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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刀断情丝     漂泊诸天只求生txt下载     漂泊诸天只求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六四章 魔君仙隐

    “噗!”

    鲜血从口中喷出,叶孤城和老刀把子惨骇更甚。

    因为那本脸色苍白,满脸病容的人,如今瘦骨嶙峋,就好似一瞬间被什么吸取了一身精血一般。

    任意太累了,累的须用剑撑住身体,他仿佛随时就要倒下。

    “呛!”

    宫九发难了,霎瞬之间,他已仗剑掠向了那人。

    人还未至,任意突然转头,轻轻瞥了他一眼……

    那是个怎样的眼神?那是怎样的人才有的眼神?

    他身形忽然顿挫,他身子忽然发颤,他一脸惊恐骇然之色的看着那正对他淡笑的男人……

    那眼神,简直像一座山,那笑容,简直像一只手,山压在他身上,手扼住了他脖颈……令他沉重的差点跪下,令他窒息的差点死亡。

    一切只发生在眨眼之间!

    当宫九醒悟之时,叶孤城已拦在了他面前。

    牛肉汤、贺尚书、木一半等人纷纷出手誓要杀了他,但老刀把子等人也立即出手,各自拦下了他们。

    任意咳嗽不已,直到现在方从怀中取出两粒丹药吞服了下去。

    忽然,老实和尚站在了他面前。

    任意笑的呛咳道:“和尚想杀我?”

    老实和尚脸色大变,连忙摇头道:“和尚是老实和尚,绝不会做出此等下作之事。”

    任意大笑起来,这一笑,又在咳嗽,他笑道:“那我叫和尚帮忙,你帮不帮?”

    老实和尚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魔君是要和尚背你还是扶着你?”

    任意摇了摇头,扫一眼四周,淡淡道:“帮他们杀人。”

    老实和尚用袖袍擦了擦脸上的冷汗,道:“魔君见谅,和尚是出家人,出家人不能杀生。”

    任意凝视着他,道:“你若不动手,我现在就劈死你。”

    老实和尚看了看他一副要死的样子,张了张嘴,又见着他笑吟吟的看着自己……忽然闭上了嘴,脸上的冷汗有如雨落,两手袖袍仿佛擦都擦不完脑袋上的冷汗。

    “阿弥陀佛,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他一说完,又声如洪钟道:“让和尚会会你们这些妖孽。”

    任意又笑了,笑完后就看着地上的尸体……

    忽然他想起来了死去的陆小凤,淡淡的说道:“我这样的人,或许就不该有朋友。”

    悄然转身,在一掌即将落在他背脊时,他一剑刺穿了来人胸膛。

    任意在向人走去,他在喘息,在咳嗽,但他仍然还在杀人,即便到了如此地步,他的剑依旧还能杀人。

    他是一个怪人,从来都是,因为他习武天赋实在太高,因为他武功实在太强,也因为他把自己放在太高太高的地方了,所以他的所见、所闻、所想都很奇怪。

    这也造就了他那脾性,他那为人。

    他这样的人也需要朋友,他也期待有个人能够陪他喝酒说话,能谈笑风生的朋友,但这样的人极少,花满楼本来算一个,可现在却算不上了。

    任意能为朋友让步,却绝不会为了朋友的朋友而退让,因为陆小凤与他毫无交情可言。

    一夜过后,岛上,但凡动手的人都死了,反而幽灵山庄众人却毫无伤亡。

    任意不但武功无人能及,他的医术也能枯骨生肉,起死回生。

    ……

    江湖很大,但江湖却也很小,似乎任何消息都能在短短几天内,传遍整个江湖;五月二十五,西门吹雪与叶孤城将在武当山一战。

    这一战之盛况并没紫禁之巅那般强大,可到场之人却又怎会是紫禁之巅所能比的?

    两大绝世剑客一战的结果,出乎人们预料,又在情理之中。

    西门吹雪的尸体,被叶孤城抱下了山,送回了万梅山庄。

    而魔君任意,在这场决斗后,消逝仙隐。

    魔君:姓任名意,字衡之。人如其名,行事随心所欲,其武功来历,皆不为世人所知。有人言,他一生武艺,尽得佛道儒三家之长,更依凭数理、音律,奇门、卜算、相学,自创数门功法。

    不过据说,魔君以剑为首,以刀次之。

    一代剑仙叶孤城曾言:他有四剑为最,若得其一,便可天下无敌。

    至于如何四式剑法,却无传说留下,魔君现世尚短,不曾一统江湖,他仅凭一己之力,便横扫天下。

    ……

    天外之境,木屋之前,一个女人正提着刀,看着任意。

    她眼睛还很明亮,明亮如星,笑起来还很动人,巧笑嫣然;有人说太刺激的东西,最令人衰老,但这句话应在这女人身上却一点不对。

    因为这女人骑最快的马,爬最高的山,吃最辣的菜,喝最烈的酒,玩最利的刀,杀最狠的人。可她的胸还很挺,腰还很细,腿还很直,就连肌肤也很白皙、紧致。

    无论是谁见到这个女人,都不会相信她是个三十三岁的女人。

    这个女人很美,可她的美还不足她的泼辣十一。

    “我的刀呢?”

    任意道:“不就在你手上?”

    风妖精低头一瞧,娇叱道:“不是这把!”

    任意问道:“那是……”

    风妖精怒道:“老娘说的是割鹿刀。”

    “哦……”任意长应一声,继而淡淡道:“我给熔了。”

    风妖精一愣,不敢置信道:“你说你熔了?”

    任意不以为意道:“你拿来无用,我就把它给熔了。”

    风妖精一字字道:“你敢熔了它!”

    任意道:“你知道的,你打不过我。”

    风妖精肺都要气炸了,“扑哧”一乐,璧君连忙捂住巧嘴,接而上前拉了拉四娘的手,柔声道:“好了好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故意气你,何必动气。”

    风妖精怒道:“我能不气?”

    沈璧君眨眨眼,微笑道:“夫君也没说错,割鹿刀四娘留下无用,何必再与他置气,气坏了身子,反而不值当。”

    任意点头道:“君儿有理。”

    风妖精没好气道:“你闭嘴!你答应过我们要带我姐妹去外边世界看看的,这件事还没找你算账。”

    任意叹道:“我也是三思后才反悔。”

    听到这话,连璧君都娇媚的白了他一眼。

    任意解释道:“你们莫看我武功很高的样子,可有些世界却连我也放肆不得。”

    风妖精瞪眼道:“实话?”

    任意颔首道:“自然!”

    风妖精忍不住问道:“难道我姐妹二人就要一直被你这般圈养着?”

    任意道:“等我恢复体质,一切好说,你们也要好好习武。”

    说到习武,一个撇嘴,一个为难。

    “那要等到何时?”

    “我如今体内一身药力,还须好好沉淀一番,到药力互相间能稳定时,便是我改善体质的时机,不过暂且不谈这些,你们现在先陪我去搬书。”

    “搬书?”

    “好些书还在大殿内。”

第一百六五章 骄傲自信的年轻人

    弯刀

    刀有直有弯,但天下间绝没有任何一柄弯刀像那把刀一样弯曲。

    刀弯如月,连鞘弯刀,天上只有一轮明月,地上也只有这么一柄弯刀。刀光并不快,却像你看见月光一样,当你看见时,已经落在你身上。

    在几百年前,武林中也有一把冠绝天下的刀,那是柄神刀,或者说是一枚神刀,因为当那枚神刀闪现时,它也必将出现在它该出现的地方。

    弯刀不是神刀,是魔刀,但这柄魔刀却在几百年后,丝毫不弱于昔年那枚神刀。

    弯刀上据说刻着七个字“小楼一夜听春雨!”,这是一句诗,是一句很美的诗,美得凄凉,美得心碎。

    但不知何时起,这句诗不再美了,它变得可怕,这句诗,这七字,变得可怕之极,任何知晓这句诗的人,下一刻就会想到那柄弯刀。

    那柄无坚不摧,至威至利,神鬼皆愁的魔刀。

    不过江湖向来都是个很奇怪的地方,它明明很健忘,却也有时记性极好,因为人素来就是如此,有健忘的人,便有记性好的人。

    江湖说的本来就是人。

    弯刀已然多年未出现了,现在的江湖人也不大记得那柄弯刀,只要江湖不死,总有新人换旧人,总有新物替旧物。

    再负盛名的人,再负盛名的刀,总有一日会令人忘记。

    近来江湖上有出现这么个新人,他名丁鹏。

    丁鹏很年轻,他现在是个男人不是个孩子,因为他在三个月间,已连续击败了三位在江湖中久负盛名的剑客。

    男人应该沉着,年轻的男人还应该自信,应该骄傲,现在的他就是个很自信,很骄傲的年轻人。

    在三个月前,他才满二十岁,就在他二十岁生日那天,他以一招“天外流星”击败了保定府成名剑客,史定。

    史定乃北派青萍剑的高手;那一天,他就以剑败史定,来作为自己的及冠之礼。

    那日后又过了一月,在四月之初,他同样以那招“天外流星”击败了“追风剑客”葛奇。葛奇是华山派首徒,此人剑法迅疾,出手狠辣,而且同样是个很骄傲的人。

    可即便是那位骄傲的华山剑客,面对他这招“天外流星”,也是败服。

    葛奇曾道:我再练剑十年,也挡不住你那一剑!

    丁鹏听得这话,当时虽面无表情,但内心却非常之自得。

    与葛奇一战,再过得一月,铁剑门的掌门人郭正平,亦然败服他的剑下;铁剑门传承已久,追述起来可至,近三百年前。

    昔年江湖奇人百晓生,编写《兵器谱》,列出当时武林中人的兵器、武功的排名。《兵器谱》虽在那时并非所有人信服,却也得到多数江湖人士认可。

    而名列第四位的“嵩阳铁剑”郭嵩阳,便是铁剑门之祖。

    据传,百晓生在排“小李探花”李寻欢和“嵩阳铁剑”郭嵩阳时,就曾犹豫不决,拿捏不定,最后也是思索了三天三夜,方才把李寻欢放在三甲之列。

    那时候的铁剑,何其了得,又何其的了不得。

    可惜……

    郭正平对丁鹏与他剑法,亦是十分称道!

    他放言,丁鹏可在一年之内,名满江湖,出人头地。

    铁剑门虽在江湖上已无昔年嵩阳铁剑那般威名显赫,但郭正平无论如何都乃一派掌门,且铁剑门传承久远,门中作风正派,名声不小。

    郭正平这一语评判,分量自是不同,即便到了此刻,丁鹏每每想起他那番话来,心中也激动兴奋无比。

    “名满江湖,出人头地!”这几乎是江湖上所有年轻人梦寐以求之事,如今他才及冠,若真能一年内做到,兴许他将来还能开宗立派,门徒无数……

    丁鹏之父,本不过是个无名的镖师,丁父在江湖上无名无姓,只在无意间得到一残缺剑谱。

    剑谱只有一页,上书正是如今他赖以成名的绝技,“天外流星”。

    只是他父亲得到这式“天外流星”时,年纪已经老迈,所以只得传给独子,望他出人头地,为丁家也争上一口气。

    想起父亲临终之言,丁鹏就忍不住沸腾,忍不住落泪。

    不过现在不是他落泪之时,因为今日他还有一场决斗。

    这次的对手不比史定、葛奇、郭正平三人,因为这次的对手乃是岁寒三友中的青松剑客,万松山庄的庄主,柳若松。

    柳若松是与少林齐名的武当派俗家弟子,他拜师天一真人门下,丁鹏儿时就听过他的名号,那时的青松剑客与他而言,简直高高在上,不可撼动。

    可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丁鹏对自己很有信心,他相信自己一定能击败柳若松。

    六月十五,午时刚过,离酉时决斗尚有两个时辰。

    丁鹏退了客房,用身上仅剩的碎银,换了一身干净体面的衣衫,踏上了前去万松山庄的山道。

    万松山庄依山而建,地理位置极佳,四面花树围绕,他来到山庄山麓间,在处山泉地坐下歇脚。

    他心里已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正在他平复心情的时候,一名女子忽然出现在他眼前。

    她很年轻,容貌很娇媚,身姿更加动人,因为她什么都没穿,丁鹏看见她时,仿佛连呼吸都忘了,因为这也是他第一次接近女人。

    还是一个娇媚动人的女人。

    丁鹏知道自己不该多看,可却又忍不住偷偷瞧去,她实在太美了……

    “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清脆的嗓音……听闻女子呼救,再见她向这奔来,丁鹏喉咙蠕动,嘴唇发干,甚至有些手足无措,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不过他却也站了起来。

    女人来到了丁鹏身边,双颊通红,更显美艳,她双手遮掩的自己身躯,怯声道:“你……你……你能不能借我件外衣。”

    这件衣衫是他刚买的新衣,但丁鹏想也未想就脱了下来。

    衣服披在女人的身上,包裹了她的身子。

    这时的丁鹏,总算稍微镇定一些,他也总算能说出话来了:“你……你莫怕,是不是有恶人在追你?”

    女子点了点头,泪水夺眶而出,我见犹怜。

    丁鹏还想与她再说,忽然一个人、一句话,打断了他。

    “你们是否该离开。”

第一百六六章 悠然禁地

    女子吓了一跳,躲在了丁鹏身后,而他也吃了一惊。立即回身,入目,就见一个怪人站在了他们面前。

    这人实在太怪了,他看着好似才二十余岁,竟有一首皓白银发,他身袭白衣,面容苍白却是神态悠然,看着他们的眼神,仿佛透着些许好奇。

    丁鹏当即问道:“你是谁?”

    怪人道:“你管我是谁。”

    听到他强横的回话,丁鹏稍有一怔,继续问道:“你为何出现在此地。”

    银发男子反问道:“这是你家?”

    他的话已有些猖獗起来了……

    丁鹏皱眉道:“这不是我家,但却是我先来到此地的。”

    银发男子道:“我昨日在此睡了一夜,你说你先来的?”

    丁鹏不信,可忽然间他看到那片柔软的草地上躺出个人形,一时间却不知该如何应话了。

    半晌,他才抱拳道:“兄台见谅,是我丁鹏失言了,不过这位姑娘有所不便,还请兄台移步离开,丁鹏感激不尽。”

    男子皱了皱眉。

    丁鹏见此,接道:“兄台有难处?”

    男子摇了摇头道:“我只是在想该不该生气,罢了,见你年轻,我就当你年轻人不晓事……我走了。”

    丁鹏完全愣住了,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人,他也从未被人这般教训,他差点就忍不住动手教训教训这人……

    不过见他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还是忍住了。

    可男子刚转身,又忽然再转过来,意味深长的笑道:“但凡武林中人,最最珍贵之物,便是自己的独得之秘、不传武功,纵然亲如父母兄弟,他们也未必泄露。人愚昧时,总是快乐的,当人知道自己愚昧时,就不知受不受得住那样的打击了……”

    丁鹏听不懂他说的话,他也没有解释的打算。

    男子再度转身,男子这次真迈开了脚步,唯有那女人惊奇的看着这离去的人。

    任意听过丁鹏这名字,所以他猜出了那女人的身份,也知道了女人的目的。

    女人叫李可笑,这自然不是她的真名,她的真名其实叫秦可情!

    ……

    悠然山庄不是一个宗派,而是一处禁地。

    在江湖之中,便有两处禁地,一为翠云峰,绿水湖的谢家庄,二为姑苏,七里塘,悠然山庄。

    谢家庄本为神剑山庄,但三十年前,神剑山庄却改名谢家庄。虽如今再无“神剑”二字,但它依然是武林中的圣地,江湖人的禁地。

    而悠然山庄也名悠然禁地,江湖人对悠然禁地的畏惧之心,更甚于谢家庄。

    不比谢家庄有着近三百年的历史,悠然山庄始也正是建于三十年前。之所以能够享有如此敬畏之名,还须说起山庄第一任庄主。

    他的事迹,比神剑山庄还要久远,他的传闻,比什么都不可思议,他的故事,也比鬼神还要可怕。

    因为他,悠然山庄才得以禁地之名,因为他,悠然山庄才如此超然,亦是因为他,武林才有了这二十多年来的萧瑟。

    他也已消失了二十多年了,如今的悠然山庄,早就有了第二任庄主。

    现任庄主是神刀谢小荻,他不仅是神剑谢晓峰的独子,更是那位的弟子。

    不比昔年纵横天下的魔刀,因悠然山庄不理世俗,神刀虽不在魔刀之下,却无魔刀那般引天下侧目,令江湖战栗的威名。

    不过悠然山庄依旧是悠然山庄,这里仍是武林禁地,即便昔年差点横扫天下的魔教,也不敢踏入这片禁地中。

    飞阁流丹,雕栏玉砌,层楼叠榭……这座山庄实在是气派,庄园大门之上,滚烫的四个金子,朱红色的大门紧闭。

    任意拉起了门环,轻轻敲响了大门。

    “笃笃笃……”

    山庄十分谧静,只有风声,只有虫鸣,一点脚步声也无。

    任意无奈,又敲响了大门。

    “笃笃笃……”

    这次,在过的片刻后,门内终于有了足音,“吱妞”一声后,大门被开出了一缝,在门缝中探出个头来……

    是个年轻人,二十左右的年轻人,乌衣乌发,一张如丧亲失偶般的冷脸。

    看见这张脸,任意不禁想起了一个人,忍不住一笑。

    他一笑,开门人却不会笑,年轻人打量了任意一眼,便吐出了一字:“滚!”

    任意愣住了,在大门重新被关上后,他又笑了起来。

    “进自己家门也要破门而入!”

    似是无奈的摇了摇头,任意一掌拍了出去。

    “蓬”地一声,那高有丈二,宽足八尺的半扇大门立即破碎,化成十几爿,飞散而去。

    任意迈进了大门,还未走远的年轻人瞪着眼,惊讶又冷冽的看着他道:“这么多年来,还没人敢在这里放肆,你嫌命太长了!”

    任意笑道:“我不怪你,甚至我还认为你应该更嚣张些,也更跋扈一些才对。”

    能一张击碎由蚬木所造的大门,年轻人绝不会小觑;喝声中,他猝然抢近,中指如急电利剑般击出。

    但他却是连对方是如何出手的都未瞧见,心口就突然一麻,身子瞬间失去了控制。

    穴道被点住了,感应到这一指点在膻中,竟一下封住了他全身八处穴位,男子不敢置信道:“一穴八法,你会定魂指?”

    神印五指中,无名指定身,脱离开来,却也是自成一套指法的定魂指。

    任意如长辈般,批判道:“武功马马虎虎,指法尚可。”

    男子沉声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任意摇头道:“说来你也不信,庄上还有谁……”话未落,任意顿感三道锐劲激射。

    那是指风,比风还疾,比刀还锐,比暗器还暗器的指风。

    指风飞袭,破空而至,任意从云袖中伸出一只手来,弹出一指……在那年轻人惊骇的目光中,食指轻轻一划。

    一缕指劲,犹如剑气一般,被他划了出去。

    陡然,三道指风急折、纷飞。

    只见青石地板上,顿时出现三道如斧凿般的痕迹。

    一条人影飘落,他穿了一袭漆黑的袍子,两鬓雪白,看似年纪已经不小,但他脸上的皱纹却没有多少。

    他的脸上十分平静,仿佛天下间没甚可令他这张脸动容。

    但就在这张平静的脸上,那双眼睛却是透着不可置信之色……他看着他,目光似惆怅、似惊讶、似不解、似有万般感慨一般。

    “二十六年未见,你竟一点也没变……这便是天君?”

    任意微笑道:“你却变化很大,武功也精进了不少。”

    乌鸦摇了摇头,看了看他身后的年轻人,随手弹出一记指力。

    指力打在年轻人胸口上,穴道被解,年轻人却还如之前被点中了穴道那般,站在那动也不动,只是瞪大着眼睛,看着银发白衣男子……

    任意问道:“你练成了几指?”

    乌鸦叹道:“我这二十多年来一直在修炼你留下的神印五指,如今也不过得以三指。”

    任意颔首道:“很不错了,如今江湖上,可没几人是你对手。”

    乌鸦微笑摇头,说道:“那是我儿,他名乌峰。”

    任意笑道:“原来你真叫乌鸦。”

第一百六七章 故人

    幽静的院落,一塘池水,一间石亭,二十多年过去,这里的一草一木,仿佛都没改变。

    亭内,乌鸦在沏茶,而他身后,正站着他那独子,乌峰。

    “我本以为今生再无缘与你一见,想不到二十六年后,你又回来了。”

    任意拿着茶杯,慢慢的啜着茶,上等茶叶,水也是山泉,茶水在淡淡的涩味后,便有些许清香、甘甜。

    他已许久未喝酒,似乎也习惯了喝茶。

    “你夫人呢?”

    乌鸦忽然一愣,接着道:“她身子一直不好,在生下他后,便离世了。”

    任意点点头,问道:“那小子也死了?”

    乌鸦笑道:“半个月前,老苗子也过世了,二夫人在为他大兄守灵,灵堂未设在山庄内,二庄主这几日在照顾她。”

    任意淡淡道:“活着就好!”

    乌鸦道:“这些年来,山庄的人都过的很好,这里实在是个好地方。”

    他说完,又问道:“你怎会突然回来?”

    任意道:“在家中无事可做,正好出来走走,不过这一次却被我遇上个有趣的年轻人。”

    小子古怪的看着他,若没那一首白发,这位的年龄似乎也大不了哪去吧,不过显然眼前这位不可与常人比较。

    乌鸦好奇道:“他是谁?”

    任意笑道:“他叫丁鹏。”

    乌鸦凝眉,微微思索一番后,摇头道:“我并未听过这名字。”

    任意道:“他现在也不过小有名气,你不曾听过并不出奇。”

    乌鸦问道:“他有甚特别之处?”

    任意微笑道:“他有野心,有毅力,可惜现在太年轻,年轻人难免就会犯错,若我所料不差,下个月他即将与‘万松山庄’的主人柳若松,决斗。”

    乌鸦点头道:“他若能击败柳若松,的确可以扬名。”

    任意笑着摇了摇头,道:“恰恰相反,我并不看好他会胜,反而觉得他会一败涂地,输的一无所有。不过只要命还在,这小子便会一鸣惊人。”

    乌鸦笑道:“能被你看中的年轻人,那一定有了不起的地方。”

    任意也笑道:“或许吧。”

    乌鸦似想起了什么,突然问道:“你可知魔教?”

    任意点了点头。

    乌鸦长叹道:“你果然知道。”他微微一顿,继而道:“昔年经枫树林一战,各大门派年轻一辈几乎被你杀的一干二净,也在这隙间,魔教乘机崛起,迅速扩张,短短几年时间,几乎就要君临天下。为了抵制他们东进,每一门派都倾尽全力,可惜那时的各门各派皆处于衰败的时候。”

    他喝了口茶,续道:“有一日,他们教主找来了山庄,他为了找你。”

    任意道:“我曾见过他们教主,是个有本事的年轻人。”

    乌鸦道:“我想也是。他们教主知晓你真的失去踪影,便与二庄主比试了一场。小荻自得你传授的一式刀后,便潜心苦修,从未怠慢,这些年来一直都在磨练自己的刀法。看见他的刀,我以为当世绝无人能抵挡那一刀,可那位教主的刀法却让我十分吃惊。”

    任意问道:“那小子输了?”

    乌鸦摇头道:“他们没有胜负。”

    任意微笑道:“倒没给我丢脸。”

    乌鸦又叹道:“他们教主的确很有本事,他也本该君临天下!可惜七大派最后找上了谢晓峰,还暗中利诱他们教中几位长老。最后他遭人背叛,在祁连山惨败,至今下落不明。”

    他冷笑道:“正派人士称呼其为魔教,可他们所做之事,却是比魔教还不如。”

    任意笑道:“江湖便是如此。”

    “对啊,江湖便是如此。”乌鸦忽然大笑道:“其实与你相见我固然开心,但最令我高兴的是,当你再现江湖,他们那惊恐胆寒的样子。”

    任意笑了笑,站了起来。

    “这就走?不见见二庄主?”

    任意摇头,一笑道:“那叫丁鹏的年轻人更有趣些,而那小子已经长大了。”

    乌鸦哑然,又问道:“还会回来?”

    “我既再入江湖,你们总能找到我的。”

    人已离去,离去的人已经消失,他如何离开的,如何消失的,没人知道。

    一直未开口,未动过的乌峰忽然问道:“父亲,他……那位……那位真是天君?”

    乌鸦斜了他一眼,道:“他不像吗?”

    小子张了张嘴,想说是,又不敢说是;乌鸦缓缓道:“你不过看他一副病弱的样子,就以为天君也没甚了不起的?”

    乌峰不敢说话。

    乌鸦道:“你若见过他杀人,见过他挥剑,就不会这么想了。”

    乌峰小心问道:“天君真杀了很多人?真的无人能敌?”

    乌鸦道:“二十六年的枫树林,七大剑派为了杀他,足足号召了千余正道人士,可活下来的,却只有十之一二。”

    乌峰愣住了,也呆住了。

    乌鸦看了他一眼,笑道:“没人知道他的武功究竟有多高,或许连他自己也不知。”

    乌峰问道:“天君再现江湖,那各门各派该要如何?”

    乌鸦哈哈大笑道:“自然是任他的意来。”

    乌峰道:“任他的意来?”

    乌鸦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他曾说过,天下事、天下人,都要任他的意来。”

    小子又愣住了,呆呆的站着一动不动,心中想的却是:要怎样的人才会说出如此狂妄的话,这便是天君,这便是那个人人畏然,凌驾众生的天君?

    ……

    溪水清澈。

    丁鹏沿着溪水往前走,走得很快。

    他也不知为何要帮那个女人,他也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他现在只是在想,帮她找到那两个在下棋的红衣老人。

    溪水的尽头,有棵古树,在树下真有两个下棋的老人,他们还真的穿的红衣。正当丁鹏想走过去搅乱棋局,再叫他们跟自己走时,忽然他双腿就被套住。

    原来草丛中设了陷阱,他整个人都被倒吊了上去。

    这样的陷阱本不该难倒任何一个习武之人,可陷阱却巧妙无比,人被吊上去时,立即有根树枝弹了过来。

    树枝打在他腹部气穴上,让他根本使不出力气。

    丁鹏浑身酸麻,开口呼救,树下两个老人,只在专心下棋,不曾瞧过他一眼,而且他们仿佛是聋子。

    无论丁鹏如何呼喊,他们也不应上一句。

    他就被这么吊着,然后费劲力气,想尽办法,这才自己从陷阱摆脱下来,不过他也错过了与柳若松一战的时辰。

第一百六八章 怪人,女人

    丁鹏很急,这次是真的急了。

    他不只是急,还很狼狈,那件体面的新衣在别人身上,自己现在赤着上身,空着肚子,身上还有着烂泥,带着一肚子怨气赶去万松山庄。

    他要先赔罪,然后继续这场决斗,因为这场决斗对他而言实在太重要了。

    当丁鹏来到万松山庄庄门前时,天已经黑了,现在已近亥时,离酉时大约过去了两个时辰。而且他发现,这里的气派比他想象中的还大,就连开门的门房穿着,也是体面的缎子花袍。

    他那件新买的衣衫,比个下人还不如。

    门房在得知他就是“丁少侠”后,对他很客气,十分客气,没有狗眼看人低,没有眼高于顶的倨傲,但这种客气却让他非常受不了。

    门房“客气”地说道:“丁少侠来的太早了,今日才十五,离十六尚且还有两个时辰,我家庄主和庄主的朋友,本该多等丁少侠三五七天,这本来不算什么。”

    听到这番讥讽的话,丁鹏脸色难看,也有些脸红,张嘴吞吞吐吐道:“我……我本来早就……早……”

    来时他就编好了故事,想好了理由,但见门房那笑吟吟的脸,他实在没脸说下去。

    门房笑着回道:“很抱歉,我家庄主也打算多等丁少侠几日,只可惜庄主恰巧有急事已经离开了山庄。”

    丁鹏急道:“你家庄主何时会回来?”

    门房道:“庄主每次出门,少则七日,多则二十来天,不过一个月后,庄主一定会回来。”

    是他失约在先,丁鹏只能忍住气,道:“好,我一个月后再来,下月十五,正午前一定会到。”

    说完,他立即转身离开!

    因为他实在不想再看见那张脸,他现在只想一个月后自己击败柳若松时,再去看看这人,看他还能不能像今天这样笑出来。

    丁鹏走的很急,比来时更急,他感觉自己太丢人了。

    夜,月夜。

    明月高悬,繁星满天,还是那间客栈,客栈灯火通明。

    丁鹏走回来,只想看看能不能找小二买个硬饼充饥,他只剩下一文钱了,当他走进客栈时,立即愣住了!

    愣住的原因有两个,一是他又看见了那个银发的年轻公子;二是他才发现,那一文钱一直在那件新衣袖口里,所以他现在应该是一文钱都没有才对。

    丁鹏刚扭头准备离开,忽听那人叫住了他。

    “进来,坐吧!”

    语声很随和,没有咄咄逼人,没有高高在上,但这句话仿佛就有种不可抗拒的魔力,让丁鹏似乎不能拒绝他。

    所以丁鹏转身,凝视着那人,见他平静的脸,还有桌上那几道小菜,犹豫后终走了过去。

    任意见他站着,没有坐下,笑道:“填饱肚子才能出人头地,坐下吃吧。”

    桌上有一只粟子烧鸡,一碟鱼片,一碗菇汤,还有腊牛肉、五梅鸽子。菜色不仅好看,还好闻,也一定好吃。

    丁鹏还是坐下来了,坐下后就忍不住开始吃了起来。

    任意笑了笑。

    丁鹏道:“谢谢。”

    “不用,这平静的江湖,正因为有你这样的年轻人,才变得有趣。”

    任意呷了一口茶……

    丁鹏看着他,发现眼前这人似乎有些与众不同,他嘴角微微向上,脸上似乎总带着三分笑意,人坐在凳子上斜着身子,再加上那懒散的神情,仿佛什么事他都满不在乎。

    可那双眼睛,却好像对事物总透着一股好奇。

    丁鹏吃的不快,也不多,他倒是想把桌上的美食全扫进肚中,又觉得十分丢人没那么做。

    “还不知兄台贵姓?”

    任意道:“你可以叫我先生,或者公子,但我的名字还不能告诉你。”

    丁鹏问道:“为什么?”

    任意笑道:“因为我名字不普通。”

    丁鹏皱眉道:“你很有名?”

    任意点点头。

    丁鹏看了看他,忍不住道:“江湖上有名望的人我都知道,虽然不曾见过,但我还是了解一二,像你这样的人,我从未听说过。”

    任意淡淡道:“因为你还年轻。”

    丁鹏道:“你难道不年轻?”

    任意摇头道:“我已算不得年轻人了。”

    见他对自己的来历不愿多说,丁鹏也索性不再纠缠,只是问道:“你究竟有何目的,为何要帮我?”

    任意道:“这顿饭?”

    丁鹏点了点头。

    任意笑道:“看来你还知晓江湖邪恶。”

    丁鹏道:“我只是不明白,帮我这样的人,你有什么好处。”

    任意道:“我高兴。”

    丁鹏怔了怔,道:“你高兴?”

    任意颔首道:“对,只要我高兴,什么事我都会去做。”

    丁鹏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任意仿佛能看透他所想一般……

    “你觉得我是个怪人?”

    丁鹏点头承认,若换做往日,他绝不会承认,因为这极可能会冒犯别人。但与他一起,才三言两语,丁鹏就感觉到了轻松,仿佛什么话都能讲出来。

    “天下事,怪的地方很多,只看你以何种眼光来看。你觉得我怪,是因为你不是我,你不明白我是个怎样的人。就好像……有人觉得我是疯子,而我也觉得他是个傻子。”

    丁鹏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任意举着茶杯,示意了一下;他也看见桌上有酒,连忙倒上,回敬了一下。

    “你认为这天底下什么人最厉害?”

    这个问题他知道,天下人都知道,丁鹏想也未想就答道:“是谢晓峰,翠云山,绿水湖,神剑谢晓峰。”

    当丁鹏回答完后,却意外的看见他在摇头。

    “你觉得不是。”

    任意道:“自然不是。”

    丁鹏道:“那你说是谁。”

    任意笑道:“是女人,一个美丽的女人如能很适当的运用微笑、眼泪、温柔和恭维的话,那十个男人至少有九个半要倒在她脚下。”

    听到他的话,丁鹏当即就想到了那个女人,那个穿走他衣衫的女人。

    任意道:“你该走了。”

    丁鹏站了起来,又道了声谢,接着人就走出了客栈。

    夜很深了,他虽填饱了肚子,却不知自己该去何处,只能顺着夜色一直向前走着。

    然后,他在夜色下,看见了那个害人不浅的女人。见着她如孩子般跳起来,高兴道:“是你,我终于找着你了!”

    女人身上穿的不是他那件衣衫,而是一件浅色罗裙,身外还披着鹅黄色的轻纱。

    女人拉住了丁鹏的手,也告诉了他自己的名字。

    她叫可笑,李可笑!

第一百六九章 七月十五,决战日

    当可笑对他又哭又笑的时候,丁鹏好似已经忘记了是谁害得他错过了这次决斗。

    当可笑问他名字是不是可笑的时候,丁鹏没忍住,也笑了出来。

    当丁鹏身无分文的时候,可笑已经温柔的为他安排了住处。一个漂亮女人的微笑、眼泪、温柔全施展了出来。

    她拿捏的很好,用的也很高明,这是个很懂男人的女人。

    月光下的小楼,宁静而和平,谁也看不出这是温柔陷阱。温柔总令人深陷,因为温柔不是仅仅是一句关怀,一句问候,他还可以处处都在,使人深陷其中。

    柔和的灯光里,在华丽的陈设里,在精美的家具,还有一张大床。

    丁鹏睡的很好,睡前洗了个热水澡,他从未睡过这么大、这么柔软的床,醒来后有两个丫鬟为他换了一身新衣,华丽体面的新衣。

    还有陈年好酒,还有红烧牛肉。

    这便是温柔陷阱。

    可笑对着他笑,丁鹏看着她也在笑。

    可笑道:“我知道你昨日把衣服给了我,最后一枚铜钱也给了我。”

    丁鹏像傻子一般笑了笑。

    可笑继续笑道:“若有人愿意把他所有的一切都给了我,那么我只有一个法子对他。”

    丁鹏并没一直傻笑,至少这时候懂得问道:“什么法子?”

    可笑低下头,在他耳边温柔地说道:“我也会把我所有的一切都给他。”

    ……

    她真的把自己的一切给了他……

    明明已是黎明,但两人又重新躺下,睡到午后方才起身。

    可笑很会恭维人,她一面说着自己就喜欢他这个穷小子,一面还告诉丁鹏,他一定可以在一个月后击败柳若松,扬名立万。

    丁鹏听得很高兴,他更高兴的是,自己击败柳若松后,就能带着可笑游遍天下,让天下人都羡慕他们,嫉妒自己。

    可笑没有在小楼内陪着他一个月,因为仅仅三天,丁鹏就把那破剑如破竹,青城、华山、嵩阳、崆峒、武当、黄山、点苍等派之剑法,遇之必败的天外流星,交给了可笑。

    接着,可笑要走了,她告诉丁鹏:“你要好好练剑,我要走了,因为我知道有我在,你就不会……”

    丁鹏听明白了,没有多说,只留下两个字:“等我。”

    然后,可笑真的走了。

    丁鹏看见离去的人,有些不舍,但也更加激动,更加兴奋的喃喃道:“等我击败了柳若松,我还会去找比他更有名的剑客比试,总有一日,我会让江湖上所有成名剑客都败在我剑下,到那时候,我会成为三少爷那样的人物。”

    ……

    七月十五,晴朗天,艳阳天。

    今日的天气就如同丁鹏此刻的心情,他不仅觉得心情不错,而且身体也好极了,精神饱满,仿佛全身都有使不完的力气。

    他实在找不到自己会输给柳若松的理由。

    天刚亮,他就从小楼离开,巳时还差一刻,人就到了万松山庄。

    当他敲开万松山庄的大门,那很知礼,十分客气的门房看见他时,也大吃了一惊。一个月前那狼狈的年轻人,如今已穿着得体的衣衫,精神极佳的出现他面前。

    门房想不到,眼前这衣着光鲜,容光焕发的年轻人,竟就是上个月的那个穷小子。

    见着他脸上丰富的表情,丁鹏心情更好了,那日受得气,终于宣泄了一些,不过这还不够。当他家庄主败在自己剑下后,这位仁兄脸上,一定比现在还精彩。

    丁鹏听说柳若松在江湖上名声极好,有侠名盛传,据说还是位君子,他感觉自己有些对不住柳若松。

    他甚至有些同情柳若松,这一战会直接毁了他青松剑客之盛名。

    既然门房已经通报,丁鹏就在山庄门前空阔的场地上等着。山庄的大门全被推开了,从大门内走出来几人。

    为首的定然就是柳若松,样貌英俊,仪容整洁,衣着很是考究,看着也彬彬有礼,是个很有教养,也很有风度的中年男子。

    对女人而言,这样的男人比年轻小伙更有魅力。

    从高高的台阶走下,柳若松绝口不提上个月的事,也未说今日他来的太早,单凭这一点,他就又有些脸红。

    丁鹏不得不承认,这人的确是名有风度的谦谦君子。

    柳若松道:“柳某请了几位朋友见证,还请丁少侠不要见怪。”

    丁鹏不会怪罪,因为他已见怪不怪了,有这些人在,他的名声将传的更快,更远!人若成名时,自然希望有更多的人见证,他只会更高兴。

    而且这些人名声愈大愈响,就愈好。

    丁鹏忍不住问道:“来的是些什么人?”

    柳若松微笑解释道:“这位前辈,乃是点苍山的钟老先生。”

    丁鹏惊道:“风云剑客钟展!”

    柳若松点点道:“原来丁少侠也听过钟老先生之名。”

    点苍山的钟展,除了剑法让人尊敬外,为人更令人敬佩,这位是个很正直的人。听闻眼前人是他,丁鹏笑的更开心了。

    柳若松继续介绍道:“梅花老人和墨竹子也来了,江湖中把我与他们两位平列为岁寒三友,柳若松实在愧不敢当。”

    丁鹏没有应话,笑容也止住,看见这两人他直接愣住了。

    这两人不正是月前树下下棋的两个红衣老头?

    “还有一位。”

    柳若松仿佛没注意到丁鹏的表情,继续介绍,而这一位他介绍时,脸上竟也露出了得意之色:“这位是谢家庄的谢先生,他甚少在外走动,所以没甚名气。”

    这人年级应该不小了,圆圆的脸,胖胖的身材,看着倒像个店铺掌柜,酒楼老板。他的确没甚名气,但他的来头却是最大的那个。

    因为他来自谢家庄!

    丁鹏的心,差点就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他激动的血又热了。

    一一对几人行后辈之礼,梅花老人和墨竹子什么话都没说,谢先生只笑呵呵的说了三个“好”字!

    钟展居然道:“你竟然使剑就要记住一件事。”

    丁鹏恭敬道:“前辈请讲!”

    钟展面无表情,冷冷道:“剑乃凶器,本是无情之物,剑一旦出鞘,剑下就不得留情。”

    丁鹏很是认真的点头应下,他听出来这位是在提点自己。

    两个站立在柳若松身后的紫衣童子已递上了剑匣。

    启匣,拔剑。

    “呛啷”,剑光一闪,声若龙吟。

第一百七十章 可笑之人

    柳若松拔剑,风采甚是优雅。

    剑光流动,青锋颤动,寒气逼人眉睫。

    比起这柄剑,丁鹏的剑却有些拿不出手。

    “请!”

    “好!”

    丁鹏的剑已出鞘,剑已击出……

    他的剑法其实除了一招天外流星之外,其他都是家传武学,丁家家传的剑法只能用平凡、平实、普普通通、平平无奇来形容。

    这样的剑法最多就能对付对付一些地痞,一些山贼,若想借此行走江湖,就显得丢人了一些,这也正是为何人人想拜入名门正派的原因。

    而武当剑法,却是内家正宗,剑以轻盈、灵巧、玄奇为主,柳若松使来,也把三者结合的极好。

    只是几处剑法变化,再配合武当步伐,身随剑起,已将丁鹏压的几乎透不过气来。

    见此,众人纷纷对这位江湖上新崛起的少年剑客,多少有些失望,他们甚至怀疑郭正平等人是否真败他的剑下。

    然而众人失望,丁鹏却对自己更有信心,因为他看见柳若松的剑后就知道,天外流星绝不会输。

    柳若松剑锋一抖,朵朵剑花……丁鹏不得不退,不得不防,现在似乎他连防御,招架都没有办法了。

    也在此刻,丁鹏终于要使出必胜的一招,他那平凡的剑法变了,剑招倏变,寒光四射,忽聚忽散,看来毫不凶狠,但一柄平凡的青钢剑,忽然化作了一道光华夺目的流星。

    这一剑仿佛从天外飞来,飘忽不定,不可捉摸,亦是不可抵御。

    无情的剑,剑下无情,丁鹏记住了这句话,也对必败的柳若松冒出了同情与歉意。

    可惜,他错了!

    “叮”的一声,星光四溅,这一式犹如天外的剑法,居然被柳若松接下了。

    双剑交击的瞬间,柳若松一剑震开了丁鹏,他几乎被震倒。

    平凡的青钢剑上多了个缺口,丁鹏虎口也被震裂,这是他第一次见识道武当的内功真气,但他没有倒下,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倒下。

    可柳若松却已退开,更已收住了剑式,现在正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凝视着他。

    钟展开口道:“他还未败。”

    丁鹏死死的盯着他,柳若松点头道:“他的确还未败。”

    说完,他便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丁鹏,问道:“刚才那一式剑法,是你家传?”

    丁鹏道:“对。”

    明明已承认,但柳若松仍问道:“这真是你家传的剑法?”

    丁鹏皱眉道:“自然是!”

    柳若松又问道:“敢问令尊是谁?”

    丁鹏抿着嘴,不愿说,因为丁父没甚好称道的。

    柳若松也不再追问,他忽然转身面向那位谢先生,问道:“谢先生认为刚才丁少侠那一剑如何?”

    谢先生微怔,继而微笑道:“凌厉奇诡,几乎让我想起昔年夺命剑客燕十三的剑法,不过打磨不够,比起‘夺命十三剑’,还少几分杀意,几分冷冽,却也还是一式很了不起的剑招。”

    三十年前,燕十三纵横天下,未尝一败,据说他曾与三少爷交过手,胜负却不为世人所知;可燕十三已死去多年,据说在与三少爷交手后就死了,所以天下人都认为是三少爷最后得胜。

    这样的评价着实太高,丁鹏甚至有些荣宠。

    他刚想谦虚,柳若松却先道:“谢先生如此评价,在下实在不敢当。”

    丁鹏愣住了,其他人也愣了下。

    钟展冷冷道:“你有何不敢当,这与你有甚关系。”

    柳若松淡淡一笑,道:“两位有所不知,其实刚才那一剑乃在下所创。”

    这话来的惊人,所有人都很吃惊,当然最震惊的是丁鹏。他几乎要跳了起来,大喝道:“你说什么,你说我偷练你剑法!”

    其他人自然也听出了这层意思,柳若松不答,向一名童子吩咐道:“请夫人出来。”

    小童退进了山庄,柳若松这才解释道:“其实这一剑是我无意间所创,当时随手记载了起来,还是我夫人为我记录的。”

    没有人说话,丁鹏也不会说话,他只冷笑的看着他。

    人来的很快,柳夫人来时,脸上蒙着薄薄的轻纱,虽然遮住了容貌,却掩不住她动人的风姿。

    剑谱素绢订成,很薄,薄如那层轻纱。

    柳若松把剑谱递给了两人……这关乎他与丁鹏的名声与信誉,他们不得不看。

    然后,他们怔住了,接着他们都吃惊的看向了丁鹏。

    柳若松问道:“两位觉得如何?”

    钟展道:“的确是那一剑无措。”

    谢先生也道:“字迹也是出自女子之手。”

    柳若松又问道:“两位觉得,剑谱可不可能造假?”

    钟展沉声道:“不会,即便见过丁鹏那一剑的人,也根本不可能知晓剑中的精华。天底下没人能从剑招中就能学会一式绝妙的剑法。”

    谢先生倒是知道有一人可以做到,可惜丁鹏不是那位,而且那位已经消失了二十六年了。

    丁鹏虽没亲眼见过那剑谱,却也相信他们二人不会骗自己,所以他无话可说。

    钟展皱眉道:“这一剑既是你自创,那丁鹏如何学会的?”

    柳若松轻叹一声,道:“这也是在下很想知道的事。”他说着,看向丁鹏,问道:“这真是丁少侠家传剑法?”

    丁鹏垂下头,道:“不是。”

    现在众人明白了。

    丁鹏咬牙道:“其实是家父生前无意间得到,自后传给了我。”

    “哦?”柳若松问道:“你剑谱呢?”

    “就在……”

    在哪他没说,因为他已经彻底傻掉了。

    一阵清风吹来,让那一层轻纱掀开了一角,而他也正好看见了那张娇媚的脸,是在笑的脸。

    笑的当然就是丁鹏,他只觉浑身冰冷僵硬,但内心却有一股熊熊燃烧的怒火。

    可笑,李可笑,她居然是柳夫人……

    现在丁鹏如何不明白,如何能不明白以前所发生的一切。

    他看着这位柳夫人大笑,虽然是笑,但更像是野兽嘶吼一般。

    “是你,原来是你,我明白了……哈哈哈……”

    笑声犹在,人却忽然向那柳夫人扑了过去。

    他身子刚扑起,立即有两柄剑刺来……剑光一闪,鲜血飞溅,丁鹏的胸口与右臂都被开了一道口子。

    柳若松冷然道:“我本并不想太难为你,可你为何要自己找死?”

    丁鹏的衣服已经染红,他的眼睛就如染红的衣服一样。

    陡听一个声音道:“他不会死,因为有人不想他死。”声音就在众人耳畔回荡,余音袅袅……

    远处有辆马车,马车一直在那,所有人早就注意到了它,但没人知晓那是谁的马车。

第一百七一章 他回来了

    丁鹏受了梅花与墨竹一人一剑,跌坐在地上,还在大笑。

    可笑,李可笑,这件事太荒唐,太荒谬,太可笑了,他没有说出来,因为根本就不会有人相信他。

    那三天本是他这一生过的最幸福,最温馨的三天,但此刻,那三天简直是一条黄泉之路……就因为那三天的存在,才会铸成他如今地狱般的局势。

    丁鹏想到了很多,突然又想到那个银发公子对他所说过的话……

    “但凡武林中人,最最珍贵之物,便是自己的独得之秘、不传武功,纵然亲如父母兄弟,他们也未必泄露。人愚昧时,总是快乐的,当人知道自己愚昧时,就不知受不受得住那样的打击了。”

    “一个美丽的女人如能很适当的运用微笑、眼泪、温柔和恭维的话,那十个男人至少有九个半要倒在她脚下。”

    他早就知道了?还是他猜到了?

    马车上的人是谁,难道就是他?

    并不是丁鹏所想的那人,从马车上下来的人是个四十左右的男子,长袖白衣,柔和的脸,英俊的样貌,他的神态波澜无惊,他的眼神森寒冷傲。

    他的风采,他的气度,比柳若松胜过千百倍,他是谁?

    这个问题其他人也想知道,似乎就没人认识这个男人,好像还有一个!

    圆圆的脸上露出比其他人都吃惊的表情,谢先生张了张口,见他没理睬自己的意思,识趣的又闭上了。

    白衣男子看了跌坐在地的丁鹏一眼,淡淡道:“起来!”

    丁鹏捂住身上的伤口,站起来问道:“你是谁?”

    白衣男子没有回答他,只是简单的说道:“跟我走!”

    丁鹏有些惊讶,更惊讶的是他说完就转身……至始至终都未曾看过其他人一眼,无论是什么梅花、墨竹,亦或者柳若松,甚至连点苍的钟展,谢家庄的谢先生他都看也不看。

    仿佛就是懒得多瞧他们,仿佛他们在他眼神就不存在。

    在江湖上,被人轻视已可令人动剑,何况被人无视?

    “站住!”

    开口的是梅花老人,白衣男子也站住了,转过身。

    梅花老人冷笑道:“阁下是谁,未免太不把我等看在眼里了。”

    白衣男子轻笑道:“你们算甚东西,也配被我看在眼里?”

    他一句话把所有人都骂了进去,就连那位谢先生都没饶过;丁鹏已然不止是吃惊了,甚至开始惊骇起来。

    听着他的话后,几乎所有人都脸若怒色,只有谢先生还是笑呵呵的脸,还有那位柳夫人眼中似在发光。

    梅花老人更是勃然大怒:“你找死。”

    曾划破丁鹏胸膛的剑又刺了出去,含怒出手,剑光去的更快,剑锋来的也更毒。

    这一剑旨在杀人,不在伤人,剑刺心口致命处。

    一道寒光飞起,每个人都看见了这道寒光,像一轮新月一般的寒光,但每个人都没看见那是什么,更没人看见他是如何出手的。

    他们只看见的梅花老人的剑尖刺过去后,剑却变了!

    由一柄剑变成两片铁,像是竹片忽然被锋利无比,薄如蝉翼的刀子从中劈开那样,自剑尖到剑柄整整齐齐地劈成了两片。

    剑掉在了地上,一半在左,一半在右。

    而梅花老人也断了四根指头,指头也掉在了地上,但他好像没感觉到痛苦一般,只是呆住站在那,简直如一尊石像。

    其他人见着那一幕都如梅花老人这样,呆住!

    没知道那道寒光到底是什么,因为光芒消失后,他手上仍空无一物。

    白衣男子冷冷道:“我说过你们不算甚东西。”

    除了恐惧,再没人敢说什么,他们只能想他是谁?

    谢先生忍不住问道:“你怎么来了?”

    白衣男子道:“来办事。”

    谢先生看着丁鹏道:“丁鹏?”

    白衣男子道:“对,他要见这小子。”

    “他?”谢先生脸色突变道:“能叫你办事的人,绝不存在,除非……”

    白衣男子像是感慨般的说道:“他回来了。”

    说完,又对丁鹏道:“走!”

    丁鹏仿佛失了神,失神的跟在他身后走了。

    谢先生身体一颤,像是想到一件极其可怕的事情……

    走近马车,马车上的车夫道:“这么多年来,你总是有意无意都好像在学他。”

    白衣男子瞪了车夫一眼,道:“我不是他,我是我。”

    车夫笑道:“你当然不是他,若是他的话,那什么梅花可不会断剑断指那么简单。”

    “扑哧”一笑,车内一个动听的女子声传来:“好了,先生也不要笑他了,他一直都最敬佩公子,而且学师父也不丢人。”

    白衣男子不理这车夫,上得了车内。

    车夫这时看向丁鹏,好奇道:“真不懂他怎会看好你这么个傻小子,坐上来吧。”

    丁鹏也不懂,他不懂的事还有多。

    这白衣男子是谁?那样的武功,那样的气度,这车夫,车内的女人,还有他们口中的那人,那位公子,他的师父到底是谁?

    丁鹏想不明白,他只知今日自己是被他们救了。

    马鞭挥打在马儿身上,车轮滚动,马车缓缓离去……

    而万松山庄还站着些人,他们就如被人施了定身法一样,站在那动也未动。

    “唉……”

    一声叹息,打破了这里的平静,叹息的是谢先生,他看着梅花老人道:“不要想着报仇,也不要去招惹他。”

    梅花老人怒喝道:“难道我四指就白断了。”

    谢先生又叹道:“你能捡回条命,已然是造化了,若是他的话……”他没说下去,仅是摇头不语。

    梅花老人住嘴,柳若松却有些惶恐的问道:“谢先生认识刚才那位?”

    谢先生迟疑着,仿佛不太愿意说出来,怎奈众人看他的眼神,好似要打破沙锅问到底,他无奈道:“他也姓谢,他其实……”

    话还未,柳若松就惊呼道:“那位也是谢家庄的人?”

    谢先生摇头道:“他虽然也姓谢,还和谢家有血缘关系,但他不是谢家庄的人。”

    钟展忽然道:“悠然山庄,悠然禁地,他是……他是那禁地的主人?”

    谢先生意外的看了钟展一眼,点头道:“他的确是三少爷的独子,悠然山庄的庄主。”

    听他承认,钟展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身子已止不住发颤起来。

第一百七二章 弯弯的刀

    其他人也脸色苍白,却还不至于如钟展这般惊恐,即便是悠然禁地的那位……可人已离开,何必怕成这样?

    他们不懂,不明白,不理解,是因为他们忘了禁地主人说过:他回来了!

    钟展一脸惊恐,身颤声抖道:“他……谢……谢庄主说过,说过他回来了……谢先生可曾猜……猜到他是谁?”

    语无伦次,但谢先生听明白了,应道:“看来你也想到了。”

    钟展此刻的样子,就好像被吓破了胆。

    “二,二十六年了,他真的……真的回来了?”

    谢先生凝视着他,长长叹道:“看来当年你是活下的那些人。”

    钟展没有回答,他抖的更厉害了,二十多年过去,为了忘了当初那一幕,他几乎就用了二十年的时间。

    可今日再想到那人,那种说不出、道不明,无法形容的恐惧又回来了。

    其他人怔住了,看着此刻的钟展发愣。

    谢先生摇了摇头,已经迈开脚步离开。

    过了许久,钟展似乎抖的不那么厉害了,他也要走,柳若松叫住了他。

    “钟老先生,敢问你们说的那个人是谁?”

    钟展眼中还刻着深深的恐惧,道:“我知道你很担心,担心那人会不会对付你对不对?”

    柳若松没有承认。

    钟展冷笑道:“告诉你他是谁,你只会与我一样。还有,你算甚东西,你也配他对付你?”

    柳若松没想到,今天会听到这话三次,他没想到钟展也会这般直白的辱骂他。

    钟展没说出那个名字,那个名号,那个人似乎比悠然禁地还令人恐惧,柳若松着实被吓到了,吓的话都说不出来。

    ……

    马车走的很疾,也很稳,丁鹏已从车夫那得到了一些金疮药,止住了流血的伤口。

    他到现在还不知道他们要带自己去哪。

    直到马车停在客栈门口,直到他再见着那个银发公子……

    “是你!”

    就像一个月前那样,他还是坐在那张桌子上,只是桌上没酒没菜,只有一壶清茶。

    然后丁鹏就见着那个白衣男子,站在了白发公子身后,还有那位夫人,也站在了他的身后,只有那车夫坐了下来。

    他惊奇的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这个男人居然会站在这个男人的身后,那个如神一般的男子好似对这银发公子十分尊敬。

    他怀疑自己是否看错了,可眼前一幕却如此的真真切切。

    丁鹏也走了过去,但这次他不敢坐下。

    任意笑道:“心情如何?”

    丁鹏脸色难看道:“你全知道了?一个月前就知道了?”

    任意点头道:“那时候我就猜到了结局,这个月我一直在看你笑话。”

    丁鹏被气的浑身发抖,不是因为他而生气,是因为柳若松,还有那李可笑。

    见他这样子,任意微微一笑道:“看来你很想报仇。”

    丁鹏几乎咬碎了牙齿,嘶声道:“想,很想!”

    任意点头道:“好!我就帮你找个师父。”

    丁鹏有些激动,更为吃惊道:“你愿意收我为徒?”

    到了此刻,他如何还不知道眼前这人是个很有本事,非常有本事的人。

    任意摇头道:“我已有个不成器的弟子了,所以我不打算收你。”

    丁鹏道:“你有弟子?”

    白衣男子道:“我就是他弟子,我的武功就是他教的。”

    丁鹏失声道:“你是他师父?”

    任意笑道:“我不像?”

    想到那一道寒光,丁鹏有些不知所措道:“如此……还……还不成器?”

    任意站了起来道:“跟我走吧。”

    “师父……我!”

    任意拍了拍谢小荻的肩膀道:“你已经长大了,不用一直跟着我。”

    娃娃道:“我们只想一直服侍在公子左右。”

    任意笑道:“等你们死了我还活着好好的,何须你们服侍。”

    乌鸦也笑道:“你们难道忘了他活了多久了?”

    谢小荻摇头失笑道:“那师父何时回来?”

    任意道:“想回去的时候再回山庄吧。”

    说完,他带着丁鹏就走出了客栈。

    丁鹏跟在他身后走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看着身前的人,忍不住问道:“你究竟多大了?你那位弟子他……”

    任意道:“你爹若还活着,也是我的小辈。”

    丁鹏没有反驳,又忍不住问道:“为何要帮我。”

    任意淡淡道:“我高兴!”

    这个理由他已听过一次,现在再听,却心生了警惕。

    任意阔步而行,丁鹏紧随其后,他不说话,丁鹏也不知该说些什么,那样的人居然是这个人的弟子,那样的武功竟是他教的,今天所见之事,真的很荒唐。

    两个人都不说话,就这么一直走。

    丁鹏根本不知道他要去哪,因为他们走的地方根本就没有路,这样的地方十分难走。可不管怎样,丁鹏都要咬牙跟上。

    这个人,是他复仇的希望。

    夕阳西下,天上忽然下起了暴雨,雨水落下,淋的他十分狼狈。

    可那人,似乎没有感觉一般,山路开始变滑,丁鹏几次摔倒在雨中,又连忙爬起跟了上去……这样难走,又是被雨水淋过的路,一点也难不倒这个人。

    丁鹏看向了走在前面的那双脚,差点吓得又跌一跤。

    他没踩在湿滑的地上,而是青草,绿叶上,他踩到一处水洼,也不过荡起一点涟漪,他的人好像是漂着的。

    丁鹏面无血色的怀疑,前面不是人,而是鬼。

    ……

    雨停了,乌云散去,明月高悬。

    今夜的月比平时更美,因为今夜是圆月。

    穿过一条山沟,丁鹏已气喘吁吁,不过他们也来到了一处山谷里。四面是山,是树,雨后的山谷,潮湿而新鲜。

    刚停下喘口气,忽然他眼前没了那人踪影,就好像那人本来就不存在一样,没有任何征兆的,人就消失了。

    丁鹏愣住了,转身四处寻找,那个消失的人突然又出现了。

    不止一个人,在他身旁还站个人,一个梳高髻,着羽衣,仿佛从壁画中走出来的绝色美人。

    她左手提着个装满鲜花的竹篮,身上也泛着淡淡的花香,腰带上还有一把弯弯的刀。

    绝色丽人瞪着双如星辰般的眼睛瞪着任意。

    丁鹏看明白了,是他把她抓来的。

    任意笑了笑,随手解开了她的穴道。

    穴道一解开,她突然松开了花篮,花篮还未着地,刀光就飞了出来,丁鹏看见这道刀光,瞬间就想到了那人,还有那道寒光。

    他终于明白,那人使的也刀,也是一把弯刀。

    刀光飞了出了,宛如一轮冰盘般的新月!

    刀光一闪而没,没有惨呼,没有鲜血,什么都没发生……因为刀锋已经被捏住了,被一只手,很轻松,看似还十分随意的捏住。

第一百七三章 顽皮的女孩

    刀抽不回来,也劈不下去,丽人怔住。

    黑白分明的双目瞪大,然后就见任意轻轻一拿,刀顿时脱手来到了他的手中。

    弯弯的刀,弯弯刀上果然刻着七个字,任意曼声道:“小楼一夜听春雨……当初见这把刀的时候可还没有这句诗!”

    丽人疑惑道:“你见过这把刀?”

    任意道:“自然见过。”

    丽人冷笑道:“那你知道这是把什么刀。”

    任意微笑道:“圆月弯刀!”

    她又瞪大了眼,纯银刀鞘,刀柄上镶着一粒光泽柔润的明珠,而她的眼波比珠光更亮:“你怎么会知道它?”

    任意笑道:“因为很久以前我就见过它。”

    丽人狐疑地看着他,忽然笑了,笑的比月色还美,道:“很久以前?你休想骗我,这把刀已经快二十年没离开这了,它跟随我也已经八年了。”

    任意依旧笑道:“我可没骗你,我第一次见它的时候,应该在二十六年前。”

    她的笑容止住,好奇道:“你……你说二十六年前?那你多大了?”

    任意沉吟片刻后,才说道:“我也不知道该多少岁,因为他们都说我有几百岁了。”

    丽人吃惊地看着他,忽然又笑了,脸色瞬间一冷道:“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

    任意不以为意道:“无论你信不信都无关紧要,现在你该带我去找你祖父。”

    她神色一惊,这次不仅笑不出来,姣好的俏脸上,那种警惕任谁都瞧的出来。

    “你究竟是谁?”

    “你叫青青对不对,我其实是你祖父的一位故人。”

    听到这人知道自己的名字,她很吃惊,刚要问他……就在这时候,天空好像有什么东西,那是一片黑影,黑影忽然掩住了月光,仿佛像是一片乌云。

    丁鹏仰望着天空,问道:“那是什么。”

    青青黛眉微蹙道:“那不过是只鹰!”

    “鹰?”

    丁鹏惊奇!

    鹰在月光下盘旋,突然俯冲直下,青青看着那只鹰就要动手,可谁有任先她一步。

    任意随手一弹,“嗤“地一声。

    没人看见从他指间所发的是什么暗器,仿佛又不是暗器,因为根本什么都没有,但破空之声却响劲异常,但听得噗通一响,鹰长唳……

    从半空中落下几根羽毛,好似又有一团黑影从鹰背上落下;接着那只鹰流星般飞去,眨眼间就消失在远方的黑暗中。

    青青惊讶的看着任意,可他却看着前方……

    月光皎洁,照在一个人身上,而他便是从鹰背上落下的那团黑影。他是个人,虽然仅三尺高,但无论怎么看,他都是个人。

    一身金丝袍,袍子穿在他身上,已经拖在了地上,他胡子很长,仿佛也拖在了地上,他的剑竟然比胡子还长,剑鞘被拖着。

    三尺高的人,穿着三尺长的袍子,佩剑足足四尺。

    他走了过来,站定后问道:“就是你打伤了我……我……我……”

    青青奇怪的看着这老人,他本来还很神气,语气也是在质问,但质问这银发白衣人的时候,突然间好想连话都不会说了。

    老人似乎像是发现了什么惊人的事,双目睁的比铜铃还大,双瞳紧收……他好像又发现什么可怕的事。

    他身子开始在颤抖,莫名的颤抖,连那柄四尺长的金剑也跟着微颤。

    青青好奇的看向了那个男人,他头发比雪还白,衣服宛如云袍,皎洁的月光洒在他苍白的脸上……这人武功的确很高,但这人有这么可怕吗?

    “你……你……”

    任意打断了他结结巴巴的话:“你认识我?”

    老人很缓,很慢的点了下头,突然又疯狂的摇头道:“不……不认识。”

    任意笑道:“不认识你怕什么?”

    青青好奇,丁鹏也同样好奇,好奇这男人到底是什么来历,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何会让这老人畏如鬼神。

    难道这老人以前就见过这个男人?难道他以前就认得这男人?

    两人同时这么想着!

    “你……你是谁?”

    明明是他看着这人怕的要死,怎么还问这人是谁?他们都被两人的对话弄糊涂了。

    任意没有说话,似乎很有趣的看着他……而那老人好像又发现了什么,他看见了这男人腰际上的剑鞘。

    没甚精致花纹与宝器镶嵌,洁如白玉,一柄如雪剑鞘,剑当然就插在剑鞘中。

    他忽然失声而呼:“真是你!”

    他动了,不是拔剑,不是出手,而是转身就跑。

    一个转身,人已如鬼魅般飞掠在数丈之外,双足一点,人又纵去,犹如飞鸟,几个起落后就如那只鹰那样,消失在黑暗之中。

    两人看的目瞪口呆,他们甚是怀疑那人是不是疯子。

    任意摇了摇头,轻笑一声,转头道:“走罢,带我就找你祖父。”

    青青道:“哎呀!”

    任意问道:“哎呀什么?”

    青青眨眨眼,笑了笑道:“哎呀的意思就是……我忘记告诉你了,我没有祖父。”

    她笑的很开心,也很得意,任意看着她也笑了。

    “你这么顽皮,难道不怕我打你?”

    青青嫣然笑道:“以你的武功,随时都可以杀我,你要杀我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任意还是笑道:“你不怕我真杀了你?”

    青青不说话,屈身弯腰捡起花篮,就在她直起纤腰的一瞬间,一道剑光忽然闪现了出来,好似伴随着一声美妙的琴音……

    那一瞬间的光芒与速度,她前所未见,前所未闻,更无法想象。

    闪电惊虹,一瞬而没。

    剑从出鞘到回鞘,根本没人反应,好像完全没有刺出这一剑一般。

    两人都愣住了,丁鹏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胸膛,本已染红的衣衫,似乎又有血渗出,然后他两眼一黑,倒在了地上。

    青青苍白的脸,不可思议的道:“你杀了他!”

    任意淡淡道:“还没死,差一点就刺穿了心田,不过若你不救他,他就一定会死。”

    青青气的跺脚道:“你杀的人,为何要我救他。”

    任意理所当然道:“如果你乖一些,不那么顽皮,他就不会死。”

    看着地上的人,青青眼泪都急出来了,咬咬牙道:“带上他,跟我走。”

    看着他随手一捞就把人提在手中,提着人跟提着只猴子一样,她看着就想笑;不过显然现在不是笑的时候。

    狠狠瞪了他一眼,飘然而去。

    她并不担心身后那人跟不上自己,自己被他抓住的时候,一点反应也没有,突然想到他抓自己时,好像也犹如拎着只小狐狸……

    忽然冷哼一声,身法不免又快了几分。

第一百七四章 天君?

    这里很隐蔽,在这本就很隐蔽的山谷,谁也想不到山谷里还有这片隐蔽的地方。

    这里不像是个小村落,不像是人间,反而像是天上。

    鲜花果香,布满了各处,房屋都是华美的宫室,你可以看见执金戈、披金甲的武士,也能见着流高髻、着羽衣的宫娥。

    其他人看见任意,都露出好奇的目光。

    青青道:“你跟我来。”

    跟着她,走进殿堂,来到一个房间,任意随手就把丁鹏扔在了床上。

    青青瞪着他道:“他与你有仇?”

    任意笑着摇头,道:“若与我有仇,他早该死了。”

    青青还是瞪着他道:“那你还害他。”

    任意笑道:“我是在帮他。”

    她本想为丁鹏检查伤口,可谁知任意又说道:“不用了,我已经让他吞服了一粒止血丹,他伤口已经愈合了。”

    远远看见那衣服上干了的血迹,青青气的又跺脚道:“你是故意骗我带你来的。”

    任意道:“我可没骗你,我很少骗人,你若不带我来,他就真会死。但你也没说错,我的确是故意让你带我来的。”

    她皓齿咬着朱唇,瞪着他,好似已气的说不出话。

    垂着珠帘突然被人撩了起来,是一根龙头拐杖。接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婆婆,慢慢地走了进来。

    她身材高大,神态威严,还显得很尊贵。

    一双眼睛并不老而浑浊,反倒十分有神,看着任意灼灼有光。

    青青已走了过去,叫了声:“奶奶!”

    老人家没应,只冷冷地看着他,问道:“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任意咳嗽了两声,摇头道:“不知道。”

    老人家道:“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任意笑道:“可我已经来了。”

    老人家冷冷地道:“只有死人才能来这。”

    青青拉了拉奶奶的衣袖,悄声道:“奶奶,这人的武功很厉害。”

    任意又笑道:“你听见了,我武功很高。”

    老人家一怔,随而又冷笑道:“即便是谢晓峰来到这,也要死。”

    任意摇头叹道:“可我不是谢晓峰。”

    老人家厉声道:“所以你更该死。”

    语落,她手中的龙头拐杖就刺了过来。

    谁也想不到一个这把年纪的老婆婆身子还如此硬朗,谁也不会想到,她不仅身子硬朗,武功还十分高明。

    挟风厉啸的龙头拐杖迅若星火的刺了过来,瞬间就幻化八条杖影。

    这一击已得枪法、剑法中的精粹,江湖上没几个人能接下这一杖,谁知这足以威震武林的一击,到了这病恹恹的男子面前,竟如儿戏一般。

    只不过是一根中指点了出去,立即抵住了这幻化八影的拐杖。

    任意笑了笑,轻轻一捱,嗖地一声,这根银铸的龙头拐杖瞬间化作一道银芒,倒飞插进了她们身后的墙壁上。

    老人家想也不想,立即带着孙女疾退,退出房内。

    ……

    大厅里,十几名金甲武士站在了她们身后,青青也拔出了弯刀。

    一阵咳嗽声中,任意缓缓走了出去……

    老人家看着他问道:“这江湖上,有你如此武功的人,没有几个。”

    任意道:“绝无仅有!”

    老人家皱眉道:“可我老婆子从未听说过世间有一这号人物。”

    任意淡淡道:“你们如日中天时,我已经消失了好几年。”

    老人家似乎在沉思,在思索,在想眼前这人到底是谁……

    任意笑道:“你为何不问问他,我是谁?”

    一个青衣人,背负着双手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老人家看见他,目光瞬间变得温柔……他的眼,他的眉,他的嘴,他的鼻子,他的容貌都与青青十分相像。

    青衣人虽不年轻,也怎么都算不得老,甚至说人至中年都有些过了。不认识他的人可能会以为他是青青的兄长。

    青衣人看着身边的老人家道:“你差点可惹了个大麻烦。”

    老人家愣了一下道:“那你就该早些来。”她说完,看了眼任意,又转头问道:“你认识他?他来头不小。”

    青衣人苦笑道:“这天下可没人惹的起他。”

    老人家动容道:“他难道是……”

    青衣人微微颔首,转头看向任意道:“拙荆失礼之处,还请阁下不要见怪。”

    青青很惊奇,她从未见过爷爷对外人这么客气过,美目一眨一眨的又望向那人……

    任意微笑道:“好久不见。”

    青衣人道:“是啊,算起来已过去二十六年了……未想,我今日竟能再见阁下一面。”

    任意道:“不请我坐下喝杯茶?”

    青衣人笑道:“荣幸之至!”

    人都退下了,但她很不懂,非常不明白,明明爷爷才是主人,他才是恶客,为何爷爷对他还如此尊敬?

    外面是个花园,圆月高挂,月光下百花盛开,正值七月季节,花正艳,许多不应该在七月里开的花,这里也有,也开得正艳。

    花丛间的小径上铺着晶莹如玉的圆石,穿过小径,人来到一处小楼。

    青青和任意,还有她爷爷和奶奶,都登上了小楼。

    小楼很幽静,也很华丽,落座后,他在为任意沏茶。

    “青青有眼不识泰山,怠慢天君了!”

    天君,天上地下只有一位天君!

    这是青青第一次得知他的身份,她此刻都不知道自己脸上究竟是什么样的表情,惊讶、惊奇、惊诧,还是惊骇?

    眼前这个满脸病容,银发白衣的男子就是昔年令世人胆寒,令武林人人自危的天君?!

    任意道:“你变化不大。”

    青衣人笑道:“你却一点都没变,再见着你,仿佛二十六年也不过是昨日。”说着,他又突然问道:“人真能长生不死?”

    任意微笑道:“你们不可能,我却不一定!”

    青衣人叹道:“所以你才与旁人不同。”

    任意笑道:“我曾言,若再给你五年,那一刀将会更利!可二十六年过去,你却落得这副田地。”

    青衣人没应那话,只问道:“你来此的目的为何?”

    任意淡淡道:“我带来了个年轻人,或许你可以把刀传给他。”

    青衣人道:“为什么?”

    任意道:“他很适合你的刀法,而且他与你一样,一样的输给了一个女人,你难道不想报仇?”

    青衣人问道:“你又能得到什么?”

    任意笑道:“乐趣!”

    青衣人道:“你觉得这样会很有趣?”

    任意道:“或许会很有趣。”

    青衣人道:“我可以答应你,但我也有个要求。”

    任意奇怪道:“你说说看。”

    青衣人肃然道:“你要教青青武功,以此来换。”

    任意转头看向青青,她也瞪着他……

第一百七五章 幽谷,悠闲

    黑暗中忽然有了光,日光。

    当丁鹏醒来时,不仅发现自己没死,还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接着他就看见了一个老婆婆盯着他……

    老婆婆头发虽已全白,但腰背却还是挺得笔直,神情威严无比。

    “起来!”

    丁鹏坐了起来,走下了床铺。

    老婆婆道:“跟我来!”

    什么话也没多说,好像什么话都不愿与他多说,丁鹏也很老实的跟在这位老婆婆的身后。

    离开房间,走过大厅,来到花园,眼前的一眼仿佛都如梦一般,他甚至怀疑自己还没醒来,还在做梦。

    老婆婆带着他来到一根青衣人的身后。

    当青衣人转过身时,丁鹏立即认出了他。

    不是认出了他的身份,而是他的容貌,他和那位青青姑娘实在太像了。

    “你是青青姑娘的兄长?”

    青衣人笑道:“我是她的祖父。”

    这位连做青青姑娘的父亲年纪都好像小了些的人,竟然是她祖父?这已足够使得丁鹏很惊奇了,但青衣人后面的话更加让他惊奇。

    “从今日起,你就跟着我学刀!”

    丁鹏仿佛觉得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句:“前……前辈,你说你要教我刀法?”

    青衣人点了点头道:“不错。”

    丁鹏更诧异了:“前辈有所不知,其实晚辈根本不会适刀。”

    青衣人看着他手上提着的剑,道:“你会剑法?”

    丁鹏点头。

    青衣人道:“用出你最强的一剑攻我。”

    丁鹏又点了点头,道:“好。”

    他没有拒绝,也没担心会伤到眼前这位,因为他之前就见过那位青青姑娘弯刀的厉害,此刻,那把奇怪的弯刀就在眼前人手中。

    剑拔了出来,剑刺了过去。

    毫不留手,毫不留情,使得正是那一招不可捉摸,不可抵御的‘天外流星’。

    剑光飘瞥,看来毫不凶狠,却有若天外而来,飘忽不定……剑光似左似右,轻灵翔动,虚虚实实,难以捉摸。

    剑已刺到,青衣人仿佛根本瞧不出这一剑的玄妙似的,还是浑然未觉。

    正当丁鹏以为自己猜错想要收回剑势之时,刀光飞出来了……

    这是丁鹏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弯刀,也是他第一次感受这样的刀。他曾见过一把相似的刀,那一刀直接劈开了梅花老人的剑。

    他当时只觉那一刀实在不可思议……

    可此刻,自己亲身感受的时候,他才明白这一刀到底多么的可怕!

    天上地下,绝没人能看出这一刀的变化;天上地下,也绝没人能看得见这柄刀。

    刀是弯弯的,刀光也是弯弯的,弯弯的刀光宛如一轮弦月,月光洒下时你又如何闪避,如何招架,如何退开?

    丁鹏只想到一件事,那四根断指。

    他的剑还没刺到,就立即撒手,手松开了剑柄!

    刀光一闪,伴随着一声轻响……很轻,很轻微,很快,很短暂。

    剑落在了地上,摔成了两片,果然剑被劈开了。即便丁鹏已经猜到,可见着地上自己的剑,想到刚才的刀光,他就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犹有余悸的模样。

    青衣人用不容置疑的语气,缓缓道:“以后,戌时、亥时两个时辰我传你刀法,其他时候你自己练习。”

    这种刀法绝非人间所有,这种刀法的变化和威力,也绝不是任何人所能想象到的。他从未想过,自己竟能练如此神奇的刀法。

    他本来已经是个无路可走,非死不可的人,所以丁鹏没有理由拒绝,

    他只有一个疑惑!

    “你为什么要教我刀法。”

    青衣人淡淡道:“是他让我教你的。”

    “他?”丁鹏问道:“那位公子?”

    青衣人道:“你还不知道他是谁?”

    丁鹏点点头。

    青衣人轻轻一叹,似有感慨千万般,道:“他名叫任意,这个名字江湖已经没人提及了,但恐怕也没人能忘记这个名字。”

    听到这个名字时,丁鹏微微一愣,因为“任意”这名字实在有些特别,这个名字他好似的确曾听过,不过时间已经十分久远,似乎是他父亲曾与他提及过这个人名。

    他深皱眉宇,细细思索了片刻之后,脸色逐渐的开始发生变化。

    开始时好像是恍然,接着变成了惊讶,然后惊愕,再就面上露出了恐惧。

    终于,他脸色苍白,道:“他就是当年那位天君?”

    青衣人颔首。

    丁鹏几乎失声,道:“可他的年龄……”

    青衣人微笑道:“你既然听过天君的名号,也该听过天君的传闻,那已经有了几百年了。”

    丁鹏道:“人怎么能活这么久?”

    青衣人摇头道:“不知道……我不知道,天下也应该没人知道。”

    丁鹏忍不住又问道:“他为何要帮我,为何还要前辈教我刀法?”

    青衣人笑道:“我还是不知道,或许他只是兴起,或许他明日就说不用我教你了,谁又知道他如何想的呢?”

    ……

    这里的景色很美,百花齐放,宛若世外仙境。

    任意就坐在花田中,看着眼前美丽的景色,时而呷一口清茶,悠然、悠闲、悠哉悠哉的。

    青青本来在一旁练武,练的是一套掌法。

    这套掌法变化繁杂,掌法中含蕴有剑法、刀法、鞭法、枪法、爪法、斧法等等诸般兵刃的绝招,但这些绝招全被演练成一套掌法。

    掌法名为折兵掌,据他所言,能折尽天下任何兵刃。

    青青不知是真是假,可这套掌法的高深、高明之处,的确超乎她所预料。

    能学到如此掌法她十分开心,但一见那人那懒洋洋的样子,她又有些生气,莫名的好似看那人不顺眼一般。

    她不练,也没人会催促她,似乎这人就根本不在乎。

    青青走了过去道:“喂。”

    任意道:“叫师父。”

    青青咬咬牙,道:“师……师父,徒儿有事请教。”

    任意道:“说。”

    青青看着他,嗫嚅道:“你真的就是那位天君?”

    任意瞥了她一眼,啜口清茶,淡淡道:“你很仰慕我?”

    青青啐了一口,一脸嫌弃道:“谁会仰慕你这个杀人魔头。”

    任意淡笑:“即不是仰慕我,何必老问我是不是天君。而且说到魔头,你们反而才被江湖上的人称作魔教,而我却是天君。”

第一百七六章 强者相争,弱者卑微

    青青被他这么一说,竟不知该如何反驳,只能独自生闷气。

    任意忽然问道:“知道只是为什么吗?”

    青青道:“你说。”

    任意道:“因为你们还不够霸道,还不够让他们怕你,若你爷爷能和我一样,把那些人直接杀怕了,兴许你爷爷会被他们叫作圣尊也不一定。”

    青青瞪眼道:“他们叫你天君就是因为你够霸道,他们都怕你?”

    任意点头道:“不错,我从不讲什么江湖规矩,只讲自己的道理。偏偏我的道理还不愿和他们说。”

    青青问道:“为何你的道理不愿和他们说。”

    任意道:“因为即便我说了他们也不懂,懂了也不会信,信也还不愿承认。那我何必与他们多说废话,再作口舌之争,直接动手即可,简洁直接,还十分有效。”

    前半句,青青一句话,一个字都没听懂,后半句她听了想笑,开口问道:“为什么你说了他们不懂,还不信,又不认?”

    任意轻笑道:“我若告诉你,你爷爷什么时候会死,会死在谁的手上,你会不会现在就去杀了那个人?”

    青青摇了摇头,她当然不会,因为她就不信他的鬼话。

    任意又道:“如果一个人人敬佩的侠士,我说他不过是个奸淫掳掠的凶恶之徒,你说江湖上的人会不会信?”

    青青又摇了摇头。

    任意微笑道:“如此,我何必要与那些人多说废话?”

    青青道:“你大可找出凭证来,证明自己的话,让他们相信你。”

    任意摇头道:“可我不会这么做。”

    青青皱眉道:“为什么?”

    任意道:“这样显得我好像怕了他们似的,而且即使我拿出证据,也不见得他们愿意相信,本是件简单之事,弄得如此麻烦,最后还是要动手,何必呢?”

    青青古怪的看着他……

    “你说的明明是歪理,偏偏又有那么几分道理。”

    任意笑道:“江湖人人练武是为什么?无论你是作恶还是行善,都先要有足够高的武功;即便你与人讲道理,也要练好武功,若你武功不高,成不了恶人,做不成大侠,连说话都没人听。总而言之,江湖规矩就是谁武功高,谁就有理,我武功最高,所以我做什么都没人敢说我个不是。”

    青青突然笑道:“如果有一日我武功比你厉害,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听?”

    任意毫不犹豫的点头。

    青青有些惊讶,道:“我若无缘无故要杀你,你也认?”

    任意道:“你武功比我高,我不认又能如何?”

    青青叹了口气道:“我总算明白为何你会杀这么多人了。”

    任意道:“其实很多人都是因为他们想要杀我,最后才死在我手上。”

    青青问道:“他们为何要杀你?”

    任意淡淡道:“因为他们说不得我,打不过我,还很怕我。江湖是个强者相争,弱者卑微的地方,而我在江湖上,所有人都是弱者,他们只能卑微。”

    青青懂了,那些掌门,那些侠客,那些前辈绝不会想成为弱者,更不会想卑微的活着;是以,这些人才会联合起来杀了天君。

    只有天君一死,他们就能继续受人敬佩,受人仰慕,不用担惊受怕……

    青青道:“昔年,我教被武林各派围攻也是因为这个?”

    任意颔首道:“对,魔教与我的区别只是在于前者一败涂地,而我却活得好好的。”

    青青忽然道:“我想与你学剑法!”

    任意什么都没说,豁然起身,已经走去,那是幽谷的方向……青青咬咬牙,跟了上去!

    她一直都知道爷爷心中到底有多恨,她一直都知道爷爷为何要教她那种刀法,当年圣教并未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圣教被武林各派围攻,青青也一直都不知道为什么。

    如今从任意口中,青青明白了。

    江湖本就是争斗的地方,所有冠冕堂皇的理由,不过是借口罢了!

    ……

    还是那个幽灵的小楼上,青衣人正背负着双手,看着墙上挂着的一个条幅痴痴地出神。

    条幅上只有七个字,字写得孤拔挺秀:“小楼一夜听春雨!”

    青青的奶奶登上了小楼,柔声道:“那孩子已经跟着他走了。”

    青衣人道:“青青能跟着他,总比留在这好。”

    老婆婆道:“你想青青完成你没做到的事?”

    青衣人摇头道:“我只想那孩子好好活着,他们不会放过我们的,只要我不死,他们一定会继续找我,即便过去了近二十年……但天君不同,枫树林一役,天下谁还敢招惹天君?总有一日,他们会找到这里,所以青青不该留在这。”

    老婆婆问道:“那丁鹏又该如何?”

    青衣人笑道:“他是天君送给我的礼物,他很适合我的刀法。”

    老婆婆道:“所以丁鹏是我们复仇的机会?你愿意把刀也传给他?”

    青衣人颔首道:“不错,武当、点苍、华山、昆仑、海南、峨嵋、崆峒、少林、谢晓峰……还有那些人,这是他们欠我们的债,这笔血债一定要还。”

    ……

    青青跟着他离开了家,然后一直跟着他不知道要去哪里。

    这几天,青青对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可谓了如指掌,多少也对这位天君有了一些了解。

    这是个离经叛道,狂傲不羁,性情孤僻,行动怪异的人。他有时候像个看透世俗的老人,对什么事都毫不在乎。

    有时候却又像个刚见世面的孩子,对什么事都有些好奇。

    他行事随性,根本不顾忌后果,或许对他而言,他本就不需要顾忌什么。青青亲眼看见在酒楼上,有几个华山派弟子神情倨傲的要他让座。

    他不搭理,那几人立即动手,结果这几人被他打断了手脚扔了出来。

    等他们离开酒楼,华山派又有什么师长找了过来,开口便是与他说教,他听得不耐,直接把人给杀了。

    他有时候并不招惹是非,但因为他那不计后果的处事手段,麻烦似乎总喜欢找上他。

    悠然山庄,江湖人的禁地。

    悠然山庄并没有设禁,只是一座看起来很气派,很华贵的山庄大宅,可这里没有江湖人敢靠近此地。

    找麻烦的华山派来到七里塘时,立即被吓了回去。

    青青有些紧张,她不知道里面都是些什么人,直到大门打开后……

第一百七七章 成长的野心

    青青的剑一出鞘,就化作道光华,一道千变万化且又飘忽不定的光华。

    剑光灿烂,辉煌,美丽,剑光在闪动、变幻,高高在上,而当刀光削进去后,两道光芒立即纠缠在一起。

    两道寒光仿佛就在无处不在,但没有人能确定到底在哪里。

    刀与剑的变化,已经几乎超越了江湖上所有的刀法、剑法变化,这样的刀与剑,足以令世人无法置信。

    剑在变,刀也在变,纵然剑所有的动作和变化,都已在一刹那间完成,终止;刀也总能应对剑中的变化,追上剑锋的速度。

    等到剑光消失时,刀已架在了青青的脖子上了。

    谢小荻收回了刀,颔首道:“半年内,剑法有此精进,你比我可强多了。”

    青青问道:“当初你练他教你的刀法练了几年。”

    谢小荻幽幽道:“五年时间。”

    青青眨眨眼,笑道:“我如今和他比如何?”

    谢小荻笑了笑道:“你大可自己去问问师父,今天就到这吧。”

    青青点了点头,看着离去的背影,美目充满了感激。谁能想到,这位就是江湖上,人人敬畏的禁地主人?

    不过见过那一位成就禁地的人后,似乎再惊奇的事情,好像也没甚好惊讶的了。

    收剑回鞘,眼波流转……青青立即看见那在亭中饮酒的男人。

    酒在杯中,杯在手中。

    任意已经有些日子没有饮酒了,把酒面对明月,月光皎洁,温润如水,月色总是能供人欣赏到它的美丽。

    任意能感受体内那股药力,药力已经稳定下来,他也是时候重塑这具身体了。

    浑天决他早已演练出第二层功法,如今也已完善。这一篇功法乃实实在在的炼体功法,任意需以真气护住心脉,打通全身所有穴窍,直通生死玄关。

    而后再以真气蕴养血脉,从而得以重塑身躯。

    若是常人修炼,虽仍有凶险,却无他这样如此麻烦,他本气血不足,身体有亏,所以必须借用药力方可能稳住心脉,气血不竭。

    其实任意心中所想,并非此事,他既已决定这样做,也就无必要担心此行的凶险之处,那不过是徒添烦恼。

    其实他想的却是与吴明一战时,自己悟出的第四剑!

    那一剑,招式形成之时,好似天地之间都有股惊悸之感,而任意在刚刺出那一剑时,也有感一种约束之力一般。

    那一刻,他仿佛感觉到了一种自己无法形容的枷锁,在压迫自己,在束缚自己,难以挣脱,难以破除。

    那一剑刺出后,任意甚有‘武道一途,至我尽矣’般的感觉。

    所以任意此刻在想的却是,自己若悟出第五式剑法时,究竟又会如何?

    “你在想什么?”

    青青走了过来……

    任意道:“在想两个对手,可惜现在的江湖没有这样的对手了。”

    她愣了一下,她从他神色中好像看出了一点得意,又看出了一些无趣,他好像为世间没个对手而自得,又为自己没个对手而寂寞感叹。

    青青问道:“你想的燕十三和谢晓峰?”

    任意笑道:“燕十三是一个,谢晓峰又算的了什么……”

    青青奇怪道:“神剑谢晓峰在你眼中不算什么?”

    任意微笑道:“你可知道神剑山庄为何改名谢家庄?”

    青青摇了摇头,随而又猜道:“因为你?”

    任意颔首道:“不错,因为我,因为我不喜欢神剑这两个字,所以他们就必须改名。”

    青青问道:“他们乖乖听你的话了。”

    任意道:“他们不敢不听。”

    青青道:“这就是天君的霸道?”

    任意摇头道:“这是天君的任性任意……”说着,他忽然站起来道:“跟我走!”

    青青一愣,刚说话:“去哪?啊……”

    一个柔媚清脆的娇呼,被拖出了长长的尾音……

    小亭中,两人微微晃身,身形失去实质,化作一道淡不可察的轻烟,随风消散。

    青青被他抓着香肩,身子一轻,腾空而起,飞掠而去。

    耳边瞬间感觉到了风声尖锐短促,但见仅在呼吸间,山庄已离他们越来越远,明明无物可借,他凌空一踏,竟直接一步踏在虚空上。

    四周景色急速倒退……

    不消片刻,青青赫然发现自己已被他带到了一片山林间。

    盈盈妙目凝视任意脸上,四下无人,心中顿时一惊:“你……你想做什么?”

    任意古怪的看着她道:“你觉得我想做什么?”

    月色如玉,斜映双颊,双颊如血……

    看着他笑吟吟的笑脸,青青忍不住跺了跺脚,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见青青面红耳赤,娇嗔的样子,任意好笑道:“三天后我会开始闭入死关,所以现在我会使一遍自己最得意的四式剑法。能感悟多少,全看你自己了。”

    青青白里泛红、嫩若凝脂的粉颊出现了动容之色,肃然的点了点头。

    剑发琴音,弦音剑伴随着一声曼妙的轻吟,飞出了剑鞘。

    任意挥剑!

    ……

    忘忧谷。

    丁鹏已经习惯了山谷中的生活,他也习惯把那柄弯刀插在腰带上,一条用黄金和白玉做成的腰带。

    这样的腰带,拿出去最少也值几万两银子,丁鹏从未佩戴过如此贵重的饰品,以前他甚至想都未敢想,可如今……

    但是他知道,弯刀远比这条腰带更珍贵。

    弯刀上似乎有故事,“小楼一夜听春雨”这七个字,好像就是一段故事。

    他曾问过老师,这七个字代表什么,可‘老人家’却绝口不提诗句的含义。

    不错,丁鹏还未拜师,所以他称呼那位为老师,即便没有真正拜师,他也很尊敬他。

    他不知道自己天赋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弃剑练刀,从头开始……丁鹏比修炼那天外流星时还要认真刻苦十倍,几乎做梦他也不忘想着那神奇的刀法。

    自从修炼这种刀法后,丁鹏才发现世间竟是如此广阔,当初的自己,在一些人眼中是如此的可笑。

    天君,那位人人畏惧,连神剑三少爷也比之不及,似把江湖只当游乐之地的人……

    当自己练成这种刀法时,他能否有面对那人的资格?

第一百七八章 刀成时,人亦醒

    药浴准备好了。

    他禁制约束的一身药力,便如堤坝规限狂暴的洪流,能致命,也能救命。因身体羸弱经不住时而锐烈,时而阴柔的真气,若行功冲破玄关,必须要有药力牵制。

    任意褪去了衣衫,坐入了药池,抱中守一。

    施以行功法门,徐徐引导真气游走经脉……

    他以浑天决运功之法镇慑心神,调匀内息。此时心如止水,神游物外,不过比起平常行功运法,此次却是为了冲破周身穴窍。

    如今,他已调动了丹田所有真气,这时越是运功,四肢百骸越是难受,几乎每处大穴之中,同时有几百枚烧红了的小针在不住刺入。

    以任意的内功修为,早可打破最后几处大穴,直通生死玄关。

    可身体有亏,他一直都未曾引导真气突破穴位,如今丹田真气游走全身,他只在瞬间就突破了冲、带、阳维、阴维、阴蹻、阳蹻,六处奇脉。

    当下,任意掌心发热,像火般灼痛,接着火热上窜,千丝万缕地涌进各大小脉穴,那种痛苦,足以令常人自尽去了结……

    这还不止,接着一股奇寒无比的真气,由脚底贯入冲顶,然后流入各大小脉穴,直可冻得人差僵毙。

    这一寒一热两股真气正是阴阳两气,任意引导调和,真气此时痊不稳定,这便是任意所担心的时而锐烈,时而阴柔的真气。

    此刻他四肢百骸,无一处不是胀得要爆裂开来,且冷热交替,其中的痛苦根本无法言说、道明,若非药力约束,怕他已真气撑破经脉,变成血人。

    药池忽然开始沸腾,不过须臾,又泛起白雾,结出寒霜。

    任意身躯也一赤一青,几乎几近透明,肌肉里的每一根筋络,每一块骨头都能霎时隐现,让人瞧得清清楚楚,整个人变得说不出的诡秘可怕。

    谁也不知道还会如此过的多久,就连任意自己也不知道。

    这种夺天地造化的玄妙功法,只要他成,亦是不知他会发生什么惊天变化。

    那一身惊人的药力开始活骨、化肌、养血,而他则全力大通身体玄关。

    暮去朝来,斗转星移。

    墨绿色的药浴变成清澈之水,再过一晚,水又被血洗尽。

    如此,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直到第七天!

    ……

    光阴荏苒,日子一天天逝去。

    房门被人推开,青青走进了药池……

    谁能想到,任意这一坐,竟已过去两年有余。他早已留下嘱咐,若七日后人还未醒,那第七日开始,就要人推门而入为他更换药浴。

    一晃过去了两年多,开始还是娃娃负责照看,她本就是任意的丫鬟,只是半年后,已变成了青青。

    瞧着池内瘦骨嶙峋的人,青青微微叹息,面对一个赤裸的男人她开始也是脸红心跳,可过去这么长时间,人也平静了下来。

    青青不由得想起那日他传给自己四式剑法时的场景。

    那究竟是剑法,还是仙法?

    那是人间的剑,还是鬼神之剑?

    四式剑法,无论是哪一剑,她也无法学会,特别是最后一剑‘惊悸’,毫无花巧的一剑,偏好似已显尽了天地微妙的变化,有若贯通了鬼神之秘。

    那段时间,青青都沉浸在那四剑当中,无法自拔。

    嫣然一笑,摇了摇头,把手中的药材放在地上,含情凝睇,看着他怔怔出神……

    这是个很讨厌的男人,当初被他戏弄,而后自己却成了他弟子,如今更是照顾了他两年时间……想到他全身上下被自己不知看了多少遍,不觉得脸红,反而觉得有趣。

    不知过了多久,一双眼睛,在这时缓缓睁开,青青并有有所察觉。

    “你看什么?”

    正在失神的青青幡然醒悟,妙目一眨,凝视在他脸上……接着美眸越睁越大,檀口微微张开。

    任意声音很轻,甚是虚弱,有些嘶哑道:“去帮我取件衣服来。”

    青青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瞬间红晕双颊,娇艳无伦的脸上,带着三分喜色,三分羞涩,甚有几分薄怒。

    霎时之间她变成了忸怩作态的小姑娘,什么话都没说,转身竟向门外跑了出去。

    任意吐了口气,想起突破生死玄关时的惊现,犹有余悸。

    不过这番生死,他的确打通了全身穴窍,如今甚感天地都在掌握之中,仅是感知就有说不出的神奇。

    他静心,把身周一切一一有感于心,如今不说落叶飞花,好似云变、风起,他都有所感应……

    任意突然笑了起来。

    ……

    丁鹏的手,紧紧握着这柄弯刀。

    青年人在盯着他的手,又看着他的人,表情奇怪之极,眼睛里的也不知是惊讶,是欢喜,还是有着些许惆怅?

    他忽然仰天而笑,狂笑,狂笑声中,他的刀已飞出,那也是一把弯刀

    弯刀一出,刀光一起,就有一股逼人的刀气迫人眉睫而来。

    丁鹏已感到这股刀气,森寒肃杀的刀气,逼得人似乎连眼睛都已睁不开,他当然不能闭眼,只看见漫天刀光飞舞,自己已被笼罩在刀光下。

    刀气破空,刀在呼啸,刀光飞来。

    丁鹏的弯刀,还在刀鞘中,刀光如月,冷月、弦月。

    人影已如鬼魅袭来。

    丁鹏挥手,掣出了弯刀,刀光艳丽,迫出一道凌厉的杀意,刀光劈向人影。

    两柄刀,两记刀光,一样的刀光,一样的刀法,皆是无双的刀法,皆是绝世的刀锋。

    双刀相触,星火顿时亮起,刀声瞬间交织,两人的出手快慢不定,时疾时缓,忽疾忽余,在刀光撩绕之间,两条身影蓦然分离。

    他们出手狠辣而无情,交手也不过仅在呼吸间就已经结束。

    青衣人的弯刀崩开了几道口子。

    “好,好,好!三年的时间,你只用三年时间你就练成这种刀法了。”

    丁鹏没有说话,看着老师的眼神充满了感激……

    青衣人道:“我早知道你迟早有一天要走,像你这样的年轻人绝对不愿意在这里过一辈子,如今你已练成我的刀法了,怕是一天也不想再待下去吧!”

    丁鹏并没否认。

    以如今他的刀法,什么柳若松、钟展、红梅、黑竹,实已变得不堪一击。但凭他手中的弯刀,要想纵横天下,出人头地,他自信易如反掌。

    只要一想到此处,他心里就忍不住激动,他全身的血都会沸腾。

    青衣人道:“我从未想过要束缚你留在此地,你是个年轻人,年轻人就该闯荡江湖。你若要走,明日就可以离开。”

    丁鹏神色突然黯然的张了张口,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双膝跪地,恭恭敬敬的磕了九记响头。

    “留下刀,明日就离开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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