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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刀断情丝     漂泊诸天只求生txt下载     漂泊诸天只求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风清扬

    任意回到山洞,闭目入定,坐在山洞的大石上,整个人的心神,都沉浸到了意识之海当中。

    从泰山派的七星落长空、泰山十八盘、五大夫剑……再到嵩山十七路剑法……还有恒山派、华山派、以及最后衡山派。

    六百三十七式剑招先被他一一衍化,逐而慢慢拆解……

    若是常人,即便知晓一式剑招要领,想要破解也须钻研一番,费得些许精力,然而与任意而言,这些招式可说于一眼既能寻缝见隙,窥得破绽所在。

    但他意不在见解,旨在鉴借。

    任何一门武功都是先人智慧凝聚得成,五派剑法,共计六百三十七式,这已不知凝聚了多少人毕生智慧所得。

    若要取之所长,艰难处可谓难以言表。

    任意有着得天独厚的天资,六百三十七式剑招被他衍练的……已在不知觉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五派剑法被心练而出,却是可倏进倏退,忽东忽西,身与剑合,但一剑招倏变,如流水行云般自然,毫无沾滞的接壤而出。

    他一边衍化,又不竭的完善惊天十三式,快剑也发生了改变了……

    十三式依然乃当今武林最快的十三剑,可在十三剑中,除了快还多了诸般变化。

    既然剑法快到极致,已是穷极,那任意自然则开始求变。忽然间,他剑法出现了一些其他的东西……那是威势、杀势,还有绝势。

    接着,然后,惊天十三式变成了十四式、十五式、十六、十七……一百零八……三百七十七……一千式,惊天剑法开始绵绵不绝、源源不断,似乎将天下所有剑招均融入其中,达到永无止境的地步。

    日月颠倒,斗转星移。

    午后,陆大有再送饭上来时,令狐冲也回到山洞用完了饭菜。

    他六师弟陆大有并不知晓山洞里还枯坐着一人,一个动也不动,若无均匀气息,几如死人的男人,亦不知‘万里独行’田伯光也在山上。

    山洞外,田伯光再度大喝道:“令狐冲,你吃好了没,吃好了给老子滚出来。”

    令狐冲无奈摇头,拾剑起身……

    等他出得山洞,忍不住打趣道:“田兄这大吵大闹,难道忘了那一位?”

    “那一位?”

    田伯光瞬间打个寒颤,一日来,他早被这小子弄的火冒三丈,差点忘了山洞里那人。见着山洞没有动静,当即又松了口气,不过语声还是轻柔了许多。

    “令狐兄,昨日田某早已有言,此来我只是想请你下山,去见见仪琳小师父,田某不为其他,亦无图谋,不过是要令狐兄去解得仪琳小师父的相思之苦。”

    令狐冲摇头道:“你话语实在太假,仪琳师妹乃出家之人,你怎能在此胡说八道?何况……何况就算此事为真,这与田兄有何干系,你何必大费周折做这等无聊之事?”

    微微一顿,他笑道:“你说,我岂能相你?”

    闻得,田伯光愤然道:“你以为老子想上你华山?”

    令狐冲奇道:“看来田兄有难言之隐!”

    田伯光长叹一声,缓缓道:“我被人所擒,又被那人下了毒,要解此毒,除了施手之人怕这天下只有‘杀人名医’与‘神医圣手’方能救我。”

    令狐冲接话道:“何不去求那两位?”

    田伯光看了山洞一眼,继而道:“平一指性情古怪,他若不想救你,即便你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会出手。而且之所以叫‘杀人名医’,正因为要他医一人,就要为他杀一人。神医圣手……老子可不敢去求这位。”

    令狐冲微微一笑,倒没去讥讽他,面对山洞那人自己何尝不是心惊胆战。

    “事情你已知晓了,你下不下山!”

    令狐冲又是摇头道:“你我有言在先,若我接下你三十招,你就不再逼我下山。”

    田伯光深吸口气,幽幽道:“令狐兄,我二人已比过三次,斗了一日一夜了,就算再斗下去,你仍不是我对手。不是田某狂妄,你华山派也就你师父师娘武功略高于我,换做是你,没个八九十年苦练,绝无可能胜我手中快刀,还是乖乖随我下山去罢。”

    听他言语中颇为看不起华山派,令狐冲心中一怒,正要开口时,忽听身后传来语声。

    “何须十年,倘若华山有人指点他几招,太阳下山之前,即可收拾你这小子!”

    令狐冲大吃一惊,刚回身转头,就见着一个白须青袍老者站在他身后。

    田伯光早就不耐烦了,他不能拿这小子如何,难道还不能对着老头怎样?

    单刀霎时出手!

    令狐冲忽觉风声飕然,老者已自他身旁掠至他身前,直面田伯光的快刀。他根本没有反应,连老者的衣袂都没有碰到,甚至,手中的剑也被老者夺了去。

    田伯光刀势一起,一刀既出,既有源源倾泻待发的后招。

    可这一刀还未落下时,剑光却抢在刀锋之前,一剑削在刀背之上。

    瞬间,刀飞人退,谁也没想到这老者竟然一剑就落掉了田伯光的快刀。

    刀就落在不远处,只听田伯光道:“你……你是谁?”

    老者神色抑郁,面如金纸,尚未应话,只轻疑一声!

    他目光看向山洞口,一个人恰好从山洞走了出来。

    任意也看向老者,微笑道:“风清扬?”

    老者不声不响,还是盯着任意正细细打量,而另两人却是一个惊呼,一个颤声。

    “你是我风太师叔?!”

    “你……你是风老先生?”

    风清扬轻声一叹,终于开口道:“未想到,这世上还有人记得风某。那边的小子,你是哪一派的弟子?”

    任意笑道:“我师出武当,不过如今无门无派了。”

    “哦?!”风清扬不与深究,再问道:“你上山又为了什么?”

    任意淡淡道:“我来找你。”

    “找我?”

    “对,正是找你!”

    风清扬白眉微凝,道:“找我为何!”

    任意道:“斗剑!”

    此言一出,风清扬稍有一惊;田伯光与令狐冲立即有了反应,两人不约而同的退至到了一旁。

    风清扬望向了任意身后露出的剑柄,而任意也看向了他手中三尺青锋。

    “你手中有剑。”

    风清扬左手捋须,一笑道:“出手吧。”

    “好!”

第十七章 此剑名“一”

    好字一出,剑已刺了出去。

    观战的两人根本没瞧见他如何拔剑的,只是一刺,剑光已盯向了人的咽喉。

    一剑去的极快,一人掠的甚疾,他的人从头到胸,从未动弹,飞掠却迅急无比,仿佛整个人都没了重量一般,自前踏出一步后,两人间的距离就似在忽然间,消失了一样。

    剑光一闪,剑锋就近在眼前了。

    独孤九剑要旨只攻不守,乘虚而入,后发先至。

    但面对这迫来剑光,只攻不守,乘虚而入,后发先至的要旨也尽数落空。

    霎时七剑连出,风清扬当就一退,抬手一挥,一挥也出了七剑,七剑格开了七剑。

    田伯光和令狐冲两人,皆屏了呼吸,目注斗场。他们深知这一场剑斗必定惊天动地,或许各自一生之中也是仅此一见。

    剑光撩绕,有风飒然,剑光迫人眉睫,剑风砭人肌骨。

    他们一退再退,已是退到了山洞口。

    而战中两人,越斗越快,逼人的剑风,轻轻一去,已是摧得那一颗孤独老树的绿叶纷纷飘落,双剑相触,天地间都充满了凄凉肃杀之意。

    任意的铁剑迎风挥出,剑还未到,辉煌的剑光已破碎了寒风!

    风清扬剑招忽紧,横剑削去,再度拦下了快剑。他一抬手,一挥剑,看似不如何玄妙,却是一架挡尽天下诸般剑招,一挥拦截世间任何攻势。

    守势严密无隙,可谓一剑化敌招于无形。

    战到沉酣淋漓之际,双剑再是一触,一触既分,两人突然各自退了开来。

    风清扬神情很是吃惊,他讶道:“好快的十三剑。”

    任意道:“可你却显从容。”

    风清扬长笑道:“以你的剑法,当可说是风某生平仅见的剑术高手,这般年级,已经十分了……不,该说句了不得才对!”

    “我是个自信的人,自信的人总是骄傲的,而骄傲的人往往都有那么点小气。”任意摇头轻叹道:“我不喜欢你用这口气与我说话,好似我不如你一般,你觉得自己能胜?”

    风清扬笑容一止,怔了怔,道:“好个自信,好个骄傲,好个小气的小子。”话音刚落,说完就提剑功来。

    惊天十三式奈何不了他,这次他却抢攻,剑光掠起后,已密如劲雨,飞洒而出。

    此剑法正是独孤九剑中的破剑式,破解普天之下各门各派剑法。

    见着如此的剑法,观斗两人目瞪口呆、舌桥不下。

    如此剑法世间谁人敢挡?谁人不退?

    可任意却迎向了剑光……扬剑,霎时剑法忽变,再出手,他摒弃了惊天十三式,因为这十三剑不够惊天,所以日后也绝不再有这十三式剑法。

    有的是博千剑之长,化翻云覆雨的一千式剑法。

    任意出剑,剑招也变了,不只是快,他的剑法还有着极大的威势、极大的杀势,极大的绝势。

    风清扬登时又吃一惊,不过剑势却是不止,两人的剑锋还未接触,但仿佛已经先生出了变化。

    他们身形很快,剑光中所生出的变化更快,因为他们一招还未落下,剑招就先幻出无数种变化了。

    剑锋接壤时,剑光霎时漫天缭绕。

    金铁之音不绝,且不断,擦出的星火犹如千点万点,而两人也宛若被无数条匹练游身穿梭,从头到脚,自上而下,即便是心田、咽喉等致命之处,亦被剑光数次擦之而过。

    即使体会不到,但那露于表面,只区区十不足一的凶险,仍让令狐冲与田伯光流下了冷汗,浑身冰凉。

    随心所欲的变化,正是剑法中至高的境界。

    二十种变化一瞬即过,一剑就有二十种变化,他们每一剑都有这诸多种变化,然而只一眨眼,两人既有数剑交锋。

    令人难以相信的速度,令人难以言表的惊骇。

    一人使的是可破尽天下剑法的剑法,而另一人的翻云覆雨剑,是破无可破的剑法。

    任意冲天飞起,铁剑也化做了一道飞虹,一千式剑招收于心,纳于己,运于手,使于剑,人与剑合一,剑光自下,凄绝!亦艳绝!

    风清扬右手一展,剑锋迎向飞虹剑光,突然双剑化做了无数光影,从二人身周飞掠出去。两人的剑法中的变化,以及应变能力,足以震得旁人魂魄!

    方圆几丈之内,皆被剑光笼罩,除了他们,无论是谁,任意何人,都似无法靠近方寸。

    寒气被剑风破开,风声也被剑声所盖,只听“叮”的一声,火星四溅,二人再度分开。

    “哈哈哈哈,好,好,好!”

    笑声传入寒风当中,远送千里,回荡不息,风清扬开心得捋须放声大笑,笑音未落,又腾身而起,再一纵而下,操起手中长剑,随兴扫荡。

    两人相隔五丈,任意没动。

    到四丈时,他缓缓闭上了眼睛……他要做一件事,融合!

    把翻云覆雨一千式剑法,融炼出一式一剑,那是翻云覆雨一千零一式。

    人抵三丈,任意不动,不响,亦不睁眼。

    只隔两丈了,他还是僵在那没有动弹,旁人以为他是认输,但风清扬却看出了不同,那股傲然的自信犹在。

    最后一丈,任意忽然睁开了眼,抬起了手,送出了剑。

    只见一道剑光直直飞来,如惊芒掣电,如长虹经天。风清扬只觉一股锋摧列折的锐气,迫了过来,蓦然瞪大了眼睛……

    没有变化,这一剑没有任何变化,就连后着都没有。

    他仿佛是将所有都溶入在这一剑当中,翻云覆雨一千零一式,是将前一千式剑法中的精华和杀招相结合,并非没有变化,是风清扬瞧不出它的变化。

    这是最后一式,这是最后一剑,这一剑任意取名为“一”。

    此剑之快,此剑之奇,此剑之绝,已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而在快、奇、绝兼得的时,它突然变得极其的优美。

    美丽的事物往往就如昙花一现一般,即逝;也往往是最美丽的事物,方才隐藏着最为可怕的东西……

    此剑,亦然!

    它美的让众生失神,它美的让万物失色!

    这一剑令人心生恍惚,仿佛能摄人魂魄……而正是在恍惚地刹瞬之间,任意手中的铁剑,抵在了风清扬的咽喉。

    两柄剑都已停下。

    “我输了!”

    听得此音,田伯光与令狐冲才回过神来,他二人瞪大双眼相视,同时想到,那剑光中是否有着迷魂慑魄之能?

    不若,他们为何会失神?!

    剑放下了,风清扬仍感受着久久不曾消退、消减的余悸。他比那两人见着的更多,辉煌的剑光让万物失色,而无瑕无垢,完美无缺的剑招,这才让人失神。

    试问面对不可破,不可避,不可抵御,不可敌之的一剑,谁不为它心灰意死,谁不为它失神?

第十八章 找来的武当

    田伯光被风清扬一粒石子打在了膻中,委顿在地,跟着便昏了过去。

    “能在这风烛残年见识到如此一剑,风某此生也是无憾了。”

    令狐冲听得这番评价,对任意竟是畏惧,且又仰羡,只觉眼前这位的剑法傲绝当世,虽还未有傲世之名,但想到这位可否打遍天下无敌手,他亦然相信了。

    见着那一剑后,谁人可言之而敌?即便魔教教主东方不败,亦会饮恨他的剑下吧!

    任意淡淡道:“可我此生若只就与你会晤,却不得满足。”

    风清扬目光闪动,道:“你那一剑,风某相信当世已无人可敌,你仍不满足?”

    任意笑道:“人只有贪心才会得以促进自我提升,想要进取就不能自我满足。”

    风清扬移步左右往返,又顿步定睛看着他……半晌,颔首道:“你说的不错,也无怪乎你有如此成就,在见得你闯入秘洞得之五派剑法时,风某甚以为你会就此下山,未料到你却是来寻我的。”

    任意仍笑道:“你的独孤九剑可比洞中剑法高明多了。”

    风清扬动容道:“你连独孤九剑也知?”

    任意曼声而吟:“纵横江湖三十余载,杀尽仇寇,败尽英雄,天下更无抗手,无可奈何,惟隐居深谷,以雕为友。呜呼,生平求一敌手而不可得,诚寂寥难堪也。”

    令狐冲正在吃惊,风清扬却也声颤道:“难怪……难怪你知晓独孤九剑。”

    任意仍点头道:“我有意学这套有进无退,招招为攻的独孤九剑,当然也愿拿我自创‘翻云覆雨一千零一式’交换。”

    风清扬震惊道:“那一剑你也愿意拿出来换?”

    任意微笑道:“那一剑名‘一’,正是翻云覆雨一千零一式的最后一式。”

    风清扬捋须,讶道:“世人都把自身武学看做不传之秘,有时甚至连亲人挚友也不愿传,你竟能轻言交换!?”

    任意淡淡道:“即便天下人都学会了‘一’,我也自信他们不会是我对手。”

    风清扬轻叹道:“你的确是个非常骄傲的人。”

    任意轻笑道:“所以我这样的人,不会畏然被人超越。”

    风清扬接道:“因为你自信,天下不会有人可以超越你,甚至取而代之。”

    任意道:“若有个同等对手,势必会促进我再次成长。好了,闲话就到此处吧。”语闭,他人再次走向了山洞。

    风清扬看着韶华白首的少年,似乎看出了他与常人不同。除去那让人直呼妖孽的天资外,这年轻人似乎还有着无惧生死的毅然决然。

    是人就难免忌惮威胁,可是他却毫无此方顾忌,这是极其自信以至自负,还是他真不在乎自己的性命?

    风清扬忽然开口,打趣道:“老夫可还未同意!”

    任意顿住了脚步,微微一笑道:“可容不得你拒绝。”

    风清扬一愣,任意已进得了山洞……他摇头苦笑一声,刚刚迈出步伐,随而又瞥了一眼令狐冲,话道:“你也跟来吧。”

    ……

    天色幽暗,不见繁星皎月。

    有层淡淡的云雾缭绕在华山险要间,云雾间仿佛有一条淡淡的人影。

    云雾是白的,而那人影若不是身着蓝袍,怕连人影都瞧不见,他就似融入在云雾之间,化而无形。

    独孤九剑重于‘悟性’,说是无招胜有招,无非是领悟独孤九剑的剑意,意得深感,做到得招而忘招的地步。

    而翻云覆雨一千零一式,乃纳天下剑法于一身,出剑无特定招式,临敌随变,剑意变化千万,永不穷尽,亦可以说它绵绵不绝、源源不断。

    前一千式剑法可致其人立于不败之境,最后一式方才为至强、至威、至绝,分出胜负的一剑,两者结合,那便是不败与制胜的剑法。

    任意得到了独孤九剑,但风清扬却未要他传授翻云覆雨一千零一式。

    这不为其他,只因为翻云覆雨剑对天资要求是在太高,特别是最后的“一”,怕这天下也唯是任意才能练成。

    “这是善意?怕我这样的人有一日对付华山?”

    任意笑着摇头。

    云雾慢慢散开,可是寒袭未止,天色更暗了,此时正是天将明未明的时候。即便云雾消失,险要的下山小道扔不可视物。

    当然这难不倒他,但凡稍有些内力修为之人,感光皆比常人敏锐许多,任意内练武当‘纯阳无极功’,内功一道,只能慢慢蕴蓄,即便是他亦不能一蹴而就。

    内府乃是容器,想要灌输盈满,岂能一朝一夕?

    所谓的通穴,通脉,也是开辟内府,如今他十二经络尚不曾完全打通,更不谈奇经八脉了。

    与任意看来,内力为力,招式为技,力至极可破万法,而技至极可通神鬼,二者兼得,方才是武学正道。

    对于内功修炼他还不曾有过多体悟,内功心法,他实在所得甚少。

    晨曦,一缕温暖的日光从远东照亮,一轮火红的旭日从东边缓缓升起,日出日落时的景色,总是这般的美好,瑰丽。

    阳光洒在身上,寒意似乎也消减了许多。

    来到山道,忽然一个年级不小的华山弟子迎了过来……

    在任意斩杀青城与嵩山两派几十余人,而又叛出师门后,武当门下就有弟子下山寻他踪迹,在几日前打听到他上了华山,武当弟子就找了过来。

    恰好与岳不群等人偶遇,如此,一行人一同回到了华山。劳德诺乃因为华山寻不见任意踪影,被岳不群叫去思过崖最后一查。

    劳德诺初见任意从思过崖下来之时,也是忍不住吃惊和畏然,稍以稳定心神,敬之躬身,抱拳行礼道:“任公子,家师正面见两位武当来的师兄,他老人有请你前去一见。”

    任意没有吃惊,对于武当上下,他又如何不了解他们呢?

    微微点头,劳德诺转身领路。

    华山创派祖师是为南宋全真七子的郝大通,创派以来已过的数百年了,数百年华山山道连绵数十里,而这离华山派驻地,也有十里之遥。

    不过十里之遥亦是几刻钟既到。

    此时,他一踏入华山正气堂,陆大有、梁发、施戴子、岳灵珊等数十名弟子,分若厅内左右,而在人群中,任意还见着了林平之。

第十九章 欺负天下人

    林平之还是拜入了华山门下,他在见着任意时,除了开始的惊讶、激动外,眼神中却并无任何感激之色。

    反是有着些许的狐疑。

    任意不惊讶,不意外,他根本不会在乎这些,只瞥一眼就不再看他。

    当下,厅中主位坐着的是岳不群,在他右首的,是一个面容姣好的美妇。美妇鹅黄衣裙下摆,娴雅中煞有英气凛然,不输须眉。

    想必她就是岳不群的夫人,宁中则了。

    下首宾位有两人,除他二师兄牟一牛,还有一位身材高峻,满脸阴郁的汉子,这是他大师兄郁丹风。

    牟一牛一脸喜色的站了起来,郁丹风却是冷哼道:“你好大的能耐。”

    牟一牛突然也面容一板,厉声道:“还不快过来。”

    任意微微一笑,几步上前,随意而坐。

    坐下时顺手也端起了案上备好的清茶,呷了一口。

    两人见着他这样,神色均有些窘态,还是郁丹风开口道:“你难道无话与我二人说?”

    任意看着他道:“大师兄与二师兄来寻我,该是你们有话要问才对。”

    郁丹风脸色稍柔,语声又轻道:“你还认我们便好!我问你,你为何做出叛出师门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任意淡淡道:“无他,不过是不想累及武当。”

    牟一牛皱眉道:“小师弟,你此话又从何说起?”

    任意道:“青城,嵩山两派可被我杀了不少门人,余沧海也死在我剑下了。”

    谈及他杀人之事,郁丹风又愤然道:“那你为何要这么做?”

    任意目光前注,幽幽道:“说来话长。”

    牟一牛苦笑道:“那师弟你好好说说给我们听听。”

    任意看了二人一眼,然道:“太长了,我懒得讲!”

    大厅忽地一静,接着有笑声,然后“碰”的一声巨响。

    实木所制的案几,被拍的支离破碎。

    华山十几名弟子都惊于他一掌之威,对于武当派,心中瞬间多了几分敬意。而郁丹风立感不对,霎时起身拱手道:“岳掌门实在抱歉,是我冒犯了。”

    牟一牛也站了起来,躬身拱手。

    岳不群和善的笑道:“无须在意,不碍事的。”

    郁丹风再次拱了拱手,随而转身厉道:“到了此刻你还要胡闹下去?”

    任意放下了清茶,微叹道:“非衡之不想与二位师兄程明缘由,而是即便我言明来去,亦不会有人相信我的话。”

    “你……”

    “大师兄你莫生气,我来说。”

    郁丹风气闷转身不再看他,牟一牛截下话语,柔声道:“小师弟,我等师兄弟怎会不信你的话呢?你只要好生告诉我们,你为何做出那等事,我和……”

    任意截道:“我意非说你们不信,而是那缘由说出来,天下人不会相信。”

    郁丹风也皱眉道:“若是实话,怎会无人信你所言?”

    任意轻晒,讽笑道:“世人只愿相信好话,可不会信我所言。所以我也就不费那口舌了,直接杀了便是。”

    郁丹风苦口婆心道:“你如此作为,江湖中人还不视你如邪魔?”

    任意随意道:“我不在乎!”

    大厅里,一下没了声响,他二人也是看出了这位小师弟叛出师门,所谓累及武当的原因了。但二人依旧不知任意为何要杀那些正派人士。

    久无人开口,岳不群突然插话道:“任公子,如今江湖已传你投身魔教,如果任公子还愈隐瞒,怕你日后会被正派所不容。岳某诚心劝解,不如把所有事都讲出来,正如令师兄所言,要是真话,世人总会相信的。”

    任意目光轻瞥,望向了岳不群。

    “你说我是隐瞒?”

    任意冷冷地道:“你的话我很不高兴,像是说我势弱一般,你是在借正道之势来压我?!”

    不愉的神情,不善的目光,岳不群被其目光一注,顿时心生危机。

    任意的身形一晃,人就消失不见了!谁也想不到他身形竟能如此迅疾,只见任意翻手一掌,两人距离越近,掌劲就越是厉烈。

    岳不群大惊,运功紫霞,登时脸若成紫,立时探手回击一掌。

    双掌既触之时,任意右手忽变,招式随心变化,随意转换,化掌为指,刺向掌心。

    一指点出,指端点在了掌心,掌劲就消之无形,而指劲有余,哧地一声!

    血花飞了出来,岳不群坐下椅子被震的粉碎,连连后退,他掌心已被噗出了血洞。

    岳不群被一指败下,然后任意就看见了剑光,听得了剑声。

    这是宁中则的‘无双无对,宁氏一剑’,银光飞舞,一剑挺出,直刺向任意心口,一剑来的捷如闪电,势若奔雷。

    但任意迎着剑光,竟是伸出了手……

    肉掌想着利器而去,剑光忽然消失……未见血光漫起,众人惊见那剑已被夹在了两指之间。这一夹不仅让剑光消散,连剑势也死在了这两指之下。

    就仿佛是一条毒蛇被捏住了七寸,变得无从招架了。

    宁中则实在没有想到,此人的武功竟然如此的出神入化,即是听闻丈夫提及过,但不亲眼所见,又如何明白当下这种震撼?

    双指运以内劲,剑尖立折,断刃瞬飞,“笃”地射入在厅梁上。

    岳不群右掌滴着血,再不敢启口。

    宁中则退在他身旁,见着血滴青石,忍不住娇叱道:“好个蛮横之人,你是在欺我华山派无人?”

    身后众华山弟子纷纷拔剑,就连林平之也未落下。

    任意环顾一眼,微微一笑,道:“我可以欺负天下任何人。”说着,手已然缓缓抬起……

    见着他的动作,见着那斜后的剑柄,岳不群立即、马上,大声喝止:“住手,快收剑!”

    众弟子退了回去,剑也收了回去,可是岳不群的身子,仍止不住的颤抖……以至于搀扶他的夫人,也与其同颤。

    任意没有拔剑,放下了手,郁丹风和牟一牛已经站在了他面前。

    “你何必弄成这样?”

    似是痛心一般。

    “你们不懂而已……”

    两师兄弟想接话,又听任意道:“我如今也无须旁人懂我。”

    牟一牛叹息道:“日后你要怎样面对我武当上下?”

    任意摇头道:“我不再是武当弟子,何须面对武当?”

第二十章 魔头之路

    “素问‘君子剑’岳不群以及宁女侠,是江湖武林人人生羡的一代侠侣。华山在两位掌教下果然与众不同,哈哈哈哈,竟被邪魔之辈吓的不敢动弹,今日一见,还真是名不虚传。”

    笑声中,正气堂走进了三人。

    左先一人,面色蜡黄,脸透戾气,看来有五六十岁,腰间插着一柄长剑,只是这一柄长剑令华山弟子十分眼熟,细细打量……正是华山派弟子,独有的佩剑。

    右边一人身穿嵩山派服饰,年纪也在五十许间,双手负在身后,一脸倨傲,面容却十分丑陋。

    而最后站在中间的人倒是普普通通,一身衡山派青蓝短袍,不高不矮,不胖不瘦,面相也很普通,但双目十分特别,即是在笑亦然阴鸷,且目光明亮非常。

    他们分别是华山剑宗封不平,嵩山‘大阴阳手’乐厚,以及衡山‘金眼雕’鲁连荣。

    任意没见过三人,就算见过也亦然!

    “多嘴多舌!”

    突然间剑光掠起,掠起如急电!

    剑光一闪,惊住了每一个人魂魄,然后人就不见了,仿佛就没有那么一人。

    剑光一闪既没,等剑光消失,任意就站在了鲁连荣跟前三尺,铁剑已从他颈前喉管刺入,颈后血管穿出。

    没人能形容他身法的速度!

    那一瞬间,距离就消失了……

    更没人能描绘这一剑的速度!

    封不平和乐厚都呆住了……在两人眼中都没有丝毫的恐惧,只有些许令人看不懂的迷惘,他们似乎还未反应过来。

    鲁连荣就站在两人身旁,剑光就在两人眼前闪过,可一剑刺出,贯穿了身旁人的咽喉,他们连动都没动一下。

    剑拔了出来,鲁连荣双手捂住前颈,鲜血从指缝流下,张开了嘴,口中发出格格的嘶声。

    没去瞧他一眼,他也没再说出一个字来。

    任意目光一转,淡淡道:“嵩山派,那你也该死!”

    嵩山派乐厚回魂,惊魂,急退。

    方才一动,剑光第二个找上了他!

    他退得了三步,任意也踏了一步;三步未出厅堂,剑锋又已穿喉而过。

    “哧”地一声,封不平没去转头瞧上一眼,但也知晓了结果。直到此刻,那种余悸伴随着无上恐惧,席卷了全身,寒意也侵袭了身体。

    铁剑回鞘,地上已多出了两具尸体。

    一步走出大厅,任意消失在众人视线内。

    郁丹风拱拱手道:“岳掌门,我等也要离开了。”

    岳不群抬不起右手来,脸色苍白道:“那我也不远送两位了,带岳某向冲虚道长问好!”

    两人点头示意,郁丹风和牟一牛立即追了出去,而封不平活命后,也悄然退走了。

    岳不群自然发现了他,可如今他掌心穿洞,真气被那一指点破,回气时也遭内力反噬,何来功夫再与封不平计较。

    等所有人离开,宁中则扶着丈夫重新坐下,华山门徒纷纷上前。

    “爹,你没事吧。”

    少女身形婀娜,雪白的脸蛋,容貌甚美。

    宁中则对少女道:“灵珊,你爹并无大碍。”岳灵珊放下心来,众多师兄弟也默契的无人再提那人。

    任意带给他们的冲击还是太大了!

    岳不群忽叹道:“那魔头的剑法更可怕了……”

    宁中则黛眉微蹙道:“他所使的并非武当剑法。”

    岳不群缓缓点头道:“一个人的剑法到达那种境界,想要再有精进,何其困难,可是他的剑法在这短短时日中,又变了。”

    宁中则道:“怎会这样?”

    岳不群意有所指的,轻声问道:“你说他所使的剑术,会不会是新练?”

    宁中则惊呼道:“如何可能,天下间哪有这般厉害的……”

    她语声突然一止,岳不群叹息一声,接过话来:“看来师妹也想到了,早年就有人使得一套剑法威震黑白两道,其威名远扬,引得江湖武林各路人士敬之,畏之。”

    听到这,林平之已然忍不住道;“师父,你怀疑那人是偷练了我林家辟邪剑谱?”

    岳不群望向他,幽幽道:“一个学武之人,只有在开始修炼一门武功时,方能做到迅速提高自身,只因任何武学皆为从易至难。他的剑法精进,实在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宁中则颔首道:“的确很有这可能,不然也无法解释其中缘由。”

    林平之默然不语。

    岳不群继而道:“平之,你好生想想,那魔头是否有窃取你林家辟邪剑谱的可能?”

    ……

    二人脚程均快,片刻间从华山正气堂,就掠于至山林之间……但又何曾见着任意的人影?

    “小师弟武学天赋远在武当弟子之上,十二岁时,众师兄弟就无人是他对手了,他自创的‘纵意逍遥决’就连师父老人家也说难以想象,小师弟要走,我们又如何能留住他?”

    牟一牛说完,郁丹风久久无声……

    忽然牟一牛惊呼道:“师兄,快来看。”

    郁丹风遁声看去,只见师弟从怀中拿出几本小册。

    “这是什么?”

    牟一牛苦笑道:“应该是小师弟留下的。”

    郁丹风拿过一本书册,顺手翻阅,入眼‘十段锦掌’几个大字。两人好奇下看……武当绵掌共三十六招,可册本记载的十段锦掌,只有十招。

    他们均在十掌招式中见着武当锦掌的‘影子’,只是自身所熟悉的三十六记武当棉掌,似乎是被删减了大半,但却是更为舒展如绵,连而不断。

    十段锦掌有分解掌、封穴掌、裂心掌、散花掌等,见着这十掌后,武当三十六棉掌煞有蛇足一嫌,反而十段锦掌简练了精要,无论掌势还是掌威都更甚了三分。

    互视一眼,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再拿过一本,是震山掌得以改进的震天铁掌。再看下去……神行掌演变的九宫神行掌,八卦掌衍之八卦游身掌。

    绕柔剑……绕指柔剑!

    柔云剑法……淡然一剑!

    神门十三剑……神门三剑!

    还有流云飞袖,断玉指共九篇绝学,逐一翻看,二人不禁对这位小师弟天纵奇才感到由衷欣然,却又深知小师弟此作为的意义何在。

    他们均是默然,不知该如何表述心中感叹,最后还是郁丹风说道:“回武当吧,一切禀明师父,让他老人家定夺。”

    牟一牛点点头,重新把书册收纳在怀中。

第二十一章 再见曲非烟

    阳光普照而下,伴随着暖风一齐,拂在众生万物上,不过这大好的天气,徐徐的暖风,并未给这两人带来半分的温暖。

    一个身穿翠绿衣衫,肌肤雪白粉嫩,白里透红,脸蛋儿清秀可爱的女童,扶着一个一身是血的汉子躲进了草丛之中。

    两人都不住的喘气,汉子喘的愈加厉害,但喘的很轻。

    “我快死啦!”

    曲非烟看着身边的人,好奇道:“你快死了还笑?”

    田伯光笑道:“我被人下了奇毒,本就是个将死之人,屈指算来,可活时日尚不足十天了。田某生平作孽多端,已不知害死了多少人,不过临死之前也算做了件好事。”

    曲非烟不以为意道:“放心罢,你死不了,只要我们躲开那嵩山派的恶徒,到时我叫我任大哥替你解毒。”

    田伯光身上有着七八道剑伤,伤口还在淌血,不过听到小姑娘的话,却还忍不住问道:“你任大哥是谁?”

    曲非烟一双明亮的眼睛,骨溜溜地转了几转,打量了他一番,撇着小嘴道:“真没见识,连我任大哥都不认识,活该你早死。”

    田伯光大怒,自己死前发了善心救这丫头,她还咒自己早死?正待破口大骂时,忽然想到了什么……

    一副盛怒的样子立马被他收敛了回去,反倒小心翼翼道:“喂,丫头!你任大哥该不会是……是那位神医圣手任意吧?”

    曲非烟目光一转,眼若赞赏之色,伸出不太白净的小手儿拍在田伯光肩上伤口,道:“倒还是有点见识,只要我们等那恶贼疏忽时,我两上华山找着我任大哥,你那什么毒还能抵得过任大哥的圣手?”

    她犹似长姐教训幼弟一般,田伯光龇牙咧嘴没有反驳。

    “任公子真是你大哥。”

    曲非烟傲然昂首道:“自然是!”

    田伯光哭笑不得道:“咱们还是想办法怎么上山吧。”

    曲非烟嫌弃他道:“还不是你没用,连个嵩山派弟子狄修也打不过。”

    田伯光大怒道:“放屁,就算嵩山十三太保我也不惧,只是偏生兵刃丢在了山上,自己还受了些内伤,要不是救你,老子要走,你以为那兔崽子能拦得住?”

    曲非烟瞪眼道:“谁要你救了?”

    “你……”田伯光大口喘了一气,又道:“不与你这小丫头一般见识。”

    曲非烟仿佛没听见一般,哼了哼自顾道:“嵩山派先是欺负我刘爷爷一家,等任大哥来了,我就叫他去将嵩山派的狗贼一个个斩尽杀绝!”

    田伯光突然耳朵微动,接着猛听他们身后传来一声长笑。

    只见一条人影从树后走出,步伐不紧不慢,徐徐渡步,站在二人身前。来人手执阔剑,剑耀微光,嵩山弟子打扮。

    狄修大笑道:“师叔让我在山下巡视,倒还真见着有趣人。一个魔教小魔头,一个江湖大淫贼……杀了你二人,掌门师伯必定有赏。”

    田伯光骂道:“真晦气!”

    狄修笑意更甚道:“小爷倒是走运了。”

    田伯光瞥一眼身旁的小丫头,轻声道:“你先跑,你任大哥就在华山思过崖,见着他咱们就有救了。”

    曲非烟对他投以不屑的目光。

    “你当华山是个小坡?等我登上思过崖,你早被他分尸了。”

    田伯光恨声道:“你这丫头再不走,我两都要死!”

    曲非烟从腰间拔出两柄短剑,刷刷两声,煞有斗上一斗的意思。

    狄修嘿的一声笑,长剑横扫而出,剑光暴长,攻势突发……但见眼前剑光闪动,那柄阔剑已经横扫过来。

    曲非烟却一步不退,扑上前去,双手短剑一挡,叮地一声!

    剑声虽是清脆,可力道着实太大,曲非烟双臂挡下一剑,双手却已经微微酸麻了。她女子,而且实在太过年幼了,偏偏嵩山剑法以力著称。

    阔剑一出就有如长枪大戟,不仅气势森严,力道还威猛无匹。

    知晓不得硬碰,曲非烟当即轻巧的纵后数步,揉身又上!

    狄修这一剑猛势沉却没将小丫头的短剑震落,稍有些许惊讶;见她揉身又来,剑法忽然一变。

    她短剑斜削,狄修横剑一格。而曲非烟并不与她角力,未见立功当即收剑,再退!

    狄修如何看不出她想靠轻灵避开自己威势,冷笑一声,伫立不动。

    曲非烟挥舞短剑,左右来去,剑光饶柔在他四周,微步轻盈,身形既是轻灵翔动,有如蝶舞花间,莺穿叶底。

    可狄修只抬剑格挡,守御之严密,让曲非烟一时奈他不何。

    见他根本就不攻招,小丫头大骂道:“死乌龟,臭乌龟,既然怕了你还不快走?”跑不过他,现在想诱使他主动攻招也被看穿,如今只能激他了。

    可狄修冷冷一笑,根本就不回嘴,看向坐地上的田伯光,大步走去……

    田伯光自知死路一条,倒是暗算其步伐,看临死之际能不能突然出手抱住他,好让那小丫头乘机杀了这人。

    不过田伯光却低估了小姑娘,曲非烟倒很讲情义,见田伯光有难,咬牙硬上。

    她娇叱一声,向前纵跃,左手短剑自后,右手剑迅速跟着刺了过去。

    狄修嘴角露出冷笑,阔剑斜晃,再次横扫而出……

    “啪”地一声,金铁之音沉闷一响!剑身击在她右手短剑上,这次力道更沉,更重。霎时曲非烟整条右臂都被震麻,右手短剑登时脱手。

    左手短剑疾刺,狄修挥剑再挑,短剑又被震落。

    这两剑不仅震脱曲非烟的兵器,就连她人也跌在了地上。

    狄修剑锋指向她雪白的脖子,大笑道:“以你个女娃也想与我斗?”

    “嵩山弟子只会欺负个小姑娘么?”

    狄修看了田伯光一眼,嘿嘿一笑道:“果然是江湖有名的淫贼,就算是还未长开的女娃你也不放过。”

    田伯光骂道:“直娘贼,老子再不算个东西,倒还没如此下作!”

    狄修道:“你既然护着这女娃,那就睁大眼睛瞧清楚了。”

    手一抬,长剑立时送出!

    曲非烟以为自己要死了,干脆的闭上了眼睛。

    田伯光瞪大双眼,想开声阻止,忽听“簌簌”地响音,一声极锐之音。

    一片树叶倏忽而来,虽只是片树叶,却割破了空间,划出了一线,来的比风还疾,比刀还锐,比暗器还暗器。

    剑未刺入之前,已经先落在了地上。

    狄修痛呼大叫,接着惊慌的退开几步。

    在其手腕处,一青青的叶片镶了进去,深足一寸!狄修咬牙切齿,双唇微颤,睁大着眼睛看着自己手腕上这可怕的一幕……

    清风飒飒,清风拂在了树上,树叶又“簌簌”地响!

    狄修差点连心都被骇了出来,慌忙四处乱看。

    “谁,是谁!”

    风中突然有了声音,是风铃声!

    风铃被系在马上,马蹄声,风铃声,一个人牵着一匹马儿缓缓地向这走来。

    已知有人,但真一见着人,狄修就怕了……再见来人一首银发,他更怕了。

    “呀,是任大哥!”

    欢声喜悦,狄修却是立即转身,运起了身法;人已经纵身而起,就要远遁。

    任意不徐不疾的翻转右手,动作虽缓,但其手法却是难言地高深玄妙,又让人见之难懂难解。在捏出了一片青叶后,这片青青的绿叶,忽然间就有了杀气。

    在他手中,那仿佛已不是片普普通通树叶,而成了一片锋锐之极的刀,飞刀!

    隔空两指一弹,指劲一出指端,片叶立飞,即如飞刀,急如厉电,割体而去!

    狄修人还在空中,然而在他一生闷哼后,他的命就突然没了。

    没了生命的人只能是尸,尸体已经摔落在了地上!

第二十二章 有趣的大和尚

    低头看着抱着自己胳膊的小姑娘,任意古怪道:“你找我做什么?”

    曲非烟理所应当道:“你是我认的大哥,找你玩有什么不对?”

    任意撇开了她的手,淡淡道:“我何时和你又这层关系了?”

    “你,你就不认我这妹子了?”她瞪大着眼睛,语声微颤,泪水突然就夺眶而出,来的比骤雨还要突然,瘪着小嘴的模样,就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

    任意看的眼角抽搐,一抓就拽住了这丫头小辫。

    “哎唷……你……你快松开,快松开!”

    两条泪痕虽犹在,但泪水立止。

    任意松开手,问道:“你爷爷呢?”

    曲非烟有些怯怯的退后一步,噘嘴回道:“他们在个极隐秘的地方,不过我爷爷和刘爷爷只知道吹箫抚琴,根本就没人理我,也就刘姐姐偶尔与我玩一会儿。”

    任意可不在意曲洋与刘正风在何处隐居,看一眼双唇发白,面无血色,一副快死模样的田伯光,一粒止血丹被他弹挥了过去。

    田伯光接在手中,却也无迟疑,直接服下。他甚知以这位手段没可能会毒害自己,想杀他,使剑岂不更快?

    任意又回头道:“有人陪你,你来找我是做什么?”

    曲非烟糯糯道:“跟着你才最有趣!”

    “最有趣?!”

    “当然最有趣,你要对付嵩山派,我也想见嵩山派不好过,所以我只要跟着你就行。”

    如实而言,曲非烟天真烂漫的模样,说不尽的可爱,而其刁钻古怪的性子也非但不让人生厌,反而愈发讨人喜欢。

    见他没再拒绝,小丫头很懂事的把马儿牵了过来。

    任意没有翻身上马,转身淡淡道:“走吧!”

    曲非烟笑靥如花,拉着缰绳就跟了上去。

    ……

    两人从华山山道口,转入大道,再通过官道来到了渭南镇。

    晡时日夕,天色还未暗下去时,任意已开始吃上,喝上。最好的酒楼,最好的酒,上了最好的菜,他一直都是很会照顾自己。

    曲非烟揉着头,看着眼前这人自斟自饮,独自喝酒……

    她的脑袋在两个时辰间被任意敲了三次,再加上方才那一下,已经四次了。只因她小嘴不停,叽叽喳喳个没完。

    耷拉地脑袋,神情欲言又止,不敢开口。

    任意叹道:“你又想说什么?”

    兴致立起,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道:“你武功为什么会这么好。”

    任意道:“你为什么不问问别人,他们的武功怎就这么不堪呢?”

    曲非烟撇嘴道:“那些人要是知道,武功就不会这么差了。”

    任意笑道:“你说的对,所以你认为呢?”

    曲非烟开心的笑道:“因为他们笨。”

    任意颔首点头:“对,也不全对!”

    曲非烟道:“那你来说。”

    任意端着酒杯,一饮而尽,幽幽出声:“说到习武,聪明的总比愚笨的进展快上一些,却也不是绝对。有些蠢人若遇上与自身契合的武功,未尝不能步入高手之列。至少我就知道有些功法,老实笨拙,甚至疯子才能练成,反而一些聪明人怎么练也不行。”

    曲非烟惊奇道:“还有这样的事么?”

    任意微笑道:“我师出武当,武当派所有武功,十二岁前我就学了个全,唯独太极拳法和太极剑法我修炼不得。”

    曲非烟问道:“这又是为何?”

    任意并未回答,酒楼内漫起了足音……

    听着脚步声,看来是有三人,人还未到,语声先至:“走快点,你个没用的家伙,要不是琳儿为你求情,大和尚就破了杀戒,要了你的小命。”

    “爹,算了,他……他也没害着女儿,我佛慈悲……而且佛门十戒中,首戒便是不可杀生,怎能因为女人就……”

    “好,好,好,乖女儿说什么都好。”

    曲非烟一听对话就感有趣,那女子声既说自己佛门之中,那便是尼姑,尼姑居然还有爹?不仅有爹,她爹还是个和尚?

    大和尚有女儿,已是不可思议,女儿还是个女尼?!

    曲非烟既是有趣,又是好奇的望向楼道,只见一张雪白秀丽的美人脸先是出去。

    “呀,是仪琳姐姐!”

    仪琳刚迈入厅中,立即就见着起身挥手的人儿。

    “是非非!”

    刚认出曲非烟,仪琳又是娇呼道:“任,任师兄,你也在这!”

    她走了过来,双手合十一礼,但曲非烟的目光已被她身后两人吸引住了。

    此刻,离别不久的田伯光,就站在个大和尚身旁……嚣张跋扈的匪气不见了,如今反而乖的像个孩子。

    而这个大和尚身形少说也有七尺高,不仅身形高大,还十分肥胖;任何人与他站在一起都显得小了一圈。

    “爹,这位妹妹叫曲非烟,而这位是任意、任师兄,正是他在回雁楼救了女儿。”

    和尚推开了田伯光,拉着仪琳,大大咧咧的就坐了下来:“乖女儿不用介绍了,任小子我早就认识了。”

    “啊!你和任师兄认识?”

    “几年前就认识了。”

    曲非烟一直盯着大和尚,只见他坐下后,伸手就吃起桌上菜肴,不仅吃得香,还从一只全鸡上撕下了鸡翅。

    吃得兴起,自斟一杯……

    小丫头称奇道:“和尚不是不吃肉,不喝酒,不杀生么?”

    和尚吞下口中食物,呵呵大笑,说道:“任小子,你和这女娃说下我法号。”

    任意不搭理他,大和尚干笑一声。

    还是仪琳有些羞赧的开口道:“非非,我爹爹法号‘不戒’。他老人家虽身在佛门,但佛门中种种清规戒律,一概不守,因此才有‘不戒’这法号。而且爹爹他不仅喝酒吃肉,甚至杀人偷盗,什么事都做过,还……还生……生下了我。”

    这本是件极为害羞的事,可这事又实在令人忍俊不已。说道最后仪琳自己也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曲非烟同样咯咯的笑道:“你真有意思,早先我叫仪琳姐姐还俗,这样就可以不忌荤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不到她爹不还俗,一样喝酒吃肉。”

    “正因为我什么都干,这才做了和尚。”不戒忽然叹气道:“当年我爱上了一个美貌尼姑,为了她我就剃度出家!”

    仪琳截口道:“爹,你别说了。”虽说有趣,可有趣后也是羞人,说这句话时,她已满脸通红了。

第二十三章 比可怕还可怕!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

    不戒目光一转,问任意道:“任小子,咱们几年不见,你怎不理我大和尚了。”

    任意继续喝着酒,道:“我和你大和尚几时这般熟络的。”

    神色甚为不愉,仪琳知晓自家爹爹的脾性,连忙开口:“爹,你……你可别为难任师兄,他可救过女儿。”

    听着这话,不戒那张大脸露出尴尬之色,悄声说道:“琳儿,这小子可邪门的紧,几年前爹就打不过他,现在怕更不是他对手了,我怎么会为难他呢?”

    他嗓门自来就大,如今即是悄声耳语,几人也都听得清清楚楚。

    曲非烟捂着嘴偷笑,仪琳闻之,顿时安下心来……她对两人武功孰高孰低并不关心,只要爹爹不胡来就好。

    “喂,任小子你该见过那令狐冲吧。”

    任意接口道:“的确见过!”

    不戒道:“那令狐冲是个什么样的人?”

    任意道:“你为何问我?”

    不戒继续说:“我家琳儿看上那令狐冲了,所以我就与你打听打听!”

    仪琳啐道:“爹爹,你说什么啊,你一张嘴便是口不择言,胡说八道,女儿……女儿何时看……女儿和令狐师兄什么都没有。”

    见宝贝女儿这么一说,不戒当就喜道:“真的?你没看上那令狐?”

    仪琳忸怩不行,说道:“令狐师兄他……他已经有意中人了,女儿也真没那什么。”

    不戒大笑道:“那就好,那就好。”也不知他说什么是好,只见他对着任意问道:“任小子你觉得仪琳如何?”

    仪琳一愣,顿时感觉没脸见人了。

    不过任意却不忌讳道:“天真圣洁,美貌动人!”

    不戒笑意更浓道:“要不你做和尚女婿如何?我把仪琳直接许给你。你本事比我还大,有你在,琳儿定不会受苦受欺。”

    任意好笑道:“你难道忘了我身染重疾了?能否活过三十尚还未知,许给我仪琳,也不怕自家女儿成了未亡人。”

    语落,所有人都大吃一惊,连那被人忘记的田伯光,也难以想象的望了过来……

    不戒搔了下头道:“以你神医圣手的名号,你还没治好那什么病?”

    任意平静的点头:“对!”

    不戒再搔了搔光头,叹息道:“你小子这么大的本事,以后更是无法想象,怎会……可惜了,实在可惜了!”

    仪琳柔声道:“任师兄,你的病……”

    话未完,不戒打断道:“乖女儿莫问了,这小子的医术比那甚劳子‘杀人名医’还厉害三分,他自己都没办法,天下谁也帮不了他。”

    仪琳神色黯然,轻应道:“哦!”

    曲非烟拉着任意的衣角,小丫头也露出关切之色。

    突听一阵马蹄声,少说也有十几骑。

    酒楼内几人,开始还没太过在意,可随着蹄音始近,不戒和尚狐疑的看向任意:“该不会是找你的吧,这段时间江湖上可不太平,人人都在说你。”

    仪琳心中一紧,取出佛珠,默念心经。

    过不片刻,蹄声就在酒楼外歇止,有人朗声道:“魔头任意,快快出来受死。”

    佛珠突然落地,仪琳急切道:“任师兄,你可千万莫要出去,咱们别作声,想必外面的人也不知你在这。”

    曲非烟笑道:“好姐姐,外面的人都叫出任大哥的名字了,怎会不知?”

    仪琳暗自焦急,不戒和尚却不以为意道:“琳儿放心,任小子可不这么好惹的。”

    语落,任意手中之酒被他一饮而尽,逐而放下了酒杯,霍然站起,向楼道口走去……

    酒楼所有的客人,连带小二掌柜皆被吓的脸色发白,等他下得楼道,走出酒楼外后。放眼而去,但见楼外站着十五人一字排开,十五人身后十五匹马。

    这些人个个黑衣劲装,手持刀剑利器,用黑布蒙面裹头,只露一双眼睛。

    就听中间为首一人大笑道:“年少白头,你就是任意无错了。哈哈哈,我们兄弟此来就是要取你的命。”

    声音苍老,是个老头。

    任意道:“我知道!”

    那老头道:“你倒是平静,不过我兄弟除了要你的命外,还要林家的辟邪剑谱。”

    任意道:“我也知道。”

    那老头冷笑道:“你若还知道,现在就该乖乖的交出来,或许我等会让你死的痛快一些。”

    任意笑着摇头:“你们不知道……”

    黑衣老头喝道:“我们不知道什么?!”

    任意用一种药石无医,无可救药,朽木难雕的眼神望去,幽幽说道:“我只杀三种人;碍眼的人、碍事的人,还有你们这种不知死活的人。”

    黑衣老头大笑,其他十四人同时大笑,十五人大笑,声如洪钟!

    他们并非武林白道人士……

    他们早就听闻任意的剑,是如何如何的可怕……

    他们无一弱手,所以他们相信,纵然再可怕的剑,也决不会是他们十五人连手之敌!

    任意的手已按在剑柄,所有笑声突然消失,这些人都没小看他,即便没有小看,也……

    有人告诉过他们,剑很快,很可怕;江湖上亦有不少人谈及这柄铁剑时,用到了‘可怕’二字。

    但是,就在剑被拔出后,早有准备的他们,仍是超乎了他们的想象。

    那并不是可怕,非仅仅只是可怕,那是比可怕还要可怕!

    淡淡的月光……在月光映照剑光出现的这一刹那,所有人都“死”!

    一柄铁剑,一道剑光,一闪而去,十五条人命!

    这一战既不激烈,也不精彩;没有有来有回的招式,没有刀剑齐出的金铁交鸣,更没有纵横在刀光剑影间的生死刺激。

    任意拔剑,脚下一点,人影飞纵,霎时出现在十五人面前。

    在剑锋所及之地,轻轻一划……

    一片剑光,撷下了十五个人头!

    他们的头没了,但他们的人却还站着,他们手中的武器仍没落下。

    事情经过就这么的简单,这一战就这么结束了;发生这样的事,谁都想不到;就连不戒和尚都未曾想到,躲在屋顶‘嵩山十三太保’其一的汤英颚,又如何能想到?

    他连想都不敢再想,见着那站立的十五具死尸后,立即提气运劲。

    汤英颚倏然飞起,落在另一处房檐,闪转腾挪,霎时蹿掠出去。

    风在耳边呼啸,身后一点声响都没有。他忍不住回头,没见着那人,更没见着那比可怕还可怕的剑光。

    他回过头来,刚吁了口气,瞳孔就猛然收缩……

    剑光出现,脸色大变,汤英颚死。

第二十四章 真是喜事?

    此时,方当最后一点春寒。

    这是艘精巧的帆船,洁白的帆,狭长的船身,阳光灿烂,湖水湛蓝。

    这里有剑,不是名剑,也不是宝剑,亦不是柄百炼精钢所铸的利剑;它不过是柄铁剑,但这柄铁剑却已然成了天下第一剑!

    如今的江湖武林,唯它威名最盛,凶名最响;铁剑本无名,却闻之遐迩。

    任何一柄剑能否成为名剑,通常要看它内涵之中的历史。

    铁剑从熔炼、浇灌,到修治,只用了两个时辰,再从铁剑铸成之日到现在算,也不过不足两月。

    仅仅不足两月时间,它就有了已足可垂馨千祀的历史了!

    以如今江湖对它的描绘而看,怕过上百年,几百年,铁剑依旧能可怕下去。

    剑出鞘。

    剑一出鞘,就化作道灿烂,辉煌,且美丽的光华,继而闪动、变幻,倏忽间高高在上,轻灵飘忽,这道光华仿佛还很悠远,却又没人能确定,下一刻是否就会出现在眉睫间。

    它的变化,几乎已超越了极限,令人不可置信,不敢想象。

    它奇迹般的出现,又奇迹般的消失。

    所有的变化,都只是在一瞬间完成。

    像飞逝的流星,像一闪的厉电……当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能催动出这样的奇迹时,奇迹也成为了神迹。

    等到剑光消失,任意淡淡问道:“看明白了?”

    曲非烟眨了眨眼,摇了摇头。

    任意缓缓道:“‘翻云覆雨一千零一式’你须先学全前千式变化,方才有可能融千式为‘一’。这最后为‘一’的一剑,是翻云覆雨一千式的精华和杀招,再结合我在剑法中所领悟的威势、杀势、绝势,于一击间全逼发了出来。”

    曲非烟似懂非懂,仍是摇头。

    任意道:“你不明白不要紧,好好修炼千式即可,而那‘一’你只须好生记录下来就行,能否练成这‘一’就看你自己了。”

    曲非烟噘着嘴道:“你为什么突然想教我武功?”

    任意笑道:“我可不想它随我消失。”

    曲非烟默然无声,任意走向船头,随坐下来。

    小案上有架七弦,七弦旁有本琴谱;这是曲非烟从她两位爷爷那顺来的‘笑傲江湖’琴谱。

    任意翻阅琴谱,按照书上所示,以指按捺琴弦……

    突听“铮”的一声,湖上响起了一律琴声……琴声渐续,开始还很笨拙,琴音也甚为吵杂,然而慢慢的,琴音流畅了起来,接着又变得像风云般的自然,

    琴声铮錝!

    可琴音之中却含蕴着一种说不出的幽悠之意,正似悲切之极,又似逍遥无悠,琴声妙韵天成后,天地间便仿佛充满一种苍凉的肃杀,以及一众无拘束的自在。

    天上金轮,俱都黯然无光,蓝湖风情,也为失色。

    ……

    数日后,任意带着曲非烟坐着马车,来到了洛阳。

    他们受邀而来,本是在林皋湖这清净之地赋闲,练着琴,授着剑,但有人寻了上来。

    是中州大侠金刀门掌门人,外号‘金刀无敌’王元霸府上的仆从。

    说是任意为林家血恨,又照拂过林平之而表谢意,邀他前去洛阳府邸做客。

    曲非烟道:“任大哥,我看他们不会是什么好意。”

    马车内,任意喝着酒,没有应话。

    曲非烟无趣的闭上了嘴,看向了窗外,忽地又在自己胸口摸了摸,那怀中是她记载的剑谱,这几日对着剑谱丫头总是小心翼翼,视若珍宝。

    没过多久,车架停了下来……只听车厢外一个洪亮的声音说道:“任公子受邀前来,老夫未曾亲迎,实在失礼之极!”

    从马车而下,眼前一个七十来岁的老人带着一众仆人,正对着他二人露出笑意。

    来人满面红光,白须飘在胸前,看起来老而强健,其左掌嘎嘎地把玩着两颗金胆。

    一般乡绅玩的是铁胆,也寻常的紧,可是他却是金胆,不知为何,任意一见着这人,这模样,就有一掌直接劈死的想法!

    王元霸一见任意,再次大笑道:“少年才俊,任公子名传武林,老儿近几年无日不想与你会之一面,今日任公子受邀至洛阳王府,真是我府一件大喜事。”

    任意笑道:“希望真是喜事吧。”

    王元霸神色微变,一闪既逝,继笑道:“当然是喜事,伯奋、仲强,来见见任公子。”

    王伯奋、王仲强他二子从人群走出,拱手齐声道:“任公子,有礼了!”

    任意只是略微点头,两人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王元霸虽眼中也闪过阴鸷,却还接话道:“不知公子身边这位……”

    小丫头得色道:“我叫曲非烟,是我大哥的好妹子。”

    王元霸恍然道:“原来是任公子的妹子,对了,咱们还是先进府吧,下人已备好了酒席,正是为两位远道而来接风洗尘。”

    任意微微颔首,王元霸便虚手一引,领路在前。

    王家房舍高大,占地也极广,怕洛阳任何官员的府邸也没他王府这般派头。朱红色的大门上,两个甚大的铜环,擦得也是晶光雪亮,不染微尘。

    几名壮汉垂手而立在大门外,只看身形体态,就知并不好惹。

    进得府邸大门,先入眼的是那梁上悬着大匾,上书‘见义勇为’四大金字,落款道河南巡抚。府邸中仆从来去匆匆,显得十分忙碌。

    但这些人无一女子,全是三四十间的汉子,而且在任意二人入府后,不时有目光偷偷瞧来,被小丫头撞见,立马收回。

    曲非烟眼睛滴溜溜一转,拉了拉任意的衣角。

    任意似乎没甚感觉,依旧阔步走进……

    等到了大堂,筵席已经陈设好了,所来之人也并非就任意他们,其中洛阳武林中知名之士悉数到场。

    王元霸把二人引上主位,王伯奋、王仲强二人以作陪宾客为由,退了下去。

    偌大的大堂,坐拥宾客百余计,本该显得极为热闹,可不知为何,这里却是那么的诡异,仿佛他们的笑,他们的作声议论,各自寒暄都是假的一般。

    任意喝着酒,吃着菜,曲非烟什么都没干,就这么坐着瞧着,打量着席上的每一个人……

第二十五章 比卑微还要卑微!

    酒过三巡,王元霸道:“想我那好贤婿被青城派所害,就连老夫那宝贝女儿也……辛得任公子出手相助,不若平之也怕会遭有不测。”

    任意放下酒杯,淡淡笑道:“你想要说些什么?”

    王元霸道:“并无他意,看来公子还是对我王家有所提防。”

    任意摇了摇头,失笑道:“那却没有,没甚好提防的。”

    王元霸笑道:“好,好,既然任公子信得过我王家,那老夫就再说上几句。”

    任意一脸古怪道:“说罢。”

    王元霸忽然问道:“老夫有一疑虑,早闻公子神医圣手的侠名,只是早年公子神医圣手并不佩戴任何兵刃,亦不使过剑法,为何从福州离开后,你就携之佩剑,且神剑非常?”

    任意淡淡道:“这又与你何干?”

    王元霸脸色顿时难看,这次倒不加掩饰。

    陪坐一旁,王仲强的幼子王家驹冷哼道:“阁下是有所隐瞒吧,想来你任公子的神剑,怕有着甚不可告人的秘密!”

    任意轻叹一声,幽幽道:“身为武当弟子如何不知剑法?只是自我下山后,就疏于钻研、精修,近些年来任衡之也并不是不曾使用武当剑法,不过是运之掌指之间,未用兵刃,不曾被人注意罢了。”

    陪坐的另一人,王伯奋之子,王家骏冷笑道:“可阁下杀余沧海以及嵩山派弟子所使,可不是武当剑法,那又如何好说?”

    任意淡淡道:“惊天十三式与翻云覆雨一千零一式乃我自创,非武当剑法!”

    王家驹讥讽道:“什么惊天翻云,为何不说是得了辟邪剑谱呢?”

    任意微微摇头,不语。

    曲非烟一听,霍地站起,娇叱道:“你们说什么?”

    王家骏继续发问道:“我姑丈家祖传‘辟邪剑谱’,这江湖人人皆知。”

    王家驹接话道:“天下事,无独有偶。你任意任公子自打从福州府离开后,不仅开始使剑,且剑法通神,任兄有道是自创……呵,怕是把我等当三岁小儿了吧,你说我们会信?”

    任意轻晒道:“尔等蠢材,怎能明白这种事!”

    曲非烟咯咯的直笑,其他人顿时脸色再难看了一分。

    王家骏冷冽道:“任公子,任兄,我劝你还是认了罢!只需把剑谱交出来,我王家既可做主不深究你偷练剑谱上的武功一事!不然……”

    任意接道:“如何?”

    王家驹道:“不然任兄是离不开我王家了。”

    任意微笑道:“凭你们?”

    王家驹道:“任兄剑法之可怕,我等又怎会没个准备,此间大堂可有众多江湖英雄人物在,且堂外还有两百位好手。如此可是够了?!”

    任意嗖地一指,点中他的心口……来的毫无征兆!

    ‘逆神指’,本是任意调理气血,令那些气血不畅者而创,一指指劲可劫血脉气血,这一指除了救人,亦可杀人。

    一击即中,一中便收,收回指时,他还依旧是无事人一般,继续举杯,呷之美酒!

    王家驹此刻已面如肝色,全身气血逆行,转瞬之间,眼耳口鼻均溢出了鲜血。

    “驹儿!”

    头栽在桌上,桌上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退了开来。即便王元霸看见亲孙如此,亦是退开不敢妄自动手,悲切道:“你杀了他!?”

    任意淡然道:“他惹我不快,我就杀了他。”

    霎时,大堂突然就安静了下来……他们的动作止住,没人喝酒,没人吃菜,也没人再说话了,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在这边。

    王元霸恨声道:“好你个魔头,我王家好生招待你,你还行凶杀人?”

    任意笑道:“的确是好生招待!”

    王家骏大喝道:“我中州武林英雄人物均在此处,还敢猖狂!你最好如实拿出你从我姑丈姑母那盗取的辟邪剑谱。”

    曲非烟娇叱道:“我任大哥才不会拿那什么破剑谱呢。”

    王家骏厉道:“多说无益,你们交还是不交。”

    林家几乎被青城派屠灭了满门,而林氏夫妇惨死在“塞北明驼”木高峰手中,王家不去血仇也罢,此时竟打上了辟邪剑谱的注意。

    不可置否,这王家上下无德无能,却登高一呼,招来了不少人。

    大堂内有人喊道:“这魔头还真是狂妄的不知死活。”

    “呵!我等先擒住他先,魔头杀我正道人士,据说他在渭南镇又杀了十五人。”

    “当真毫无人性,好,我等先擒住他,待问出林家‘辟邪剑谱’,再为武林同道报仇!”

    呼声顿时响成一片,堂内喝声大作!

    任意站了起来,他一站起,声音瞬止……所谓树影人名,他凶名在外,即便他们人多势众,亦然骇之其无敌的神剑。

    拍了拍有些小脸发白的小丫头,她抬头担心的看了看任意。

    任意没看他,反是环顾一周,淡淡道:“可有人想离开?”

    无人应答,却有狂笑之声……王元霸笑罢大喝:“动手!”

    忽然,屋顶喀喇一阵响,如燕子般翱翔而下了八人……

    八人,八刀,八人挟风厉啸的扑下,八刀耀出漫天刀光,遍空飞洒。

    任意拔剑!

    漫天刀光中,忽然有剑光飞出……

    剑光掠起,刀光瞬间失色,就好比黑夜星空有着一颗飞逝流星,流星过空般的瞬息间里,哪怕仅是一瞬,也没人可以忽视它的光芒,它的惊艳,它的美丽。

    剑光过处,刀光霎时全熄,谁也没看清发生了什么。

    只有剑光仍亮。

    一阵响音……八柄刀掉落在任意身旁四周,八个人也掉了下来,可八人落地后却分成了十六爿,从头至股,一人两爿的十六爿。

    喷洒出的血气弥漫成了血雾,在血雾中,任意手持铁剑,看着他们……

    他看着他们,他们也全都看着他……

    铁剑在他掌中,那不过是凡铁、劣铁所铸的铁剑,可那普通平常的铁剑忽然就变得不那么普通了,仿佛有了生命,也仿佛有了灵气。

    铁剑变了,人似乎也变了,轻瞥一眼,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从他身体发出,他人仿佛就如谪仙般的高高在上,他人仿佛就如神祇般的不可一世。

    他身上就是这么散发出一种奇异的力量,看的人心惊,看的人心骇!

    所有人都止住了呼吸,王元霸知晓大事不妙,正待大喝提足士气时,任意却先挥剑了。

    轻描淡写,挥洒如意,一瞬间就已出得了八剑。

    剑法本就为杀人所出,他的剑也是杀人的剑,可他的剑还多了一些别的‘东西’,无关剑法招式的玄妙,而是一种说不出的东西。

    一瞬八剑,八个人倒在了地上,天地都似乎被他剑中杀气所惊,乌云蔽日,连天都黑了。

    “大伙齐上,莫要怕他,他只是一人。”

    任意持剑,一步步的往前走去,血液缓缓地从剑锋滴落,此景凄绝,艳绝!

    无数双眼睛死死的盯着这不太年轻的年轻人,他视若无睹,旁若无人,步履依旧!

    十余人一跃而起,一拥而上;手中各种兵刃擎出杀招,似已忘了要擒住此人,他们就只想,只记得要杀了他。

    因为他们实在是怕了,当惊恐之极时就会如此,只有这样,杀了任意,他们才能重拾勇气,再做大侠。

    任意停下脚步,身不动,眼不动,动的是手,是臂,是剑。

    这一剑、穿过所有的兵刃,剑锋点在了他们身上死穴上,伴随着一缕血线随剑锋划过,十余人又倒在了地上。

    任意提剑一纵,身形一消,当即剑光横空而来。

    霎时间,剑光、血光,迷住了所有人的眼球,他杀人如剪草絮,人命在他剑下变得比卑微还要卑微。

    没人跟的上他身法速度,更没人能抵得过他的一剑。

    当剑光在眼前闪过,你根本就不能避,因为不及避;无法躲,因为躲不掉;更不可招架,因为即便招架也挡不住。

    这是任意的剑,这绝不是凡人能使的剑!

第二十六章 不值一哂,一文不值!

    因为林平之拜入华山,而他在世的亲人已仅剩下洛阳王家一脉了,所以此次岳不群下山有让林平之去他外祖父家报平安的意思。

    令狐冲也随行而来,只是他面色不佳,精神有些萎靡,甚至连神情都有些恍惚。

    他下得华山时先被桃谷六仙莫名其妙的灌注了六股真气,而后在被不戒和尚以两股真气强压另六道。如今体内八道真气虽达平衡,可自身内力全然使不出来,宛若废人。

    这也罢了,最可悲的是他意中人,小师妹岳灵珊与林平之走的颇近,而且甚为亲昵,连对他这位往日的大师兄也似疏远了许多。

    华山派众人到了洛阳,跟随林平之现已抵达洛阳王府门前。

    往常,王府门前必会有几条大汉守候,且大门大开……但此刻却是大门紧闭,莫说护院守候了,甚至他们众人已达府邸门前亦无人出来迎接。

    以洛阳王家的声势和能耐,绝无可能不知华山众人抵达洛阳才是,怎会如此?

    岳不群道:“平之,你且去敲门。”

    林平之道:“是,师父!”

    走上门前台阶……实在太安静了,安静的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林平之轻轻地扣了扣门环,随着“笃笃,笃笃”的几声响起……半晌,仍无应声!

    正当林平之再想扣动门环,他赫然发现大门并没上栓,留有一缝。使劲推开大门,前院里不见一个人影。

    岳不群带着弟子走上大门前,岳夫人黛眉微蹙道:“师兄,有些不对。”

    岳不群微微点头,道:“平之,我们先进去看看。”

    林平之应声,领着众人急步走入……

    当他们略过前院,仍不见一条人影,林平之焦躁的就要大声的时候,他突地脸色煞白,倒退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一声清脆的呼声,岳灵珊抢前几步:“小林子你怎么……啊!”

    真有不对!

    岳不群等人快步走去,仅一眼,差点吓得众人魂飞魄散,即是岳不群和宁中则也头皮发麻,指尖冰凉。

    血,到处是血,除了血就是尸;尸横遍野,血水侵入地中,目所能及,竟是一片赤地,几无杂色。

    接着一个血人从堂内走了出来,不是走,是爬。

    他用一只手,因为他少了另外一只,他用一条腿,因为另一条也没了。他边爬边喊,声音在颤在抖,根本没人听清他在叫什么,但众人都知道他在求救。

    还坐在地上的林平之认出了这人,王元霸,他的外祖父!

    王元霸已经七十有余了,可是平若里,他仍红光满面,精神矍铄。但如今,此刻,现在,精神矍铄的老人说不出的凄惨,说不出的惶恐,说不出的可怕。

    他在惶恐什么?

    一想到此处,没人敢上前帮忙,甚至他们同时闪现出要离开此地的念头。

    足音始近,堂内又走出来两人,真是走出来的!

    一个与他们一样,脸色发白的小丫头,另一个是任意,是他!

    银发如雪一般披在肩头,除了那张被众人所熟的脸和一首银发外,他身上亦是被血水染红;而那柄剑,也是红的;红的鲜艳,鲜艳欲滴。

    所有人都看出来了,他衣上,剑上,那不是他的血,是他们的血,而他们全死了,全死在他手中。

    堂外已一地伏尸,少说也有百计尸身,那里面呢?里面该是如何?

    不敢相信,不敢想象!

    有人道: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天子一怒,伏尸百万。那他是匹夫还是天子?凡人怎可行之如此杀戮,一个人又怎么可能做到的?

    王元霸回头,惊恐道:“别,别杀我,你不能杀我,你……”

    剑一挥,回到了剑鞘之中,王元霸咽喉破开一道口子,人也失去了最后的生机。

    林平之终于惊醒过来,虽然身颤,但还咬牙切齿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任意笑道:“他们要我交出辟邪剑谱……可我没有,他们就是不信,不听!”

    林平之低着头,嘶声道:“即便如此,你也不必杀人,而且还……”

    任意依是笑道:“我便是杀了,又能如何?”

    林平之止声,不敢再开口,但有人想替他说话。岳灵珊被岳不群眼神逼住,又被令狐冲用手捂住了她的嘴。

    一口银牙咬在令狐冲手背,血已流下了。

    任意看着令狐冲道:“我以前不太看的上你,现在你似乎顺眼了许多。”

    宁中则忍无可忍道:“阁下说够了?”

    岳不群忽然喝止:“师妹住口!”

    任意对着他笑,岳不群脸色发白,却也在赔笑……谁也没想到,他居然会如此,这般……宁中则难以置信的看着枕边之人,一众弟子亦然如此。

    拍了拍曲非烟的小脑袋。

    “非非,你可知君子剑为何会这样?”

    曲非烟摇头。

    “若换个人,他会义正言辞的与你说尽君子之言,因为换个人他便不怕!即便他打不过那人,那人也不见得敢杀他华山派掌门,纵然那人敢杀他,他也能跑。可我却不同,他心中明白,若我一个不开心,他只有一死,而大部分人面对死亡时,总会变得很老实。”

    不管其他人脸色如何难看,曲非烟面容稍缓,咯咯娇笑道:“所以君子剑未必是个君子,他可以是装的。”

    任意颔首点头:“你要记住,以后如果遇上这样的人,一定要杀了他。这般懂得隐忍之人,若不立即除去,必留后患。”

    曲非烟点了点头道:“大哥现在要杀了他?”

    此言一出,岳不群笑容立僵,所有人骇然一退。

    任意微笑摇头。

    “任大哥你不杀他?你刚还不是……”

    任意笑道:“我与你不同……因为我名任意,任其所意的任意、任衡之。”

    语罢,他带着曲非烟向大门口走了去。

    所有人都让开了一道,与众人擦身而过,再在众人视野内消失不见。

    他走了,那个狂妄之极,骄傲之极的人走了,人随走了,却带走了所有人的骄傲和勇气……他们的骄傲与任意一比,是那么的不值一哂,他们的勇气在死亡面前,是那么的一文不值。

    令狐冲松开了手,看着那人消失方向,内心中生出既羡,既敬,既痛恨的情绪。

    王府外,任意呼出了一口浑浊之气,一股前所未有的疲惫席卷而来,可哪怕如此,胸中也是说不出的痛快。

    他内力差不多耗尽了,一共三百三十七人,无一人从他剑下活命,亦无一人从他剑下逃命,太累了,现在的他,持剑都会不稳。

    曲非烟关切道:“任大哥,你没事吧。”

    任意摇了摇头,什么话都没说,继续迈开了脚步。

第二十七章 拦路的‘桃谷六仙’

    五月,初夏。

    如今的江湖,上至老儿,下至幼童,无论哪门哪派,无一不知任意是何许人也!

    任意,字衡之;五岁拜入武当,十二岁下山行走江湖,六年间足迹遍布十九州。他行医问诊,江湖各门各派近乎皆有弟子被其所医治过,十八之龄就已被江湖武林盛传‘神医圣手’,任何疑难杂症都难不住他,其医术之了得,就连开封‘杀人名医’也比之不过。

    任意虽少年杰俊,但不知何其原因,却年少白头。

    不过,自福州福威镖局被青城派所灭起,任神医变作了任魔头。

    他忽然携之一柄铁剑,先在衡山城杀了青城掌门余沧海在内,二十多人,又在衡山叛徒刘正风金盆洗手大典,屠杀嵩山门人几十余。

    就连嵩山十三太保,丁勉、陆柏、费彬、汤英颚,亦是他剑下亡魂。

    任魔头杀人盈野,亦无任何理由,惹得天下共讨,于四月二十一,洛阳金刀王家家主,号召中州武林人士共讨‘诛魔’。

    四月二十四,魔头受邀抵达洛阳王家,从巳时步入府邸……天未黑之前,又从王家府邸离去,而王家府邸内,中州武林三百二十四人,连同金刀无敌王元霸一家老少十三口,共计三百三十七人,无一生还,全死于府内。

    魔头未死,前去诛魔的正道人士尽数毙命其剑下,王家几如被尸体填满,被血水染红。

    天下哗然!

    经此一役后,魔头任意的杀名大振,以至于连日月神教教主东方不败,亦在其下。而任意两字,如今的江湖,人人谈之色变,比魔教还让人惊恐,胆寒。

    ……

    曲非烟跟在任意身边,小嘴不停,叽叽喳喳,随而指点风物,随而细语喁喁,不比天下江湖人士的胆战心惊,小丫头却另是一般心情。

    在她心中,她任大哥便是无敌天下的神人,她得传剑法,以后纵然没她大哥那番本事,也绝不会差到哪去。

    一想到这她就想笑,做梦都会笑醒。

    她要学他大哥一般……我若讲理,也只讲我的道理,我若不讲理,那就都要死。

    小丫头心情比开心还开心,比兴奋还兴奋,但就这般好心情,却被几个怪人打扰了。

    在他们前面站了三人,这三人穿着乱七八糟,上衣绑的也颠三倒四,而他们脸上都是凹凹凸凸,一脸皱纹,甚为丑陋。

    不仅前面站了三个,就连二人身后还有两个。五个人各有各的丑,倒是能辨的出是五个人来。

    “你是谁?”

    五人乱七八糟,颠三倒四的,说话也是如此,明明是他们五个拦着,却还问他们两人是谁。

    曲非烟上前一步,娇喝道:“你们又是哪个?”

    一人道:“是我们兄弟五个围住了你们两个,我们问你,怎么轮到你问我们了。你两个若有本事,大可围住我们五个,到时你们就可以问我们了。”

    曲非烟尚还不及回话,另有一人道:“他们就两个人,怎能围得住我们五个?”

    又一人道:“倘若他两个本领高强,二敌五也能胜呢?”

    先一人道:“那也是胜,不是围。”

    身后有人道:“所以老大的话不对,他们无论如何都不能围住我们。”

    那老大显然不服,他来回渡了几步,忽然笑道:“那如果我们在一条只能过一人的狭窄小路上,他们一个在前面,一个在后面,我们五个在中间,那不就围住我们了吗?”

    其余四人一齐拍手,笑道:“对啦,这就有法子将我们围住了。”

    曲非烟扑哧笑道:“喂,你们五个傻子说完了没有。”

    有人道:“老大,她叫你傻子。”

    老大气道:“他是叫我们五个人傻子。”

    五人齐声道:“你敢叫我们五个人傻子?”

    说完,他们一同出手,向着曲非烟抓了过去。

    小丫头倒也不怕,只靠在任意身旁,随着任意带着她身形一折,闪转挪移间,身后的四只手先是抓了一空。

    逐而五人一愣,目光一转,看见任意二人后又蹂身而上。

    可他们方才一动,前面的两人就变成了一人,下一刻,消失的那人就站在了他们眼前。

    接着,一掌扇了过去……五声脆响,五人原地各自转了一圈。

    迷迷糊糊中惊醒,看见任意就在他们面前,五人吓的自后一跳。

    “老大,我们好像打不过他。”

    “二哥说的不错,老大,我们要不要跑。”

    “放屁,我们跑了六弟怎么办。”

    “没错,要是这么跑了,六弟就没救了,还是要先找任意。”

    “那我们先跑,再去找任意不就没事了。”

    “好,那就跑!”

    曲非烟乐不可支,见五人真要转身逃跑,立即呼道:“我大哥就是任意,你们不是要找任意么?”

    半转的身子重新回了过来,那老大道:“小丫头,你大哥在哪。”

    曲非烟笑的不行:“咯咯咯,你们眼前这位不就是我大哥。”

    五人同时望向任意,一人道:“老大,听说任意一头白发。”

    又一人道:“他不就一头白发么,我们一开始不就见着他一头白发才拦他的么?”

    五人恍然!

    任意问道:“谁叫你们来找我的。”

    五个人不太服气,但那老大还是说道:“你本领比我们大,我们回答你,是平一指要我们来找你的。”

    另一人接话道:“只要找到你,那个人就会救我六弟的命。”

    任意又问:“你们是桃谷六仙?!”

    “我是桃根仙!”

    “我是桃干仙!”

    “我是桃枝仙!”

    “我是桃叶仙!”

    “我是桃花仙!”

    五人一人一句,接着齐声:“桃实仙快死了,没有来!”

    任意微微点头,淡淡道:“知道了,走吧!”

    说完,他走在了五人身前,随后曲非烟走了过来,对着五人扮个鬼脸,笑嘻嘻的跟了上去。

    几人从小路转入一个山坳,再沿着另一条山路,行之二十余里,待经过十几株大柳树后,只见一条小溪之畔有着几间瓦屋。

    到了这里,五人抢先扑入其中一间瓦房中。

    曲非烟道:“任大哥,平一指是谁?”

    任意轻叹道:“杀人名医,平一指!希望这老家伙是有好事吧,不然,我会一把火烧了他药田和药庐!”

第二十八章 雪山之火的消息

    屋内,明晃晃的点了七八盏灯,亮如白昼。而在中央则放置着一张大床。床上仰卧着一个全身赤裸的小老头。

    曲非烟这丫头一踏入屋内,立即被吓的掉头又跑了出去。

    赤裸的老头此刻胸口已被人剖开,可见内脏血肉,如今正鲜血直流。他双目紧闭,任何一人见着如此,定会认为他死去多时,那五个自不能例外。

    只听:“怎……怎么剖开了他胸膛?”

    “啊,六弟,六弟被杀了!”

    “我要你的狗贼来抵我六弟命。”

    “我要把你胸膛也剖了开来。”

    “啊哟,六弟,你死得好惨啊……”

    这五个家伙围着床边大喊大叫,而床边一矮胖的老头大喝道:“放屁放完了没有?放完了就全给老子闭嘴。”

    五个家伙齐声道:“我们放完了,你有屁放没有?”

    平一指冷冷道:“这个家伙中了宁中则的一剑,你们给他敷了金创药,但来的太慢了,伤口都已结疤,五个混账东西连经脉都对错了。我若直接救了他,他也成了废人。”

    桃根仙大叫道:“就算是废人,也比死人好一些。”

    平一指怒道:“医活个废人,老子的颜面何在?几个混账东西,气死我也,不医了,不医了!”

    桃根仙又道:“你说‘气死我也’,怎还没气死?”

    他话一完,突然衣襟束起,后颈像被人给抓住了。正当桃根仙要出手点住身后之人穴位时,忽地一股巨力已抢先把他扔出了门外。

    另四仙齐道:“老大!”

    刚一叫出声,任意又探出了双手,向他们拿了过去……

    四人想对招,可那双手收放间有若万象森罗,变化精奇。他们出手去抓,反而被人拿住手腕,他们再去抓人,人影一折,顿时抓空。

    须臾之间,四人就连任意衣角都未碰着,就被一一扔了出去。

    平一指看了任意一眼,什么也未说,先从身旁小架上取过一口大针。放在烛火上烘烤后,当即穿针引线。

    他十指本又粗又短,看着就显得十分笨拙,可一运针线,却灵巧之极,几下就将伤口缝住了。随即反手倒上药粉、药水,敷上伤口。再撬开桃实仙的牙根,灌水服下丹药。

    直到他做完一切,任意才开口道:“说罢,找我何事?”

    平一指“哼哼”了两声,自顾坐在一旁,一名妇人走了进去,收拾起医具。

    任意道:“再不开口,我一把火烧了他药田和药庐!”

    平一指两眼一瞪,随而又是一笑道:“去吧,烧吧,你若敢烧我药田和药庐,雪山之火你休想得到。”

    听闻他话,即便是任意也忍不住惊道:“你知道?”

    平一指又不开口了。

    任意笑了笑,从怀中拿出件东西,扔了过去。

    平一指愕然道:“这是什么。”

    任意微笑道:“你无非是在意我医术超过了你,上面是我记下的我所知的医方药理,还有一些难症的解法,亦有我注解在上面。”

    平一指面色虽然平静,但顺手已把厚厚的册本收入了怀中。

    “可以说了?”

    平一指道:“两年未见,想不到你小子现在的名头比东方教主还大。”

    任意淡淡道:“我可不想听你说废话。”

    平一指又瞪了任意一眼……他本就不太服他,两年前这小子与自己比试医术,虽是平手,但这小子先诓自己说出平局算输的话,害得自己把一身所学都教给了这小子。

    这也就罢了,想他平一指十岁开始行医,如今快五十年了,这小子竟然不足半载就把他一身本事都学了个干净。再比医术时,无论望气,断症,就连治病自己都慢他一步。

    平一指对旗黄之术向来自负,可遇见任意这妖孽,也只能拜服。

    如今他也不过为了点脸面罢了。

    “就算你知道那地方,怕也去不得。”

    任意缓缓道:“这莫要你多管,之后那是我的事了。”

    平一指轻叹道:“算了,你若得不到雪山之火,也活不过三十。若能炼制成天香续命丹,再予你十年时间,兴许这未老先衰症,你真能想到办法也不一定。”

    任意平静道:“那你还要废话?”

    平一指哼一声道:“月前,有圣教长老在我这疗伤,我随口一问,从他口中得出,原来十年前杨总管曾得之一株红色的雪莲。此事我也不敢去应证真假,只能靠你小子自己本事了。”

    任意皱眉道:“黑木崖么?”

    平一指道:“别怪我多嘴,那地方,你武功再高也别想硬闯。”

    任意微微点头,魔教弟子数千,强闯却不可能,他自信能杀了东方不败,却没那本事杀光几千魔教弟子。

    这时,平一指忽然站起身来,走到床边,伸掌在桃实仙头顶“百会穴”上拍了下去。

    恰好在外等得不耐的五人走了进来,这一见同“啊”的一声,惊呼出来。

    不过这声惊呼却有六人,还有一人正是卧榻上的桃实仙。

    他人一下弹起,破口大骂道:“你个混账、王八蛋,敢打我的头!”

    平一指也是骂道:“老子不打你,你能好得这么快?”

    桃实仙又骂道:“老子好得快慢,与你有何干系?”

    任意实在听不下去,不等平一指回嘴,一脚把这家伙踢了出去。曲非烟跑了进来,看的直笑。

    平一指从左手衣袖中,再取出一个瓷瓶,递给了任意,说道:“这里面有十粒‘镇心理气丸’,虽比不上你那‘未炼成’的‘天香续命丹’起死回生,延寿十年的神药,但它每十日服食一粒,也可延百日之命。”

    “未炼成”三字被他念的极重,任意接过,好笑道:“你这老矮子也留了一手。”

    平一指正待讥讽他,突然一张纸条飞了过来。

    入眼:蜂王蜜、天麻、麝香、龙涎香、桂皮、鹿角、五加子……十几味珍贵才要,下书还详细记载了药材比例,和入药顺序以及炼制时辰。

    平一指大骂道:“不要脸的小子,你也藏私!”

    任意不理会他,站起身来,随口道:“好了,就此别过吧,也不知还有没有再相见的一天。”

    平一指默然不语,直到人离去后,方才幽幽一叹!

第二十九章 一人之威

    武当纯阳无极功是道家功法之精华,由武当派创派祖师张三丰所创,其实此功法却可说是武当派最高内功心法,可惜道家讲究以正合,不以奇胜。

    ‘纯阳无极功’修炼时,须动静结合,除若通过恒长的吸运、吐纳外,四肢亦有特定指法,封闭自身经脉,排打周身穴位。

    功法至刚至阳,此时任意就抱守归一,引气提劲,正尝试破开十二正经穴位。

    真气被他从四肢纳入丹田,再从丹田上窜,千丝万缕地涌进各大小脉穴。

    得知雪山之火后,任意可谓福至心灵,平若体内乱闯乱窜的真气,现在也安分非常,静心去虑,只守于一。

    周身真气游走一时,在汇聚丹田,逐而冲破尾闾、夹脊、玉枕……

    松林中,任意靠在一颗松树下打坐练功,小丫头听到异动,西首传来一阵蹄声……按耐不住心中好奇,她遁声跟了过去。

    跟随任意这段时日,虽剑法进度缓慢,可任意所传的‘纵意逍遥决’她却学之甚快,不过十余天已能掌握‘穿云式’了。

    运气,提气借助林中轻小物体,腾起于空中,纵身而去……随着蹄音,曲非烟穿过松林,眼前突然出现一片平野。

    空阔的平野站着许多人,她挂在树上扫一眼,少说有六七百人,而在人群之中,却有一座小小凉亭。

    只见亭中一位白衣老者,孤身一人,正坐在亭中独自饮酒。

    她不仅看见了白衣老者,她还看见了令狐冲。

    林平之在洛阳为王家打理后事,倒也让令狐冲没错过任盈盈,三日前令狐冲刚在五霸冈上认识了任盈盈一众手下,现在也来到了嵩山境地。

    而令狐冲见着老者在群敌围困之下,竟好整以暇的顾自独饮,却心生敬仰,他居然自人群走去。

    六七百人皆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白衣老者,倒也没人注意到他。

    老者容貌清瘦,雪白胡须自然垂下,他双目瞭望天边景色,对身周这几百人,瞧都不瞧上一眼。

    “向爷爷,我来为你倒酒!”声音既娇且嬬,语音柔软且清脆。

    一条人影在众人眼前晃过,掠进小亭。

    她笑靥如花,一袭青衫,亭亭玉立地站再老者身边,伸出手儿,袖口绣着几朵小小黄花,大大的眼睛异常灵动。

    老者见着来人,哈哈大笑道:“原来是非非丫头,你怎会在这?”

    曲非烟道:“我一直跟着我大哥,向爷爷怎在这。”

    老者未答,而是道:“倒是忘了,你这些时日是跟在那人身后。”

    两人刚说两句,凉亭外就有粗声大喝:“那小姑娘,还不快快走开,我等要为正道杀了这魔教邪魔,小心你小命也丢在了这。”

    又有人突然惊呼:“啊……那小姑娘……那小姑娘是跟在任魔头身边的。”

    “真……真是她!”

    ‘任魔头’三字一出,在场所有人脸色大变。他们瞬间就左顾右盼起来,手中的兵刃也紧了再紧,几乎每个人的神色都惴惴不安。

    左首有人讥笑道:“所谓正道,就是这般模样吗?哈哈哈哈什么任魔头,咱们可是奉东方教主之命,擒拿叛徒向问天。那丫头似乎是叛徒曲洋的孙女,如此倒好,抓住那丫头再问出叛徒曲洋下落。”

    原来这些人是分黑白两道,两拨人追杀向问天来到此处,却正好形成了对峙。

    向问天柔声道:“好了丫头,快快离去吧,两年未见,你倒是胆大了这么多。”

    曲非烟歪着头,想了想,悄声说道:“那好,向爷爷,非非就先走了,我去看找任大哥,让他来救你。”

    向问天笑了笑,也不接话,倒是他见着那些五岳剑派等白道中人不敢阻拦这丫头,心中也泛起悚意。

    如今任意之名,已有如此威势了?

    这般想着,日月神教那头却不答应。

    “哪里走!”

    喝声中,十几人移身拦在了曲非烟身前,白道人士见此,连退数丈,似乎想让人知道,此事与他们无关。

    小丫头略有兴奋的说道:“我可不怕你们。”

    “丫头找死!”

    霎时间刀光耀眼,十余件兵刃齐向她砍了过去。

    曲非烟也真就不惧,任意就在林中,这点路段,她学了‘纵意逍遥决’,即便只掌握‘穿云式’也有把握跑至任意身边。

    她刚想走,一条人影驭风而来。

    “任大哥!”

    惊呼中,所有人看见了那条鬼魅的人影。而那些出手之人顿觉风声飕然,人影自他们身旁空隙掠过,根本反应不及。

    十几人手中一空,兵刃竟就不见了……

    然而,在凉亭中,曲非烟身旁多出了一人。他长发如雪,白衣如云,脸庞清秀,但这人的一双眼睛,却有若透着死气。

    当这双眼睛看向众人时,众人直感犹似被死亡注视,引人遍体生寒。

    十余柄兵刃尽数被任意拿入掌中,跟着运劲双掌,只听呛啷啷一阵响,这些兵刃一下被他捏断,尽数投在足边。

    有人失神地道:“是他……他……他来了!”

    魔教众人并不曾见过任意,纵然任魔头在江湖上的那些传闻……魔教中人也多数是不信;只认为乃白道人士妄自夸大。

    不过当就他那捏碎十数兵刃的一手,就没人再敢小觑。

    魔教一个瘦小汉子,走在丢了兵刃的这些人前,叫道:“我圣教只缉拿叛徒,阁下最好还是快快离开。”

    任意却忽然道:“我不必走!”

    汉子冷笑道:“你不想走?”

    任意淡淡道:“该走的是你们!”

    这汉子不明白,他怎么敢说出这样的话来,他也不明白,怎会有这么狂妄的人……从他袖口落下柄刀。

    他手里握着了刀,忽然,剑光已飞了出去!

    婉约的剑光带着鲜艳绯色,他刚要飞掠出时,剑光就在他脖上绞了一绞,接着就消散了!

    然后,任意就站在了他的身边,随着剑锋一震,几滴血珠被荡了出去。

    那人还是站在任意身边,动也没有动,手已垂落,脸已僵硬,人头恰在这时,忽然的掉下了下来。

    见此,魔教人群中,有人呼叱,一人向着任意抢入。来人双手流星,未打出去前已急剧震荡,发出去后更互相碰击激撞,威猛无匹。

    流星锤到了任意身前,他挥剑一刺……

    这流星锤乃实心钝器,剑锋这一刺去岂不立折?

    可剑锋未折,当剑尖刺在锤上后,也不知发生了什么,这一剑竟把它刺碎了,流星锤忽化成八爿,破碎而去。

    剑意未尽,剑势不绝,“哧”地又扎进了这人的咽喉!

    剑被拔出,人也倒在了地上,任意目光看向方才出手的十几人,身挪影动,一步落下,便是一道弥久不散的剑光残影,每一道剑光下,都伴出一缕血线。

    一步一人,一人一剑,仅在呼吸间,十余人就接而咽喉喷血,先后倒下。

    在这一刹那,所有人都见识到了可怕,他们也认识到了任意此人……而任意,他这样说道:“好了,你们可以滚了,全都滚吧!”

    他一说完,就走入了凉亭。他不但对这黑白两道六七百人视若无睹,而且也好像根本就不把他们当一回事,甚至可以随意驱使一般。

    如此,足以把众人气煞,然而却无一人敢再停留。

    正道人士在散开,魔教众人也退了去,任意看向向问天:“你也滚!”

第三十章 任意的要求

    向问天走了,他虽自号‘天王老子’,但还不敢与任意猖狂,从那呼吸间杀得十余人的剑法来看,逞勇不过是白送性命。

    任意没有去西湖的打算。

    对于任我行的吸星大法,他不太看的上眼,即便有人送到他跟前,任意也不见得会修炼。虽然吸星大法能吸纳他人内力为己用,可其中亦有凶险之处。

    记得令狐冲是得少林易筋经方才化解体内真气相冲,而任我行最后自己却落得暴毙的下场。

    再退一步而言,人体所能容纳真气始终有限,若不突破自身,吸纳再多内力又有何用;且,只有己身修炼得到功力,方才最能运用自如。

    “丫头,过些时日你也该回去找你爷爷了。”

    曲非烟默然不应,只糯糯道:“任大哥,现在我们要去哪?”

    任意悠然道:“我在去黑木崖之前,还须先上趟少林。”

    说时他已站起,带着曲非烟自嵩山方向走去……

    刚走出没一会,前路上脚步声响,只见两个僧人快步走来,他们一个年纪甚老,满脸皱纹,双眉也白,而另一个不过三十来岁,手持一根武棍。

    当见着任意后,年轻的僧人立摆架势,神色有些惊慌。

    而老僧则虚一手势,示意小僧放下戒备,然道:“阿弥陀佛,自上次一别,已有十三载了,任师侄可还记得老衲?!”

    任意微笑道:“我五岁拜入武当,少林方证与方生大师来过武当,小子如何不记得?大师倒是风采依旧!”

    方生笑道:“老衲何来的风采,倒是任师侄却不再是当初那小子了。”

    任意笑了笑,道:“我身旁这位姓曲,名非烟。”他说着,又看向方生身旁僧人道:“这位大师是……”

    那僧人惶恐,微微定神:“小僧觉月,见过任施主,见过曲施主。”

    曲非烟心中仍想着任意那番话来,只能勉强一笑道:“见过两位大师。”

    两人同时回礼,继而方生再道:“听闻魔教与我正派弟子在山下对峙,不知师侄可曾见过两方人马?”

    任意道:“我已打发他们离去了。”

    方生再道佛号:“阿弥陀佛,如此甚好。”他语声微微一顿,忽然问道:“任师侄此刻是要去往何处?”

    任意笑道:“大师有话大可直言。”

    方生轻叹道:“是老衲失礼了……老衲是想问,师侄若现在有暇,方生想请师侄上我少林歇息几日,非是强求,而仅是少林待客之意。”

    觉月插口道:“师叔,我们怎能……”

    方生摇头打断道:“觉月,不可多言,方丈师兄也有此意。”

    觉月躬身退下,任意道:“那麻烦大师引路了。”

    方生脸若微笑道:“好,好,好!师侄随我来……”

    少林位于嵩山五峰下,因坐落于嵩山腹地少室山茂密丛林之中,故因此有名“少林寺”。几人脚步不慢,踏入山门,既进少林甬道。

    甬道两旁,苍松翠柏掩映无数石碑,这也故称碑林。

    经甬道过碑林后,几人踏入天王殿,再经此殿,过前院,方才来到大雄宝殿。

    前院众多小沙弥接待香客,而大雄宝殿亦有不少僧人作着午课,从侧门离开,任意这时开口道:“觉月大师,麻烦你为小妹准备一间厢房。”

    觉月微微一愣,曲非烟道:“任大哥,这是……”

    任意轻笑道:“我怕要在少林住上些时日,这些天你要么乖乖待在山上,要么就回去找你爷爷去罢。”

    曲非烟噘嘴道:“哦!”

    觉月看了看方生……待他点头,才启口道:“曲施主,请随小僧来。”

    曲非烟再看了看任意,逐而跟着离开。

    方生没多问他话中含义,继续领路。

    两人从穿过了几条长廊,来到一间石屋外。

    方生站在屋外道:“方生求见方丈师兄。”

    屋外小僧施一佛礼,转身进去禀报……随即又走出石屋,双手合十道:“方丈有请。”

    两人走进石屋,只见屋内陈设简陋,书架则放满了佛经,除了一张石床,一个书架外,就剩屋内中央放置的三个蒲团了。

    中间蒲团上,坐着一名老僧,他面容祥和,与人一种圣僧慈悲之感。

    方生躬身行礼:“方丈师兄,任师侄来了。”

    任意也躬身道:“后学小子任意,任衡之,见过方证大师。”

    方证方丈也站起了身,微微欠身引入他床榻处:“衡之,这边坐。”他语气颇为亲切,不仅引人入座,还着手为后者倒上了一杯清茶。

    “这是你我第三次会面吧。”

    任意呷一口清茶,淡淡道:“的确第三次了……小子五岁那年,两位大师就曾一同见过我一回,而后十二岁那年,方证方丈受家师之邀,为任小子看病。在小子生辰第三日未时三刻,我与方丈再见了一回。”

    方证方丈轻叹道:“可惜,衡之所患的‘未老先衰’症,老衲也束手无策。”

    任意笑道:“时也,命也,又怪的了谁?”

    两人齐道:“阿弥陀佛。”

    任意道:“两位邀小子前来,该不会是想让我听道佛经吧?”

    方生道:“我与师兄却有此意……师侄翩翩少年,老衲担心师侄走上条不归之路。”

    任意轻笑道:“年少不等于无知,年少亦不可欺,年少也不尽然不知世事。任意性格本就如此,只是我师出武当,儿时便压住了性子,现如今也不过天性使然。”

    方生还欲再说,任意却又道:“小子这次踏入少林,不是为听经而来。”

    方证方丈道:“衡之此来是?”

    任意神色一肃,道:“赎小子冒昧,任意此来,是想在少林藏经阁小住些时日,再有……还想借少林隗宝‘易筋经’一观。”

    方生听到这,怔了怔,随而怒容隐现。

    方证方丈则平静道:“若敝寺不应,衡之该会如何。”

    任意叹道:“衡之只能偷阅了。”

    方生怒喝道:“尔敢!”

    任意缓缓摇头:“非是敢与不敢,我能如实言明,一是看在少林武当间的交情,二是方证方丈亦有情与我。我能偷阅,也不过是不想害得少林僧人性命。”

    方生怒不可歇道:“若不是如此,你该如何。”

    任意淡淡道:“直接抢夺。”

    “你……”

    任意不在言语,他看向了方证。

    方证方丈缓缓道:“可否告知老衲,这是为何吗?”

    任意道:“衡之的病症,方丈自是知晓,为了这病,我须去一趟黑木崖,取得一味草药,而那里却不那么好闯。以小子如今武学修为,不惧于谁,一个东方不败倒是不打紧,可黑木崖的魔教教众可不只是百人之数这么多。”

    方证方丈不解道:“这与你要入藏经阁,和观阅易筋经有何关系?”

    任意笑道:“我意结合佛道两家之长,自创一门内功心法。只要内力不竭,黑木崖也拦不下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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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袭长袍,一把纸扇,淡淡的微笑,淡漠的眼神。
漂泊在这武侠天地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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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来……
(此书主角不是大侠,不讲侠义,无敌流,杀人只凭喜好。)漂泊诸天只求生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漂泊诸天只求生,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漂泊诸天只求生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