁了你!”

    这位一声吼,其他人也都糊里哇啦地大叫起来,每人还从腰间抽出了长刀。

    但他们还是有所警惕的,担心深坑里的倪土手里有兵刃,倘若抵在小娘子的脖颈里,因为众人的吼叫声被激怒了,一下子割破了她的喉咙该怎么办。

    那位老者也自责完毕了,慢慢起身,脸上的表情也化为了严厉的肃然。他横眉冷眼瞧着倪土,又看看深沟里的马匹,见它一侧的身子上满是泥土,深坑里的雪窝子乱糟糟一片,这才下了结论:“不要鲁莽,老夫猜得不错的话,小娘因为失足坠入深沟,幸得这位少郎君搭救,是也不是?”

    老者的口气坚定而毋庸怠慢,咄咄逼人地要倪土给他回话。

    “确实如此!”倪土很是感激地点了点头,说到:“这位老丈说的没错!大雪纷飞,鄙人忽而有了赋诗的兴致,便置身于茫茫白雪海洋之中,不料见到一人一马坠入深沟,鄙人见义勇为,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丝毫不顾深沟里的危险,毅然决然地跳入深沟,搭救失足之人。见其额头流血,鄙人撕扯衣服裹住伤口,方止住了流血。又见其体温下降,便解怀以温暖之,不顾个人冻僵,此乃善行义举乃我倪土之本分,还望各位不要千恩万谢才好!”

    倪土侃侃而谈,却没有注意到有人已经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冻得抱紧了双臂。

    众人望着这个小色狼,心里正在腹诽:“切!分明是看上了我家小娘的美色,图谋不轨!说什么大话!”

    老者见倪土并无恶意,这才转了脸色,对着众人怒斥道:“还不下去把小娘扶起来背上来!”

    “喏!”众人答应完就要往深沟里跳。

    “慢着!”倪土抬手制止了众人。

    他们愣神儿的功夫,倪土说到:“小娘从马上坠落下来,头儿磕到了石头上,恐怕会有脑震荡,你们不能就这样鲁莽地将小娘背上去,否则会造成二次伤害,需要做一副担架,由四人抬上去。”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倪土所云什么。

    什么脑震荡,什么二次伤害?什么又是担架?

    倪土方才醒悟过来,便解释到:“小娘摔倒后便昏迷了,尔等休要惊醒了她。因为脑袋受了石头的重创,我担心小娘的魂魄受到了侵扰。万一不小心叨扰了,她的魂魄就飞离了身子,那样的话,神仙也救不回小娘子了。尔等要去砍两棵手腕粗细的树枝来,丢给我,自然就知道我怎样将小娘安好地弄出深沟了。”

    老者这才听明白倪土所言何物,点了点头,便吩咐身后的几人去附近的小山丘上砍树。

    平楞嗙啷,几声脆响,两根修剪好的松树木棍便递给了倪土。

    倪土帮小娘把宽大的斗篷罩在头上,又将包袱铺在雪地上,这才小心翼翼地扶着小娘躺了下来。

    倪土抽身出来,将两根木棍排列在小娘身旁,又抬眼瞧瞧裹着大袄的众人,刚想跟他们要一件宝贝,但一个念头飞起,倪土便毅然决然地脱下了自己那身补满补丁的大褂。

    倪土心里在沸腾,一幅美丽的田园风光呈现在脑海之中:“这个小娘不但美貌绝佳,还有这么多忠实的家丁,想来一定是大户人家,我救了她,那么就意味着我就是他们家的大恩人了。她的爹娘见了我必定会千恩万谢,又见我帅气逼人,文采飞扬,一定会哭着喊着哭求我娶了他家的小娘。为了不委屈他家的小娘,田产房宅一定会多多地给我,陪嫁的嫁妆一定是一车又一车。”

    倪土正在艰难地用快要冻僵的手将大褂捆绑在两根木棍上,做一个简易的担架,但心里却是火热的。

    他的耳畔和脑海里正是锣鼓喧天、热闹非凡的婚礼现场,馋人的洞房花烛夜,还有金碧辉煌的官运前程。

    想来,老天爷并不怠慢小子啊,给了一个恶劣的开头,却是为了等待这么一个甜蜜的大富贵悄然来临!

    人心里有了动力,干什么都非常麻利。担架很快就做好了。倪土方才将小娘子重新抱起来,缓缓地放置在担架上。

    这才仰起头来,招呼道:“下来两位,将担架抬高,另两位在上面交接。”

    老者一挥手,就有两人跳下深沟。

    在倪土的扶持下,担架抬了起来,上面的人急忙将担架接了过去。

    倪土回头瞧了瞧地上的包袱,很是鄙夷地瞪了一眼:从此后,爷我要发达了!再也不过这种穷酸日子了!什么破书,什么文房四宝,统统跟过去划清界限吧!

    “呱嗒!”

    什么东西从小娘的怀中掉了出来,直接坠入深沟,砸入厚厚的雪层里。

    “什么事儿最重要?小娘的喜怒欢乐最重要!她的东西就是我倪土的命!”倪土赶忙伸手进雪层里找寻。

    雪儿太厚了,倪土只能跪下,伸长了手臂去够取。

    下面貌似是石头窝子,竟然留有缝隙,小娘的东西似乎卡在了缝隙里。

    正在全力对付这个难关的倪土根本没在意到上面的老者跟自己说了什么,似乎态度不端正,言语有些冷。

    说什么都无所谓,将来他也得跟自己这位未来的小主人恭恭敬敬的,有自己欺负他的时候。

    当倪土好不容易将那东西取出来,才发现是一个荷包,上面绣着一个“云”字。

    放在鼻子上深嗅一下,沁人心脾的薄荷香气让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

    “呱嗒,呱嗒,啪!驾!”

    一声鞭响撕裂了空气,倪土才幡然醒悟过来,他们已经全都上了马儿、车儿,车夫一挥鞭子就开始启动了。

    “等等我!”倪土大吼一声,却看到马儿车儿一溜烟快速窜入茫茫雪雾之中。

    倪土赶紧从深沟里爬出来,却看到雪原上除了深深的车辙和马蹄印,什么都没留下。

第0003章 小子能卖好价

    倪土朝前奔跑了一里路,竟然发现自己跟丢了。浓密大雪早已将车辙和马蹄印覆盖住了。

    本来穿着就单薄地要命。大褂子又给人家做了担架,身上只剩下更少的小褂了。

    料想这样下去,自己一定会被冻死。

    找寻了四周,没有什么可以取暖的东西。忽然之间,想起了深沟里被自己遗弃的包袱。

    倪土疯狂地往回奔跑,又毫不犹豫地跳入深沟,将包袱从厚雪里刨出来,如救命稻草一样,紧紧地抱在怀里。

    人就怕被赐予了一个异常大的希望,又紧接着遭遇了莫大的失望。倪土一步一浅地走在雪原里。他此刻最想要的便是找一个土洞钻进去,跟蛇鼠狍子一般进入冬眠,哪怕再也不用醒来。

    他此刻只需要一份温暖。

    用枯藤和荒草编织了一个大大的斗笠披在身上,还是感觉不到温暖。

    大大的雪花一片又一片地被头发和眉毛挂住了,不用理会。

    双脚早已被积雪的寒冷冻得麻木了,不用理会。

    可那一幕幕悲催场景,还有无法再相见的前生妻儿,犹如刀子一般扎在倪土的心里,让他痛不欲生。

    “把我冻死算了!老天爷,快让雪儿下得更猛烈一些吧,把我就地埋葬!埋葬!”倪土振臂一挥,高声痛喝。

    “哆,哆,哆!”丛林里,有砍树的声音,而且越来越近。

    还有人不断地在高声喝骂:“一帮天杀的!都没吃奶吗?拿出你们进洞房时的虎豹力量,用你们强有力的臂弯,挥舞起你们手中的斧刀,将这片密林尽快放倒!”

    有人抗议了:“王队正,你就算把程校尉的上府兵统统拉来,都未必能把这一大片林子砍完,更何况俺们还是下府兵的一个队,就这点儿鸟人,还不够喂狼吃的,要砍这么大片林子,还得限期一日,这不是明摆着坑咱们吗?”

    “对啊!王队正,你是不是把纳兰小娘子给睡了?要不然校尉怎么竟给咱们出难题啊!”另一个小子这样一吼,惹得大伙儿哈哈大笑起来。

    “纳兰小娘子?她那模样,娶回家扔炕头能辟邪,半夜带出去遛弯儿能吓跑鬼,倘若遇到劫道儿的山贼,他们能改邪归正,重新做人!”

    “哈哈……”大伙儿哈哈大笑,笑得格外开心。

    “去你的!穷扒拉的田舍汉,就知道嚼舌头!俺非把你的屁股踢成八瓣儿!”王队正暴喝一声,似乎扬起了飞腿,在追赶一帮人泄愤。

    丛林里传来了那些小子们的痛苦叫喊声,众人又哈哈大笑起来。

    “太好了!”倪土很是兴奋。来到大唐,还没见过真正的府兵是什么样子,这下可开了眼了。

    除了能一饱眼福,最让倪土兴奋的是,府兵隶属左武卫,归程咬金管辖。大唐粗滚滚的大腿是谁?程知节莫属啊。借助府兵这一门路打入长安官场,凭借自己异于常人的才能,一定能在这大唐盛世一展雄才。

    只是该以什么样的功绩闯入这群陌生人当中,获得他们的认可呢?

    倪土边往声音哪方走去,边细细听着他们的谈话,有没有可以发挥特长的地方。

    “哎!你们啊,今日一定要加把劲,如果一日之内不砍够一千棵树,俺王牛只是挨军棍,俺皮糙肉厚,打几下就算是挠痒痒了,可你们就遭殃了,不但要罚钱还要照旧补齐今年的赋税,多不划算啊!”王队正说话的声音软了许多,言语中尽是无奈。

    有人接茬了:“咱们府兵就是丫鬟养的,你看朝廷一点儿也不稀罕咱们。三时耕稼,一时治武,平时为民,战时为兵,农忙啃土,农隙训练,上了战场还规定什么‘兵不识将,将不知兵’的,将军根本不疼呵咱,上了战场,最危险的试探都是咱们干的活儿,整个的就是他们左右武卫的肉盾挡箭牌。”

    “当然了,为朝廷卖命,理所应当,谁让咱们享受着免赋税的优待呢。可看看咱们的命运,再看看人家,咱们连叫花子还不如呢,除重兵器由朝廷供给,七事资财得咱自个儿带,还得背着自家的粮食,这叫什么事儿!”

    这人迎合着语调,将斧子砍在树干上。力道一下比一下强了,似乎正拿着那棵树当作泄愤的对象。

    “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镇戍边疆浴血奋战带回来的军功会让你乐一辈子的,你家的娃子也能跟着享福,你还要什么?”王队正边挥舞斧子砍着树边回应到,一口气一口气的力气全用在了砍树上,说的话也就断断续续的。

    “上战场?战死也是应当的。可咱们呢,竟在这山窝窝里受气!昨儿个拉了五十车粮食飞奔了百十里路,今儿个却顶着冰雪天被拉到这穷山沟砍树,砍树就砍树,还非得限期一日之内,这不是要把咱们活活整死吗?”这小子说着说着就有些哭腔了。

    “行了,狗蛋儿,你小子怎么跟个娘们儿似的,还哭鼻子了!”王队正似乎上前又踢了他一脚,让小子的哭声有些颤抖。

    “这斧子还是俺好不容易从校尉那里借来的,算是当下最快的利器了,校尉仁慈,还把铁匠招呼来了,生怕斧子刃儿不快,或者有所折损,耽误了军务。除此之外,哪还有什么好法子?好了,大伙儿快干活儿吧,加把劲,把整座山砍完它!”王队正的话里明显有些力不从心了。

    之后便剩下了铿锵有力的斧凿,中间还夹杂着叹息声。

    倪土想了想,觉得自己展示才艺的机会到了,便点了点头,迈步朝着人群方向走去。

    有人听到了脚步声,便抬起头瞧去。但他们手上的斧子却没有停歇的意思。

    倪土初见他们还有些惊讶,但看清楚他们身穿地跟普通老百姓穿得别无二致,只是在外面套一个皮甲,也就不觉得新奇了。

    只是他们看倪土却觉得新奇异常。一个白面的穷醋大小子竟然穿着茅草编织的苇席,整个人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喂!哪里来的小兔崽子?不好好待在家里帮娘子暖被窝,来这里做甚?这里是军伍之地!闲人免进!哈哈哈!”王队正是一个络腮胡子大汉,他本来在呵斥倪土不要靠前,没想到越看他越觉得好笑。

    王队正这般一笑,众人哪能忍住,纷纷大笑起来。有人竟然笑得没了力气,斧子掉在了地上,双手捧腹蹲了下去,嘴里还流出了口水。

    倪土就这样尴尬却不失得意地杵在那里,威风凛凛地让他们笑个够。

    倪土觉得这样的开场白,有点儿意思。总比用陌生脸皮去顶冷脸皮来得融洽。自己无意中当了他们的笑料,亲和力上自然是有很大助力的。

    被人嘲笑,自己不怒反而乐呵呵的,这或许是倪土前生练就的厚黑能耐吧。

    等众人都笑够了,笑瘫了,倪土才字正腔圆地问到:“诸位兄长,你们这样砍树,恐怕到死也砍不完啊。”

    王队正突然双目一瞪,怒气上来,上前就一把揪住了倪土的脖颈,怒斥到:“小子,你怎么咒骂人?看俺不打死你!”

    “兄长息怒!兄长息怒!”倪土连连摆手,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你们怎么不用锯啊?只要用锯,你们一人一棵树,二十息的功夫就能弄倒一棵,哪像你们现在,俩人砍一棵树都要砍一刻钟的功夫。”

    “什么?锯?锯是何物?”王队正的浓眉一皱,有些恼怒地质问到。

    “兄长竟然连锯都不知道?”倪土有些纳闷,木匠鼻祖鲁班不是春秋时期的大人物吗?经历了数百年,难道他那些发明创造还没能做到普及天下吗?

    看着面前众人那异常纳闷的表情,倪土突然觉得鲁班或许功绩没那么大,只是我大华夏的劳苦大众,把集体创造和发明全都集中到他一个人的身上,借助他的名声张扬发明罢了。

    正所谓溯源崇本,藉以说明锯子发祥之早,圣人之伟业,便于后人膜拜。

    后世有关他的发明和创造的故事,实际上是全体华夏劳动人民发明创造时的故事。鲁班的名字实际上已经成为古代劳动人民智慧的象征。

    这就好比龙是华夏人的图腾,其雄伟之姿没有人见过,但人们却能将龙的形象特点列为九似:头似牛,眼似虾,嘴似驴,腹似蛇,鳞似鱼,足似凤,须似人,耳似象。这是人类集体智慧的结晶。

    想通了这一点,倪土终于可以放心地敞开忽悠人了。

    倪土从怀中掏出了折刀,拨出长长的锯条来,找了一根手腕粗细的枝干,在众人的眼皮子低下开始快速拉锯。

    片刻功夫,倪土便将长长的枝干锯成了一堆小木桩。

    倪土洋洋得意地抬头,准备接受众人的崇拜目光。一仰头,结果看到王队正拧着眉牙齿紧咬的愤怒脸庞。

    倪土吓得起身倒退了一步。

    王队正一把将折刀夺了去,在一棵大树上拉了几锯,瞧着一点点的锯末,和浅浅的沟子,愤怒地叫嚣到:“你小子这是笑话俺们啊!有这么一个巴掌大小的破玩意儿要锯这一大片林子?”

    王队正说完就将折刀丢在了雪地上。

    倪土这才明白他们众人误会自己了。

    倪土微微一笑,抱拳回到:“小弟怎敢捉弄大伙儿呢?我本蓬莱仙岛的鹤老坐骑下的门徒,怎奈鹤老到泰山求仙问道时,在泰山极顶玉皇大殿羽化而去。升仙之时,家师叫我去往长安,以他毕生所传授法术解黎民苦难,排解战事纾困,累积九九八十一件功德,供养我大唐,成就一番基业。我便四处游荡,没想到今日有幸来到此处,听到几位的哀叹声便好意出手相救,怎能有取笑耍弄众位之意啊?俗话说帮人等于帮己,诸位兄长莫要怪罪小弟了。”

    一位大汉簇步上来,捡起了地上的小玩意儿,也是一脸的不屑:“还没有取笑俺们之意?这么小的家伙,被大树砸一下就变弯了,还怎么去砍这么多木头?笑话!”

    倪土不慌不忙,忙回到:“诸位莫急,看我变一个法术出来。”又冲王队正抱拳问到:“敢问王队正,你们这里可否有铁匠?”

    “有!你想干嘛?”

    “叫来便是,我自会告诉他如何给大伙儿铸造一个好处。”

    王队正就像看一个傻子一样,将倪土上上下下端详了好几遍。

    此时,一位瘦不拉几的家伙上前来,说到:“王队,别理这小子,他明显是长孙老鬼派来耍弄咱们的。你看这时辰不早了,不赶紧干活儿,恐怕今日的木材就完不成任务了。”

    王队正听了很是烦恼,眉头紧蹙,突然将恶狠狠地目光瞪向倪土:“听他的,叫铁匠过来!”

    倪土很是得意地补充到:“再拿纸笔来!”

    王队正一挥手:“听他的!”吩咐完了,又将倪土上下打量说到:“你小子可别跟俺玩鬼心思,倘若真是来戏耍俺们的,你就甭想走了,留在这里,将这片树林给俺砍光,否则,嘿嘿!”

    王队正终于找到了发泄愤怒的突破口了,众人一听都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是那么地肆无忌惮,酣畅淋漓。

    倪土却也不怒,轻笑一声:“哎呀,这位兄台真会现场抓壮丁啊。无妨,你叫我砍了这三座山头,我也能办得到!”

    倪土说完,瞥头朝着四十五度的角度看望天空,双手还背负在身后,一副得意满满的长官模样。

    在众人眼里,这个浑身扎着茅草的家伙要多搞笑就有多搞笑。

    还牛逼轰轰,简直笑掉大牙了。

    众人又一阵发自肺腑的奉承哄笑。

    工匠来了,一副要举锤子砸人的架势。文书也把纸笔送来了,一副要看他笑话的姿态。

    倪土在纸上画着线条,王队正越看越觉得正在胡乱涂鸦的倪土是个大骗子,抑或是一个精神不正常的大傻蛋!

    “等会儿就让你哭都来不及!”王队正搓着下巴,心里想着,但瞧着倪土细胳膊细腿的,觉得他砍不了多少树,有点儿可惜了。不过,这小子皮相还是不差的,月封楼的老鸨正想弄个男佣,这个小子或许很合她的口味,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第0004章 残缺的卖身契

    老鸨没有惦记倪土,一位绝美的小娘却手捧着一细带血的长条丝帛,嘴里念叨着上面的文字:“倪土,大唐贞观一十三年暑月朔日生,天资聪慧过目不忘,襁褓可辨识阴阳,垂髫婉变便能文,束发览遍五经书,骥子兰筋逈不羣,贞观二十二年探花……”

    “他叫倪土?”那位面目俊美的少年,立在白雪之中,犹如玉树琼花独自绽放于暗夜那样的显眼。他那绝于俗世的俊秀颜值,配着他那冷峻且又忧伤的气质,直接俘获了这位一向性情孤傲的千金小娘的芳心。

    “天上掉下个林妹妹,似一朵轻云刚出岫,娴静犹如花照水,行动好比风扶柳……”他那美妙的歌声似在耳畔萦绕,绵绵不绝。虽然她不知道谁是林妹妹,但她觉得那位郎君唱得歌曲对象就是她。

    芳心撩撩,魂牵梦萦,少女的心早已飞离这深闺,飞到那冰天雪地里去了。

    此时,一老夫绕过重重帷幔,又绕过一盏香炉,撩动微烟浮动,袅袅婷婷绕过了满屋子的豪华红木家具,又在那些粉红色的帷幔前纤纤散开,营造出朦朦胧胧的气氛。

    老者坐在床榻前的矮凳上,望着头颅仍旧包裹着纱布的少女说到:“婉儿好些了吗?”

    “婉儿好些了。孙儿不孝,让阿翁挂念了。”少女将手中的锦缎攥成一团,握在了手心里。眼神却盯着被褥上的素色花纹看,不去与老者的眼神对碰。

    老者叹口气,说到:“老夫知道长孙延竖子生性骄奢纵情,又常觅花问柳,蓄姬妾歌姬其中,实为浪荡子。与婉儿绝不相配,嫁过去了,也是委屈孙儿了。只是长孙无忌权势倾野,嚣张跋扈,心胸窄小,无所不用其极。老夫不暇于此人斗,每遇朝会,老夫都绕远道避开他,可他却偏偏跟老夫提及长孙延垂涎你的美色。如若老夫不答应下来,我们上官家犹如那些柔卵,顷刻间就会被他弄得家破人亡。为了上官家,就只能委屈你了。”

    老者说着便揩起了老泪。

    少女冷笑一声说道:“我上官婉儿怎能不知家族兴亡大义?宁是那心里不从,但也不能眼看着上官家遭遇横祸,这门亲事答应下来便是了。”

    老者高兴得瞬间由悲苦变为了惊喜:“能生得如此乖巧温顺的孙儿,的确是我上官仪的天地造化,可喜可贺啊!”

    上官婉儿突然把话锋一转,说到:“只是孙儿方才及笄之年,对耶娘的侍奉和对阿翁的孝敬之意还未尽到完全,孙儿不求别的,只求宽限些时日,待到碧玉年华之时,再行嫁娶也不迟。”

    上官仪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婉儿一片孝心,老夫怎能不会答应。这样甚好,甚好。”

    上官仪嘱咐上官婉儿多注意休息,便满脸开心地离去,准备给长孙无忌修书一封,算是答应下这门亲事,只是要宽限些时日,让上官婉儿尽一些孝心。

    这样温婉尔雅,极重孝心的小娘子谁不喜欢呢。这样的事情经过长孙无忌一番自豪地宣扬之后,上官家的美誉度将会高涨一大波。

    最令上官仪高兴的是,因为这层亲事,自己家跟上官家绑在了一起,不但家族兴旺指日可待,就连日后在朝中的腰板儿也就更为挺拔直溜了。

    上官婉儿却手捧那寸锦缎,陷入思索:“探花之人,总该不会十分落魄吧,倘若他日再有相见之时,不知能否生米煮成熟饭,断了长孙延的念想。”

    “满城冬雪西山松,如玉孤君亦如树。情意绵连阑珊落,不知识郎在何时。”

    上官婉儿将那写有倪土名字的一截锦缎放在嘴唇前深吻下去,她却不知道锦缎的下一行写的是什么字:

    “家道中败,落魄为乞丐,自愿入赘崔家,嫁作碧玉年华崔紫云为小夫。永徽三年腊月因其不遵家法,更不能洁身自好,吃饭太多,柴灶之火燃烧技术差,而被崔家解除婚约,赶出家门。”

    最后方还盖着一个硕大的红印子,貌似是“清河县衙官凭”的字样。

    妥妥的一份卖身契。

    秦岭深山内。

    铁叶为龃龉,其齿一左一右,以片解木石也。今接博桑果不可缺者。这里说的便是锯子。

    倪土很快便画好了一个双把锯,递给了工匠:“照此先打造一把,瞧瞧你的手艺如何。”

    铁匠一听这话就来气了,本来就是修修斧子这等容易的粗浅活儿,没想到来了一个傻子,让他做一个废柴东西,真是没事儿撑的,专拿他消遣。

    “要做刀便做刀,干吗要把刀刃做残废了?还带俩把的!傻子也不会用俩把儿的刀!”铁匠怒了。

    倪土摇了摇头:“这不是刀,是锯子。”

    “啥?锯子?没听说过!这破玩意儿能把大树给砍倒?刀斧变成这样豁牙的东西就废了,你还要更多的豁牙,这不是来祸害俺们的吗?”

    面对这些没见过世面的人,倪土真的无语了。虽然仗着后世的学问在蒙骗大伙儿自己有多渊博,这种行为很让自己觉得无比可耻,但现在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人总得混口饭吃,也就斗胆抄袭后世的学问了。

    两人正在你来我往地顶嘴,王队正看得不耐烦了,哄声呵斥道:“你俩有完没完了?别站着没事儿干放屁!老牛,你就让他跟着你去做什么锯,做不出来,就拿锤子砸死他,回去我就禀报说有野人要袭击府兵,被俺们干掉了,不脏了你的名分。”

    听了王队正的话,虽然很是咋舌,但倪土还是壮了胆量跟着铁匠去制作锯子。

    此时的人们制作精钢还不是那么随意,倪土也就将就着让铁匠把铁片子尽量砸得薄一些。

    厚着脸皮强迫铁匠将他砸好的刀刃切出一个又一个的锯齿来。

    烧好了又锻造好了,倪土又让铁匠将它放在砂石上磨出光亮来。

    瞧着被破坏地惨不忍睹的刀刃,铁匠不停地叹息:“贱娃子就是个败家子,毁了上好的铁疙瘩。”

    倪土之前还跟他顶嘴,后来也就懒得理他了。因为小山丘上的伙夫已经做好了饭菜,阵阵香气飘荡在空中,让倪土的肚子咕噜噜打雷了。

    倪土强忍着饥饿,低声安慰着自己:“等会儿,等会儿大鱼大肉大馒头就能吃上了,准管饱!这次成功混入军伍,以后就能飞黄腾达了,且再忍一会儿,且再忍一会儿。”

    倪土在工匠的眼皮子低下锯起了一个粗大的木桩,又在他长得老大的嘴巴下,很轻易地将此锯断,更在他惊讶的呆滞的目光里,扛着大锯来到了王队正面前。

    “王队,你攥住另一头,咱俩合力将这棵树锯倒,那个瘦子,你来计算时辰,看需要多久才能锯倒一棵大树。”

    倪土俨然成了他们的新队正,命令众人跟呵斥亲儿子一般。

    王队正一脸的不屑,面对这个越俎代庖的小家伙,他很快就能将他攥于手掌,任意蹂躏了。

    刚开始,王队正不能很好地操控锯,锯子没起到任何作用,也就开始骂骂咧咧起来。

    站在一旁不停地摩拳擦掌的铁匠自告奋勇,代替了王队正。

    在倪土不耐其烦地教导下,铁匠竟然渐渐掌握了这技术。

    “开始计数!”当两人锯出一点白色的木屑时,倪土喊到。

    众人见状纷纷围拢上来。

第0005章 蓬莱神仙之物

    当锯条很快没入树干内部时,铁匠的兴致高涨起来,手下的力气越来越大,速度越来越快,一棵双人抱的大树竟然很快锯到了另一端。

    倪土将锯子从缝隙里抽出来,吩咐面前的几人道:“你们几个过来,用力往那边推!”目瞪口呆的人这才反应过来,按照倪土的吩咐,众人喊着口号合力往另一侧猛推。

    “咔嚓!”这棵巨树轰然倒地,砸起了不少的雪粒子,被旁侧的篝火红光一照,犹如金珠银粉在闪烁。

    “这……这真是神仙之物啊!”王队正一把扯开铁匠,夺过了锯子,捧在手里仔细端详。

    众人也围拢上来,要将此物好好观摩一番。为何这样一个满是豁牙的东西能够把一棵大树轻易斩断弄倒。

    “这钜子真是好东西呀!哈哈,有了此宝物,何愁一日砍不倒这整座山林!”王队正欣喜若狂,众人也跟着乐呵。

    是啊,有此宝物,谁还傻不愣登地挥舞斧子,费力费胳膊不说,效率还极低。

    “放倒这棵大树,咱们用了多少时辰?”倪土一语惊醒狂躁的众人。

    众人这才瞧向那个计数的人。“一……一炷香的功夫!”这人激动地连话都说不顺溜了。

    “啥?这么粗的树只用了一炷香的功夫?剩下的那些小树,还不得弹指间就能弄倒?哈哈,今此任务算是能完成了。”

    众人狂喜不已。

    倪土觉得火候差不离了,便提醒到:“不如让我们把酒言欢,庆祝一番?”

    王队正大手一挥,说到:“不急!等干完活儿再说!当务之急,你和老牛要多做几把这种锯子,两人一组,尽快把这山头给秃噜光了再说!”

    倪土只能心里安慰咕噜噜叫的肚子了。

    “先帮我整一身衣服吧,昨日凌晨正睡得好觉,却被一匹狼相中了,追得我都没来得及穿衣服,就成了现在这般模样。”退而求其次,倪土便想到了这个。

    “哈哈,怪不得呢,你这身打扮连俺们都不如,还说什么仙人弟子,老撒,你去拿身衣服给他,就是虎子那一身。”

    披挂上暖和的衣服,倪土的鼻子有些辛酸,这还是来到此世第一次穿得这般温暖。

    “王队正,我穿了虎子的衣服,他穿什么?”倪土拍打着衣服,虽然肥大了一些,却也暖和。

    “死人还穿什么衣服啊,早冻得死挺死挺了!”

    王队正的一句话让倪土的脸色突变。

    众人的脸色也都从刚才的兴奋中沉淀下来,变为死灰色。“昨日运送粮食的时候,累极了就趴在车上睡着了,等俺们叫他的时候发现人已经冻僵了。”

    虽然繁重的服役让这些平日里在土里扒粮食的人们苦不堪言,但那还不是为了享受免服役的特殊福利待遇。但若是豁出了性命,真的就觉得不值了。

    “狗真宰的!若是把命丢在战场上还能捞个军功回来,妻儿耶娘也能得了好处,就是这样丢在山野里不值得啊,除了喂了野狼,还能有什么屁用!”

    众人一脸的颓色,倪土却也强打精神。“家师早就教导过我,君子之为,当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今日我遇到了诸位,算是我与你们天定的缘分。不遇见倒也罢了,既然遇到了,那就路见不平一声吼,拔刀相助两肋插刀本就是我做人的本分,大伙儿放宽心思,只要有我倪土在,大伙儿保准能吃香的喝辣的。”

    “好小子!”王队正一巴掌排在了倪土的肩膀上。虽然他大字不识几个,但听到那个什么忧忧,什么乐乐的,就觉得甚是文雅,便止不住情绪激动叫声好出来。

    “哎呀!”倪土疼得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

    “你这弱不禁风的样子,我家娘子都看不上!中看不中用,小腰子经不起她那大屁股一猛蹲的!娘儿们只有嫌弃你的份儿!”

    王队正一句荤话逗得大伙儿又开怀大笑起来。

    在等着铁匠乒楞嗙乓打造锯子的功夫,倪土也挥舞斧子修剪着那棵大树的树杈儿。众人也有一句没一句地跟着倪土说着话。

    经历献锯子的遭遇,大伙儿觉得这小子是个实诚人,不傻也不坏,也就乐意跟此人交往。

    锯子一把又一把地来了,倪土在修剪完了最近倒地的一棵树后便也闲了下来。

    王队正从锯子里挑选了模样最漂亮的一把,又试着在大树上拉了几下,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之后命人取来一块儿麻布,将锯子裹好了递给身旁的狗蛋儿。

    “狗蛋儿,快马加鞭,以最快的速度给程校尉送去。来时听老贾说,程校尉为找不到快速砍树的利器烦恼至极。俺们有了这件锯子宝贝,何愁完不成军令?俺知道路途遥远,但俺现在命你必须火速到达营帐,哪怕插上一对翅膀呢,也得火速。”一想起即将唾手可得的军功,王队正心里就痒痒。

    真是老天爷垂爱,竟然让自己能在这非战区捞取一件军功,真是走了大运了。

    这感觉,怎么跟今晚要去会一下月封楼的老鸨,浑身飞窜着说不出的得劲儿呢?

    “嘿!军功唾手可得!老天爷待俺不薄啊!以后可得发发善心,村子里的寡妇们,俺不能再去欺负了!”

    预料到有美事儿了,心情自然很好。听到倪土的肚子咕噜噜叫了,王队正咧嘴一笑:“饿了?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才干多少活儿就知道饿了?”

    倪土腼腆地一笑:“实不相瞒,这几日身居野林深山,哪有吃一顿饱饭?出门踏雪吟诗的时候,只在家小酌了一点酒,啃了一口羊肉,才勉勉强强支撑到了现在。本想着打一只老虎解馋,无奈这冬雪覆盖,大家伙都冬眠了,不出来让我解馋。我倒想遇到一只野山羊,将那肥美的肉块儿穿在竹签子上撒上盐料,架在火上烤得美美的,或者钓一些鱼做个味美的鱼汤,可往往事与愿违啊。”

    “人困了便去睡,饿了便去吃,想小娘子便去找,找到了就往被窝里拽,说这么多废话,想那么多闲事儿干嘛?有这功夫还不如多卖点力气赚点儿糊口钱,哪怕站在高处撒一泡尿,看着热乎乎的尿渍比天还高,比鸟儿还飞得远,高呼一声‘爽乎哉’‘爽哉乎’,这些才是爷儿们该干的事儿。”

    “是!王队正教训地是,男子汉大丈夫当以蛮力治天下!”

    “去!你有啥蛮力可言,就你这点儿鸡肋力气,还不够给俺挠痒痒的!去找伙夫弄点儿饭食吃,别饿死了赖俺们虐待你!吃饱了好干活儿,在军伍里,你是个人儿就得搭把手儿。”

    倪土终于得偿所愿地被人赶到灶房了。

第0006章 贼人惊险试探

    坐在温暖的灶房里,嗅着溢满帐篷的饭菜香气,两手同时举着,唯有嘴巴一会儿东啃一口粗面窝窝,一会儿西啃一口肥美的鹿肉,剩下的唯一重任便是大快朵颐。

    等狼吞虎咽填饱了肚子,整个紧蹙的神经才舒缓下来。捧着竹筒嘘着热气喝着热水,还用竹细丝儿剔着牙,要多惬意就有多惬意。

    山林那边又传来了王队正咆哮的哈哈声。“嚯!又倒一棵!弟兄们加把劲,争取落日前彻底将此山岭荡为平地!”手里有了利器,人儿说话的语气都变得异常坚定了。

    树林子里,时不时传来倒下的树,刮擦其他树枝的声响,厨子们很是纳闷,他们怎么这么迅疾地放倒一棵又一棵树呢,难道天上掉下来一个神仙,具有力拔山兮的盖世力气?

    厨子们都跑光了,给了倪土可乘之机。

    掀开盛放饭食的瓮盖垫,见到了粗面大窝窝,便疯了一般往自己的包袱里塞。

    塞了七八个,倪土突然觉得自己多此一举。

    有了帮助他们度过艰险这个盖世功绩,还愁在这里混不开?

    不过,挨过饥寒的人只有将食物揣在身上,才能有充分的安全感。倪土照例地又塞了几个窝窝,这才放心地将包袱扣死。

    拍了拍满满当当的包袱,心里才放松下来。

    伙房建在了山岭最上方,可能是顾及到大火别烧着了丛林。

    坐在伙房门口,手里捧着水杯,倪土朝着山下的丛林望去。

    有一匹快马从远处急奔而来。有人从马上跳下来,径直跑到了王队正身前耳语一番。

    王队正听了,脸色狐疑地朝这边望来,随后又挥手命令一些人放下锯子,跟随他朝伙房这边走来。

    倪土突然觉得来者不善,从王队正那副阴沉的脸就能看得出来。

    倪土担心自己偷粮食的事儿被人告发了,慌忙进屋子,将包袱拾掇起来,从后窗口的位置丢了出去,又探出身子用松枝把包袱遮盖好。

    随后,坐在椅子上假装悠闲地喝着热水。

    王队正进屋子了,刚才那个通风报信的人跟在他身后。

    “小子,吃饱喝好了?”王队正阴沉着脸问到,完全没有了刚才因为得了锯子而兴奋异常的喜色了。

    “昂,多谢王队正,小子吃好了,这就去帮大伙儿干活。”倪土说着便放下水杯,挽袖子就要出门上阵。

    王队正一抬手便制止住了。

    “小子,俺们都是爽快人,这么告诉你吧,刚才有斥候来报,老坟山那窝匪贼被校尉剿灭了,但放跑了一个小子。听说那个小子一副白面士子模样,善施各种器具毒药,俺就担心你就是那个小子,专门来毒害俺们的。”

    倪土一听就知道队正这是误会自己了,忙解释到:“王兄,你可不要诬陷好人呢!我好心好意把师父发明的锯子奉献给你们,还不是为大伙儿着想。再说了,兄长可怜我饥寒交迫,给我衣物食物,小子感激还来不及,怎会有害你们之心呢?”

    “那你怎么鬼鬼祟祟地躲在灶房里不出来?分明是想下毒害死俺们!”那个斥候指着倪土质问到。

    “我……”倪土刚想说为了偷你们的窝窝?说出去还不得羞死人。

    而且此事太不光彩了,如实说了恐怕坐实了自己鬼鬼祟祟的行径,也就胡诌了一些话。

    王队正更觉得此人可疑了。

    “拿你的鱼符来看!”王队正伸出手去就要东西。

    “什么鱼符?我从不钓鱼,哪里来的鱼符鱼饵的,我没有!”倪土刚说完这句话就愣住了,随口一句话就直接暴露了自己的无知,甚至是不讲理。

    “哈哈,你连鱼符都毋晓得?还亏你说是堂堂大唐人氏。一听就是困囿荒野山林许久的山贼!听好了,一方竹板,粘一方皮纸,上面画着你的头像,写着你的名字,籍贯,生辰,职事,盖着县衙方方的大印。”

    当王队正一口一口地喷溅唾沫时,倪土早构思好了对策。

    倪土懒懒地回到:“我已经是奴人贱级了,所以就没有了鱼符,卖身契倒是有一张。”

    “卖身契?”王队正等人很是鄙夷地将倪土上下打量一番,觉得此人很是有故事。

    这小白脸果然是被富家婆包养了!

    “拿来验证!”

    倪土不去管王队正龌龊的心思到底如何,从怀里掏出了那块绢布,塞到了王队正的手里。

    王队正打开来,上下端详了半日,突然喊喝道:“这么黑乎乎的一片到底写的什么啊,快把曹队副叫来。”

    身旁的人突然捂嘴掩笑,都知道王队正是一个不识字的大老粗,没想到倪土竟然把一堆文字东西丢给他看。

    赤裸裸的羞辱啊。

    王队正瞧着众人的姿态,知道自己成了大笑话,气得一巴掌拍在了旁侧士兵的头上。对诡计多端的倪土,王队正更是加了一份警惕。

    功夫不大,斥候早已将队副请来。这人不似旁人那样士兵打扮,却穿一身儒袍,花白胡子一大把,瘦瘦弱弱,但个子还算高挑。

    请来的路上,斥候早已将事情始末跟队副讲了。所以,当队副跨进门的那一刻便将王队正手中的绢布接了过去。

    队副将绢布上的文字快速浏览一番,又狐疑地对着倪土上下打量,冷声问到:“你叫什么名字?”

    倪土不卑不亢,回到:“我叫倪土,大唐贞观一十三年暑月朔日生,贞观二十二年探花,上面都写着呢!”

    队副很是不屑地冷哼一声,一双小眼睛死死地盯着倪土,眼光倒也犀利无比。

    倪土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便翘了翘屁股。

    “一派胡言!你说你叫倪土,可这凭证上连一个名字也没有。”

    “不会吧!睁眼说瞎话!”

    “你自己看!”队副将绢布丢给了倪土。

    倪土接过去,展开来,打眼一看便傻眼了。名字,生辰,还有功名的讯息文字竟然不翼而飞了。

    倪土正在纳闷的时候,突然一幕画卷在脑海中闪现。

    “风雪中,从马上坠下来的那个小娘!因为她的头被磕破了,我临时找不到可以缠绕的布匹,便用将卖身契的绢布撕扯了两块下去……”

    “哦?那我问你你救的那个小娘叫什么名字?我们好去查验一番。”队副那双小眼睛里露出了狡猾无比的目光来。

    “她叫……”倪土无语了,我怎么知道那位小娘子叫什么,连句谢谢都没告诉我,就溜之大吉了。

    大唐人真是没点儿道义!

    倪土正在心中腹诽的时候,队副干笑几声,说到:“竖子,老实交代,免得受皮肉之苦!”

    王队正一听这话,就捋起了袖子,脸上露出了瘆人的面容。“兄弟们,活动筋骨的时候到了!”

    “喏!”众人兴奋异常。

    “等等,你们让我交代什么啊!我就叫倪土,而且是贞观二十二年的探花,官府里有备案,你们可去查验一番,这个可做不了假。”

    “你说你是探花?”队副抬手制止住了众人的躁动,问到。

    “是啊。”倪土重新觉得自己这身份要把众人吓住了。

    “小子,好巧啊,老夫也在贞观二十二年参加了春闱。”队副那犀利的眼神更加璀璨夺目了,一方得意,另一方却在讽刺倪土,你小子休得猖狂骗人,我一下子就能戳破你的谎言。

    倪土倒也不慌不忙,起身抱拳道:“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想不到兄台也是同道中人。”

    队副哈哈一笑,便一下子转变为冷峻的脸色,问到:“那一年所考的时务策是何题目?你不会不知道吧?”

    倪土暗自咬牙切齿,对这个奸诈的士子说一声:这一招够狠!

    趁人松懈之时,猛地提出问题,就是要达到考究真伪的效果。

第0007章 帐中威逼审讯

    倪土将手儿背负起来慢慢吟诵到:“那一年的题目考的是军事加外交的问题,问:有征无战,道存制御之机;恶杀好生,化含亭育之理。顷塞垣夕版,战士晨炊,犹复城邑河源,北门未启;樵苏海畔,东郊不开。方议驱长毂而登陇,建高旗而指塞,天声一振,相吊俱焚。夫春雪偎阳,寒蓬易卷,今欲先驱诱谕,暂顿兵刑,书箭而下蕃臣,吹笳而还虏骑。眷言筹画,兹理何从?”

    “哦?”队副显然对倪土的这个回答很是惊讶,忙问到:“你又是如何作答的?”

    倪土真想骂人,但此时不能一吐为快,只能在心里告慰一下对方的八代祖宗。这题目怎么回答?两点论与重点论的统一啊,事物是发展的,发展的道路是曲折的,若想规避战争就要考虑怎么停战止戈,走独立自主,和平发展道路,而且和平共处五项原则记得要宣扬一下。

    倪土自然不敢这么说,这么前卫的思想说出来,他们还不得认为自己是个疯子啊。

    “要作答这道题,可以分三部分。首先得分析一下,我大唐的敌人有哪些,敌我双方的粮食、兵力、人口、经济状况、作战模式也必须分析,然后再从这些基本条件出发,为我大唐的外交、政治、军事、经济定下一些基本的战略战术,大体的战术是砍一刀再给个甜枣。”

    “何为砍一刀给个甜枣?”到底是士子文人,曹队副一下子变成了不耻下问的好人了。

    倪土见形势往好处转变,也就心安理得地再次坐下,捏起竹筒喝一口水,方清了清嗓子说到:“这战术便是对待不听劝的狠人拳脚相加,直至把他打怕。对待如绵羊般听话的要施以外交政策,通婚姻通商路通货币,用千指柔之术慢慢将此归化。”

    “妙!实在是妙!”曹队副赞叹不已。

    两人你来我往地交谈起了科举,谈得不亦乐乎。王队正他们几人却听不明白,急得只摸脑袋。

    王队正实在不耐烦了,便质问到:“曹队副,这人到底是不是匪贼细作?”

    曹队副这才醒悟过来,他正在审问犯人,而不是探求科考技巧,清了清嗓子,转换回了身份,继续问到:“那我问你殿试内容是什么?”

    倪土反客为主:“你说呢?你不是也参加科举了吗?”

    倪土说完,再次举杯喝了一口水。

    “我若考进殿试,还能问你吗?”

    倪土一口水喷了出去。

    见到倪土这般奚落自己,曹队副气得脸都绿了。

    王队正冷哼一声,很是瞧不起曹队副仍旧在问科举之事,而不是审问面前的小子是不是匪贼细作。

    王队正刚要发怒要质问倪土,却听到倪土起身吟诵道:“大汉有二奇:泰山有大石自起立;上林有柳树,枯僵复起,虫食叶成文:公孙病已当立。”

    曹队副听完,皱起了眉头:“此题何意?又作何解?”

    倪土哈哈一笑,回到:“此二言皆叙及汉宣帝刘病已,彼时他还是一介罪民,正是巫蛊之祸灾难未尽之时,桑弘羊等保和派累受打压,便在民间散步此言论。没想到的是,历史最终还是给了刘病已一个莫大的翻身机会,成为一代中兴帝王。那一年,当今陛下尚为太子,他出此题目还不是在说一个道理:前辈们还是罪民呢,都能做得了皇帝,我一个虽然不是嫡长子,焉何就做不了呢?得正统大义,陛下很是急迫啊!”

    曹队副恍然大悟,大叫到:“啊!原来如此!”

    之后便是冷着脸,目瞪口呆。不过,很快他便恢复过来:“哎,怪不得老夫名落孙山,这等题目的深奥道理竟然猜不透。贤弟是怎么做答的?”

    倪土微微一笑,对自己从竖子到小子,再到贤弟,便知道自己早已俘虏了这家伙的心。

    “我答的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能者为王败者为寇。”

    曹队副惊讶地差点儿大叫起来,不过还是激动地浑身颤抖:“好大的胆子啊,口出狂言,悖逆道义,你就不怕被砍了头吗?”

    倪土哈哈一笑,说到:“正好相反,在下的论述被陛下一眼相中,并钦点我为状元。后来因遭到大臣们一致反对才勉为其难降级为探花。”

    倪土在叹息,曹队副也在叹息:“想不到科举考试也可以这般厚颜无耻地取巧!难怪老夫考取不了功名,原来太过刚正不阿了!”

    倪土差点儿呕吐,愚蠢就愚蠢呗,非得把智力问题说成道德问题,你还真够牛的。

    “不敢不敢,兄台抬爱,抬爱了!”

    此时,王队正终于忍无可忍,便吼到:“他到底是不是匪贼细作?”

    曹队副沉吟一番,说到:“目前来看,此人是一位读书人,至于他到底是不是叫倪土,还需要派人去清河县考证一番。”

    “考证什么啊,这一来二去得数日,砍树任务眼看完不成了。算了,别考究了,俺说他是细作就是细作了!拉出去砍了!把他的人头剁烂了,给校尉送去交差!就算是抵顶了完不成砍树任务的罪过吧!”王队正不耐烦地挥手示意。

    倪土腾地一下子从凳子上蹿了起来:“你敢!无故砍杀一名探花郎,尔等一队人拉去砍了头都不能浇灭陛下心头的怒火!”

    王队正刚要发怒,却被曹队副拽了一下衣袖。曹队副貌似有话要说,他便将耳朵凑了上去。

    等曹队副耳语完一席话,王队正的额头上都渗出了汗珠子,脸色也变得铁青难看。

    他的心气儿一下子泄得干干净净,一挥手说到:“先把他关起来,待本官验证了真伪再说!”

    随后,他便率人出门继续去砍树了。

    在众人眼皮子低下,将灶房里的汤汤水水还有一切饭食都尝了个遍,就差品尝那桶刷锅水了,以验证他并没有下毒,士兵们这才放过了他,将他押解到一个小屋子里,从外面上了锁。

    这个小屋子其实是关不住倪土的,宽大的窗户上的窗棂是松木棍做的,倪土若是将怀里揣着的折刀掏出来,随便拉锯几下便能锯断它们。但倪土等的却是时间,等斥候查验回来,才能以证明自己的清白。

    好不容易混入军伍,怎能说走就走。

    吃饱了,喝足了,这里还有一个简陋的土炕。许久没有睡过土制床榻了,一躺在上面便呼呼大睡。

    睡梦中,倪土回到了前生,跟妻儿痛苦相拥,诉说着再见。一会儿,他又飞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饱受对方的白眼和打骂。

    混乱的梦境撕裂着倪土的思绪,让他在梦里都痛苦万分。

    正做着梦,耳畔忽然传来一声呼喊:“倪土!”

    “鞥?干嘛?”倪土下意识地回答到。

    “呵呵,果然不假,你真的叫倪土啊!”耳畔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起来,倪土这才想起这声音分明是曹队副的,猛地睁开眼睛,却看到天色已经昏暗了许多,自己正躺在炕上。

    倪土一瞥眼,看到曹队副正站在炕前瞧着自己。心里就想大骂,这人太阴险了,专门在人精神最虚弱的时候试探人家。

第0008章 巧遇彪悍山贼

    “哦,曹队副,您来了啊,怎么样,验证清楚了吧?”倪土打着哈欠,双手揉着惺忪的双眼。

    “你走吧!这是二两银子,快点儿走!晚了恐怕会遭受杀身之祸!”曹队副的声音急切不已。

    “怎么了?”倪土陡然纳闷地问到。

    “别问那么多,有些事你不必知道,总之赶快走!”曹队副的语气十分急切。

    “请兄台把话说清楚,要不然若是因为我拖累了大伙儿,我心有不甘。”

    曹队副见不把话挑明了,倪土不会轻易走掉,便说到:“校尉发现了锯子的存在,一时大怒不已,决定命人来绑了你去军伍,把你咔嚓了。你难道就想着掉脑袋吗?”

    倪土一听这话,明显心里有着相反的想法:是啊,校尉发现了锯子这样的利器,应该是狂喜才对,然后就想着认识我这样的奇才,要重用我,给我军功,这样的逻辑才对。

    不过,倪土很快便想通了曹队副为何这么急切要把自己赶跑了。

    按照以上逻辑,校尉一定是降下一道军功给这伙人。而王队正一定想把军功贪污下来,于是就想着把倪土这个天才咔嚓了,杀人灭口,好把这难得的军功独吞。

    把军功想疯了的他们,到底还是盼来了这罕见的功劳,怎能不红眼?若是自己真的被校尉领了去,他们的功劳就全泡汤了。为了大伙儿的利益,杀掉自己是最佳选择。

    而曹队副到底还是于心不忍了。大抵是因为科举一时,两人有惺惺相惜之感了。

    想通了这一点,倪土起身对着曹队副深深鞠躬。

    “曹队副相救一命,倪土没齿难忘。若是在下有飞黄腾达的那一日,您大可来找我,在下答应帮曹队副做一件事,以还了这救命之恩。”

    曹队副不失尴尬地微微一笑:“好,我祝贤弟早日龙升九天马踏飞燕。”

    倪土起身走到门口时突然回头问到:“兄台,有句话当讲不当讲?”

    “但问无妨。”曹队副云淡风轻地回到。

    “咱们参加春闱的士子都没有前途吗?照此下去,谁还有心思苦读经书数十载?”

    曹队副自然知晓,他这正七品下阶的队副之职,很是被人瞧不起,尤其是士子们,更是把他视为文人的耻辱。

    但他跟倪土这种自降为贱级的人相比,又有了无尚的优越性。

    “贤弟难道不知道行卷吗?”

    “所谓行卷,就是科举考试之前,把您等科举士子以前的作品送给权贵重臣、社会名流,让他们帮你们搞个人营销。”

    倪土记得史书上记载,大文豪韩愈考了三次进士科,连续挂了三次。第四次考试的时候,韩愈预感自己可能又要挂,于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找退休的宰相郑余庆行卷。郑余庆看了他的作品,觉得是个人才,便在朋友圈大肆宣传,为韩愈造势。有大靠山的助力,韩愈才顺利考中进士,迈向了人生的巅峰。

    倪土想到这里,随口答道:“对了,我找了安定公主行卷。”

    不对,历史上的安定公主不是早夭吗?怎么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倪土觉得自己口误了,猛抬头看到了曹队副一脸的震惊之色。倪土向他拱拱手,迈步出去。

    找到自己的包袱,又砍了一根松木棍,从铁匠那里偷拿了一把锯条,这才大踏步朝着另一座山包走去。

    不知道为什么一提到安定公主,自己的心里暖暖的。倪土自穿越以来,有些记忆已经不记得了,除了学问一事还记得格外清楚,其余的人事物全都灰飞烟灭了。

    似乎是原主在崔家遭受的磨难太过悲催,抑或是一些记忆太过刻骨铭心,被原主一起带走了?

    难道自己跟安定公主还有一段佳话?

    不知道,忘了,想不明白。

    倪土恨恨地叹息着人心不古,世道沦落。本想着贡献锯子这一利器能助自己在军伍中立下一个功劳,转眼间就被人霸占了,还想着把自己给砍了。

    这跟以往的穿越小说情节不一样啊。

    应该是被封了功绩,之后被大将相中,哭着喊着求自己娶了他家的姑娘,以便把自己的奇异才能榨干。自己呢,凭借淫思机巧获得巨大财富,一跃成为长安大商贾。

    不对啊,自己辛辛苦苦忙碌一阵,就值二两银子?倪土狠狠地咬了咬牙,将手中的银子揣入怀中,挥了挥手,跟这帮无耻的家伙说了一声再见。

    天色渐渐昏沉下来,这片深林竟然传出了狼叫声。

    倪土担心自己会被狼群吃了,便在翻过山头后,转入一条笔直的大道。

    幸好这偏僻的大道上还有一个孩子站在路边。

    倪土刚想着跟这孩子打个招呼,却没想到他一下子奔跑到自己跟前跪倒下来,双手还死死地攥住了倪土的衣袖。

    “怎么了?要吃的吗?”倪土看着这个面黄肌瘦的孩子,于心不忍,便要从背包里取一个窝窝头给他。

    没想到孩子哭着说到:“求你行行好,我阿娘病死了,丢在了奔向亲人的道上,我弟弟已经去唤人了,我求你赏赐一些银两,我好买一个棺木盛殓阿娘,阿娘苦了一辈子,死了,我就想着让她体面一点儿走。”

    倪土看到他一下子就想到了前生的儿子,心窝里堵得难受,赶忙将孩子扶了起来,问到:“你阿娘在哪里?”

    “在那儿!”孩子牵引着倪土走到一堆草前。

    倪土大着胆子望去,草堆上躺着一个中年妇人,浑身脏兮兮的。她闭着双眼,看上去像是睡着了。

    倪土担心这人有疫病,便退后几步,还捂住了鼻子。

    倪土从怀中掏出了银子,挑出一个来放在孩子手中,说到:“拿去吧,好好安葬了你阿娘。”

    “恩人,棺材钱有了,可买墓葬的地也是要很多钱的。”

    这个小子双眼紧紧盯着倪土手中另一枚银子。

    倪土想到自己还要在深山长途跋涉,倒也用不到银两,便果断地将另一枚银子放在孩子手中。

    孩子高兴地对倪土深深鞠躬一礼。

    倪土觉得自己做了好事,心情十分愉悦,迈着前进的步子也十分清爽了。

    不过,行出百十米距离的时候却听到身后的孩子惊喜地叫到:“阿娘,阿娘,我从这个傻子身上骗到了二两银子,货真价实,你快看!”

    倪土的脸都绿了。

    倪土木然转身,赫然看到百十米远的草堆上,那名妇人赫然坐了起来,一把夺过了孩子手中的银子,又小心翼翼地放在一个小布袋里,之后便揣在了小孩子的怀里。

    两人欢喜,全然不顾在寒风中凌厉颤抖的倪土。

    “欺骗,欺骗,又是欺骗!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大唐天下就是一个骗子王国!”倪土气得跳脚叫嚣。

    那个小孩子却十分警惕地从怀中掏出了一柄长刀。

    望着明晃晃的刀子,倪土恨恨地一跺脚,转身就朝附近的一座小山爬去。

    大道已经无法走了,再走下去,自己的命还不得搭上啊。关键是人心险恶,自己怎么死的都会不知道。

    他决定,还是山野密林好啊,哪怕只有野兽,但野兽起码是坦诚相待。想吃自己就龇牙咧嘴,害怕自己就夹着尾巴逃窜,哪里像这些人一般,满是虚伪和欺骗。

    倪土意兴阑珊地在密林中穿梭,突然听到山脚下的孩子大哭大叫。

    倪土心说:“又遇到一个倒霉鬼。”

    幸灾乐祸的倪土透过浓密的松针朝下瞧去,赫然发现孩子被一个骑马的汉子抓住脖颈凌空提了起来。

    妇人拼命地死拽着孩子的腿脚。

    汉子抽出长刀一刀劈在了妇人的脖颈上,鲜血迸溅。妇人豁然松手倒地。

    孩子掏出怀中的长刀朝大汉刺去,却被大汉一把攥住了手腕,反手就把刀夺了去。又飞起一腿把孩子踢下马。手儿一翻,竟然是孩子怀中的钱袋子。他攥了一把,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大笑道:“大丰收啊!”

    孩子扑倒在阿娘的身上痛哭不已。

    听到这撕心裂肺的哭声,大汉很是烦躁,甩手将抢夺来的刀子丢了出去,一下子扎在了孩子的后心窝里,孩子硬挺一下,扑倒在他的娘亲身上。

    两人倒在了血泊里。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一个坟头山倒了,还会有更多的坟头山站起来!”

    倪土幡然醒悟,此人正是从坟头山逃走的那个山贼!那个被王队正称为拥有奇技淫巧的大山贼。

第0009章 草率了草率了

    面对这样彪悍的人物,倪土怎能不害怕,急忙趴下身子,藏在草丛里,生怕被山下的人看到了。

    不过,还好。那人喊一声“驾”,马蹄便响起来,朝着大道跑远了。

    倪土抬起头来,赫然看到那人朝着王队正的那群人奔去。

    “此人找死啊,羊入虎口,送上门的罪犯!”在惋惜此人的悲惨遭遇的同时,倪土庆幸自己的可疑因为此人的出现而自动破解了。

    “王队正他们那般勇武一定会将你擒拿住的。”倪土这般想着的时候,赫然听到山头那边传来了喊喝声,以及刀剑碰撞的声响。

    但只是一瞬的功夫便听到了有人狼哭鬼嚎的哭声:“杀人了!杀人了!王队正他们被匪贼杀光了!”

    倪土摇了摇头,对这帮损货深情默哀一番,便迈开步子继续跋涉。

    如果说坏人能起到什么作用,无非就是给人以心痛透顶的失望。倪土此刻已经放弃了向此世人展示才艺技能的打算了。他决定做一个坏人,一个坑蒙拐骗,奸诈阴险,蒙心钻营,无恶不作的坏人。

    可这打算也是徒劳的,倪土觉得自己十分可怜,好不容易胸怀大志一番,却无处发泄。

    倪土慨叹一声,裹裹衣服,迈开脚步,迎着风雪,钻入另一个密林。

    五十里外的营帐内,贾二正趴在地上,接受正怒火中烧的程政的鞭打。

    “气死俺了!一日快过去了,竟然才砍了不到五千棵树,十万棵树猴年马月才砍完?打死你这个废物!”

    鞭子结结实实抽在贾二身上,每一鞭子都是皮开肉绽。贾二却咬着牙拧着脸大声喊道:“打得好!少郎,再多用些力气!”

    作为家奴的他自然有帮家主泄愤的义务,他以此为荣。

    “政儿……”一位老者迈步钻入营帐,柔声喊道。

    程政却打得起劲,连头也没抬,回到:“稍等!等我打死这个狗奴!”

    老者明显有些愠怒了,呵斥道:“住手!行军统帅哪能这般脾气暴戾!”

    声音高亢而充满威严。程政突然听出此人是谁了,猛抬头,便瞪大了眼睛愣在当场。

    “阿翁,您终于来了!孙儿憋屈得很呢!”程政说着就扔掉了马鞭,一下子跪在老者面前。

    贾二也咬着牙爬起来,跪在老者面前:“小的给卢国公见礼!”

    此人赫然是大唐中兴不倒翁程咬金。

    “军伍之中不行家礼,而要遵守军伍纪律,尔等起身吧。”

    “喏!”

    贾二起身后,很是自觉地一瘸一拐地退身出了营帐,守在营帐门外站岗。

    程咬金爱怜地软瞪了一眼程政,叹息一声,便转身到帅案后,端坐下来。

    “阿翁,末将也不是乱施家法……军法,实在是眼看着完不成军令,末将心急如焚!”程政知道爷爷一向刚正不阿的暴脾气,尤其在守护军纪上可谓寸里不让,生怕爷爷怪罪自己,急忙解释到。

    程咬金点了点头,说到:“本公焉能不知你的心思,若非如此,本公也不会千里迢迢奔袭而来了。”

    看着程政满脸委屈的样子,程咬金一时心疼,便改用了家常话:“政儿啊,阿翁知道你贪功心切,但你要明白的是这里不是边疆,你带的队伍也不是左武卫,你带的是府兵。府兵府兵辅助之兵,闲时务农,战时粮草鞍马,这才是府兵的本分。自我大唐开朝以来,哪有在家里的府兵能取得军功的。能取得军功的都是沾了舔血的战斗,能扛到没被砍死的战事最后,跟着大军一起受的封赏,你这里是大唐国内,哪有这种机会?”

    “咱家的确是战事上的滚刀肉,边疆上收割异族的铁爬犁,靠着杀人才有了程家的底子,混军功那是咱程家的本分。我也知道你对立军功的渴盼,可咱老程家不需要你有这份渴盼。眼下你阿耶处亮在葱山道与西突厥酣战,你叔叔处弼也在汴州任刺史扫荡反叛的狗贼,自有战事,性命就被勒在了裤腰带,何时死都是造化。你四叔处寸、五叔处立、六叔处侠却为何任了文官?还不是阿翁不想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文武双全,有在刀刃上舔血的,又在文官闲职上闻墨水的,这叫以防万一,保我程家血脉绵绵流长。”

    “都说神人能抗数百年,可是人都有老死的时候,尤其是这几年,那些该死的不该死的老家伙们统统走了。秦琼、李孝恭、杜如晦、魏徵、房玄龄、高士廉、李靖、萧瑀、刘弘基都搬进了凌烟阁,化作了冰冷的牌位和画像,独独留下老夫和尉迟敬德老不死的苟延残喘混日子。世人都说魔王不死,立地乾坤。老夫不是怕死,是不能死啊,新主刚刚继位,太上皇的临终嘱托有犹在耳,不能辅佐陛下开疆扩土,平定天下,怎有脸面去见老伙计们,还不被笑掉大牙啊!再说,到了你这一辈,咱程家突然就青黄不接了,老夫有六个孩儿,却不争气地只生了你一个孙儿,哪能把你丢到战场上去?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何况是咱老程家的一根独苗啊!立军功的事就让你阿耶和你叔叔去做,或者你阿翁去做。人都一把老骨头了,多杀敌一千都是给咱老程家积攒功名,死了也就死了,为儿孙争得富贵,老夫就算粉身碎骨也是值得的!”

    程咬金说着说着就老泪纵横,程政更是哭得呜呜咽咽起来。

    连站在门口守着岗位的贾二也哭得浑身颤抖起来。

    担心过多打击了程政的自尊心,程咬金把话锋一转,说到:“长孙无忌那个老匹夫真是狗仗人势,现在他炙手可热,难保这种好日子不会长久,老夫能怕他个鸟!完不成军令就完不成,你是府兵,自然有府兵的潜规则可以运作。本来限期三日砍十万棵粗壮之树就是个坑,旁人在看咱的笑话呢,长孙无忌也知道这个咱完不成,早就设计好了套儿等着咱们挨宰呢。可老夫偏偏就去挨宰了,看他能把老夫怎样!”

    “阿翁,这都是孙儿的错,若不是孙儿贪图军功,频繁递了上边疆的帖子,也就不会给长孙家拿捏咱们的把柄了。”

    “无妨!咱程家男儿行得端坐得正,什么时候怂过?不过,话说回来,孙儿去战场历练一下未尝不可,老夫和你阿耶还有几位叔叔不都是从很小的时候打战场里爬出来的?可老夫阻挡你去边疆,一是担忧你年纪尚小,二是你没有足智多谋的裨将,一将无谋,累及三军,这个不能大意,会要了你的性命的!”

    门外的贾二听闻此番话,立马回到:“卢国公,在下愿意成为少郎的裨将!”

    “你可拉倒吧!”程咬金和程政异口同声地说了这话,之后互相对视一番,哈哈大笑起来。

    “你还足智多谋?眼下单就砍树这一件简易之事你都对付不了,还谈什么足智多谋!”程政气得捡起地上的马鞭出门就要教训这个厚颜无耻的家伙。

第0010章 此物乃神器也

    “报!”远处一匹快马急纵而来,马鞍上的人还背着一个长长的包裹。

    贾二突然紧张起来,大喝一声:“接阵,保护好卢国公和少郎!”

    亲卫们迅速地集结到营帐门口,前三层后三层将营帐团团包围住。

    贾二不顾屁股上的伤痛,一瘸一拐地快步跑向奔马而来的人。“大胆!营帐内怎敢恣意纵马,找死吗!”

    那人一听受了训斥,才想起自己的鲁莽,忙勒住缰绳,还没等马儿停稳当,他便纵身跳下,单腿跪下,禀告道:“回禀旅帅,在下是王队正的属下狗蛋,前来献一宝贝给程校尉,不想犯了军营纪律,小的甘愿受罚。”

    “什么宝贝?这么猴急?”贾二将目光锁定在此人背负的包裹。

    那人急忙解下包裹双手托举递给贾二:“此为砍树利器,王队正以此神器一口气砍倒了八棵树!”

    贾二一听这话,双眼瞪圆,来不及消化这家伙的话,高兴地哈哈一笑,捧着包裹便转身快步奔到营帐门口,嘴里还喊着:“卢国公,校尉,咱们有救了!有救了!”

    望着面前的包裹,程政拧眉瞪眼,询问到:“贾二,这是何物?”

    “此乃砍树神器!”

    “屁话!我问你这里面是什么!”

    贾二愣住了,是啊,刚才太过兴奋了,忘了问里面的东西是什么。

    程政的担忧是正确的,万一包裹里的东西是什么暗器,冒冒失失打开来,伤了卢国公怎么办?

    明白过来的贾二此刻恨不得将那个狗蛋碎尸万段。万一他是奸人派来毒害卢国公的人,自己岂不是酿成了大祸。

    如果那样的话,自己的家族都杀了也是死有余辜。贾二想到这里,很是怨毒地瞪眼去瞧狗蛋,那眼光犀利地能杀死人。

    狗蛋跪在跟前,早已从校尉的口吻里感受到了莫大的质疑,又从余光里偷窥到了旅帅满满爆棚的杀意,脊背顿时起了鸡皮疙瘩。他急忙回禀到:“回校尉的话,此物为一名士子贡献的砍树利器,名字叫锯子,乃依照那位士子的草图,工匠亲手打造,王队正也亲手试过,确实用了一口气斩杀了八棵树,那些树都是三人合抱之粗细。小的句句属实,愿意以性命担保!”

    看到此人说话信誓旦旦,程政的眼光里才放出光芒来,不由得大为惊喜,忙命令到:“打开!”

    “喏!”

    等狗蛋将包裹打开,程政和贾二同时看去,却突然觉得心里失落万分。

    “废铁块?还是带豁牙的?你小子拿俺们寻开心?”程咬金觉得自己被耍了,顿时火爆脾气上来。

    贾二更是气得一巴掌拍在了狗蛋的后脖颈上,怒道:“混蛋!没事儿拿一块儿破铁来消遣俺们吗?找死!”

    拳脚相加,打得狗蛋却高呼着求饶起来:“小的不敢,小的不敢,王队正亲自试过的,确实能斩树,速度很快,我们队现在人手一把,眼下应该已经斩倒了千棵树了!”

    程咬金听闻这话,复又立马从座位上起身,转过案牍,来到跟前,问到:“你此话当真?”

    “小的愿意以家族百人的人头担保!”

    “好!你且一试!”

    试试就试试。立马操练起来。

    看着狗蛋和贾二很是轻松地将一棵两人抱的树干截为数块树桩,两人还兴致不减,继续在锯树,关键是力气还没受到损耗,程咬金和程政再次对视一眼,发现对方的脸上皆是激动之色。

    程咬金竟然双手颤抖起来:“快!快命工匠立即打造这样的锯子千把!快!”

    “哈哈,程家果然是福禄如意遍地啊,此难总算是有解了!”

    程政也是高兴地杵在原地直乐呵呵。

    贾二领着狗蛋奉命去铁匠那里,刚走出几步,却听得程咬金大吼到:“笔墨纸砚伺候,老夫要写奏章给陛下,天降神器,助我唐军工事筑造时间大大缩短,老夫要央求陛下,将此神器在全军推行。”

    程政已是激动地快要跳起来了,这样以来,自己是不是不知不觉就被军功砸到头上了。

    狗蛋忽然想到了什么,跟贾二说了几句话便折返回到营帐门口外,单膝跪地,说到:“校尉,小的愿意推举一人,此人文学渊博,足智多谋,重要的是这个锯子乃是他贡献的,此人还是探花功名,可谓不可多得的裨将,可为校尉鞍前马后,出谋划策。”

    程政一听便激动地踱步出门,问到:“此人性甚名谁?此人现在在哪里?”

    “那人叫倪土,眼下正在王队正那里砍树。”

    “汝等真是废柴一堆!如此不可多得之人竟然在帮你们砍树?”程政气得刚想抬脚踢出去,忽然觉得自己受了这小子的一点恩惠,忙收住了脚,命令道:“还不赶紧回去,把那人给本将带来!”

    “喏!”

    狗蛋心花怒放,立马意识到升官发财的机遇终于到来了。

    原本他十分看不起那个少年,现在他恨不得立马跪在他跟前,乞求他允许他做他的护卫。

    狗蛋兴冲冲起身,转身就朝着马厩方向奔去,路过贾二身旁时他很是鄙夷地瞟了他一眼,觉得自己即将成为程家大恩人的护卫,瞬间就瞧不起面前的小小旅帅了。

    在贾二的一番骂声里,狗蛋正要牵马出来,忽然听到远处飞来一匹快马,马上的人赫然是斥候小子。

    那小子还在高呼着:“不好了!王队正遭遇逃亡的山贼暗算,整队人全军覆没了!”

    狗蛋一下子楞在当场。

    斥候小子跌跌撞撞滚下马来时,狗蛋一把抓住了他的脖领子,吼到:“王队正他人呢?”

    “死了!”

    “曹队副呢?”

    “下落不明!”

    “那个叫倪土的人呢?”

    “小的不知啊,现场一个活人都没有了!”

    斥候小子见狗蛋双眼里迸射出冷光来,吓得连忙说到:“他……他或许是趁乱逃走了呢!也未可知啊!”

    站在营帐门口的程政听闻,气得一拳砸在营帐上,上面的积雪纷纷扬扬飞舞起来。

    程咬金也颓废地放下了毛笔,喃喃自语道:“三军易得,良将难求。能制造锯子之人定然是聪慧过人,没想到竟然遭遇不测,老天诚然不助我啊!”

    一骑红尘卷起纷纷扬扬的白雪,快速地驶往各大军营,散布着一条寻人启事。

    又一骑红尘卷起了旋风打飞掉那大雪,快速地飞往四处的村寨镇舍,马上的人儿怀揣着一封家书,书信上央求兄长上官琨帮她寻找一人,救她脱离苦海。

    如果有人能够同时见到这两个文件中提到的寻人启事,会惊愕地发现,他们两伙人在寻找同一个人:

    倪土,贞观二十二年探花,相貌英俊,身高八尺……

第0011章 寻人变通缉令

    本来是好端端的寻人启事,偏偏被乡野村夫们解读成了缉拿要犯的通缉令。

    “好滴吗!这小子竟然欺辱了上官琨的妹子,又摸了卢国公的屁股?这小子的胆儿够肥啊!”

    望着墙面上并列张贴着的俩榜单,还巧合地同一个模样的画像,惹得不老村的村民们一阵议论。幸亏提着酒葫芦的老酒鬼范不闲,睁大了惺忪的眼睛,帮大伙儿念了官榜上的字儿,要不然还不得把这帮山野村夫给闷死。

    “乖乖,确实肥啊!寻到这小子,上官琨赏银十两,卢国公也是赏银十两,两家合起来就是二十两啊!这小子这么值钱?俺牛二打一年野味,也攒不够二十两啊!”长得满脸络腮胡子的壮汉,一听有这么高的赏银,顿时心痒痒起来了。

    他看上了村西头的傻三娘,每次打猎回来,都会把猎物给送去一些,好生孝敬傻三娘她耶娘,无奈人家就是不松口,也从来不提这桩婚事儿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一次,憋屈地难受的牛二醉酒之后上门将傻三娘的阿耶揍了,才得知,需要拿出二十两银子来,才答应这桩婚事。

    苦哈哈地打猎,猴年马月也赚不到二十两银子啊。

    听老酒鬼范不闲这么一解释,牛二忽然看到了发财的新希望。

    这俩通缉令的赏银合起来正好二十两,刚刚好!瞧着自己两个粗大的手指头,牛二乐得合不拢嘴。

    “啊呀呀,可是,同时找的都是一个人,不能两方面都给送去啊,二十两银子俺都想要,这可咋办?”牛二苦恼了片刻,突然灵光一闪,计上心来:“把这厮砍作两半,上官琨和卢国公双方一人一半!就这么办!”

    牛二终于被自己的智慧折服地五体投地了,乐呵呵地甩着大膀子就往家里赶,他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阿娘,让阿娘在村子里多留意一些,那厮可是值二十两啊,能把傻二娘扛回家暖被窝。

    “倪土?我还是大地呢!这么土的名字!叫黄土也总比叫泥土强啊!”牛二唠唠叨叨地走远了。

    众村民丝毫从榜单中读不出桃色新闻来,抑或震惊世人的凶杀案来,也就觉得十分无趣,纷纷摇了摇头,四处散开。

    没人注意到,一位牵着马匹的年轻人早已在此驻足良久。等现场清静下来,他便过去将上官琨发布的寻人启事撕扯下来,小心翼翼地叠好了揣进了怀里,随后,驾马快速离去。

    两日的功夫,在深山老林里奔波劳碌的倪土,早已将顺手投来的面窝窝吃得一干二净。

    恐怖的饥饿感又再次降临。

    倪土抬手摸了摸胸前的位置,衣服里面正装着一张偶然从破旧书本中发现的欠条,这让他顿时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欠钱者赫然是妻弟崔远方。

    倪土发起愁来,心想自己已经被崔家乱棍赶出了家门,这债务就成了泡汤。不过,脑回路一转过来,倪土突然又欢喜起来。

    这个小舅子早在数年前,就被小娘子打出了崔家。崔家的产业也被小娘子霸占地七七八八。世人不但不同情可怜这个小舅子,反而怒骂他是一个懦夫,一个只知道吃喝的败家子,如今落到这步田地就是活该,咎由自取。

    这是什么世道啊,笑贫不笑娼的庸俗时代。

    就是这样的小舅子,数月前跑来,用流泪哀求发誓下个月就还钱的姿态骗走了自己私藏已久的卖身钱。

    倪土恨恨地说到:“欠债不还,乃我痛恨棘手之事。虽然上一辈子我就是欠别人债的人,又被人家生生逼死,但我却深表光荣。老子有命一条,要钱没有能把我怎么着?”

    倪土暗暗下决心,来到这一世,自己一定要活得更争气一些,宁愿自己还是欠旁人的钱,也不能允许别人欠自己的钱!

    之前听说小舅子在不老村。那个地方正处于从出发地到长安的中心点上,倪土索性在丛林中兜了个大圈子,转向不老村的方向。

    等到翻过了一座丛林,看到一座坐落于山窝窝里的山村,瞧着那些冒烟的烟囱,还有在村口嬉闹的孩童时,倪土差点儿痛哭叫嚷出来。

    这几日的丛林生涯,早已让他双手黑乎乎,恐怕脸蛋也好不了哪儿去。

    倪土伸出手去,不一会儿便将纷纷扬扬的大雪花接住了一大捧,往脸上摸一把,被携裹着的松油这才洗刷下来。

    洗干净了脸面和头发,又吃了几大捧雪充饥,倪土这才气质昂扬地去寻小舅子家。

    不必在乎咕噜噜乱叫的肚子了。

    因为他心中憧憬着,拿到十两银子后,自己就要租赁一家门店,凭借前生资深吃货的丰富经验,做出轰动世人的美食,再做出产业链,进而形成托拉斯联盟,最后成为巨富商贾,被皇家请入皇宫。

    这样一幻想,肚子里打鼓的声音就成了庆祝的鸣响,而那些美食让自己觉得更饿了!

    天地间鹅毛大雪纷飞,凛冽寒风又挟裹着枯枝败叶,还有孤行人的哀苦悲鸣一起冲向半开半掩的窗户,窗帘有一搭没一搭地动了几下。

    室内被炭盆烘烤地热浪滚滚,呛人的余烟只能顺着窗户的一点儿小缝隙朝外奔去,与风雪厮杀在一起。偶有寒风大雪压倒了浓烟,冲进屋内,企图要让寒冷霸占了这个小房间。

    光着膀子的崔远方不管这偶尔的寒风,尤其是现在正经历人生的一大转变——由屌丝男变成真正的成功男人。

    在这个颇为简约陈设的房间里,难得有一个极为奢华的帷幕和床榻。淡黄色的墙面和大红色的被褥被火光一照,整个屋子里都透出了浪漫的基调和诱人的性感。

    环境优雅,更让崔远方喷血的是,那个美丽端庄地让他魂牵梦绕,梦回无数的赵美美正躺在这被褥里。一见到崔远方拿着一捆纸巾过来,便羞赧地微微一笑,随后妩媚地把头瞥向里侧的墙面。一笑百媚横生,说不尽的风情万种早已把崔远方的心撩拨到了遥远的地方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崔远方刚刚脱光了衣服,却听到门板被人拍得“咣咣”直响。

    不但崔远方愣了神儿,就连床上的美人也是一噘嘴巴,狠狠地瞪了一眼他,便气哼哼扭身朝墙里侧,将被子蒙住了头。

    崔远方气哼哼地重新穿上了裤子,来到门前,怒道:“别砸了!别砸了!再砸门板就要倒了!”

    抽开门栓,奋力拽开门,一股满是雪粒子的酷冷劲风夺门而进,让光膀子的崔远方冷得缩脖子抱膀子。

    “怎么是你,赶紧进来!”崔远方刚把这个满身打着补丁的姐夫拽进门,便快速地关闭了房门。身后传来一声冷哼声,崔远方立马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情。

    “你来干什么?”崔远方毒毒的眼神如刀子,努力瞪着面前的倪土,恨不得把他剁成肉酱。

    “远方,我被你姐赶出家门了,无家可归了!只能暂居在你这里!”

    “休想!”

    还没等倪土说完,崔远方就怒不可遏。

    倪土瞥眼瞧见了厚实被褥下露出来的一双玉脚,还看到了床前的一双绣花鞋,立马就明白了自己是多余的。

    “不在你这里也好,不过,你知道的,你姐从来不给我银两,我身上一分钱也没有了,你把这个欠款给我补齐了,我立马就走人。”倪土说着就将准备好的欠条从怀中掏了出来,递给崔远方。

    崔远方的脸刷地一下子变得苍白。

    他展开借条看了一眼,旋儿有将眼神瞥向床褥。赵美美是醉风楼一等一的美人儿,他早已对她垂涎三尺。好不容易冒充一名赶赴长安考取功名的外地富家书生骗取了她的芳心,怎料到半路竟然闪出一个倪土来。

    讨厌死了!晦气!晦气!一遇到倪土这个人,谁都会倒霉。

    崔远方气不打一处来。他急忙将欠条揉搓成团子丢进了火盆。

    倪土急得瞪大了眼睛就要扑向火盆,却被崔远方一把抓住了手腕,随后他从门口的桌面上摸起一个脏兮兮的玉石来塞进倪土的手里,另一手赶忙拉开门,将倪土往外推:“拿着这个宝贝玉石赶紧走,多余的钱我不跟你要了!快走吧!以后咱们天涯相隔,两不相欠。”

第0012章 不老村的蒙汗药

    倪土刚想说什么话,却被崔远方蛮横地推出了门。

    倪土刚想跟他要一件衣服穿,就听得门“咣”地一下子关上了,幸亏自己躲避及时,要不然鼻子都要被门板给夹住了。

    只听得屋内有佳人的声音问到:“他是谁啊?”

    “一个穷书生,从家乡来的时候半路上认识的,从那以后便吃定我了,隔三差五就来找我借银子。”

    “穷朋友?穷朋友就乱棍打出去,还说什么好话啊!”

    “好啊,以后就这么办!小娘子,夫君来了……”

    床儿太破旧了,崔远方刚跳上去就吱呀乱叫。

    倪土本想着让小舅子给自己一些衣服穿,无奈怎么也砸不开门了。

    肚子还在咕噜噜乱叫,倪土又看看天色,眼看着雪儿越下越紧,恐怕过不了多久,很多店铺会选择早早打烊。

    倪土将那块带着泥土的玉石仔细端详,发现它貌似是一块玉佩,看这通透的底色,估计是一块价值不菲的东西。

    倪土赶紧捧起一抔雪,将玉石包起来,快速地揉搓。泥土搓掉,果然露出一块上品颜色的玉佩。

    倪土双眼冒金星,仿佛看到了一顿美美的大餐,嘴唇干裂,急忙伸舌头猛舔。

    寻找质库的途中,倪土的双眼一直紧盯着这玉佩,就连那些躲在道路两侧屋檐下对他指指点点的人都视而不见。

    突然,倪土呆立住了。

    他越看越觉得这个玉佩似曾相识。这白玉里飞染的红色玉筋,还有这半截螭虎浮雕花纹,似乎在哪里见过?

    哦,对了!前生的自己似乎在潘家园淘到过这样的一块玉佩。当时因为它是半截玉佩,被地摊老板当做残品低价处理。倪土觉得玉石水头很好便买了下来。当时还用红绳子穿了挂在脖子里戴了一段时间,后来便丢在办公室里的杂物堆里了。

    倪土边想着边不自觉地从脖颈处往胸口方向摸去,突然,倪土的汗毛都要立起来了。那块半截玉佩竟然戴在自己的脖颈上。

    倪土伸出颤颤巍巍的右手将挂在脖颈上的玉石托起,又将左手托起,两手并拢,两块半截玉佩上的纹路竟浑然天成。

    一个凹陷下去,一个凸起有卡扣。倪土不由自主地将两块玉佩“啪”地一下子扣在了一起。

    再看时,这两块残玉竟然纹丝合缝地构成了一块绝美的螭虎玉佩。

    “太好了!这玩意儿少说也够几日的饭钱吧!想不到跨越千年的缘分就是为了饿不死我,穿越运气果不欺我。”想着美美的饭食,倪土的脚步更加勤快了。

    “掌柜的,您看看这块玉佩能当多少银两?”倪土站在一个高过头顶的小窗前,目光越过柜台前一个大大的“质”字,使劲仰起头来,并垫高脚尖,才成功将玉佩放在柜台上。

    质库司柜很是不经意地放下一串珠子,抬眼去扫射玉佩,陡然间,他双眼瞪大,身体不由得微微一顿。他急忙将玉佩小心翼翼地捡拾起来,放在左手手掌里,眯眼仔细端详。

    “这个……能当吗?”倪土这么一问,司柜才猛地抽神回来,浑身一激灵,不由自主地扯着嗓子喊道:“虫吃鼠咬,光板没毛,破皮烂袄一件……哦,不!白月光良……良佳人!”

    在他身后正在忙碌的朝奉和掌柜一听到发现宝贝的暗语,立马提起头来,长大了嘴巴朝司柜手中看去。此时的司柜竟朝着后门飞奔而去。

    良久,满脸洋溢着欢喜笑容的司柜领着一个花白胡子的老者从后门进来。

    老者面色紧张,捏着玉佩的手直发抖。

    见此情形,倪土的心里简直乐开了花。“太好了!这玉佩至少价值千金!我发财了!发财了!”

    当发财的声音在心中激荡时,老者将玉佩放在柜台上,向前推了推,陡然冷着脸问到:“这个是你的?”

    望着老者如刀子般犀利无比的眼神,倪土的心里在低吼:“怎么了?难道你认为这玉佩是我偷的?你见过这玉佩?”

    倪土咽了口唾沫,为自己壮壮胆子,点头应到:“昂,当然!”

    老者冲倪土抱拳道:“你走吧,自当今日你未曾到我家店里来,我们几人也从未见过你。”

    “你什么意思?如果你们觉得这玉佩买不起的话,可以先给我一小部分,比如说五百两也可以。”倪土激动地双唇都在颤抖,牙齿差点儿把唇肉咬下来。

    老者双眼眯成一条缝,露出来的一点光泽充满了浓浓杀机。

    倪土的心里刚飞过一个念头:“此人要谋财害命?把我哄骗走,然后半路打劫?”

    倪土正在畅想的功夫,却听得司柜吼道:“司理让你走,你抓紧拿着东西走,没听明白吗?”

    他们身后的两人竟然各自摸起了家伙,朝这边走来。

    “光天化日要打劫?”

    倪土一看情况不妙,赶紧一翘脚,伸手进小窗口,将玉佩摸出来,仔细瞟了一眼,确认玉佩没有被掉包,这才重新挂在脖颈上,冷哼一声,转身要离去。

    此时,身后有人问到:“司柜,那玉佩到底是何物?”

    司柜结结巴巴地说到:“掌柜,莫要问了,煞气,煞气冲天!”

    “什么!”掌柜和另外一人同时惊呼到。

    倪土刚踏出门槛,便听得那位司理惨然一声叹息,“哎!此物为大凶器件,今日冲撞天煞孤星,不宜营业,打烊,取水,淘洗本店,驱除污垢邪祟!”

    “喏!”

    “砰!”

    店门骤然紧闭,只听得屋内传来了泼水声:

    “哗……哗……哗……”

    数九寒天,竟然将一桶又一桶的水洗刷着房子,难道自己真是天煞孤星?

    他们怎么见到这个玉佩,竟然有这样激烈的反应?

    难道这个玉佩是盗墓出来的赃物?倪土觉得质库巴不得有赃物上门,只要货真价实的宝物,他们怎肯放过压低价格攫取宝物的机会呢。前生作为商人的他,想不明白,见到利润空间如此庞大的宝贝会无动于衷?甚至会将客人赶出店门?

    鬼才相信!

    “他们八成是在做戏,明面上在泼水洗刷晦气,实际上早派人出来躲在某些地方准备劫我的道儿了!”倪土想到这里,赶紧裹紧了衣服,生怕被旁人看见了,把自己做了,谋财害命。

    趁着屋里面的人正在佯装做戏的当儿,倪土赶忙紧了紧包袱,闯进浩天的鹅毛大雪里。

    太过饥饿了,又无处可去。倪土又始终拉不下脸面来去挨家挨户乞讨。

    走了大半天毫无所获,腿脚却有些乏力疲惫了。

    倪土便靠在一家柴门前蹲了下来。

    屋内一七十岁的老妪听到了柴门吱嘎吱嘎声,还以为临近夜色,又有狐狸前来偷鸡了,急忙拎了拐杖迈着小碎步踱步而出。

    却陡然发现一个人背对着蹲在自己门口。

    老妪刚要发火,突然一双昏花的老眼陡然眯了起来。

    高抬的拐杖被放置下来,好好地做回了拐杖该干的事儿。

    “小郎,你不是本地人氏吧?”

    倪土听到身后的主家在询问自己,忙起身转过身来,当他看到面前是一位老妪时,急忙鞠躬行礼,回道:“是啊,阿姥,我非本地人氏,只是打这儿路过,不想丢了银两和粮袋子,又找不到食宿的地方,走累了便靠在这里休憩片刻,不想惊扰了阿姥,还望老人家莫要怪罪,小的这就离开。”

    倪土说着转身就要走。

    “看你风尘仆仆的样子,定然是忍饥挨饿,不若到老身家吃点儿东西暖和暖和身子再走不迟。”

    倪土巴不得听到这番话,自然是千恩万谢一番。

    捧着一大碗粗粮狼吞虎咽吃尽肚子里,老妪微笑着点了点头,说到:“慢点儿吃,别噎着!我给你盛碗水来。”

    倪土吹着热气将一整碗水干了下去,这才长出一口气。

    吃饱喝足,倪土便起身抱拳致谢,立即告辞。

    “多谢阿姥款待……”倪土突然感觉浑身软弱无力,摔倒下去。

    当眼皮子缓缓地要闭紧时,突然看到门口处闯进一名粗野大汉,还搓着手瓮声瓮气地说到:“嘿嘿,二十两纹银到手了!”

第0012章 不老村蒙汗药

    倪土刚想说什么话,却被崔远方蛮横地推出了门。

    倪土刚想跟他要一件衣服穿,就听得门“咣”地一下子关上了,幸亏自己躲避及时,要不然鼻子都要被门板给夹住了。

    只听得屋内有佳人的声音问到:“他是谁啊?”

    “一个穷书生,从家乡来的时候半路上认识的,从那以后便吃定我了,隔三差五就来找我借银子。”

    “穷朋友?穷朋友就乱棍打出去,还说什么好话啊!”

    “好啊,以后就这么办!小娘子,夫君来了……”

    床儿太破旧了,崔远方刚跳上去就吱呀乱叫。

    倪土本想着让小舅子给自己一些衣服穿,无奈怎么也砸不开门了。

    肚子还在咕噜噜乱叫,倪土又看看天色,眼看着雪儿越下越紧,恐怕过不了多久,很多店铺会选择早早打烊。

    倪土将那块带着泥土的玉石仔细端详,发现它貌似是一块玉佩,看这通透的底色,估计是一块价值不菲的东西。

    倪土赶紧捧起一抔雪,将玉石包起来,快速地揉搓。泥土搓掉,果然露出一块上品颜色的玉佩。

    倪土双眼冒金星,仿佛看到了一顿美美的大餐,嘴唇干裂,急忙伸舌头猛舔。

    寻找质库的途中,倪土的双眼一直紧盯着这玉佩,就连那些躲在道路两侧屋檐下对他指指点点的人都视而不见。

    突然,倪土呆立住了。

    他越看越觉得这个玉佩似曾相识。这白玉里飞染的红色玉筋,还有这半截螭虎浮雕花纹,似乎在哪里见过?

    哦,对了!前生的自己似乎在潘家园淘到过这样的一块玉佩。当时因为它是半截玉佩,被地摊老板当做残品低价处理。倪土觉得玉石水头很好便买了下来。当时还用红绳子穿了挂在脖子里戴了一段时间,后来便丢在办公室里的杂物堆里了。

    倪土边想着边不自觉地从脖颈处往胸口方向摸去,突然,倪土的汗毛都要立起来了。那块半截玉佩竟然戴在自己的脖颈上。

    倪土伸出颤颤巍巍的右手将挂在脖颈上的玉石托起,又将左手托起,两手并拢,两块半截玉佩上的纹路竟浑然天成。

    一个凹陷下去,一个凸起有卡扣。倪土不由自主地将两块玉佩“啪”地一下子扣在了一起。

    再看时,这两块残玉竟然纹丝合缝地构成了一块绝美的螭虎玉佩。

    “太好了!这玩意儿少说也够几日的饭钱吧!想不到跨越千年的缘分就是为了饿不死我,穿越运气果不欺我。”想着美美的饭食,倪土的脚步更加勤快了。

    “掌柜的,您看看这块玉佩能当多少银两?”倪土站在一个高过头顶的小窗前,目光越过柜台前一个大大的“质”字,使劲仰起头来,并垫高脚尖,才成功将玉佩放在柜台上。

    质库司柜很是不经意地放下一串珠子,抬眼去扫射玉佩,陡然间,他双眼瞪大,身体不由得微微一顿。他急忙将玉佩小心翼翼地捡拾起来,放在左手手掌里,眯眼仔细端详。

    “这个……能当吗?”倪土这么一问,司柜才猛地抽神回来,浑身一激灵,不由自主地扯着嗓子喊道:“虫吃鼠咬,光板没毛,破皮烂袄一件……哦,不!白月光良……良佳人!”

    在他身后正在忙碌的朝奉和掌柜一听到发现宝贝的暗语,立马提起头来,长大了嘴巴朝司柜手中看去。此时的司柜竟朝着后门飞奔而去。

    良久,满脸洋溢着欢喜笑容的司柜领着一个花白胡子的老者从后门进来。

    老者面色紧张,捏着玉佩的手直发抖。

    见此情形,倪土的心里简直乐开了花。“太好了!这玉佩至少价值千金!我发财了!发财了!”

    当发财的声音在心中激荡时,老者将玉佩放在柜台上,向前推了推,陡然冷着脸问到:“这个是你的?”

    望着老者如刀子般犀利无比的眼神,倪土的心里在低吼:“怎么了?难道你认为这玉佩是我偷的?你见过这玉佩?”

    倪土咽了口唾沫,为自己壮壮胆子,点头应到:“昂,当然!”

    老者冲倪土抱拳道:“你走吧,自当今日你未曾到我家店里来,我们几人也从未见过你。”

    “你什么意思?如果你们觉得这玉佩买不起的话,可以先给我一小部分,比如说五百两也可以。”倪土激动地双唇都在颤抖,牙齿差点儿把唇肉咬下来。

    老者双眼眯成一条缝,露出来的一点光泽充满了浓浓杀机。

    倪土的心里刚飞过一个念头:“此人要谋财害命?把我哄骗走,然后半路打劫?”

    倪土正在畅想的功夫,却听得司柜吼道:“司理让你走,你抓紧拿着东西走,没听明白吗?”

    他们身后的两人竟然各自摸起了家伙,朝这边走来。

    “光天化日要打劫?”

    倪土一看情况不妙,赶紧一翘脚,伸手进小窗口,将玉佩摸出来,仔细瞟了一眼,确认玉佩没有被掉包,这才重新挂在脖颈上,冷哼一声,转身要离去。

    此时,身后有人问到:“司柜,那玉佩到底是何物?”

    司柜结结巴巴地说到:“掌柜,莫要问了,煞气,煞气冲天!”

    “什么!”掌柜和另外一人同时惊呼到。

    倪土刚踏出门槛,便听得那位司理惨然一声叹息,“哎!此物为大凶器件,今日冲撞天煞孤星,不宜营业,打烊,取水,淘洗本店,驱除污垢邪祟!”

    “喏!”

    “砰!”

    店门骤然紧闭,只听得屋内传来了泼水声:

    “哗……哗……哗……”

    数九寒天,竟然将一桶又一桶的水洗刷着房子,难道自己真是天煞孤星?

    他们怎么见到这个玉佩,竟然有这样激烈的反应?

    难道这个玉佩是盗墓出来的赃物?倪土觉得质库巴不得有赃物上门,只要货真价实的宝物,他们怎肯放过压低价格攫取宝物的机会呢。前生作为商人的他,想不明白,见到利润空间如此庞大的宝贝会无动于衷?甚至会将客人赶出店门?

    鬼才相信!

    “他们八成是在做戏,明面上在泼水洗刷晦气,实际上早派人出来躲在某些地方准备劫我的道儿了!”倪土想到这里,赶紧裹紧了衣服,生怕被旁人看见了,把自己做了,谋财害命。

    趁着屋里面的人正在佯装做戏的当儿,倪土赶忙紧了紧包袱,闯进浩天的鹅毛大雪里。

    太过饥饿了,又无处可去。倪土又始终拉不下脸面来去挨家挨户乞讨。

    走了大半天毫无所获,腿脚却有些乏力疲惫了。

    倪土便靠在一家柴门前蹲了下来。

    屋内一七十岁的老妪听到了柴门吱嘎吱嘎声,还以为临近夜色,又有狐狸前来偷鸡了,急忙拎了拐杖迈着小碎步踱步而出。

    却陡然发现一个人背对着蹲在自己门口。

    老妪刚要发火,突然一双昏花的老眼陡然眯了起来。

    高抬的拐杖被放置下来,好好地做回了拐杖该干的事儿。

    “小郎,你不是本地人氏吧?”

    倪土听到身后的主家在询问自己,忙起身转过身来,当他看到面前是一位老妪时,急忙鞠躬行礼,回道:“是啊,阿姥,我非本地人氏,只是打这儿路过,不想丢了银两和粮袋子,又找不到食宿的地方,走累了便靠在这里休憩片刻,不想惊扰了阿姥,还望老人家莫要怪罪,小的这就离开。”

    倪土说着转身就要走。

    “看你风尘仆仆的样子,定然是忍饥挨饿,不若到老身家吃点儿东西暖和暖和身子再走不迟。”

    倪土巴不得听到这番话,自然是千恩万谢一番。

    捧着一大碗粗粮狼吞虎咽吃尽肚子里,老妪微笑着点了点头,说到:“慢点儿吃,别噎着!我给你盛碗水来。”

    倪土吹着热气将一整碗水干了下去,这才长出一口气。

    吃饱喝足,倪土便起身抱拳致谢,立即告辞。

    “多谢阿姥款待……”倪土突然感觉浑身软弱无力,摔倒下去。

    当眼皮子缓缓地要闭紧时,突然看到门口处闯进一名粗野大汉,还搓着手瓮声瓮气地说到:“嘿嘿,二十两纹银到手了!”

第0013章 在梦里欺负她

    一个长长的梦。

    但这个梦太过真实,总是让倪土感觉自己在看一场电影画面——

    案发现场,地上斑斑点点的血迹早已不见了踪影。

    罪魁祸首的帮凶,却是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雪。

    冰天雪地,数九隆冬。

    那皑皑白雪纷纷扬扬洒下,把大地装扮地如同铺下一个极厚的白糖色的棉被。

    偏偏,那些卷积着白雪的寒风刮在人的手上脸上,刺骨生疼,人们恨不得把自己包裹在火炉里才能驱赶这严寒酷冷。

    此情此景,如果一个人趴在这冰冷的湿地里会是什么感觉?半边身子都会被冻得麻木僵硬。如果再过几个小时,整个人就会因为失温而死去。

    昏迷了大半日的倪土就这样一身单衣地趴在地上。纷纷扬扬撒下来的大雪快要把他整个人覆盖住了。周围杵着十来个人,都是一副缩着脖子双手插袖口的姿势,眼睛都一致地瞧着地上的倪土,却没有一人去推推他呼唤他,或者扯扯他衣服上的落雪。

    “这鬼娃子还真死得透透的了!”一个老汉扯着浑厚的声音打破了现场的宁静。

    “死得好!省得给咱爷们儿丢人!堂堂男儿竟然屈尊卖身为赘婿,可耻至极!”不少男人异口同声地痛斥到。

    倪土想睁开眼睛,看看自己到底在哪儿。但眼皮太过沉重,根本支撑不起来。

    “这鬼娃子果然死透了!一日为赘婿,一生腰子疼!想不到啊,丢人现眼的倪土也有今日!哈哈!死得其所,报应啊!报应!”耳畔,老汉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可惜了,打今儿起就没什么好嚼头的谈资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

    “你们不知道啊,想他一个赘婿却连奴仆都不如,只配给人家劈柴烧水,连崔媛媛的房门都不能踏入半步。他这个赘婿一日都没爬到崔媛媛的炕上。”听这声音,她分明是东家隔壁的邻居大娘。

    搜索记忆,孤苦无依的倪土在崔家受尽了虐待,却受到了邻居大娘的悉心照料:让倪土帮她挑水,帮她劈柴,帮她晒被子……反正除了帮她暖被窝,什么都让倪土做了。虽然自己那可怜的一点点富余时间被榨光了,但倪土却觉得她是难得亲近之人,便把什么心里话都告诉她了。

    “没想到,她竟然是散播崔家丑闻的始作俑者!枉费自己以前这么信任她!”这完全不是她平时对自己一副关心备至的态度,倪土心里恨得要紧,但身体仍旧麻木,不听任何使唤。要不然他真想跳起来一把撕碎她的臭脸。

    “倪土都跟我说了。”邻居大娘又开始散播她从倪土口里套出来的战果,“他只不过是给崔媛媛顶绿帽子的,崔媛媛与她堂哥私通有了身孕,又怕别人笑话,才临时抓来一个软蛋顶替腹中胎儿的爹,如今崔媛媛早产,孩子没保住,还留这个累赘废物干什么。”

    “呵呵,像他这个寒门子弟怎么能让美艳绝伦心动?原来如此啊!”

    听这声音,他就是杂货铺的李老头。

    “嗨!这鬼娃子死得倒轻巧,可苦了我了,他还欠着我两文麻油钱呢!等他死透了,我卸下他一条腿来回家喂狗去,就算是偿还我那两文钱了!”

    “卸腿?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倪土心里那个恨啊。自己对他不薄啊,只要是从崔家偷出来的东西,都是去找他变卖了。“他可靠着我占尽了便宜了!还不知足?也不知道感恩?况且,我还是你的大恩人呢!”有一次深夜倪土在给崔家刷大批马桶时,还见义勇为帮他捉拿住了一个偷他家货物的盗贼,怎么到此连句感谢的话都没有,反而还惦记着自己唯一欠他的二文钱?

    “呵呵!”

    倪土无奈地只能在心里悲伤了:

    倪土这样想着的时候,耳边又传来一个小娘子的声音:“哼!这样轻巧地死了,算他捡了大便宜!那次他占我的便宜,我家大郎君还没找他算账呢!”听这声音,她就是西家隔壁的苏家娘子。

    倪土在心里愤懑地呐喊着:“我占你什么便宜了!那次还不是你跟你男人吵了架,跳河寻短见,正在河边洗衣服的我奋不顾身跳入河中,把你从大水里捞出来,救了你。事后,你们小两口连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反而说我趁机在水里乱摸你,这话让我重新跳进河里也洗不清啊。”

    “不过,你的确实很大,到现在还深有印象!”

    ……

    听着众人发表着各自的怒骂,倪土终于看清了这些人的嘴脸。这些人在此刻已经完全撕碎了伪善假面具,露出来的脸要多丑恶就有多丑恶。

    不过,虽然生气,但一个勇敢、乐观、善良的小少年形象让倪土觉得倍感温馨。还好,没有穿越到十恶不赦的人身上,也算是谢天谢地了。

    “若是能动弹的话,我一定给老天爷行跪拜礼……”

    “他动了!他竟然动了!”耳畔,有孩子大声呼叫起来。倪土听到呼声,猛地一用力,终于抬起头来,同时,双眼也终于睁开了。

    鹅毛大雪扑簌簌地从天上扑下来,落在右半脸庞上却没有化掉,脸庞被冻得不但没有了温度,更没有了任何知觉。雪儿在脸上挂不住,便纷纷扬扬落在西瓜模样裸露着的泥土上。透过那图形的边沿轮廓看看足有一尺的雪层,才知道自己趴在冰地上的时间不短了。

    再抬头,自己的周围竟然站满了人。倪土刚刚抬头,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直接冲着面门奔来。

    “砰!”

    一个硬邦邦的东西直接砸在了脸上。

    “倪土,拿着的你的东西赶快给我滚!”

    哎,崔家一个最低贱的小丫鬟都这么嚣张,自己的尊严要被践踏到何种地步啊。

    “我堂堂七尺男儿岂能容你这般羞辱吗?小娘子,看我的盖世神功一定打得你求饶!”

    ……

    倪土这么一激动,竟然陡然睁开了眼睛,赫然看到自己正对着雾蒙蒙的天空,只是这个天空似乎是快速运转的,一些碎碎的雪粒子猛烈地扑打在脸面上,让他分外清醒了。

    ——刚才做了一个长长的噩梦?

    倪土这才反应过来。

    “哎!也罢!崔媛媛的记忆已经淡漠了,自己在崔家受到的凌辱也已经淡漠了。似乎,自己跟原主达成了友好妥协,原主带着属于他的记忆远走高飞了。”

    “这样也好,我本来就不是一个爱好记仇的人,当然,若是有机会好好欺负一下崔媛媛,还有那个拿包袱砸自己的丫鬟,自己一定争气……替原主报仇!”倪土排遣掉突如其来的龌龊思想,就想着起身舒展一下身子骨。

    每次好好睡一觉之后,倪土都会来个舒畅无比的伸展运动。

    不过,自己睡觉前,似乎是喝了那个老太婆的迷魂汤,之后见到一个汉子朝自己嘿嘿直乐。

    倪土突然想起了昏迷前的境遇,神经一下子紧张起来。

    不过,这紧张还没反应过来,头皮已经一阵凉飕飕的痉挛,后背上更是如同被无数冰针扎了一般,看到了一个可怕的场面。

第0014章 彻底完犊子了

    倪土赫然发现,他的手脚被绳索五花大绑地如同一个粽子,还被人丢在一辆破车上,被一名大汉拉着快速向前方奔去。

    “喂!你想干什么!你把我带到哪儿去?”倪土仰起头大声喊了起来。

    拉车的人停着车一回头,冲倪土呲牙咧嘴,嘿嘿直乐。

    看清了此大汉的面目,倪土再次惊叫起来:“是你!你在我的饭里下了药?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倪土屁股一紧,感觉到并没有异样感,这才放下心来。

    “俺带你去换钱啊!”大汉乐得合不拢嘴。

    “换钱?”倪土立马想到了一个不好的地方。那个地方虽然美女很多,但在倪土这样社会良善人士心目中,那个地方是他一直受批判最多的地方,因为前生经常以亲身调研的形式,多次献身,以便做心得体会和考察报告。

    今生虽然有幸,穿越到了一名英俊无比、风度翩翩的少郎身上,但这种恶习是要继续受到强烈批判的。

    “我不能去那里!我是有功名之人,是有身份之人!”倪土极力抗辩道。

    “嘿嘿,小白脸还死活不承认是吧!是,俺知道你是什么探花,俺还知道你欺辱了上官琨的妹子,害得人家有了身孕,他已经下了满朝通牒,悬赏十两银子捉拿你回去,把你咔嚓了!”

    “什么!他要杀我?等等!上官琨是谁?他妹子又是谁?我不认识啊!”

    倪土的话让大汉觉得他在狡辩,气得大汉扭头直接开了嗓子:“呸!俺知道牛二不要脸,没想到你比俺牛二还不要脸!什么读书士子,整个一个披着羊皮的色狼,吃干抹净,提起裤子就不认账了是吧?”

    牛二见倪土不服气,便撇了撇嘴,质问到:“俺来问你,你是叫倪土不?”

    “是!”

    “你是不是探花?”

    “是!”

    倪土很是纳闷,自己怎么被素不相识的上官琨盯上了,还全朝通牒,还悬赏缉拿,不过,只悬赏十两银子,这也才小瞧自己了,跟自己的身份很不搭配啊。倪土想到这里就很生气,一生气说话就不好听。

    牛二以为他还在抵赖,对倪土的藐视更加浓厚了。“那就是了!符合了这两点,还符合通缉榜上的第三点,相貌英俊,身高八尺……”

    “呃……一副好皮囊,没想到却是行一些禽兽行为。”牛二明显被倪土的恶劣行径恶心到了。

    “你这娃子年纪不大,怪能会骗小娘子的芳心。你把人家妹子的肚子搞大了,这没什么,男子汉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回去把那小娘子娶了,也算是个爷们儿。”

    “回去跟上官琨好好道个歉,他好歹是你未来的大舅子。顶多痛扁你一顿,然后把你丢进迎亲队伍。你这娃子的命总比俺牛二好。俺看上了村子里的傻三妞,人家死活要跟俺要二十两银子,拿不出手,人家就不同意嫁闺女。”

    听着这个叫牛二大汉的絮絮叨叨,倪土终于明白了,原主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搞大了这个叫上官琨他妹子的肚子,被他下了官榜满朝寻找,就是为了捉回去逼婚。

    逼婚就逼婚,成全他就是了。

    自己还愁着没地方去呢,正好有了一个比较好的归宿。

    “好!快快送我到大舅哥那里去!”倪土终于放宽了心,就有点儿嫌弃大汉拉车的速度有点儿慢。

    “你小子想得美!”牛二气哼哼地回头,骂完这一句就又乐了起来:“遇到了俺牛二算你命大,更值钱了!你还得罪了卢国公是也不是?胆子真够大的,还摸人家卢国公的屁股,人家也悬赏十两银子捉拿你。俺正好缺这二十两银子,俺好了,等卢国公认准你就是他要找的人,俺就一刀把你剁成两半,另一半给上官琨送去,领会那一份十两银子。”

    “不可!你缺的那十两银子我给你!”倪土大惊失色,大声叫嚷起来。

    “啥?你拿银子给俺?别哄骗俺了,翻遍了你的全身,只有几本破书,还有一块不值钱的玉石,你上哪儿给俺十两银子!”

    “你把我带到上官琨那里,我立马答应娶他的妹子,再央求他给你一百两纹银,这样如何?”

    倪土见大汉有些心动了,急忙说了软话:“这位好心兄长,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倪土说到做到,若到时候做不到的话,你把我一刀剁了也不迟啊!”

    牛二有些犯难,挠了挠头皮,说道:“俺不是不相信你,可是已经晚了!”

    “此话如何讲?”

    “俺们已经到了卢国公的营地了!他要砍你,俺可拦不住!”

    “啊!”

    倪土欲哭无泪。

    在当牛二跟士兵沟通的当儿,倪土的心如同这雪天,灰蒙蒙的。

    卢国公,不就是大唐擎天柱程咬金吗。作为右武卫大将军,程咬金不正管辖着府兵吗,对了,王队正口中的程政校尉,不正是程咬金的孙儿吗。

    哎呀,他们一定是认为自己是匪贼,杀死了王队正他们一伙人。

    冤家路窄,天涯太小。本以为献上锯子就能居功自傲,抱紧了程咬金的大粗腿,没想到摸到了老虎屁股。现如今人家要抬起脚来,把自己这只小蚂蚁给碾死了。

    这悲催的命运啊,真是穿越男主的悲剧,给起点穿越家族丢脸。

    倪土不忍直视这残酷的现状,只能闭上眼睛,等待被程咬金一刀咔嚓了。

    “来者何人!”

    倪土陡然被人一声竭嘶底里的断喝声惊醒了,猛睁开眼,赫然看到,百米开外,一个小兵正手握刀柄,恶狠狠地看着自己。

    他情绪异常激动,似乎快要飞奔过来,一刀把自己给结果了。

    而此人不是旁人,恰是那王队正身旁的小兵——给程校尉通风报信的狗蛋。

    “他一定是得知王队正一伙人被匪贼干掉了,情绪变得悲愤起来,不好的是,以为杀人者乃我倪土。”倪土无比悲哀地想到。同时,倪土把脸别回去,尽量不让狗蛋认出自己来。

    耳畔却炸响了一个无比憨厚而又洪亮的声响:“俺是三十里地外不老村的牛二,俺把你们要找的倪土给绑来了!”

    牛二高声宣告着自己的战果,生怕旁人不知道,又会抵赖掉那十两的悬赏金。

    倪土听闻,恨得咬牙切齿。

    哪壶不开提哪壶,你这是火上浇油啊。

    “什么!倪土!你让我找得好辛苦啊!”狗蛋咬牙切齿地吼叫一声,同时如疯了一般朝这边扑了过来。

    完了!全完了!

    倪土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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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男保姆介绍:
大唐车轮滚滚驶向盛世时代,一个耀眼的帝国即将到来。
看到李治逐渐懦弱下去,武氏的雄心慢慢崛起,倪土很想按下暂停键,率领士族小混混们取而代之,来过一把真实世界的帝王争霸赛游戏,可是程咬金、尉迟恭、李勣、薛仁贵这些剩下的大唐璀璨之星们一致认为“男保姆”的身份比较适合他。好吧,在殒贵们的富贵堆里混吃等死也是一种本领。
要做那大唐万千众生的看客,看尽人生繁华了又没落;要做那大唐最不起眼的人儿,却不料纠缠着众多狠角色,影响了大唐的走势朝着越来越好的方向发展。
倪土,泥土,培养大唐基业铁树再次开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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