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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泊诸天只求生全文阅读

作者:小刀断情丝     漂泊诸天只求生txt下载     漂泊诸天只求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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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醒不来的梦

    任意缓缓睁开了眼睛,观看着四周的环境……

    深吸口气,空气还算清新……不,现在是空气更为清新了,他已经站在这好一会了,具体多久是算不到,可闭眼睁眼,再闭眼睁眼已经好几个循环。

    梦,似乎还未醒,而且还越做越真实起来。

    这‘清新的空气’也不是夸大的形容词,而是任意确确实实觉得现在吸口气后,整个人都有种种精神奕奕,十分真实的感觉。

    “哥,别闹,明天还要上班呢,都不知道现在几点了,醒下成不。”

    视感太真了,说完后还有回音……听觉也真,还有这该死的重量是怎么回事?自己睡觉还有站着的感觉?

    任意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底部呈方形的石台上,而这里似乎在一个庞大无比的大殿内。

    大殿三边的墙上都一副巨大的画像,是在石壁雕刻而成,至于画像是什么内容,他看的并不太明白,歪着脖子也没看懂。

    太抽象了,他居然完全是看不懂。他想走过去摸摸墙壁,看是硬的还是软的,看自己真在做梦还是真在做梦。

    猛听一阵动静,底部呈方形的石台似乎升起来一点,接着白光一闪,世界重回了混沌!

    ……

    雪山高耸入云,气势甚为雄伟,险寒奇秀亦是瞬息万变。任意站在山巅,看着有雪而常不消的画面,特别是在这盛夏时节。

    “视之犹烂而然啊……马德,这梦是不是太长了点?”

    从重归‘混沌’已过去了十八年了,所谓‘混沌’正是母体,任意重生了,不止重生,还穿越了,穿越异世,重活一世。

    开始十二年他还挺开心的,虽然五岁那年,家里就因养不活他把他扔给了武当道士,但这绝对止不住任意内心的激动。

    早在三岁那年他便见过有人飞檐走壁,一蹦辣么高!

    那年任意就知道,这世界并不简单。

    自五岁拜入武当,他不仅知道这世界真不简单外,自己也似乎也很不简单!

    首先,他师父道号‘冲虚’,还是和少林‘方证’大师一般的人物。有冲虚,有方证,有武当少林,还有五岳剑派,日月神教。

    这世界又岂能简单?!

    接道,五岁拜入冲虚门下,无论读书识字,练武习剑他都显出了惊人天赋,入眼既是能明,过目亦是不忘;习剑练武更是看之能使,使之而精,任何武功招术,无须千锤却可百炼。

    即便是修之内功的进度,也让常人望而不及。

    从五岁至十二岁,短短七年时间,他几乎把武当上下所有武功学了个干净,只差了太极拳和太极剑法。

    倒不是他师父冲虚有意不传,有这么个弟子,怎会藏私,只是太极重意而不重形,意境不到,终是难成。

    与任意而言,太极的意境他虽然了然却无从体悟的出,那种无为,顺其自然的中庸之道,实难让他领略太极的玄妙。

    既是如此,任意也是天纵奇才,以十二岁之龄有此成就,不说纵观古今,至少武当自祖师张真人而立起,几百年来唯他任意,第一人!

    可惜的是,正是六年前,在任意身上发生了巨变。

    残秋,树叶萧萧,十二岁生辰第二日。

    兴致所起,兴之所行,任意一早起,煞有找冲虚‘单挑’之兴,赢了自己也好下山去走走,瞧瞧这花花世界,可当他走入正观紫霄,尚不及开口喊出“单挑”二字。

    师父冲虚却已吓的连手中茶杯拿捏不稳,先了坠地,摔了粉碎。

    望秋先零,未老先衰!

    一位十二岁的少年,未经风霜却一夜白头。

    已过六年了,十二岁他倒是真下得了武当,六年来访遍名医,未老先衰却依是束手。这六年里,任意亦是弃武从文,读尽古典,在医道上可说一日千里,亦不为过。

    直可谓‘一眼断难症,一言判生死,一手妙回春’,但如斯,仍是医人而不自医,对未老先衰症,毫无头绪。

    站在黄冈岭山巅,看着脚下……

    冰渍岩缝之中,一株植物,傲霜斗雪,顽强生长;这是被世人奉为“百草之王”的雪莲,这正是他此来的目的。

    叶还甚绿,花还未绽,看样子自己来的还早了,怕还要等上两年。

    任意摇了摇头,双足一点,使出“梯云纵”轻功,纵出丈余,身躯微一转折,人从雪峰上,轻飘飘的向山下掠去。

    峰高千丈,但任意却纵下如飞菩落叶,脚下但有一点凭借之物,借得些微承受力,人就可履其上如平地,身影蹿掠于山林之间,任天空飞鸟也追逐不上,稍逊了那么一筹。

    这几百丈险恶途程片刻即至,到得山腰时,卸去真气,一个起落,身子已如飞花落叶般,飘然而下。

    一个小姑娘看见突然落下的人,登时吓了一跳!

    “呀!你是谁?!”

    小姑娘的清脆声音立起,任意回头一瞧。

    这小姑娘约莫十三四岁年纪,穿一身翠绿衣衫,肌肤雪白,可道句‘冰肌玉砌’也不为过,一张小脸蛋清秀可爱,一双大大的眼睛更显机灵活泼。

    任意再打量她,她也看着任意发呆。

    一袭淡蓝色的长袍,脸上带着和蔼的微笑,样子看来很温厚,脸容也十分年轻清秀,但一头白发银丝披在肩上尤为刺眼。

    小姑娘看着他发呆,也呆呆的问道:“你,多大了!”

    任意探手一下就捏住了她那童稚十足,嫩嫩的小脸,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小姑娘一张拍开那手,却打了个空,任意松开手掌,潇洒转身。

    未想,这一转身却被什么东西给拽住了。

    任意回头道:“撒手!”

    小姑娘摇晃脑袋道:“不放手,你先赔我。”

    “赔什么?”

    “赔我小蛇,你吓到我了,我捉的小蛇都跑了。”

    任意挑眉道:“再不撒手信不信我打你?”

    小姑娘瞪大着眼睛一愣,逐而松开了长袍,却抓住了他手臂,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任意开始还有些吃惊,不过越看越觉得有趣,小姑娘也越哭越响,叫道:“你害我小蛇跑了,还要打我,你打断了我骨头了,我手臂断啦!好痛啊,痛死我了!”

    任意笑道:“既然断了,你怎还抓的这么紧?”

    小姑娘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这些抱住了他腿,继续哭道:“已经断了,你欺侮人,欺我这个小孩,好不要脸,哎唷好痛啊!”

    任意依旧笑道:“你再不放手我就踢死你。”

    话音刚落,大树上突然掠下一个黑衣人影,行动如风,喝道:“小兄弟轻慢!”

    来人一身黑袍,有个六旬年级,不过任意还是一眼看出此人非正道人士,至少在他看来的名门正派必须先报自己名号与自己门派才对。

第二章 遭天妒的任衡之

    老者面容祥和,语声也甚为和蔼的问道:“敢问,可是武当圣手,任意任少侠?”

    这几年来,为‘未老先衰症’任意四处寻医,而因他自己也阅遍医书古典,岐黄之术同样精通,而且医术甚为了得。任意偶有为他人断症医病,不经意间……‘武当圣手’之名却已盛传江湖,名扬武林。

    任意看看他,又低头……

    抱着自己大腿的小姑娘已经不哭了,脸上晶莹的泪珠还未曾拭去,这时却笑得比什么都还灿烂,破涕为笑后又对任意扮个鬼脸,人也一下躲在了老者身后了。

    看了看老少两人,任意一个白眼差点翻上了天灵盖,根本一句话一个字都懒得多说,潇洒转身,留给两人一道桀傲不恭的背影。

    小姑娘看的跺脚生气,从老者身后跑了出来,看样子又想拉住他,可刚有意图却已被老者止住了。

    任意走出几步,陡然间身形拔起,在空中急掠而去,这一轻轻巧巧的一掠,人便落在数丈之外,片刻功夫就消失于无形。

    “爷爷,干嘛不教训下他。”

    老者笑道:“教训他?爷爷可惹不起他。”

    ……

    黄冈山,山脚下。

    下山路道口,一个大汉拿着树枝正在发呆。他五十来岁年纪,人也面黄肌瘦,一身衣服上打满了补钉,看上去只是个普通的乡农。

    但他捏着树枝的手忽然像剑一般地刺了出去!

    这一刺并不怎么高明,反而还显得十分呆滞,一刺后再出一刺,树枝一连刺出七下;不过七下后他又停下,搔头凝思,仿佛忘记了后招,苦思下这才再使出了几招。

    他身手笨拙之极,整套招式使出来不成章法,树枝在他手上简直是乱劈乱刺。

    然而这时而迟缓,时而迅捷的三十三式剑法中,破绽极少,招法古朴浑厚,笨拙呆滞时像极了蓄势以待,只待出招那刻,方才迅捷无比。

    一套剑招打完,汉子凝神细思,神情似乎对自己所出剑法不甚满意,忽地眼睛一花,似见有个影子闪过。

    他忙大喊道:“师弟!”

    人影于半空缓缓飘落,任意看着这面黄肌瘦的汉子,轻叹道:“师兄找我?”

    汉子名为牟一牛,正是武当冲虚门下二弟子,亦是任意的二师兄。

    牟一牛沉着脸道:“自上次师父老人家大寿后,你已七个月未回武当了。”

    闻之,任意幽幽道:“还真是光景不待人,须叟发成丝,所谓‘光阴易逝,岂容我待’便是如此吧。韶华白首也不过转逝,弹指之间,原来已过七月了……”

    他一边话语幽幽,胡说八道,却又是一边缓缓转身,徐徐举步。

    牟一牛当然看出这小子要跑,三步疾出,左手就抓向了任意右肩。

    谁想任意身形微晃,也不知怎地横移了小步,使得他这一抓却抓了个空。身形一个踉跄,险些跌倒了。

    牟一牛大怒道:“你还敢躲。”说时,手中树枝立即出剑。

    可那身影一闪,回身又避了过去。

    任意无奈道:“二师兄何必呢?”

    牟一牛也不与他再废话了,随手再度一阵乱刺乱削……而任意看着不紧不慢,可步履轻疾,身形飘然连避二十来剑。

    他双足从不硬生生地落在地面,只是足尖略点之后,身形便疾速游走,在这方寸之地,牟一牛每一剑竟都劈不中任意。

    剑之所及,往往和他身子似乎总差那么半尺几寸距离,看似差点,却又一直差那么一点,予人感觉亦是可行,而总是不行。

    剑花朵朵,霍霍迫来……

    任意看着仿佛兀立如山,不为所动,但回身闪躲,身形却是闪烁不定,每一步都踩的十分巧妙,可谓妙到毫巅,饶是牟一牛这位练剑几十年的武当高手,也被她奇奥变幻的步伐弄得头晕目眩,束手无策。

    战到分际,牟一牛大喝一声,剑招倏变!

    他剑法突然大开大阖,势道雄浑,疾趋疾退间,剑法中的呆滞竟越来越少,使出来他自己也甚感得心应手;连出几十剑后,纵然大汗淋漓,却也说不出的痛快。

    任意脚下不扬微尘,身如星丸跳掷,一抬足,一飘身,又是已避开他所有剑招。

    牟一牛大笑道:“好,师弟再接我……”

    话还未完,有风飒然,任意衣袂飘飘,人随一缕南风疾去。

    见他跑了,牟一牛刚要追上,就听身后传来一声咳嗽。

    牟一牛回头,就见一头毛驴上坐着一个老人,正弯着背不住咳嗽。老人年余古稀,却是白发红颜,一身道袍却比牟一牛还显老旧简朴。

    “师父,你老人家怎么来了。”

    老人乃牟一牛和任意两人师父,武当掌门,冲虚道长。

    “算了,随衡之去吧。”

    衡之为任意表字,就因他其名‘任随其意,不受约束’所以冲虚道长为他所取‘衡之’为字,意有让他为人处事‘制之以衡,行之有度’的寓意。

    牟一牛站在一旁,不敢开口,冲虚道长望着远去身影,脸上颇有笑意道:“自打你师弟把须二人所习的‘两仪剑法’融为一体后,倒是让你们师兄弟勤之不少。”

    牟一牛抓了抓头,憨笑道:“师弟天资,世间仅见。就是我等几个师兄却太笨了,每每使出两仪剑法,行招时老有一丝顿挫。”

    冲虚道长捋须长笑,道:“这路两仪剑法,多年前我武当两位道长在其上花费数十年心血改进,方才有此威力,剑中有阴有阳,亦刚亦柔,若两人刚柔配合……且不说威力递增数倍,既是剑中破绽也几乎被消减于无……”

    微微一顿,冲虚道长笑的有那么点自得道:“谁想这几十年后,两人两仪剑竟被你师弟练成了一人剑法。”

    牟一牛突然一叹道:“可惜师弟英资天纵,却也不被老天爷所容!”

    冲虚道长稍愣,逐而看了他一眼。

    牟一牛心中一惊,也知自己说错了话,垂首不敢再抬头看师父。

    冲虚道长神情带着三分惆怅,微微一叹道:“他才十八……命数,这也是命数,走吧,我们该回武当了。”

    牟一牛小心道:“师父,那师弟……”

    冲虚道长瞪眼道:“好好管着自己,你师弟的事要你来费心思?!”

    牟一牛哪敢回嘴,只点头连应,上前拉住毛驴,自西面小道离去。

第三章 酒肆相斗

    任意下得了黄冈山,周转两日,已来到了福建福州府。

    路途和风熏柳,路旁花香醉人,此值正是南国春暖花开的季节,一切景色都是如此的春意盎然,生机勃勃!

    他蓝袍袭身,银发披肩,双手负后,脚下步伐甚是轻浮,看起来有那么点嚣嚣张张,跋跋扈扈,若再配上吹吹打打,俨然一副流氓公子的浪荡行径。

    不过以任意自己的话来讲,这是不羁的步伐!

    青俊的面庞,一首银发,无论是谁都能注意到他,注意他的人都感觉他不太好惹。前面路旁挑出一个酒招子,任意瞟了一眼,就走了进去。

    酒肆普普通通,一点谈不上奢华却也不显破旧。酒肆里静悄悄地,在酒炉旁有个青衣少女,头束双鬟,插着两支荆钗,瞧着是在料理酒水,面朝内未往外看。

    任意挥袖去了凳上灰尘,随意坐下。

    内堂里咳嗽声响,足音随至,在蓝色长布的帘后走出一个老人来。他一头黑发已尽全白,只有少许青丝依旧。

    老人看着任意,眼若惊色,逐而面容略带僵硬的笑道:“客官是喝酒么?”

    任意淡淡道:“一斤竹叶青,再上三个小菜。”

    老人刚退进后堂,门外忽有语声。

    “少镖头,咱们现在此处喝上一杯如何?刚打的野味,有野兔肉、野鸡肉,正好叫老蔡下厨给我们炒了下酒。”

    “哈哈哈,你们怕是跟我出来打猎是假,喝酒才真吧。若我不请你喝上个够,等明儿了是不是再不愿肯跟我出门了。”

    “少镖头说的那里话,小的几人怎敢,不过少镖头当真箭法如神,今天你可打了这么多野味,我们几人加起来也不如你。”

    语声中,一行五人走进了酒肆,为首之人乃一锦衣少年;人在十八九岁上下,腰悬宝剑,背负长弓,容貌略有女儿相,长得眉清目秀,甚是俊美。

    身后四人均是三四十间的汉子,劲装结束,走进来时个个也腰板笔挺,显得有股英悍气外,也略有一丝倨傲。

    五人刚进得酒肆立即见着了显眼的任意。

    那锦衣少年当即喜道:“任大哥,原来你也在这。”

    锦衣少年领着手下大步走来,任意看了一眼,微笑道:“小林子啊,坐吧。”

    锦衣少年毫不客气,与两位下属陪坐在任意这桌,另两人在旁桌也落座下来。四人见着任意后,那些许倨傲也收敛了回去,脸带赔笑。

    来人正是福威镖局少镖头林平之,另外四人均是镖局里的镖师,任意记得同坐者是史、郑两位镖头,旁桌陪坐是趟子手白二、陈七。

    这六年来,他为了寻求先衰症医治之法,走南闯北,踏尽三山五岳,认识的人自然不少,曾为洛阳金刀门王元霸之女,林镇南之妻,王夫人断过难症,因此结缘。

    对于和福威镖局结缘他一点也不介意,平若也时长托福威镖局为自己带一些奇草异药。

    任意方才十八,可在外人来看,他出若面容微嫩外,一点也瞧不出他有年轻人的稚气在,加之三千银丝……以至于没人知晓他到底多大年级,所以林平之也唤他任大哥!

    “任大哥,你到福州为何不早些通知我,我也好多带些人来迎接你。”

    任意摇头道:“那也不用,不过你爹可回府了?”

    “我与爹娘前日方才回到福州,对了!”林平之笑着应话,接着回头吩咐道:“白二、陈七,你二人先回府上通知我爹,就说任大哥来了。”

    两人虽不太情愿,但还是站起来接了话,随而转身向门外走了出去。

    林平之见二人离开,笑道:“任大哥,这次你在福州多待几天,我带你见见福州景色,也好尽下地主之谊。”

    他话才刚落,刚走出门的白二、陈七两人,突然被人又扔了进来,接着门外传来一声喝骂:“格老子,两龟儿子没长眼吗?”

    见着两人被摔个七荤八素,史、郑两位镖头连忙上去搀扶。而在话语间,两个汉子大步而入。

    来者两人头上皆缠白布,青袍加身,似斯文打扮,但脚下却光着腿,穿着无耳麻鞋,看上去不伦不类,不三不四的。

    小老头刚上酒,又被吓的立即溜回了内堂,年轻汉子向林平之等人晃了一眼,便大刺刺的坐了下来,反而年长那汉子见着正在喝酒的任意,不由得为之一怔。

    “贾老二,你看什么,坐下来咱喝酒。”

    贾老二显然认出了任意,不过被人这么一叫,再加上任意始终没有回头,他也坐下了。

    白二、陈七两人已站起,本来林平之还想息事宁人,可见着两人胸口淤青,紫红了一片,气往上涌,当即怒喝道:“两位不觉得出手过重了吗?”

    换作往常,贾老二或许还会叫嚣一声,可此刻有那人在,他倒没作声响。

    倒是另一人见那两人此刻还难以透气,不由得大笑道:“两个不带眼的龟儿子,没死已经算老子脚下留情了。你这兔儿爷是不是也想尝上一脚?”

    被人如此辱骂,林平之哪里还能忍受,右手一拳直向他脸上猛打了过去。

    年轻汉子一避,伸手一个擒拿,瞬间制住了林平之。

    “就你这兔儿爷也学人打架?”

    见着少镖头被制,史、郑二名镖头连忙出手,这眨眼功夫,几人就打作了一团。

    直到这时,任意方才转过身来,看向了几人……几人武功平平,虽比之那些市井恶汉厉害不少,可放眼江湖却显得蹩脚了。

    五人加起来斗了上百招,史、郑两人纵然是二人斗那贾老二,却仍是不敌,嘴角与鼻子已流血不止,衣襟上也是鲜红一片。

    而林平之更是骄气受挫,家传武学全施展了一遍,一点也奈何不了对方,此刻甚至被擒住了右臂,双膝跪地压在了地上。

    “你个龟儿子,快快给你老子我磕三个响头,再叫我声亲爹,我就放了你!”

    史郑二镖头想出手相救,却腾不出手来。

    林平之见着任意看着自己,脸色羞愧难当,紧咬牙根不言不语,亦不求救。

    “小娘们还要跟爷爷装硬汉,还不快叫!”

    臂骨差点就被拧断了,林平之仍是一声不吭,看到这,任意也适时的站了起来。

    他一站起,贾老二与史、郑三人当即立退,那年轻汉子见着任意走来,大笑道:“哪来的老杂……”

    贾老二想开口阻拦,却已经慢了,或许是因为任意出手实在太快,年轻汉子话音未落,任意已然出刀。

    他并没有拔刀,身上本无兵刃,如何出刀,如何拔刀?

    以掌为刀!

    这本是武当‘九九八十一手玄虚刀法’,不过在七年前已被任意化繁为简,化虚为实,八十一刀只留十八式。十八刀快若如雷,以简为胜,每一刀皆以最短之距,出最简之招,靠速而不靠招。

    扬手,刀成,刀割空,刀势破空,刀劲越空。手刀横展刺出,招式中没有丝毫的高明,亦没有一点奇诡妙法,唯有一个快字。

    快至年轻汉子一点反应都未生出时,手刀已然擎了出去,切在他的前胸。

    只听咯吱一声,伴随骨裂的声音,人霎时连退,倒了下去。

    “余兄弟,余兄弟!”

    贾老二扶着那汉子,而那汉子吐口血后,昏了过去。

    见此,贾老二抬眼,沉声道:“任少侠不觉自己出手过重了?”

    任意笑道:“刚他们也如此质问你二人,你二人如何说的?”

    贾老二哑然,一时说不出话来。而林平之等人听到这话,面色甚愉,心中十分解气。

    任意依旧笑道:“我没出手直接劈死他已经留手了,赶紧为他保命吧,你倒还有暇与我争执,不怕他过会就真没命了?”

    贾老二吃了一惊,瞧着姓余这汉子气息若无,急忙把他抱起向外奔去。

第四章 夜来的剑光

    夕阳尽去,暮色已临,天空稍见疏星闪耀,点缀着漆黑的星空。

    福州府西门,从西门大街的青石板路,直行……百尺外就有一座建构宏伟的府邸。府邸左右各展一面旗帜,而福威镖局四个黑字,横落两旗之中。

    一路上,林平之口中滔滔不绝,其对任意的佩服简直就差下跪叩拜,再奉茶拜师了,另外四人亦是开口称是,而且任意看这孩子的眼神,若他开口林平之怕还真会立即行拜师之礼。

    不过就算他愿意磕头,任意也不回收徒,因早衰症,他能否活到三十岁还是未知,何来收徒教学的心思。

    几人走进镖局大门,另外四人已各自去疗伤了,林平之领路在前,他除了略显狼狈后,倒是没受什么伤,两人直抵大厅。

    一进大厅,只见林震南坐在太师椅上,正闭目养神。

    林平之叫道:“爹!孩儿回来了,你看谁来了!”

    林震南睁开双目,但见白发银色,面容年轻英俊的人,霍然起身,赴前抱拳道:“原来是任少侠来访,是我镖局怠慢了,快快请坐。”

    任意微笑回道:“总镖头客气了。”

    随着他落座,已有下人奉上了茶。林镇南则站在厅外对着下人吩咐几句后,回来也未继续坐在太师椅上,而是陪坐下方。

    两人尚未开口,林平之先把不久前所发生的事,复述了一遍。

    听得后,林镇南不免责怪了他几句,接着谢道:“小儿江湖经验尚浅,不知轻重,这还多谢任少侠出手相助。”

    任意淡淡道:“这三年来总镖头也帮我带过不少药材,刚才令公子之事也不过举手之劳,我也是顺手为之罢了,倒无须你这般客气。”

    林镇南听后,满脸和善的笑容,不过他客气话还未出口,任意又续道:“我与你镖局虽谈不上交情多么深厚,但有些话倒也该与你讲讲。”

    林镇南父子二人怔了怔,林父开口道:“任少侠有话,但说无妨。”

    任意呷一口茶水,缓缓道:“我打伤那人姓余,你已知道了,可你却不知那人名为余人彦,乃青城派掌门、松风观观主余沧海之子。”

    林镇南吃惊道:“竟有此事,那任少侠你岂不是……”

    任意摆手道:“我却无须你来担心,我想告知你的是,青城派已经盯上了你林家,确切说是你林家的辟邪剑谱!”

    林震南听到这,倒是有些失笑道:“任少侠是否多心了?林某在江湖上,名头占两分,武功也占两分,剩下六分全靠黑白两道的朋友赏脸方才有我福威镖局在。林家辟邪剑法并未有江湖传闻那般神奇,只是祖上余荫所留下来的一点虚名、盛名。余观主贵为青城派掌门,武功自然不在话下,是当今武林少有的高手,他何必在乎我林家辟邪剑法呢?”

    任意道:“是辟邪剑谱,而非你等所学的辟邪剑法。”

    林震南皱眉道:“这还有区别?”

    任意道:“你林家祖上远图公,凭借七十二路‘辟邪剑法’打遍黑白两道无敌手,其中败于其剑下的就有昔年青城派掌门长青子。只是自远图公后,林氏后代的辟邪剑法都稀松平常,这与外人来看,是你林家后辈学艺不精,未曾真正领悟到辟邪剑法的厉害。所以他们要的可不是辟邪剑法,而是辟邪剑谱,旁人看,你林家练不成,他们未必。”

    微微一顿,任意笑道:“毕竟昔年远图公横扫七省武林乃是事实,总镖头你说他们信不信辟邪剑谱?”

    话语至此,林镇南终于动容。

    任意继道:“我还可告诉总镖头,在酒肆中,除了青城派那两人,其实华山派也有人在!他们的目的亦是为了你林家辟邪剑谱。”

    林平之这时,一脸迷惘的开口道:“任大哥,酒肆里没有其他……”

    任意截口道:“酒肆中那老人面容僵硬,神情不见变化,正是易容后的模样,还有那个小姑娘也是。”

    林镇南脸若愁容,却勉强扯出笑意,谢道:“多谢任少侠告知,林某会小心处理的。”

    任意见此也不多说,恰好一个下人走了进来,他手中捧着个小小的锦盒。

    林镇南道:“这是任少侠托我镖局在南疆购置的‘蜂王蜜’。”

    任意打开锦盒,从里面取出瓷瓶来……揭开瓷瓶顶花,顿时一股浓郁的花香气息,扑鼻而来,只是轻轻一嗅,沁人心脾。

    “的确是‘蜂王蜜’,好了我也该走了。”

    林镇南起身道:“天色已晚,任少侠不如在府上歇息一日?”

    林平之也道:“任大哥,你不在福州多待几天么?”

    任意缓缓摇头道:“不了,我所说的话总镖头最好多放在心上,如实而言,在衡之看来,你林家已大祸临头了。”

    话尽,人去。

    任意走了,林镇南站在大厅沉脸深思,直到林平之送走任意回来后,他也一时想不出此次事情究竟有多严重。

    不过这些已与他任意无关,该说的,都已讲完,听不听在林家。

    ……

    夜深了,任意离开福威镖局,就走在西门大街的青石路上。

    这太平盛世,晚上倒没有禁宵闭城一说,所以城门依旧大开,来往还有不少商家旅人。

    对于林家向阳巷老宅的辟邪剑谱他早有翻阅,不过任意可没修炼的打算,翻阅辟邪剑谱也不为其他,只是好奇!

    说到底林家辟邪剑法只是缺了练气法门,以至于不能在重铸昔年辟邪剑法的辉煌。

    从福州府城门走出,夜色更深了……不过一轮上弦月高挂树梢,蟾光洒落在小道上,倒也不显得那么暗淡,反而银辉朦胧十丈外仍是可见。

    忽然一束光在他眼前闪耀。

    皓月皎洁,月光温润如水,这束光却来的凌厉突然,这是剑光!

    任意随手一弹,“叮”地一声脆响!

    剑光被他一指磕飞,接着自他右后,又一道剑光飞起,直击他背脊,心田处。

    脚下一错,也不知他步伐如何挪移的,双足幻化,端是变幻精奇,人竟如鬼魅似的向左横移开来,身后的剑自然从他身旁掠出。

    任意出手为刀,一刀斩下,斩在身后出剑已掠至前方之人的手腕处,只听“咯吱”一声,伴有惨叫。

    “啊!”

    人扑倒在地,而他手中的剑也落在任意手中。那人狼狈的反转身子,腕骨已碎,左手捂住右手,他本是趴在地上,现在却看着任意,双目透着深深的恐惧。

    前方有人大喝道:“还不住手!”

    话落,剑锋却是收了回来。

    但,事实却是……在大喝之前,剑已出,在语声之后,剑才伴着鲜血一起,拔了出来,从地上这人咽喉处拔出的剑。

第五章 天香续命丸

    任意抬眼看向前方,在他面前却站了六人。这六人均是头缠白布,一身青袍,赤着双腿,脚踩麻鞋;此时都瞪大双眼,仿佛不可思议一般的瞪着他。

    看了看死去的人,有一人站出,开口厉道:“你还敢行凶。”

    任意奇道:“他要杀我,我难道不能杀他?”

    那人恨声道:“你先杀我余兄弟,现在还敢杀我派门人。”

    任意淡淡道:“余人彦已经死了?”

    他难以置信道:“你……你……你知晓我们是谁还敢下毒手?今日你休想活着离开。”

    任意微笑道:“这样也好!”

    好?好什么?似乎没人听懂他的话,但……

    语音未尽,人已先动!

    是他,是任意,是他一人面对六人,一剑面对六剑,却率先出手。说话之人站在最前面,六人中数他武功最高,他也是六人中最先出手的。

    见着任意出手,他立即起手……刚起手,剑还未出,眼前却是剑光一闪,一闪而没。

    “你……”

    这‘你’字说出囗,他后面的话语再难开言,他看着笔直的剑锋,看着持剑的人……自己那刚抬起的手,现又无力地重新放下。

    剑本来在任意手中,现在也还在他的手中,不过开始剑尖朝下,现在却已刺了出去。就在那忽然间,每个人都瞧见三尺剑锋自他咽喉穿过,虽看见了,但无一人反应过来。

    剑拔出,鲜血激飞了出来。

    人都愣住了,不过一刹那后,有人就大吼道:“大伙同时出手。”

    霎时,余下五人立即出剑,五道剑光霍霍迫来……

    任意不退反进,进之飘逸,有如风行水面,行之无碍,在寒光缭绕之中,他的人影居然在剑光中穿梭来去。

    五个人都刺空了,本来还在他们跟前的任意,现已,已不见了人影……所有人都为之一怔,然后就发现了一件极其可怕的事。

    身后有响声,那是任意丢掉长剑,剑锋碰触地面所发出的声音。

    没人转头回身,没人再向身后之人出剑,不是不想,而是不能;死亡的寒冷侵蚀着众人全身,冷的他们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喉管传来了剧痛,他们的咽喉正在淌血。

    “若不是出生武当,我还真想踏平你们青城派。”

    语声淡淡,这是他们听到的最后一句话。话落,五人先后倒下,地上再多了五个死人,每个人咽喉上都有一个洞,被极快的剑,贯穿的洞。

    任意摇了摇头,再度迈开了步伐。

    那句踏平青城派倒也不是甚大话,空话。当今天下,能与他一较长短的人真是不多,或许来去也不出一掌之数。

    少林方丈方证、西湖湖底任我行、华山风清扬、魔教东方不败,还有就是他师父武当冲虚。除去这五人,天下间怕已无人是他对手了。

    夜下,人在远去,白发蓝袍,慢慢融于夜色,慢慢消于夜色。风中的血气虽更重,但天地间却平和而宁静。

    ……

    泉南镇,三济堂。

    过去了四天,今日还是个大晴天,太阳照得很暖和,任意躺在一张椅子上晒着太阳。春秋之季的阳光总是那么暖,那么温柔,温柔的仿佛像情人的手,抚之让你动都懒得动弹。

    三济堂是江南最大的药铺,几乎各省各府都有三济堂的分店。司徒百济乃三济堂的大东家,别看此人名为百济,实则真正的商贾之徒。

    不过五年前在长江一带遭遇水贼,恰巧被任意所救,司徒百济为报恩,三济堂也成了任意药材之源,一般不是特别稀珍的药材,他都能在三济堂药铺找到。

    躺在椅子上的任意,全身骨头都像都已经散架了,几乎令他什么事都不想去想,可惜他心里的事,还真有不少不得不去想。

    这些年他读书破万卷,人也南来北往,步迹走遍了十九州;非在寻药之途,就在炼药之中,不为其他,只是想活的久一些。

    可惜,六年来似乎没甚作用,一切都不过是徒劳无功,要不是心智坚定,怕他早就断肠草混鹤顶红,再加点砒霜,五碗煎成一碗,自我了结了。

    小院里一缕白烟缭绕,躺椅前一片狼藉。

    炸开的药炉,碎裂的小鼎,地上还有些许药汤与药渣。任意本在炼‘天香续命丸’,用蜂王蜜、天麻、麝香、龙涎香、桂皮、鹿角、五加子……

    ‘天香续命丸’乃是他从一部药典当中所得,据药典所记,‘天香续命丸’为续命神丹,服此丹药可延命十年,再服无效。

    不过显然任意是失败了,因为少了一味雪山之火为引。雪山之火就是雪山血莲,这些年除了古籍当中,他还真未见过血莲踪迹。

    这时,药铺掌柜,段老七走进了小院。

    看了眼地上散落的东西,不以为意的笑道:“任公子又失败了?”

    任意眯起了眼睛瞧了下段老七,只见这五十多的老汉神情像是兴奋得很,也不管他回不回答,继续道:“衡山派刘正风刘三爷,金盆洗手,场面当真不小,离正日还有几日,现如今衡山城里到处客满了,据说……”

    他话还没说话,任意已经站了起来,站起来向堂内走去。

    段老七道:“任公子是打算去衡山凑热闹?”

    任意道:“记得再给我备好份药材。”

    段老七笑了笑,躬身开始收拾院落。他倒不是故意说来想引走任意,只是这家伙自来就喜欢听江湖故事,不止喜欢听,还爱讲。

    每次见着武当圣手,段老七总喜欢暇谈几句。

    任意走出三济堂药铺大门,忽然一个身材瘦长,脸色枯槁,披着一件青布长衫,携带胡琴的老者自他身旁走过……突然站定。

    老者看着他,幽幽道:“倒是三年未见了。”

    任意笑着颔首,也道:“你是打算回衡山城?”

    老者缓缓点头。

    任意笑道:“那与小子一起?”

    老者再次点头,两人同时转身而去。

    泉南镇离衡山城并不远,不过三十余里路程,任意一首银发本就引人,现在再加一位枯槁老者,瞩目必不可少。

    不过两人对周遭目光毫不在意,未有骑乘,连座驾马车也没,一老一少步行而去。

    从辰时至未时,小半日两人就到了衡山。

    这一行三十余里,却不见二人大口喘气,竟连汗珠也不见流下,一进城,街上来来去去的江湖人士甚多,各个自持兵器。

    “听说任师弟前几日杀了几名青城派弟子?”

    突闻话语,任意看着老者,笑道:“先生安闲散人,想不到也听江湖传闻。”

    老者轻轻一叹,道:“如今七省已是传遍,即是我想不听也不行。余观主放言江湖,若你再不现身,他便上十堰武当山找冲虚道长问罪。不过如今你人在衡山城,这一趟免不了与他会面,怕到时……”

    任意截话道:“若他想杀我,我也只好送他一程。”

    老者皱眉道:“你戾气太重,这样不好。”

    任意不以为意道:“无所谓好不好的,我本就没几年好活,做事何须与你们这般畏首畏尾,想做便做了。”

    老者劝道:“你师为你取字衡之,你该明白其用心。”

    任意淡淡回道:“双亲为我取名任意,也该任我意来。”

第六章 回雁楼上

    老者摇了摇头,不再言语。

    两人途径一座茶馆,忽有议论声传来……

    “你们怕是不知,其实刘三爷金盆洗手,那是为了顾全大局,若不如此,怕免衡山派中难免有门户之争。”

    “门户之争?难道是刘三爷和莫大先生师兄弟……”

    “哼!外人只知刘三爷乃衡山派第二高手,可事实是,刘三爷‘回风落雁剑’上的造诣,早已高出掌门人莫大先生甚多。不过刘三爷不愿师兄间发生争端,为师门也好,为情谊也是,只得金盆洗手,往后安稳当个富家翁。”

    “竟有此事?难怪此次除了刘三爷亲传弟子外,衡山派其他弟子均未到场。”

    “莫大先生和刘三爷师兄弟俩势成水火,这未见面还好,一见面怕是要直接动手拔剑。刘三爷既然退让了,莫大先生也该知足知趣了。”

    听到这,任意古怪的看着老者道:“你不生气?”

    任意刚说完,老者就忽然走向了茶馆,慢慢走到那‘知情人’的身前。

    矮胖子‘知情人’瞧见他盯着自己,当即怒道:“老头子想做什么?”

    “你胡说八道!”语落后,转身走开,不作停留。

    如此一着,这矮胖子当即大怒,对着离去的背影伸手就往他后心抓去……可惜刚一探手,忽然一束寒光在眼前闪过。

    一柄细细的长剑突然飞出,飞向桌上,只听“叮叮叮”地响了几声。

    矮胖子大吃一惊,连忙疾退,生怕剑光冲着自己而来,却惊见这老者已是缓缓将长剑从胡琴底部收了回去,剑身尽没,消失在胡琴之中。

    剑光飞出,那一瞬间的光芒和速度惊住了所有人,老者看着矮胖子,又摇了摇头,不再言语,缓缓走出茶馆。

    这时众人才看见茶馆外的白发青年,立即有人惊呼:“那是武当圣手,任少侠!他和那老头似乎,似乎认识。”

    茶馆内,忽然又传来一声惊呼!

    众人遁声回头,只见那矮胖子桌上,七只茶杯均裂开一圈,在半寸来高处有道口子,有人轻轻一拿,立即拿起了一个瓷圈。

    这是被人以极快,极准的剑法削去了,茶杯似乎都未曾移动半分。

    矮胖子盯着七只被削去半截的茶杯,僵硬在了原处,脸色发白,全无半点血色。

    茶馆内一年岁不小的江湖客,冷冷地道:“行走江湖,胡乱吹嘘,刚才那位正是衡山掌门、‘潇湘夜雨’莫大先生!”

    “什么?!”

    “他就是莫大先生?!”

    ……

    莫大先生走了,并没与任意一起。而此时的任意看见回雁楼的招牌,微微一笑,举步走进了回雁楼内。

    回雁楼二楼怪的很,此时的衡山城各大小客栈酒楼均人满为患,唯独这里异常的安静。

    空阔的二楼,唯有两桌客人,共五人。任意独自一桌,坐下后小二战战兢兢的走了上来;要了一壶酒,几个小菜,小二连忙跑下了楼去。

    这时任意才好整以暇的打量二楼几人……

    落座中间一桌的有三人。一个小尼姑悄怯的坐着,但见她清秀绝俗,容色照人,竟是个绝丽的小美人。碧玉年华,一袭宽大缁衣之中,仍掩不住婀娜多姿的身段。

    她左侧是个三十许间的汉子,一身华服,面有微须,目光就如鸷鹰般锐利,但等到他目光看向小尼姑时,立刻就变得柔和起来,仿佛看情人一般。

    最后一人年级二十七八上下,剑眉薄唇,脸色微微苍白,是个落拓英俊的年轻人,看服饰倒能一眼瞧出是华山派弟子,不过浑身血迹斑斑,尚有十几处刀伤。

    而另一桌则坐着两个道士,一老一少。

    任意认得两人,长须道人是泰山派天松道人,而年轻弟子则是其师侄迟百城,两年前他曾上泰山采药,见过两人。

    两人见着任意,均抱拳示礼,接着迟百城突然拔剑站起,抢到那汉子面前,喝道:“你便是田伯光?”

    汉子笑道:“是我田某人!”

    “杀了你这淫贼!”

    语落,剑锋当即向着田伯光刺去。

    一剑穿心,就这一剑已是泰山剑法中最狠厉的剑招了,或许迟百城认为,这一剑后他必要了田伯光的狗命,因为他出手时机拿捏的恰到好处,他都未曾给淫贼拔刀的机会。

    可是他并没有刺穿田伯光的心,因为一片刀光已经飞了出来……

    田伯光身子一晃,手中已多了一柄单刀,单刀在他长剑未落之前,劈了过去。

    一刀出,他又将单刀还入刀鞘,对着身旁站起的青年笑道:“令狐兄请坐,咱接着喝!”

    人未站起,只挥出一刀,而迟百城的剑却已跌落,前胸鲜血开始漂泊。迟百城眼睛瞪着田伯光,身子摇晃,倒在了楼板上。

    忽然一道人影纵身抢到田伯光面前,猛喝声中,剑光疾吐。

    但田伯光仍不站起身,悠然的落座椅上,拔刀招架。

    刀光剑影碰出金铁之音,也交织出了四溅的星火,任意就这么看着两人,一个出剑,一个回刀,他似乎一点也没出手的打算。

    外人只能瞧个热闹,但任意在看,却也在读。

    自五岁起,他仅用七年时间就把武当派三十三门武功绝学,练至巅峰圆满。其武学资质,说句绝艳惊才、英资天纵亦不可概全。

    十二岁那年,先衰症发作,武当上下为这位小师弟痛惜不已,痛惜其才天妒,令天地世间所不容,这才患上未老先衰症。

    刀光、剑光缭错,天松道人转眼攻了二十七剑,而田伯光也还了二十七刀,直至此时,仍不能迫他站起,他依旧坐着。

    田伯光使的‘狂风刀法’,并非什么高招妙式,所行无非是摒弃刀法中诸多变化,研之最快的出刀,最快的落招。

    这点与任意自创惊天十三剑要旨,异途同归,他看了一会,差不多也学会了田伯光的快刀。

    忽然,又一道剑光亮起,令狐冲突然拔剑,向田伯光疾刺。

    田伯光回刀迫开天松道人的剑,霍然起身,又一刀切入剑光之中。

    刀斩剑身,只听“叮”地一声!

    令狐冲被他一刀震开。

    “令狐兄,我当你是朋友,你却出剑攻我……不过我心中依旧敬你为人,因此我现在起身与你招架,你与这牛鼻子大可一起夹攻田某。”

    令狐冲看了眼天松道人,谁知天松道人看也不看他,退开站在一旁,冷冷的道:“我泰山派岂能与淫邪之人联手?”

    娇俏的小尼姑忽然道:“这位师伯你莫冤枉了令狐师兄,他是好人!”

    天松道人还要讥讽,有人截断道:“迟百城快死了。”

    天松道人一惊,看了眼地上进气少出气多的师侄,当即抱拳:“还请任少侠出手救下我这师侄性命,泰山天松,感激不尽。”

    任意好笑道:“现在求我救他?刚才却有那闲心与田伯光动手。”

    天松道人老脸一红,一粒丹药已落在他掌心。

    “护心丹,可暂时稳住伤势,快去找大夫吧。”

第七章 三剑绝艳!

    天松道人抱着迟百城已经走了,田伯光倒也没拦着他们,此时他看着任意,笑道:“早听闻武当圣手之名,今日一见就是有缘,任兄弟何不过来喝几杯?”

    任意摇了摇头,不应他话,反倒看向华山派的令狐冲问道:“你身上十几道伤口,想必是他留下的。”

    令狐冲颔首点头,小尼姑却开口道:“这位师兄,令狐师兄是为了我才受的伤,都是我的错,才……才……”

    任意忽然问道:“你是仪琳?”

    小尼姑妙目一眨一眨,道:“你,你认识我?”

    任意微笑道:“我认识你爹不戒和尚。”

    仪琳檀口微开,呆呆道:“我爹?”

    任意没作解释,又对令狐冲道:“你身上刀口有五处足可要了你命,看来他是真想与你交朋友,否则你早该死了。”

    令狐冲闻之,看向田伯光哼了一声,道:“承你田兄青睐,却是我令狐冲不敢高攀。”

    田伯光哈哈一笑,不以为意道:“令狐兄何必生气,讨厌的人走了,坐下,坐下!咱们接着喝酒。”

    正当他坐下后,任意竟站了起来。

    见此,田伯光大笑道:“好,今日除了令狐兄外,任兄弟也……”

    语声戛然,只见任意袖袍一卷,那被迟百城落下的长剑,飞入他的掌心。

    田伯光笑声立止,冷冷道:“看来武当圣手也要找田某麻烦。”

    任意淡淡道:“见你快刀,一时技痒罢了,不过你若接不住我三剑,也是会死。”

    田伯光的快刀,刚已震慑众人,就连泰山派的师伯也不是对手,令狐冲哪能想到这位武当派名传江湖的神医圣手,还敢找淫贼麻烦,甚至出口便如此狂妄……

    在令狐冲看来,这不仅是狂妄,还是无知。就算是他师父君子剑岳不群,也不定能在五十招内拿下淫贼,他竟说三剑?

    田伯光微微一愣,随而大笑道:“哈哈哈,想不到我也看走了眼,本以为你是个妙人,谁想你也不过是个蠢人。”

    “出剑吧!田也想见见你武当派的剑法。”

    剑已在手,这是柄很普通的剑,瞧着虽十分锋利,却没有足以炫耀的历史,没有历史的剑就是凡铁,甚至废铁。

    任意笑道:“放心,我不会杀你。”

    田伯光也一脸笑意的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就好像看见一个疯子,说不出的嘲弄,讥讽。

    他还是坐着,甚至刀也在鞘中,应付自如的姿态,显得有必胜的自信……可下一瞬,他那泰然的自傲神情,立即变得惊恐起来。

    任意挥剑,一刺!

    毫无征兆,亦无任何起手式,仿佛剑无须蓄力,剑招只有一刺。

    仅一刺,剑笔直而去,去势甚疾……

    剑锋锐进,剑光快的不可思议,这一剑快到了极致,这一剑也是田伯光行走江湖以来,见过最可怕的一剑!

    他根本来不及拔刀,这是他首次来不及拔刀,他才一动,剑光已至。

    剑光来得实在太快,比风还疾,因为这一剑已刺破了风,刺出了极锐之音!

    不能拔刀,只能退;田伯光急退,坐下椅子被他一腿蹬向了前方。

    剑光倏没,没人看清剑光如何消失的,他们只见那椅子化成两爿。田伯光一退十余步,退开了两丈,他也终于找到机会拔刀了。

    刀光一起,剑光却又盯上他。

    还是那快的不可思议的剑,还是那可怕之极的剑光。

    田伯光想招架,但不知如何招架;想要闪开,却闪躲不及;想出刀,更是绝无可能,他只有,只能再退,连退七步。

    终于有了空隙,终于他也出刀了。

    单刀一出,刀光漫天,刀如闪电劈下。

    这是他挥出最快的一刀,也是狂风刀法中最快的一式,这一刀他从未失手,但刀还没落下,剑已破入了刀势当中。

    刀无法落下了,因为剑抵在了咽喉。

    任意的剑,田伯光的咽喉!

    现在,刀缓缓的放下,落在了地上,扎进了楼板。

    田伯光额头沁出了冷汗,他脸色发白,他嘴唇发颤,他凝视着这柄刚才他不屑一顾的剑,过了许久,才缓缓道:“我,我从未见过如此快的剑!”

    任意笑道:“这件事本来大和尚会做的,我先替他做吧。”

    田伯光不懂,可他知道自己活下来了,因为剑离开了他咽喉,但他却没想到,一股断肠撕心,一股不可描述,无法言语的剧痛席卷而来。

    剑被任意随手丢弃在地上,鲜血忽然出现在田伯光两腿间。

    他没有惨呼,只是闷哼了一声,然后便咬牙切齿道:“不杀之恩,田……田伯光铭记在心,日后但凡见着武当弟子,我……我自当退避三舍。”

    说完,他抄起单刀,纵身从窗外跃下,不一会消失在闹市中。

    仪琳见着田伯光跑了,刚想向任意道谢,可二楼已没了他的身影。

    “仪琳师妹,那位已经走了。”

    仪琳俏脸略有遗憾道:“那位大哥走了么?我还想……呀!不行不行,我要去找师父师姐了,她们未见我人,想必已经急死了。”

    令狐冲看着这有些呆呆的小尼姑,直感到好笑,晃眼又见地上的长剑,突然出神起来……那三剑着实对他有着巨大的冲击。

    早闻武当圣手之名,只是他未想到,不过一名武当门徒竟有如此绝艳的剑法,令狐冲心中已是暗忖思索,他师父能否挡住那人的快剑?

    ……

    离开回雁楼,天空落下了水滴,雨水说来就来,骤雨急降。

    骤雨一扫街道行人,唯独任意却还在雨中漫行,他在想一件事……所谓语不惊人,不如不说;人不快活,死了算了。

    他要不要任意而为?

    生为武当弟子,自有诸多约束,但他只有十二年好活了,不纵意逍遥,是否太对不起这生来遭天妒的天资?

    忽有人喝骂,在雨声中隐隐传来。

    任意遁声而去,绕过大街,来到一处小巷。

    只见小巷深处,一青城派弟子一脚踢倒一个驼子,而另一青城派弟子剑刺出,抵在驼子胸前,笑道:“龟儿子那里跑,你若此刻把辟邪剑谱的秘密告诉我,再叫我三声青城派的爷爷,我罗人杰兴许便饶了你狗命。”

    驼子看来很年轻,脸色泥土混着雨水,嘴角溢着鲜血。

    不过随着雨水冲刷,倒让人瞧清了他样貌,正是福威镖局少镖头,林平之。

    任意看着林平之,林平之也瞧见了他。

    “任,任大哥,救救我。”

    短短四天时间,福威镖局已沦落至斯,任意微微一叹,迈开了脚步。

    但见来人白发蓝袍,青城派两人立即吓的浑身发颤。

第八章 寻仇的人

    暮色尽去,夜色降临。

    骤雨已停,不见繁星,不见皎月。

    衡山派,刘正风府邸。

    大厅内,只听得人声鼎沸,却是已有二百余人分坐各处,仍是众楚群咻,分头谈笑。而刘府家丁下人,来来去去,进进出出,纷纷送上清茶、面点、以及早有准备的好酒。

    外厅尚且鼓噪,内堂却安静许多,这里安置的是各大派弟子,还有掌门。恒山派群尼围坐在一桌,少不了华山派弟子,还有泰山派、青城派等……

    不过此间虽安静,但气氛并不像表面那么安静。

    华山派各弟子的脸色,有些难看。不久前,天松道人带着身受重伤的迟百城来到了刘府,在得知迟百城是被淫贼田伯光所伤后,泰山掌门天门道人立即大骂华山众人。

    得知华山令狐冲与田伯光同坐喝酒后,就算是府邸主人刘正风亦不知该如何劝说天门道人,不过在得知迟百城已无大碍后,他倒放下心来。

    便在此时,门外传来清脆且娇嫩的声音,叫道:“师父,我回来啦!”

    恒山定逸听到这声音,神色当即一松,但开口却是喝道:“是仪琳回来了?你还不快给我滚进来!”

    众人目光一齐望向门口,门帘撩起,众人眼睛登时一亮,一个娇俏的小尼姑怯步走进内堂,但见她脸如朝霞,目比秋水,肤如凝脂,容貌明媚照人,让人越看越觉得俏美,直令人舍不得移目。

    久时,注目之人,谁不为这如此美丽少女出家为尼,而感到可惜?

    仪琳走到定逸身前,盈盈倒拜,叫道:“师父……”刚吐出两字,她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师父,我……我险些见不着你老人家了。”

    声音不仅清脆动听,还十分娇媚,两只纤纤小手抓住了定逸的衣袖,那委屈的模样,天真烂漫,也让人瞧了心疼。

    忽然外边一阵骚动,几名青衣人抬着两块门板,匆匆进来。

    门板上卧着两人,确切来说是两个死人。

    青城派这边,掌门余沧海只瞥了一眼,瞬时双眼睁大,抢进至尸体面前。

    “是谁,是哪个贼人杀了我门下弟子。”

    死得乃青城派罗人杰和于人豪,余沧海转过身来,满脸寒霜,冷眼望向仪琳。

    仪琳被他一眼吓的连连摇头道:“我……我不知道。”

    听闻不知道,余沧海双眼更冷,更厉了,一步踏前,仪琳更显惶恐。

    见着徒儿被人吓唬,定逸起身怒道:“你想如何?她说不知道你难道没耳朵么?余沧海,你是以为我恒山无人?”

    余沧海对定逸却也有着忌惮,和她交手,心中亦无十分胜算,且她师门师姐定闲虽为人随和,但武功之高,天下皆知,纵然此刻他胜了定逸,也难免会后患无穷。

    这时,忽来幽幽一叹道。

    众人看见了刘正风,他站在罗人杰和于人豪尸体旁,双目甚有忧色,打量着却是地上被截断成片,碎裂成寸的碎片断刃。

    那里是两柄剑,除了剑柄外,剑身已成二十六片。

    期初,余沧海见着尸首已是大怒,根本没注意到那二十六块剑身碎片,也因他大怒,众人同样被吸引住目光,无人注意到。

    但这时刘正风所审视,二十六块剑身碎片吸注了所有人目光。

    余沧海凝视着剑身碎片,霎时无言……只见二十六碎片断口如一,长短无二,这已不仅是神兵宝剑,出手之人武功之高,怕绝不低于自己。

    天门道人出声道:“何等利器,竟能削铁如泥?”

    刘正风缓缓道:“并非是兵刃。”

    余沧海沉声道:“刘三爷知晓内详?”

    刘正风欲言又止,但死的是青城派弟子,更是余沧海亲传弟子,在他逼视下,终叹道:“此人以指为剑,使得,使得乃武当,神门十三剑!”

    此言一出,大厅内众人脸色大变,谁能想象到,会是武当派的神门十三剑,而且刘三爷竟说是以指断锋,那这人武功会有多高?武当有人以指,练成神门十三剑?

    无论是谁,群豪均是面若疑惑,煞有不信怀疑之色。

    天门道人亦是露出疑惑,问道:“刘师弟,你如何断定是武当派的神门十三剑?据我所知,神门十三剑近百年来都无人专研,即便冲虚道长亦不曾研习这门剑法,何况……何况你说是以指为剑?!”

    刘正风环顾群雄,摇头苦笑道:“众位有所不知,非刘某信口开河,能出此言,只因为在下三年前听我师兄谈及到一人。”

    众人疑惑更深了,刘正风定定神,续道:“三年前我衡山来了位少年英杰,他本意是想上我衡山天柱峰是为寻求一味药材,但衡山弟子却与其起了冲突,我那位师侄一口三尺长剑就是被那位以指断成十三片。”

    定逸接道:“那人所使的就是神门十三剑?”

    刘正风颔首点头:“不错,此事乃我师兄亲眼所见。”

    余沧海脸色一紧,却还问道:“既是莫大先生所见,那定不会有假,刘三爷可否告知我,那人是谁?”

    刘正风道:“他名声在外,各位难道还猜不出他是谁?”

    天门道人了然道:“刘师弟说的是武当圣手,任意、任少侠?”

    定逸笑道:“早听闻冲虚道长收一佳徒,近年来武当圣手之名,即是我也有所耳闻,想不到白发少年一身武功竟有这般境界。”

    说到这,大厅内议论声顿起……

    众人纷纷说起武当圣手来,近些年任意虽杀过不少人,但他救下之人亦是不少。年轻一辈,就数任意名声最响。

    余沧海听得众说,脸色难看至极。

    他早就想杀了那任意,得知此人真在衡山城内如何还能坐住?当即大喝:“青城派弟子随我走。”

    瞬间,身后十余人在他带领下,直径离开了大厅。

    所有人都知他这是去寻仇,定逸哼声道:“这余沧海难道想以大欺小?”

    刘正风正色道:“师太怕是不知,几日前青城派就有数名弟子死在任少侠手中,怕余观主真会亲自出手……为他徒儿报仇!”

    天松道人忽向天门耳语几句,天门、天松道人立即也跟着走了出去。

    泰山派一走,不少人纷纷离席……

第九章 天下第一快剑!

    天色已将近黑暗,死一般的黑暗静寂中,客栈随风传来了哭泣声。

    客栈内,六点烛火,照亮着两条人影……

    一个人对着灯火独饮,不声不响,也不知他在想什么;一个人已趴在桌上,醉死了过去。正因为他醉死过去,哭声方才止住,这人已经哭了许久许久了……

    林平之哭着求任意收自己为徒,哭着求他为自己报仇,更哭着讲述了林家遭遇。

    为了让独子活命,林镇南夫妇让林平之先走,至今还未有两人消息。而福威镖局上下被青城派灭了满门,从前的林家大少,现在也不过是个可怜的小乞丐罢了。

    人人都可以看不起他,人人都可以呵斥他,甚至连茶铺酒楼的店小二看他,都一脸的嫌弃,他再也没有福威镖局少镖头那种骄纵之气了。

    不过林平之对任意说再多,任意也没同意林平之任何请求,他与林家不过泛泛之交,或说泛泛之交也谈及不上,该说的他都说了,林镇南自己不尽心,怪的了谁?

    老酒下了肚,话就多了,话多的人睡去,任意却安静的很,像桌上那柄剑一般,安静的有如死物。

    他还是静静地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烛火。忽然间,烛火摇曳,十几条头裹白巾的人,大步而入。

    这群人,虽粗布麻衣,但手持利剑!

    任意喝着酒,端坐不动,这伙人一下子就把他给围住了,接着几人分若两旁,一身着青白道袍的道人,从中走了过来……

    任意见着这道人,当即笑道:“看你五短身材,你是余沧海没错了。”

    余沧海瞥了一眼看着桌上烂醉的人,听闻他话微微一愣,继而勃然大怒!本就盛怒难熄,为杀人而来,如今他再闻之这番话,他双目已恨不得噬人!

    生来就低人一等,自幼没少被人嘲弄,但余沧海在掌青城派后,世人谁还敢嘲笑他?几十年来从未有过,可眼前这人却敢!

    余沧海怒喝道:“你自认乃武当门徒就以为我不敢杀你?”

    任意轻笑道:“你来杀我的?”

    余沧海撕声道:“不错!”

    任意颔首道:“为何还不动手。”

    余沧海恨声道:“我只想叫你死的明白。”

    任意又笑道:“你是还想要与我讲理?”

    余沧海厉声道:“你先在福州府害我儿性命,随后我门下七名弟子再遭你毒手,如今在衡山城内又行凶杀人,我青城派九名弟子丧命你手,连我爱子一起十条人命,你认还是不认。”

    任意点头道:“的确是我杀的。”

    余沧海冷冷道:“你承认便好,各位也听见了,纵然他武当与少林乃白道之首,但我青城派却不是好欺负的,如今老道要杀这恶贼,还请各位莫要插手。”

    语声中,定逸、天门、松门,还有衡山刘正风以及华山几名弟子同时走进了客栈。

    话落后,纵然想开口帮衬的天门、松门道人亦是无声,唯独刘正风启口道:“任贤侄,你向来在江湖上行医布德,何故会与青城派为难,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

    任意看着他,道:“他们与我动手,想要杀我……我杀他们有甚不对的地方?”

    余沧海怒极反笑道:“若非你先害我儿性命,我门下弟子为何要杀你。”

    任意道:“那小矮子口无遮拦,我不过出手教训了一番,是你门下弟子只想着林家辟邪剑谱而不就医活命,怪的了谁?”

    余沧海喝道:“龟儿子还要诡辩?”

    任意淡淡道:“那就不说好了。”

    “你……”

    怒气攻心,如何还再能言语?

    余沧海没有出手,可在任意身周十几名青城弟子却立即出剑。

    但见剑风锐进,光芒耀眼,剑花朵朵,有如黑夜繁星,千点万点的朝着他飞洒而去……任意整个人都被寒光笼罩,他浑身上下,都仿佛被剑锋锁定。

    瞬间,他仿佛就要死在乱剑之下,几乎每个人都这样想的,然后每个人就见到在寒光中,一道剑光掠了出来!

    十三柄长剑交织出了漫天寒光,然而剑光掠起后,就逼住了寒光。

    剑光过处,寒光霎时全熄,只听叮叮叮叮叮……

    十三柄长剑被一剑逼返,十三名青城弟子被一剑迫退,就连余沧海也被这惊天剑法骇的连退数步。

    任意站了起来,所有人都看着他的人,还看着他手中的剑!

    那是柄普通平常的铁剑,当他把这柄普通的铁剑拔出来后,所有人都见着了天下无双的剑法!

    正当他们看得目瞪口呆,尚不及开口说些什么时,就见到任意端酒杯一饮而尽,逐而微微一笑,说道:“诸位,可准备好……共赴黄泉!?”

    话音刚落,人已一步踏出,白发蓝袍化成一条虚影。

    虚影变幻莫测,飘渺而无迹可寻,虚影掠去,铁剑随手挥起。一时间,任意所创的惊天十三式,从剑锋一一流出,化成了十三招绝世无双的剑法。

    在这快到了极致的十三剑下,雾一般的血珠突然四溅,鲜血激飞,迷漫了每个人的眼睛。

    剑光伴起来鲜血,而血雾散的时候,十三名青城派弟子已倒在血泊之中。

    银发白手,苍白的手握着猩红的剑!

    余沧海的脸色更苍白,他看着地上的死尸,终于慢慢地抬起头,凝视着任意手中,那正在滴血的剑。

    “你……你……”

    一时间,余沧海忽然说不出话来,再见着任意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时间,余沧海身形一颤,道:“你……你想如何?”

    任意轻笑道:“我若说理,你就该好好听我的,不论你心中服不服气,都该忍着。同样,我若拔剑,就绝不会与人讲理说法,如今你只能下去陪他们一同上路。”

    寒光陡闪,余沧海手中长剑,猛地疾刺,直指任意胸口。这一下突然发难,出招快极,剑招如梦如幻。

    余沧海手一动,青城绝学‘松风剑法’被他使出,剑锋如松之劲,如风之迅。松风剑法被他运用得风雨不透,竟然不露丝毫空隙。

    任意的剑也出手了。

    铁剑出手,一剑直去。

    可是就这一剑,刺入了余沧海的剑光中。谁也看不出这一剑是怎么刺进去的,只听见“叮”的一声响。

    风雨不透,不露丝毫空隙剑光消散了,亮如闪电般的剑光却还在。

    余沧海蓦地瞪大双眼,他没想到任意竟一剑就破了他松风剑法,他惊骇的立即折剑而回,根本不再出招,反而回剑急退。

    急退中,剑光追身而来!

    一柄平凡无奇的铁剑,忽然逸去,竟来得完全无影无踪,谁也看不出他这一剑是如何出手,是从哪里刺过来的。

    见到他第一剑时,余沧海本已觉得那是当世最快的一剑,再见到他第二剑时,余沧海就又觉得第一剑还不算是天下第一快剑。

    而今,余沧海才终于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快剑”,天下第一快剑!

    闪电惊虹,一瞬而没。

    这道平平无奇的铁剑,只在余沧海咽喉蜻蜓点水般的稍作停留,便刷地收回剑鞘之中,完全消失不见了。

    好像完全没有刺出这一剑一般。

    铁剑消失后,余沧海也站定住了身子,站在那,剑也还在手上,但他瞪着双眼,眼中流露的,是不可思议的迷惘,是不可形容的恐惧。

    人还站着,似乎并没发生什么,众人眼见,所见……也确实没见着什么,好像没有什么变化,任意为何收剑?

    没人能明白,就连定逸、天门、松门,还有刘正风都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他们只是猜到了一些,一些很可怕的‘事’。

    鲜血慢慢地从余沧海咽喉处沁出来,开始的时候还很淡。

    这时众人才明白,血未流下,是还来不及流下,突然‘噗’地一声,那里咽喉处绽裂开来,鲜血顿时激飞。

    余沧海死了,他倒在了地上,没有人出声,甚至他们都不敢出声。

    任意握着剑鞘,转过身,向几人微微点头,走出了客栈!

第十章 纵意逍遥决

    大好的一天,艳阳东起。

    人群熙熙攘攘,任意的手里紧紧地握着一手柄铁剑,一两二钱的铁剑。

    银丝披肩,黑鞘吞口;银白与漆黑,象征的是悲伤和不祥,而他那双空虚且寂寞的眼睛里,就仿佛真的可以看见死亡!

    如今的任意就像变了个人,他眼神虽充满着死气,但他的人,却透着年轻人的朝气。

    面上犹自凝结着一丝微笑,看来平和安适,他笑的很自在,笑的也很俊逸,他整个人都似乎不受约束一般,予人一种朝气蓬勃,桀骜不驯,有点轻狂,还有点恣意的味道。

    此时的他,却是比任何年轻人还像年轻人。

    街道上行人来来往往,任意也是其中一员。可在艳阳下,韶华白首,他又显得那么格格不入……天地间仿佛已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的眼神空虚、寂寞,可他整个人却是自由的,自由自在,无拘无束,落拓不羁。

    任意人在行,思绪却是纷飞……

    他一身所学甚为广泛,十二岁之前,已掌握武当三十三门绝技,而后六年里,他行遍江湖各地,见识过不少江湖人物,也读得了各种武功。

    奇才天纵,无碍于博而不精,他倒因学而明,明而通,通而晓,各种武学技艺皆如千锤百炼,造诣惊人。

    博采众长之下,于三年前,任意集武当梯云纵、八步赶蝉、八禽身法、瞬息千里,亦有三叠云,飞沙走石、缥缈术、幻魔身法、踏雪无痕等十余轻功身法,草创‘纵意逍遥决’。

    纵意逍遥决,运之乾坤阴阳,身藏八卦,步踏九宫,内合其气,外合其形。经三年改进,日臻完善,纵意逍遥决已有穿云式、纵地式、怜风式三式步伐。

    其中‘穿云式’乃提纵之术,注重身法的轻灵,不以步法多变来迷惑对手,要旨是身形轻巧,高低进退自如。

    ‘纵地式’登高追逐,考较耐力,气息悠长,动势以心行气,呼吸深长如急息,久之浊力换尽,气沉丹田,不散不断,腰似车轴,气若车轮,不作滞待便可神行数十里。

    ‘怜风式’精于变化,俨于疾,身似闪电,步伐内藏九宫八卦等诸多阵法变化,步履轻疾,伴风而去;横纵挪移数丈,亦不过须臾之间。

    任意自创的‘惊天十三式’正因有‘纵意逍遥决’相佐,方达天下至快剑法。

    “喂,任大哥,你等等我。”

    一个悦耳清脆的呼声,一听就是一个极其灵动极其可爱的小姑娘。

    在任意身后跑过来个人,十三四岁,黄衫轻衣,圆圆的脸蛋,大大的眼睛。她两只上翘的角辫,随着人摆动,脸上沾着些许草屑,神态天真烂漫,说不尽的纯真可爱。

    她那双漆黑的大眼,滴溜溜一转,又有那么些狡黠和顽皮。

    来人正是黄冈山捉蛇的女童。

    “你跟着我做什么?”

    女童问道:“你是不是去参加刘爷爷的金盆洗手大典?”

    任意道:“那又怎么样?”

    女童嘻嘻一笑,说道:“那就一起,我也要去,我姓曲,名叫非烟。我爷爷叫我非非,你也可以我非非。”

    任意瞥了她一眼,什么话都没说。

    曲非烟抓住了他右手,突然道:“任大哥,我一个儿孤苦伶仃的,没人陪我玩儿,要不你就陪我玩会?我带你去个有趣的地方。”

    她拉着他,却没拉动。

    任意淡淡道:“你不怕我杀你么?”

    曲非烟眨着眼睛,一点也不怕道:“你为什么要杀我?”

    然后下一刻,她左边角辫就被任意扯住了。

    “唉唷,你快放手!”曲非烟眼泪说落就落,她不仅立即哭起,口中还道:“大欺小,不要脸。你再不放开我就叫我爷爷打你!”

    任意撒开了手,笑了笑道:“你爷爷呢?”

    哭声立止,曲非烟道:“你要找我爷爷?”

    任意点了点头。

    ……

    巳时二刻,刘府内比前两日还有热闹几分。

    将近午时,几百位远来之客,似流水般涌到。其中有日夕的丐帮副帮主,也有郑州六合门、东海海砂帮、南海朱砂门等诸多门徒,帮主、门主、掌门。

    这些人中,有的固然在江湖上颇有名声与地位,却也有些不三不四之辈。几百号人物有的互相熟识,有的只慕名未曾谋面,不过大厅上招呼四起,诸多引见作介,已是喧声大作。

    天门道人和定逸师太皆在厢房内,不与众人寒暄。

    忽地,门外鼓乐声大作,群雄一怔下,但见刘正风一身崭新熟罗长袍,行色匆匆地从内堂大步走出。

    掠之,刘正风对众人微微拱手,便再快步走向门外。

    少顷,过了一会,一个身穿官服的官员在他陪同下走了进来,众人只感奇怪。

    官员昂然而入,居中一站,身后的衙役右腿跪下,双手高举过顶,呈上一金色卷轴。

    这一下,所有人都明白那卷轴为何了,可疑虑却是更多,只听:“衡山刘正风听旨。”

    群雄即便已经知晓,但心中也难免再吃了一惊,刘三爷金盆洗手,封剑归隐,那是江湖上的事情,为何朝廷有官员来宣旨?

    诸多猜疑顿起……

    “微臣刘正风听旨。”

    微臣?所有人无一不愕然。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竟湖南巡抚奏知,衡山刘正风,急公好义,功在桑梓,弓马娴熟,才堪大用,着实授参将之职,今后报效朝廷,不负朕望,钦此。”

    议论上立起,谁也没想到衡山派的刘三爷竟会被授官,江湖人皆有不问朝堂,自在逍遥之意,为何刘三爷退隐后反而步入朝堂?

    几乎所有人都面面相觑,脸色极为诧异。

    而在得知有人宣旨后,泰山、衡山、华山派等人也出得大厅。

    刘正风与官员寒暄几句,便送出了府外。又过片刻,他回来接着走到群雄身前,满脸堆欢,揖请众人就座。

    众人既诧异,却也只能纷纷坐定,下人这时献菜斟酒。刘正风两位弟子米为义和向大年皆上前招呼客人。

    刘正风朗声道:“众位英雄,众位朋友,刘正风先在此多谢诸位远道光临,实乃感激不尽。兄弟今日封剑金盆洗手,从此不过问江湖上的事,方才……想必诸位也见着了,刘正风已受朝廷恩典,从今日起,兄弟将退出武林。如此,望各位做个见证!”

第十一章 洗手,杀人

    澄清来由!

    刘正风再做一揖,接着转身向外,面朝衡山方向:“弟子刘正风,承蒙恩师青眼,收录在衡山门下,授以武艺,尚未能光大衡山门楣,弟子惭愧。幸有莫师哥主持我衡山派,刘正风庸碌而无所作为,今后只得专心仕宦,也决不再用师传武艺,若违誓言,有如此剑。”

    长袍一摆,手腕倏翻,从袍底抽出长剑,双手使力一拗,铛地一响!

    剑锋应声而断,分开两截,顺手让断剑随落,只听“噌噌”两声轻响,断刃断剑竟没入青砖之中。

    群雄惊见,皆是骇异非常,自断剑轻而易举的插入青砖,亦可知这口宝剑极其锋利,徒手折断一口削铁如泥的宝剑,这手段已是江湖中一流高手的造诣。

    见着这位刘三爷有此武艺却还甘愿入朝为官,无数人不为之叹息、惋惜。

    不过刘正风却面露微笑,在两个徒儿陪同下,他走到小架旁,随而捋起了袖口,伸出双手……

    正当他要双手沁入金盆之时,大门外有人厉喝道:“刘三爷,且慢!”

    群雄一愣,刘正风一惊,抬头转眼,只见刘府大门忽然走进四名身着黄衫的汉子。

    四人阔步而入,越过群雄,站定在左右两侧,接着又一位身材甚高的黄衫汉子,从四人之间昂首直入。

    他手举一面五色锦旗,旗上缀满了珍珠宝石,一展动处,发出灿烂宝光。

    在场众人均认得这面锦旗,它来头甚大,这是五岳剑派,嵩山左冷禅,左盟主的令旗!

    高大的汉子走到刘正风身前,举旗冷然道:“奉五岳剑派左盟主之令,刘师叔金盆洗手大典,还请暂且押后。”

    刘正风稍一躬身,道:“尚不知左盟主此令,是为何意?”

    来人神情不卑不亢,语声平静道:“弟子实乃奉命行事,盟主用意,不敢妄加猜测,还请刘师叔恕罪。”

    封剑洗手大典,嵩山派本就无人应邀,如今却忽然出现,还持令阻止……

    刘正风心中淡出一抹不安来,面上依旧笑道:“贤侄可是千丈松、史登达,史贤侄?”

    脸上虽还笑的出来,但心中却是一凛。他并非初出茅庐无知之辈,自然从来人阵仗瞧出了端倪,他们此来绝不会是见证大典的。

    来人躬身回礼道:“嵩山门下史登达,拜见刘师叔。”礼住,他又转身面向几人,行礼道:“弟子见过几位师伯、师叔。”

    两侧四名黄衣汉子同时躬身行礼。

    定逸师太却是一点也没瞧出什么来,她面上喜欢,道:“好好好!咱们学武之人,在江湖上逍遥自在,何故要入朝为官?此事是该阻止,你们来的好!”

    刘正风脸上笑容已经敛去,面色沉重道:“昔年我派为对抗魔教而结盟,只望同心同德、团结互助。若遇上与五派相系的大事,我等自当听从左盟主号令。可如今在下金盆洗手,也不过是刘正风的私事。”

    他微微一顿,再抱拳道:“还请史贤侄告知盟主,金盆洗手之事,刘某就不奉旗令来,望尊师恕罪。”

    语住,人已走向金盆。

    突然银光闪动,伴着破空之音……刘正风连忙后退,只听得叮的一声轻响,地上落下两颗铁珠;随而金盆倾倒,呛啷啷地掉了下来,满盆清水泼洒在地。

    黄影晃动,在檐上屋顶,飞落一人。

    来人在四十许间,中等身材,身形瘦削,口鼻间留了两撇鼠须,神情倨傲。

    “奉盟主之令,不许刘师兄金盆洗手。”

    刘正风认得来人,此人是嵩山掌门左冷禅的四师弟费彬,其大嵩阳手在江湖中威名赫赫。费彬说完话,目光落在了史登达身上。

    史登达微微点头,朗声道:“万师弟,将人带出来吧。”

    他人面向后堂,见着如此一幕,刘正风如何不知这些人做了什么,惊怒交加,正要大声质问这些人时,后堂却一片寂静,根本无人应话。

    史登达眉头一皱,再度开口:“万师弟……”

    “咯咯咯……别叫了,他们都死了!”

    一阵清脆的笑声,费彬、史登达等人脸色一变,就见后堂走出一人来;一个十三四的女童,一脸欣然的笑意,欢跃的走了出来。

    没人注意这女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女童身后。

    见着身后之人,费彬、史登达脸色再变,大堂众多群豪亦是露出动容之色。

    两日前,那个夜晚所发生的事,如今还历历在目,犹似片刻之前。他们见证了青城派掌门余沧海,携之门下十三名弟子之死,亦是见证了一柄极快的铁剑。

    铁剑就在那人手中,众多宾客,但凡是见识过那道剑光,那柄铁剑的人,无一不感觉项颈一冷,浑身一寒……

    即便铁剑未曾出鞘!

    史登达厉声道:“我嵩山各位师兄弟呢?”

    任意淡淡道:“死了!”

    史登达双瞳蓦地睁大,声恨道:“是……是你杀了他们?”

    任意颔首道:“不错!”

    史登达大喝一声:“你找死!”语落,他右手扬起,自肩后而去……呛地一声!负在背后的阔剑被他拔了出来。

    费彬早闻武当圣手之名,江湖有传其人除了医术了得外,武功也相当厉害。若后堂十几名弟子真被他杀了,那史登达绝不会是其对手。

    念于此,费彬出声呵斥:“住手!”

    然而史登达怒火攻心,根本没听见,剑既已出,说甚他都要杀了任意。

    剑光暴长而出,攻势疾发,如长枪大戟,大开大阖,一口阔剑就这么霍霍迫来。

    嵩山十七路剑法在他手中施展,气势森严,虽少了剑中轻巧,却是有如长江大河,滚滚而上,只见他锋口横削,俨如狂风扫叶。

    史登达不过是嵩山派弟子,可见着他如此剑法,众人无不一惊。

    阔剑逼来,但铁剑却还收在鞘中,剑鞘仍握在任意手中,每个人都瞧见了苍白的手,握着漆黑的剑鞘。

    然后,阔剑剑锋即将削入身躯,接着,剑光惊起,剑光倏没!

    阔剑停在了任意左臂三寸之地,铁剑却已自史登达前喉刺入,颈后穿出……

    一切只发生在瞬间!一切变化容不得人眨眼!

    天下第一快剑,每个人也都瞧见三尺长的剑锋是如何做到的。不过是一刺,铁剑一刺,去得实在太快了,快的让人心生恍惚,快的无人可以反应。

    剑拔出,史登达就扑面跌倒。

第十二章 那一剑的风采

    史登达没了声息,就这么死了。

    再见着这一剑,无数人身子愈发冰冷了,只有‘大嵩阳手’费彬气得浑身发抖,暴喝道:“武当圣手、任意!你好大的胆子,好大的威风!”

    他一言甫毕,四门嵩山弟子纷纷拔剑。

    见于此,得任意出手保住徒儿性命,还有他帮衬过自家师弟的天门道人忍不住了,他人上前两步开口道:“费师弟且慢,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定逸师太又插口道:“不错,老尼姑也不知事情原委,费师弟还请明言。”

    费彬不语,目光死死盯着韶华白首的青年。

    而任意身旁的曲非烟却接话道:“他们该死,这些嵩山狗贼想挟持刘爷爷的夫人,还有刘姐姐和两位哥哥。”

    众人目光转注,看向费彬。

    他也不再默然,启口道:“定逸师太,你乃佛门中任,自是不了解旁人的鬼蜮伎俩。此事我嵩山派只为武林同道,方出此下策。各位大可细思,衡山派刘三爷江湖名声响亮,是武林中的英雄豪杰,何必自堕朝廷鹰犬?且刘三爷家财万贯,贪图财富更谈及不上。”

    语一出,群雄皆是神情恍然,接着又是疑惑顿生。

    定逸师太眉头一皱,天门与松门师兄弟相继一视,一时均不知该如何说好。

    而费彬看着刘正风,森然道:“左盟主有令,要我等向刘师兄查明……刘师兄是否与魔教暗中有过勾结!可是设下了阴谋,对付我五岳剑派,及武林一众同道?”

    此言一出,喧声大作。

    刘正风正色道:“在下一生从未见过魔教教主,何来勾结?所谓阴谋又是从何说起?”

    费彬截道:“魔教中有一位护法长老,叫作曲洋,刘师兄可敢说句你不相识?”

    刘正风本还一脸正色,但听着‘曲洋’一名后,霎时变色,唇紧而不再答话。

    于瞬,所有人的眼光都忽然落在了他的身上,可刘正风仍不置答,甚至阖上了眼目。

    “各位瞧见了!”费彬冷笑一声,继道:“刘正风默然不语,意作顽抗,我等只能押解他面见左盟主,好查清此事。而这位武当任少侠亦有嫌疑,他杀我派门人十数人,嵩山派不会就此罢休。”

    有风飒然,屋上、大外、厅角、院中、前后左右,忽地数十人飞身落足在两人四周。

    来者,俱是黄杉劲衣,东西两侧各有一人为首。其一是个身材魁胖子,他是嵩山派掌门人的二师弟‘托塔手’丁勉,其二那人极高极瘦,是‘仙鹤手’陆柏。

    这二人同时对华山、恒山、泰山三派拱了拱手,便拔出长剑。

    众人骇退,唯独定逸、天门与松门三人未曾动过。

    徒然足音轻至,一个青衫书生踱了出来,轻袍缓带,右手拿着折扇,看着甚是潇洒,他神情郑重道:“刘贤弟,你若与那曲洋素不相识,大可说来,何故默然不语?”

    “多谢岳掌门!不过……”语顿,刘正风又叹了口气,继而道:“在下与曲大哥结交之初,心中已料有今日。”

    闻得此言,霎时之间,大堂内嘈杂一片,众人猜测他十有抵赖不认,却不想他竟直言而出,他怎就敢说出来?

    “曲大哥和我一见如故,我和曲大哥相交,只是研讨音律。不问正邪,不谈江湖纷争,我二人因音律,互作知己。”

    丁勉厉道:“你终于承认了。”

    刘正风脸上露出了一丝凄凉的笑容,他还欲再说时,有人打断了他。

    “好了,絮絮叨叨说够了。”

    开口之人是任意,所有人都瞧见了他一脸的不耐。

    丁勉呵斥道:“武当任意,想不到你也与魔教勾结。”

    任意道:“几日前,我已叛出武当。”

    松门道人急道:“任少侠怎能说这等糊涂话,你乃武当……”

    任意打断道:“你们不懂!”

    “不懂?!”

    任意颔首,缓缓道:“我年幼时便喜欢悠闲自在,无拘无束。可任意五岁拜入武当,因师门之故,自十二岁起,步入江湖,六年来许多事我都抑住了自己性子。”

    松门道人皱眉道:“这与你性子有何关系?”

    任意幽幽道:“我取名任意,行事自然要‘任其所意,随心而为’。”

    陆柏冷然道:“多说无益,你自甘堕落,投入魔教,今日我等岂能再容你。”

    任意笑道:“你说我投身魔教,那便投身魔教吧,任意此来不是与尔等说理的,我来只为杀人!”

    陆柏、丁勉、费彬,以及嵩山诸多弟子愕然,而群雄动心骇目,竟不觉的倒退了一步,已有不少人响起他那日,对余沧海所说的话来。

    “我若说理,你就该好好听我的,不论你心中服不服气,都该忍着。同样,我若拔剑,就绝不会与人讲理说法……”

    他难道要?

    那柄平平无奇的铁剑,突然扬起。

    他人神奇地消失了!

    一片剑光之后,一名嵩山弟子的头颅,冲天而起……

    “大胆!”

    陆柏、丁勉、费彬三人当即出手,他们三人几乎是同一瞬间往任意抢近。

    三条人影纵横穿插,辨不出谁是谁来。只听风声急响,只见一柄剑卷起一片剑花,向着任意连挥七剑。

    而另一柄剑也化为一片卷地狂风,横扫任意的双膝。

    这两剑刚烈、轻灵,不但招式猛然无匹,配合得也非常的好,本是师兄弟,平时就常在一起练武的,同时出手自然同心同意。

    而落后一剑,剑光如匹练长虹,从剑端飞舞而出,剑光从空撒下,遍体笼罩。

    任意身形一折,身姿悠柔飘逸,一退竟闪去了三人夹击,其步伐之妙,身法之奇,直可说兼鬼神莫测之机,而具巧夺天工之技。

    三人面色各自变了变,接著挥剑再去。

    余下嵩山弟子也作反映,于瞬,剑光漫天而起。

    惊天十三式,每一招都在每一天中,经得任意改良,每一剑都在改善之中,一剑一式如今再使出,缺陷再少一分,剑也又快了一步,此时也莫可抵御。

    七名嵩山弟子拦住了他,剑光一闪,一闪的剑光。

    一剑就斩下了三个人头!

    剩下四人惊惧、直愣。但很快的,他们的眼里又见着了剑光,剑光骇住了他们的身形,铁剑森寒,砭人肌骨。

    剑锋轻轻一划,四人咽喉被割出一道合不上的口子。

    陆柏、丁勉、费彬三人夹击而来时,他一纵身,已掠入人群。

    三人紧蹑而上。

    快是一种刺激,还是是种令愉快,激悦的刺激。快马、快船、快剑、快刀,都能给人难以形容的享受。

    任意身快、剑快,剑意比人,比剑,还快!意在剑先,剑随人至,陆、丁、费三人莫说是杀人,甚至连碰触他的衣角都似做不到。

    近在眼前,差之毫厘,却谬以千里。

    地上又多了几具死尸了,嵩山弟子还剩十一人。

    大堂群雄看得眼花缭乱,一个个屏了呼吸,目注斗场。任意铁剑飘瞥,剑锋刺入了剑光当中。

    刹瞬之间,五人咽喉飘落血花,五人倒下。

    他们已经看出了不对,他们几乎是亲眼目睹他是如何杀人的,他们油生退意。

    费彬最先动作,他骇然的不敢再去追击那条有若虚无的身影,他先罢手退开,亦是最先被剑光追上。

    这一剑迅若星火,费彬瞧出了这一剑的可怕,他骇然间强压心中惧意,用尽全身功力,回剑一刺,剑锋破气而出……

    陆柏和丁勉二人,终于找到了机会。一人手中的阔剑劈向了任意背脊,另一人横剑削去,削向任意的脖颈。

    三人杀招齐出,旁人都以为局势逆转,他会死在三人合击之下。

    ‘纵意逍遥决’之精妙,他人如何知晓,怜风决即可在这方寸刹那间,挪移闪去,但任意却没有避,没有退,他眼中甚有一点明光。

    谁也不知下,惊天十三式的剑招统统涌入他脑海,一招快过一招的十三剑,在脑海之中回旋、碰撞,又被拆解,接缓缓融合……

    手中铁剑,在他不经意间挥了出来!

    一道惊鸿剑光乍现,于虚空中蜿蜒游动,有若鬼斧而雕凿出了一道秒若天成的剑痕,凝而不散的剑痕。

    夺目惊魂,那一瞬间的光辉,美的让人心动,心碎。

    三人身形一滞!

    随即,陆柏迫退、丁勉迫退、费彬迫退……三人被逼退出十步。

    发生了什么?

    一片死寂中,血色骤起!

    猩红的鲜血突然从他们咽喉激飞了出来,陆柏跪倒,丁勉跌倒,费彬虽还站定,但他的头却跌落在地上了。

    是那一剑?是刚才那一剑?

    只一剑,仅一招?陆柏、丁勉、费彬就都死了!

    清风一拂,拂出了寒意,不声风中的冷,寒意来自众人心中,无数人打了一个寒噤!

    任意收回了剑,看着三人……眉宇间有些愉悦,又有那么一些不甚满意。

    他,让人看不懂的,摇了摇头。

第十三章 找人,杀人

    堂上,皆是江湖人,江湖人士本就在刀口上打滚之辈,可见到这等屠杀惨状,也不禁心惊肉跳。

    有些武林前辈,各路有声望之人想出言阻止,但任意出手太快,该说是杀人太快了,先见这般惊人剑法,稍有一愣,再犹豫之际,地上已然尸横遍地。

    十数具尸体倒在血泊之中。

    任意目光所及,众人无一不骇然心惧。

    寂静片刻,岳不群突然道:“任少侠出手,未免过于残忍些。”

    任意转过头来,目如寒星,却面带微笑的望向他。

    “既是杀人,有何残忍一说?既是我残忍,你难道是想为他们出头?岳掌门也想找死?”

    此言一出,堂上之人莫不是觉得他疯了,适才他已夺去数十名嵩山弟子的性命,就算五岳剑派左掌门三位师弟,也死于他剑下。

    他难道还没杀够?还要找华山派的麻烦?

    岳不群面色微变,心中却是一片凛然,正正神色,冷冷道:“天下英雄在此,你任意若还敢行凶,岳某保证你必会化为肉泥!”

    任意轻晒一声,道:“我不信,不若试试看?”

    定逸师太惊怒,她性子本就刚强,且明白分明,如今任意如此一说,即便此人救过自家徒儿仪琳,她也忍耐不住。

    “恶徒,住口!”

    呼的一掌,向任意击了过去。

    定逸师太本来不以掌力见长,可是这一出掌,却依是变幻莫测,迅猛无比。

    一掌泛起来了掌风,浮动了银色蓝袍……任意袖袍舒展如绵,探出左手,武当棉掌运行成环,看似绵柔,却迅猛而出。

    双掌相交,开始还各有相持,可任意掌心一震,余劲勃发,定逸师太立即被一掌逼退了回去。她一退七步,得以天门道人出手才稳住身形,胸口一甜,一口鲜血涌到了嘴中。

    在岳不群身后,有人大喝。

    “魔道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大喝之人乃华山二徒劳德诺。

    一喝后,劳德诺拔出长剑,登时华山门人纷纷拔剑!

    师门受辱,几人早就安耐不住,梁发、施戴子、高根明、陆大有、令狐冲几人齐出,一道道剑光飞去,刹那间飞向任意!

    岳不群正要大声喝止,但他就又看到那一剑的风采。

    挥剑时伴着一声清啸,寒光从剑锋流溢,冰冷而又带几分辉煌……平凡的铁剑,辉煌的剑光!

    那已不是剑法,那仿佛是一种技艺!

    有如观音扬技洒水……那般的自然,宛若天成般的自然。铁剑一出,剑法中的精微、奇妙、迅疾,全在任意随手挥洒的一击中,全逼发了出来。

    只听得一声金铁交鸣,声如乐曲一律;六人迫退,随而呆滞,接着六剑断飞,凭空落下了几片剑刃来。

    任意笑着道:“人生总有些事你去做了,方才知道自己多么愚蠢。”

    看着他的人,他的剑,他踏前一步!

    岳不群骇然一退,霎时祭出了长剑,手在发抖,剑在微颤。

    忽然间,清风中伴有音律,众人耳畔,传来了瑟瑟的胡琴声……凄凉的琴声,似叹,似泣,断续之音,如是谱出了今日血色的悲切。

    刘正风听着胡琴,当即就知道是自己师兄莫大在府外。

    “罢了,杀你也不急于一时。”

    铁剑回到了剑鞘,任意已转身离去……离去的人走向人群,人群顿时分开,各自让道。

    ……

    任意脚步不快,等他出了衡山城后,夕阳已经西下了。

    夕阳下的背影,有那么点空虚,那么点苍凉……当一个人取胜或杀人之后,除了那瞬间的满足和骄傲外,伴随而来的,还会有一些空虚和寂寞。

    任意走得很慢,但他知道自己想要去哪。

    自今日后,他叛出武当,还有斩杀青城、嵩山派数十人之事,一定会被传开。

    “这么做,你是为了什么?”

    语声随来,在他身前的树后,一个瘦瘦的人影走了出来。手拿胡琴,面容枯槁,但凡第一眼见着他的人都会把他看做一个随时会倒毙的老人。

    来人是衡山的莫大先生。

    “莫大先生说的是什么?”

    莫大先生望着他,似首见一般认真打量……

    “你杀人很果决,没有丝毫的顾忌。”

    任意笑道:“因为我已放下了那些顾忌。”

    莫大先生点头道:“你我虽仅仅见过三次,但这一次你真的变了。”

    任意幽幽道:“以前我不过是抑住了自己性子。”

    莫大先生忽然问道:“你可是身患重病?”

    任意意外道:“先生何故这般认为?”

    莫大先生盯着他半晌,微微轻叹,道:“少年白发,若是常人怎会少年白发……可否告知老朽,你所染是何顽疾?”

    任意微笑道:“未老先衰症!”

    莫大先生深深道:“无药可医?”

    任意淡淡道:“或许也能医,只是六年来,阅尽药书古典,寻遍名医两方,都拿它没有办法,索性我也不管它了。”

    莫大先生露出了恍然之色,随而继道:“今后你打算如何?”

    任意平静道:“找人,杀人!”

    莫大先生面色变了变,问道:“你要杀谁?”

    任意微微一笑,道:“江湖人图个逍遥自在,快意恩仇。任意想做个最自由,最自在的人,既是如此,死的人必然不少。”

    莫大先生定睛望着他,又过半晌……

    “你这样不好,难道就无他事可做?”

    “自然也有。”任意显得有些自得道:“从记事起,我便发现自己有过目不忘之能。而后我五岁拜入武当,习武练功,武当每一门绝技我皆能掌握,平常招数瞧上一遍,既可刻入脑海,过的十年亦不曾忘。”

    莫大先生赞道:“无怪乎你小小年纪,一身武艺已出神入化。”

    任意笑道:“所以在武道一途,小子有着常人难及的天赋。所谓勤学苦练,练武与他人而言,那并不是件开心的事。可在我这,别人付出艰辛与汗水所得,我却能顷刻间掌握,这是件极为愉快的事。”

    “武学一道,如逆水行舟,无论是谁想要再进一步,皆是千难万难。”莫大先生有感而言,再道:“以你如今的境界,再想突破……”

    任意截道:“如今这个江湖,有五人能帮我,可惜有两位任意并不方便去寻他们,所以我要找那三个人。”

    莫大先生问道:“除了冲虚道长和方证大师外,那三人是谁?”

    任意道:“风清扬,任我行,东方不败!”

    听到三人名字,即使是他,也露出了动容之色。莫大先生没有再多问下去,左手握着胡琴,双手向任意拱了拱,说道:“我代刘师弟,谢过任少侠。”

    任意摇头道:“不必了,咱们也就此作别吧!”

第十四章 为得一剑

    夜已渐深,弦月高挂。

    银辉洒下,河水映着月光流动,一叶扁舟在河上随流而去。在小舟一头坐着个不太像年轻人的年轻人,他右手持着一柄铁剑,左手也抚在剑锋上。

    三尺长的剑锋并不太锋利,上面已布满了缺口,但如今这柄铁剑已然成为了江湖上最锋利,也最为可怕的宝剑了。

    铁剑饮了血,剑身变的有些暗淡了。

    蟾光闪动在任意发髻上,银发似乎也映照着银辉,而任意脸上透着种很奇妙的神情。有些高兴,又有些不满,再看他的眼睛,似乎还有一些莫名的光辉。

    忽然他站了起来,在他站起来后,他整个人都似乎变了。

    挺直的背脊,屹立在船头的笔直身影,任意整个人都像一柄剑,是即将出鞘,最可怕时的剑。手上,剑身在月光下闪烁着剑光,从剑锋中渗出了寒意。

    他的人也一样。

    在他站起的一刹那,他的人都似乎散发着光辉,连骨髓都冷透的寒气,也有若是从他那身躯中,侵了出来,河水都似乎变冷了。

    这具身躯仿佛敛束着无穷无尽的力量,或许这股力量一直在,只是之前它并不外露。

    任意手一动,剑光已飞起!

    一剑轻飘飘刺出,看着不甚多疾,剑光却是连闪了七次。

    铁剑开始变化,招式开始转换起来,来得就像是风一般,是那么的自然。

    剑光越闪越亮,剑光越闪越疾,淅淅的雨水忽然滴落……

    任意随手挥洒,看似轻松,但就每一招,每一式都惊出了剑法中,那无数人穷尽辛劳,也达不到的剑之精华。

    剑之精华,一一迫出,剑风逐而形成,雨水如帘般被削开,荡开。雨水被划出一道道剑痕,剑痕转而被雨水冲消,可剑痕却在还雨中剧增。

    一幕幕水帘激飞出去,落在山石,留下口子,没入河水,形成一线。

    他轻描淡写,适意挥洒,铁剑在他手中,一瞬间就变化出了十三式剑法,毫无沾滞!

    这时,惊天十三式本该已绝,已尽,可剑在任意手中,他又挥出了第十四式。

    这一剑非在十三式之中,且这一剑不着边际,亦不成章法,来的还有点突兀,简直就像他胡乱挥舞了一剑。

    但是这一剑却来的比十三式还要快,掠出了惊艳的剑光,极美,也极其可怕。

    一剑后,剑势立止。

    雨中的剑痕消散了,然后雨声中又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任意脸上闪出一抹憾色,他叹息着道:“还是未成!”

    ……

    衡山刘三爷府邸所发生的事,不禁传出……先在衡山城内,然后在短短七日时间,传遍了七省,江湖黑白两道都知武当圣手叛出了师门。

    如今,天下人皆知神医圣手、任意,一人一剑,先杀青城派弟子二十余人,连青城派掌门余沧海也毙命在其剑下,接着他又在刘正风府邸,斩杀‘托塔手’丁勉、‘仙鹤手’陆柏、‘大嵩阳手’费彬,及嵩山派弟子三十余。

    因刘正风与魔教有勾结,他出手帮衬,江湖上已在盛传他也入得了魔教。

    不过,自那之后,刘正风一家老小消失于江湖武林,反倒任意经此一役,凶名大作,名震江湖武林。

    除了他凶名外,他那杀人剑法也在江湖盛传。

    那不是武当剑法,亦不是白道哪门哪派的剑法,没人见过如此可怕的剑法……于此,愈加坐实任意投身魔教的事实。

    至少江湖人大多如此认为,认定的。

    武当紫霄殿,恒山定逸,泰山天门和松门,先后拜访掌教冲虚道长。

    在得知任意脱离武当后,冲虚道长默认了下来。

    ……

    南接秦岭,北瞰黄渭,自古以来,华山就有‘天下第一奇险’之称。除此之外,华山草木清华,景色极幽,树木葱郁,秀气充盈。

    离衡山城,至任意来到华山脚下时,已是过去了三月有余。

    华山他非第一次来,早在两年前他就登顶过华山。只是那时的他只为寻药,而此次他却为了斗剑。

    风清扬身负独孤九剑,其剑法讲究料敌先机,是招式求变的极至。

    任意的惊天第十四式尚未完善,总是差了一点剑中神韵,他正要从独孤九剑中,找到这点剑中神韵。

    仰望云雾中的山峰,任意陡然身形拔起,足尖一点,轻轻巧巧的落在数丈之外。

    接着他提气上纵,抽身换影,闪转腾挪,霎时蹿掠于山林之间。每每一个起落,人就已如一枝箭般射了出去。

    脚下一片青叶,一根细枝,凭借些微承受之力,就履其上如平地。

    纵飞片刻,已见山峰,再一提气,速度递增。

    任意来去如电,倏忽千里,现如今已从山腰开始登峰,随而空气开始稀薄,寒气开始深重,云雾也更浓了。

    玉女峰绝顶之上是一处危崖。危崖光溜溜的,四壁无攀借之物,只有一索吊桥延伸到危崖。这里寸草不生,唯独一株遮阴树木。而在危崖上还有个山洞,是华山派历代弟子犯规后囚禁受罚之所。

    忽然一声长啸,传于山林,此时令狐冲站定崖边,啸正是他所发出。

    啸声未止,令狐冲直感眼睛一花,似见有个影子闪过。他惊退几步,瞬间又察觉不对,连忙转身向后。

    映入眼中的是个人,容貌不曾细瞧,但就如雪银发,令狐冲立即意识到来人是谁。光芒一耀,他当即拔剑,青锋斜削而去。

    铁剑背负在身后,任意并没拔剑,弹出了一指,指为刀,飞来的剑被他指锋劈在剑身。

    “叮!”

    指力延着剑身,来到了剑柄……令狐冲随即感受到了从剑身传来的指劲,这一指极重;泰山派的剑招以厚重沉稳见长,而田伯光的快刀也十分厚重。

    可与这一指相比,却差之甚远,剑锋已被极重的指力磕向左侧,他差点拿捏不住,游身连转三圈,方才稳住身形。

    虎口有些麻木,令狐冲惊惧的看着眼前这人。

    “你来我华山有何图谋?”

    任意什么话也没说,转身走向山洞之中。

    令狐冲见此,咬牙跟上。

第十五章 华山思过崖

    思过崖上,无虫无鸟,只有寒风呼啸,这里的确是个面壁思过的最佳之地。在此处,不致为外物所扰,令人心无有旁骛。

    进得山洞,一眼便瞧见山洞中一块供人打坐面壁的大石。烛火燃着微微明光,映照在山洞石壁上。

    只见西边石壁,铁画银钩凿刻着‘风清扬’三个大字,深若寸许,看似是以利器所书。令狐冲跟了进来,左手持鞘,右手持剑,看着那道身影不敢妄动。

    见他向四处石壁打量,不知想做什么,令狐冲微微张嘴,又问不出话来。

    任意旁若无人,环顾四周,突然从地上拾起几粒石子。伸指一弹,嗤的一声轻响,石子从指间激射出去,打向石壁。

    当的一声,石子被撞开,弹向了别处。

    令狐冲一直盯着他,越看越是莫名,见他指间再一弹,石子又激射出去……他依法随行,石子打出一粒接着一粒。

    只听得当、当、当、当、当……忽然咚的一声!

    令狐冲随声望向东面石壁上异响之地,蓦然睁大了双眼。

    那里是空的?

    在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的时候,任意已托着烛火走向了那边。

    探手抚在石壁上,轻轻一敲!又是咚的一声,从声音来辨,石壁只有薄薄的一层,该不过在三四寸之间,而后就是空处。

    他扬手,呼地一掌劈出,这一拿拍出时,掌心漫起的劲力,排出掌风。

    烛火摇曳,轰然一声,石壁上已经破开了一个大洞。

    见着他要进入秘洞,生怕秘洞内有什么华山不传之秘,令狐冲大喝道:“慢,此地是我华山秘境,你不能进去。”

    任意悠悠别头,淡淡道:“我虽看不上你这人,但你也非是该死之辈,不过你若再惹我不快,我就一掌打死你。”

    语落,人已入内。

    令狐冲不敢再阻拦他,两人武艺相差甚远,就连他师父也不会是其对手,若还阻拦,自己只会命丧掌下。

    此时的他,正犹豫要不要下山通知师父师娘,又忆起师父师娘下了华山,只能作罢。现在自己只能留在此处,看那人到底想做什么!

    令狐冲百思不解,为何他会知晓这个洞口,又如何得知石壁后有秘洞。且不说其他,人已入洞,自己也必须进去瞧瞧。

    秘洞甬道四处,全是斧削剑痕,行得数丈,顺着甬道一转,空间阔大了数十倍。这里似乎是个极大的石洞,大到可容几百至千人之众。

    除了甬道口伏着那具骷髅外,石洞中又有七具骸骨,在骸骨身旁,均伴有兵刃,非刀非剑,皆奇门之兵。

    石洞四角有四柱烛台,蜡还有余。

    任意翻掌拍向掌中烛火,烛火顿时一分为四,迸射向烛台上;接着灯芯被点燃,石洞内也耀得了光明。

    扫一眼,他走向了一面石壁,在一行‘范松赵鹤破恒山剑法于此’的字形左边,百来个刻画的人形。

    任意逐自阅览,一眼掠过,已是十几个人形所化的招式了,等令狐冲跟进来后,百来个人形他已看了大半。

    令狐冲瞧见壁上图案字迹,呆滞在原地。

    也不知过了多久,这边任意收回了目光,双目接着一闭,片刻后再睁开,随而移步在石洞中心空地,铁剑豁然出鞘。

    剑光一起,烛火猛然一暗,令狐冲转而盯向了任意,只见他挥出剑法绵密严谨,长于守御,霎时就认出是恒山派的剑招。

    只是令他骇异的是,那些剑招被其使来,竟甚过恒山本门弟子。

    恒山派剑法绵密有余,凌厉不足,正适于女子所使的武功,可他使来,不仅守势大增,甚可杀招凌猛厉绝。

    一行十几剑,攻如疾风骤雨,水银泄地。

    他越舞越快,百来招式竟然一气呵成,没有丝毫滞停!

    令狐冲生出个十分荒唐的猜测,他难道就这么把恒山派剑法学会了?

    过得几刻后,恒山剑招被任意全使了个遍,剑已尽,任意停下了手中动作,步履又复石壁面前,‘张乘云张乘风尽破华山剑法’。

    依法随行!

    泰山剑法……

    衡山剑法……

    嵩山剑法……

    瞧的越久,令狐冲就越是心惊,心惊后便是畏然,他不敢想象此人在这之前是否从未修炼过五岳剑派的剑法,若真未修炼过,那……那他岂不是……

    豆大的汗珠从额前滚落,烛光映在令狐冲苍白的脸上。

    时间流逝,从巳时来到了申时,五派武功,六百余招剑法,被任意一一演练而出……令狐冲却早不知作何感想了。

    忽听有人大呼一声:“令狐兄,故人来访,快快出来见我。”

    山洞外,田伯光肩挑担子,两只竹箩各纳一大坛子。放下担子时,令狐冲已从山洞走了出来。

    田伯光看见他,脸色立即露出笑容,刚想说话,却是笑容又立即僵在了脸上,未脱口的话,也再不能道出来。

    语锋一转,田伯光身躯不禁一颤,立马赔笑道:“原来,原来任公子也在。”

    在这见着任意,实在让他想象不到,他想跑,却知自己的轻功绝跑不过这位,从其至快的剑法来看,自己转身之际,兴许剑锋就会从后背穿过前胸。

    任意走到他身前,问道:“那和尚找着你了。”

    田伯光怔了怔,当即就回想起那日回雁楼,他与自己说过的话来,苦笑道:“原来任公子早料到田某有此一日。”

    任意不置否,淡淡道:“你上华山要做什么我不管,但切记莫要打扰到我,我须在山洞打坐静歇一日。”

    田伯光想到那种男人的痛苦,颤声道:“任公子放心,田某绝不打扰到你,你请便。”

    任意微微点头,转身走进了山洞。

    令狐冲自不敢拦他,亦不敢多说,只望向田伯光,道:“田兄竟这般胆大,我师父、师娘已下山追杀你而去,你却还有胆上华山来?”

    任意离开,田伯光吁了口气,笑道:“令狐兄大可放心,不必担忧田某,实话与你说,令师正是被我引下山的。先不说其他,来,陪我喝酒。”

    令狐冲不知他上山来做什么,正猜测他此行目的,忽然心中一惊,不禁想起了那个石洞。

    “两日前,田某在长安谪仙楼的地窖,取了两坛封陈百年的佳酿,小弟连夜赶路,就为上华山和令狐兄喝个痛快。”

    夕辉下,只见两只极大的酒坛,酒坛红纸已发白,顶花已破烂,只瞧一眼就能看出这大坛有些年岁了。

    听得乃是百年陈酿,令狐冲忍不住心中一喜。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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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袭长袍,一把纸扇,淡淡的微笑,淡漠的眼神。
漂泊在这武侠天地内……
开始,不过为了求生!
而后来……
(此书主角不是大侠,不讲侠义,无敌流,杀人只凭喜好。)漂泊诸天只求生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漂泊诸天只求生,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漂泊诸天只求生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