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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刀断情丝     漂泊诸天只求生txt下载     漂泊诸天只求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六七章 所谓“天君”

    吕光死了,作为新任前锋大将,他不能退,不可退,也不敢退,所以他只能是死!

    他眼睁睁的看着十万步卒被杀的溃败,然后被两人双枪取命,如今的燕云十八骑正与氐秦二十八万骑兵交战。

    杀声复起,人潮涌进,马翻人堕,呼喊震天。

    “九息回生法”每一息为一阶,如今十八骑已到了精气融畅,阴阳互易,劲力循环不息的境界。

    没有人知道他们杀了多少人,但所有人似乎都知晓,他们要把一切都斩杀殆尽,他们绝不会留下活口。

    十八骑一身冲天血气,血气愈浓,银枪愈快,煞气愈烈,弯刀愈利;他们越杀越快,越杀劲力越足。

    刀护身,枪杀敌,燕云十八骑威风至极点,也可怕至极点,他们以二人为队,形成九组,从淝水西岸对秦军步骑穷追不舍。

    ……

    寿阳城上,朱序没看到北府军,没看到谢玄,他反而看到了十八骑,看到了一个人,亦是看到了世间最为可怕的一幕。

    在那个人的那把刀下,五十万秦军步卒,化作一片片伏尸赤地。

    眼见苻坚和一众将领开始回退寿阳,此刻纵然不见北府将士,他也不得不动手了。

    守城大将毛当惊呼道:“速速打开城门随本将出城接应大王。”

    机不可失,在毛当尚未反应的时候,朱序拔刀而起,一刀斩落。

    “噗!”

    没有看毛当僵在脸上的惊怒表情,朱序高呼道:“秦军败了。”

    其手下亲兵亲将,亦是连声高呼,接着朱序立即杀向城楼,一边杀敌,一边又不断大嚷:“苻坚败了,苻坚败了,尔等还不投降。”

    而刚退回寿阳城下苻坚恰巧见着这一切,他看得睚毗欲裂,嘶吼道:“杀,杀了那叛贼,跟朕杀进城中,朕要把所有叛贼碎尸万段。”

    “大王,来不及了,他……他来了,他要来了。”

    他?!

    想到那个人,想到那个比神魔还可怕的人,苻坚心血翻涌,忽然口吐鲜血,昏了过去。

    “大王!”

    “大王!”

    来不及攻入寿阳,一众亲兵只能向北逃去。

    败了,大秦军全面溃败。

    谁能想到,有着如此悬差之数的一战,竟会出现这样的结局……亦如边荒初战,燕云十八骑以十八人敌之五万秦军那般,结局震惊世人,结局谁也想象不到。

    骇人听闻的结局,惊世骇俗的一战!

    谢玄与六万北府军立马淝水东岸,所有人都是觉得,眼前一切是如此的不真实……

    是心情兴奋?还是如释重负?

    没有,谢玄此刻直感觉,有一直无形的大手,扼住了自己的咽喉,有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在他身上。

    心中毫无喜庆的谢玄,长叹道:“败了,苻秦败了!燕云十八骑……这天下间可有人能敌的过他们?”

    刘裕心情同样很是复杂,心中自有一股难言之情,正如玄帅所言,自今日之后,天下间将无任何人可以抵挡燕云十八骑。

    不说抵挡,怕这世间已无人敢与那支骑兵对战,旦听“燕云”二字,便会闻声而颤,何来应战胆气?

    在北府众的视野内,却只见着燕云十八骑的可怕,不见另一位比可怕还可怕的存在。

    数十万大军陨落边荒平野,在鲜红的赤地上还弥散的着刺鼻的腥风,残肢碎尸遍布平野,绘成了一副悲凄可怖的图画。

    夕阳西下,临近黄昏。

    血已干,血气却仍未散去。

    直至此时,淝水东岸六万北府士卒与八公山两万北府军才渡水过河,来到了这片炼狱之地。

    他们所行之事,正如任意所言:焚尸洗地!

    ……

    苻坚醒过来了,他坐在一块石上,任由亲卫为他解开染血的战甲。

    今日一败,使他感觉趋于麻木;切身的痛楚,像与他隔离至万水千山之外,忽然就没了任何知觉。

    马在喷雾,人在喘气。

    全力奔逃下,他们来到汝阴城北的一处密林。捱不下去的战马一匹一匹的倒下,原本的逃亡的五千多骑,只剩下千余兵将。

    仍随在身边的只有本族的大将权翼、石越、张蠓几人,而吕光、毛当诸人皆死在了边荒战场。

    “哈哈哈哈,败了,败于十九人手中。可笑,实在是可笑,想我大秦天王统帅的百万大军,竟会败于十九人手中……这世间还有比这还可笑的事?”

    石越道:“只要大王回都,我等……我等……”

    苻坚一脸讥讽的看着石越,既是讥笑他言语不出,也在讥笑自己大势已去。

    权翼忽然颤声道:“我等必须继续行程,沿密林隐藏,请天王起驾。”

    苻坚转头扫去,目光扫过众人,缓缓的点了点头。

    然而,在他刚被亲卫搀扶而起时,一人白衣人就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白衣白发,白发白衣,见着此人,人人脸色大变。

    这个人他们永久都不会忘记,这个人他们永久都不愿想起,这个人他们永远都不想再见。

    可纵然他们忘不掉,不愿想,不想见,他都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苻坚诸将与千余士卒,无人摆出迎敌的阵势,亦无人敢发一声,敢动一下。看见他,他们没有勇气,没有斗志,只有无限的恐惧。

    苻坚颤声道:“是……是你!”

    任意微微额首,淡淡道:“是我。”

    苻坚忍不住浑身颤栗道:“你……你是谁?”

    任意含笑道:“任意,任衡之,你也可称我为天君。”

    “天君?”

    “对!”

    苻坚问道:“燕云十八骑以你为主?”

    任意幽幽说道:“我虽做过不少惊人之事,却甚少做什么正经事。十年前我收养了十八个孩子,接着好生教导他们十年时间……这是我做过为数不多的一件‘正经事’。”

    苻坚扬声惨笑道:“正经事,好个正经事,你一件正经事就把我大秦毁于一旦,想不到南朝还有你这样的神人。”

    任意摇头道:“我可不是南朝人。”

    听完这话,苻坚大声道:“你不是南人,既然你不是南人,那为何要……”

    任意道:“我是汉人,那十八个孩子都是汉人,他们是我十年前在北地收养的汉人。”

    苻坚看着他心神一怔,没有说话,所有人都似乎愣住了。

    过了半晌,苻坚仰头,凄凉的一笑道:“原来如此,‘燕云’所谓的‘燕云’竟是由此而来,北地汉人,十年前的北地汉人,哈哈哈。”

    任意道:“你无话可说了?”

    苻坚深吸一口气,定睛看着他,道:“朕乃大秦天王,杀了我足以平复尔等族仇,朕只请天君放过我一众部下。”

    “大王,我等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不错,大王若去,我等自当继续追随左右。”

    “誓死追随大王。”

    苻坚抬手制止,死死盯着任意道:“天君能否答应朕这最后个要求?”

    任意摇头失笑,道:“任某曾教导他们,血海深仇就该百倍千倍奉还,若我任意亲人遭厄,兴许我会让世人陪葬。”

    这一番话听完,所有人如坠冰窟。

    “你们都要死,这不是私怨,而是族仇!倘若不把尔等杀干屠尽,任某将心不平,人不静。”

    语罢,任意缓缓抬起手来。

    他们没见着那可怕的弯刀,但他们却见着了一只同样可怕的手。

    随着他一掌按下,掌按虚空,忽地这一方圆所有事物皆为之一静,似束天地而万物不可动。

    因为这只手融于天,掌于地,溶透了天地,掌控了生死,这只仿佛就是天地,这只手仿佛掌控了生死。

    风定人静……

    一静之后,风再复,无数人眼耳口鼻同时逬出了血花。

    他们如落叶般飞起,如落叶般飘落,最后也如落叶般没有了生机。

第三百六八章 视大地为砧板,笑众生为鱼肉

    一点黑影,横过夜月。

    慕清流飘然而下,落足于任意身边。

    一缕晚风刮起簌簌树叶,打破了密林中诡异的安静。

    看着满地尸首,慕清流面无改色,唯独瞧见死去的苻坚时,他才露出动容之色。

    慕清流感叹道:“攻灭燕国,出兵西拓,北取代国,一统北方。苻坚虽生于氐族,但其却从不以氐族为中心,而是想融入汉族。我本以为他此次南侵可一统天下,却不想他建立的大秦,竟会这般一朝之间,毁于一旦。”

    任意轻笑道:“你魔门上一代圣君墨夷明可是辅佐石赵,有志驱除胡虏,复得汉士江山。难道如今你魔门不以汉人为尊?”

    慕清流一愣,继而苦笑道:“原来任兄早已知晓慕某身份。我圣门自然意属汉统,志力驱除胡虏,只是这些年来慕某也一直在思,若胡人汉化是否可行?!”

    任意应话道:“自然可行。”

    慕清流惊讶的看了他一眼,问道:“以任兄之才,可否教我?”

    任意淡淡道:“无论是驱胡复汉,亦或者胡汉相融均无对错。”

    慕清流讶道:“任兄认为两者并无对错?”

    任意点了点头,缓缓道:“胡乱之始,慕容鲜卑大掠中原,抢劫了无数财富,掳掠了数万汉族少女,在回师途中大肆**,而后甚将八千名少女投入易水,引易水断流。羯族抢掠之时尤甚,他们不携粮草,只以我汉族女子为粮,其羌、氐、匈奴,亦然如此。”

    任意长吐一口气,接着道:“胡汉之仇根深蒂固,驱胡复汉何错之有。”

    这番讲述后,慕清流也吐出口长气,道:“如此说来,任兄为何又认为胡汉相融可行?”

    任意道:“数十载过去,如今北地胡人逐渐汉化,而汉族也正融于胡族。事已至此,胡汉相融实乃大势所趋,他苻坚自然无措,只是族仇难消,胡汉相融非在一朝一夕,真要说错,错只错在苻坚生错时代罢了。”

    慕清流听得怔怔出神,任意一番话语,直令他恍然大悟。

    半晌,他如梦初醒,躬身一礼道:“任兄之才,慕某佩服。”

    说着,他又问:“任兄可有志天下?”

    任意笑道:“我生性懒散,对天下共主之位,毫无志愿。”

    “生性懒散,毫无志愿?”

    任意点头。

    慕清流愕然,他一番话说的轻描淡写,就好像要取得‘共主之位’,仅在他意愿之间,实则轻而易举,不过不屑为之一般。

    但一想到日间这位的惊天之能,似乎世界一切都可任他取舍。

    慕清流摇头轻叹,忍不住又问道:“你既无意于天下,那又为何要与苻秦一战?”

    任意道:“我也是汉人,不灭他苻秦,不屠他胡族,难平我心境。”

    慕清流微微皱眉,继而道:“任兄也道‘族仇难消,胡汉相融非在一朝一夕’。你此举岂不是加深族怨?”

    任意淡淡道:“灭他苻秦的乃我‘天君’任意,屠他胡族为‘燕云十八骑’,此战与汉族,与南朝何干?”

    慕清流愣住了,他一脸呆滞的站在原地……直至此刻他这才明白,原来今日这惊世一战并不决出天下所属,一切不过是私怨,仅仅只是私怨。

    只因他心不平,只因他想为,所以苻秦百万大军才埋葬边荒?!

    ‘天君’任意?这便是所谓的‘天君’?!

    ‘视大地为砧板,笑众生为鱼肉’,超然世间,超然一切……

    “这乱世若说起源头,其实还只在他司马皇室与南晋那些世家身上。”

    语声尤在耳畔,但等慕清流再看时,身边早已不见了任意的身影,只余一地死尸。

    他不禁长叹道:“苻秦被灭,北方必定四分五裂,而南朝与那些世家……天下乱矣!”

    ……

    建康都城。

    乌衣巷,东院望淮阁。

    天竺佛教自汉传入中土,僧侣多为竺、支等姓,中土汉人出家为僧,也因而会改姓竺或支姓。

    支遁正是一出家僧人,他乃谢安方外好友。

    谢安与支遁两人并肩凭栏,宋悲风持剑立于二人身后。两人此刻俯瞰下方,看着缓缓注进大江的秦淮河。

    阳光漫天下,河水闪闪生辉,两岸房舍林立,风光明媚。

    一夜弈棋,如今二人仍未歇息。

    谢安昂首向北眺去,他一双眼睛仿佛要看清北面战事一般。

    支遁轻叹一口气,缓道:“谢兄此刻再过担忧也无济于事,还不如静心等待,待战事一决,既会有消息传回。”

    谢安苦笑道:“玄侄出征之前,我曾告诫他‘遇事须冷静,为帅者更不可失智’,可面对如此一战,安,亦是心中难静。此战若败,我大晋将要亡矣!”

    支遁露出了无奈的神情,凝望一艘艘驶过的帆船,淡淡道:“事有因果,天有定数。谢兄为何看不明白?”

    谢安吁一口气,刚要说话,却听见一片吵闹声从外传来。

    他皱眉问道:“外边发生了何时?”

    “悲风这就出去看看。”

    看着宋悲风疾步走去,支遁道:“会否是战事已有结果?”

    谢安笑道:“原来大师心中也一直挂悬此事。如若战事有了结果,他们当以飞鸽传书送来快信。除非……除非……”

    他说着,双手忽然一颤。

    支遁接下去道:“除非战事已决,且北府全面大胜。唯有这般,小玄才会派人回来禀报,传讯于整个建康都城。”

    话音一落,吵闹的声音渐渐清晰,甚有笑语传近。

    谢安不禁激动道:“胜了?难道真的胜了?!”

    话犹未已,一阵急促的足音,一脸喜色宋悲风推门而入,身后还跟着一北府士卒。

    不等谢安启口,传讯兵扑跪在地,兴奋得热泪狂涌而出,颤声道:“禀……禀安公,苻秦战败,苻秦战败了!”

    无须他多言,震天采声,高呼不绝!

    谢安捋须一大笑道:“好,好,小儿辈,大破贼了!“

    支遁不禁也露出了笑容。

    宋悲风道:“请安爷立即起驾,入宫向皇上贺喜!“

    谢安正欲移步入宫,这时地上那传讯兵却突然喜意一止,开口道:“安公,玄帅有书信命小人带回,还亲安公亲启。”

    谢安一愣,瞧着递上的过来的信笺,露出狐疑之色。

第三百六九章 建康风云

    当北胡战败的消息传回,整个建康都城立即笼罩在一片喜庆之中。

    在欢天喜地间,不仅建康百姓人人相告,就连乌衣港的世家大族,也传出了一片接着一片笑声。

    自得知苻秦欲要南下开始,整个南方都笼罩在一片阴霾当中,胡人的凶残,深处乱世的汉人如何不知?

    苻坚号百万大军,南朝无论士族还是百姓,皆是人心惶惶。

    而如今苻秦战败,北胡退去,阴霾自然一扫而尽,街头小巷欢欣鼓舞,所有人都眉开眼笑,兴高采烈。

    谢府上下一众侍卫婢仆,亦然喜气洋洋,唯独忘官轩静至落针可闻,与窗外的喜庆,仿若是两个世界般。

    得闻谢玄有书信传回,谢安便暂止入宫的念头,从东院望淮阁回到了忘官轩中,此时的他正拆开信笺,细阅书信!

    谢安神情静如止水,整座忘官轩也静无声音。

    宋悲风立于门外已驱赶了家仆,不让人打扰,房内只有谢安与支遁二人。

    书信并不是简略概述了战事,反倒事事据悉讲述着此战所有细节,从北府的部署,到谢玄所见所闻,尽是详记在上。

    北府军虽知燕云十八骑,却还不知在十八骑外还有位‘天君’任意。

    不过谢玄赶到寿阳之时,从朱序口中得知了一切,得知了那比燕云十八骑还可怕的人。

    谢安细阅下,脸上那本来因兴奋而起的笑容,逐渐凝固,接着他双目越睁越大,最后甚连身体都不禁开始发颤。

    察觉谢安的异样,支遁皱眉道:“谢兄,可是有什么其他的变数?”

    谢安没有回答,他直接把书信递了过去,红润的脸色已变得苍白。

    支遁接过书信也细细阅读……

    片刻,谢安恢复了冷静,开口道:“是小玄的字迹不假。”

    支遁也看完了,他惊声道:“世间真有如此可怕之人?”

    谢安苦笑道:“我也实难相信,可应当是真的。”

    支遁看着谢安的脸色,开口问道:“谢兄是担心此人日后会与南朝为敌?”

    谢安缓缓点头,脸上忽然又现一抹惊恐之色。

    支遁凝美思索,继而笑道:“谢兄未免太过杞人忧天,此人纵然有神魔之能,但凭借他一人加之十八骑,又如何动我南朝的根基。”

    谢安长叹道:“大师有所不知,任意此人的才学,我也为之惊叹!安,远不及矣!”

    支遁脸上露出一抹惊容。

    谢安缓缓起身,续道:“倘若此人有意天下,凭借其惊世之才与惊天之能,世间怕无人可以阻拦他,倒是我大晋该会如何?”

    说完,他忍不住长叹了一声。

    支遁皱眉道:“既然不可力敌,难道也不能与之交好?”

    谢安摇头道:“我与他相熟七年,知晓他的脾性。此人心无天子君主,目无朝堂法纪,为人行事皆以自身之意愿。”

    支遁问道:“那他有何意愿?”

    谢安苦笑道:“我也不知。”

    支遁沉吟片刻,又问道:“建康城中可有他交好之人?”

    谢安一愣,转而笑道:“倒是我忘了自己那宝贝女儿了!”

    瞧他露出笑容,支遁也笑道:“看来谢兄已有了对策。”

    谢安道:“成不成尚且两说,但定要试上一试!”

    支遁道:“谢兄该入宫了,可担心司马道子等人在皇帝面前参你一个大不敬之罪。”

    谢安点点头,快步走向大门,他却不是但心什么‘不敬之罪’,而是担心司马道子等人进言圣上,施以什么会触怒任意的事。

    比起苻坚和他氐秦百万大军,任意与他的燕云十八骑更加的可怕。

    谢府大门已备好了马车,他带着宋悲风一众亲随坐上马车,向着皇宫大内使去。

    ……

    雨枰台上,纪千千一双纤长优美的玉手撑着俏脸,明媚而带着野性的一对美眸投往楼下淌流而过的秦淮河水,在两岸辉煌的灯火下,波光闪闪。

    绝世容颜,艳极无双,似真似幻,实非尘世中人。

    秦淮河上的夜空,明月映照下的繁华,都仿佛不及她那轻盈曼妙的身姿与秀丽无伦的花容。

    吹气如兰,口脂间淡淡香气呼出,纪千千幽幽一叹,喃喃道:“也不知任大哥几时会回。”

    喉音娇嫩,娇柔婉转。

    眼前白影幌动,一只小兽迅捷异常的从身前掠过。

    闪电貂双足站立在窗沿上,两只爪子垂在圆滚滚的身子前面,一对亮晶晶的小眼骨碌碌地转动,盯视着她。

    纪千千“扑哧”一笑,道:“瞧你现在的样子,身子都快成鹰儿那样了,要是大哥回来,小心把你扔取给鹰儿喂食。”

    圆圆的身子忽然一颤,就连茸毛也立了起来。

    如今的小兽站着不见双腿,爬着不见四肢,不过十余天的时间,它已经胖了好几圈。不过它如今憨态可掬的样子更添了几分可爱,而且这小兽即便是现在这番模样,速度依旧快若闪电,身形仍是轻盈无比。

    听着纪千千的话,貂儿张嘴便“吱吱”叫着。

    闻到一丝淡淡的酒气,纪千千黛眉微蹙,娇媚的俏脸佯怒道:“好哇,你又跑去偷喝酒了,看大哥回来我如何告知他。”

    此话一出,貂儿忽然两只爪子捂住了小嘴,毛茸茸的小脑袋不停摇头。到了最后它甚至抱住了自己的小脑袋,爬了下来,摆出认错的样子。

    小兽的模样实在可爱的紧,纪千千忍不住又是一声娇笑。

    “罢了,今日再饶你一回。”

    被抱着的小脑袋抬起,吱吱两声,白影一闪,貂儿已落在纪千千的肩上。

    皓腕一翻,伸出手掌,纪千千道:“下来。”

    闪电貂一跃而下,落在了伸出的掌心,接着毛茸茸的身子仰翻,任由一根纤细手指挠着自己的小肚,继而露出偃意的表情。

    纪千千从窗边走回,颀长苗条的身躯斜坐在小案前,手指就这么逗弄着貂儿。

    门外一阵急步声,俏婢小诗推门而入,呼道:“小姐,貂儿又偷酒喝了。”

    纪千千应道:“我知道哩!”

    她头也不会,深邃长媚的眼眸,一直盯着掌心不停翻滚的小兽,玉手不停。

    小诗瞧着这一人一兽此刻的样子,噘嘴道:“小姐你不罚它?”

    纪千千笑道:“好好训斥了一番,今日就饶过它吧。”

    闪电貂亮晶晶的小眼一转,叫道:“吱吱。”

    纪千千“扑哧”笑道:“它说以后不会哩。”

    小诗脸上满是无奈,除了无奈也只能无奈,她自己都不记得这是小姐第几次这么说了。

    狠狠的瞪了貂儿一眼,正当她要离开之时,却见着那小家伙竟对自己呲牙挥抓,直叫她好气又好笑。

    小诗眼珠一转,突然问道:“小姐,你说今日城里传出北胡战败的消息,会不会是任公子所为?”

    纪千千神情一住,没有说话。

    这时外面传来了马车声,小诗当即退出厅门。

第三百七十章 尽人事,听天命

    布置高雅的厅堂内,纪千千席地静坐在另一边,纤长优美的玉手摆着酒杯。

    每趟谢安见到这位被誉为秦淮第一的才女,总有像初见到她时的惊艳感觉。这并非涉及男女私欲,而是像名山胜景的由衷欣赏。

    纪千千除了无可匹敌的天生丽质和秀美姿容外,她那灵巧伶俐的性格与气质更是令人为之倾倒,她绝不是那种我见犹怜,需要男人呵护疼爱的女子。

    看着这位娇媚,绝艳,不屈,坚强的干女儿,谢安收拢了心神,开口问道:“千千这些时日可有你任大哥的消息?”

    听闻她‘任大哥’三字,纪千千玉手不禁一颤,些许酒水洒出酒杯。

    谢安见此,亦然叹道:“以前我常在想,天下间谁可令我乖女儿倾心?现在看来,千千却是早有意中人了。”

    纪千千不依地白他一眼,娇媚处足令百花失色。

    “干爹何故把女儿说的如此高不可攀,你还是说说大哥的事吧!”

    谢安本想打趣一番,可一想到任意却毫无心情了,由不得正色道:“月前,苻坚号百万之师大举南侵,引得天下震动。如此威势我北府大军也只能避其锋芒,以淝水为险,从寿阳城退守在淝水东岸。”

    纪千千明眸一眨,颇为不解道:“如今苻坚已败,战事已结,干爹何故还感慨此事?”

    谢安缓缓摇头,放下手中酒杯,幽幽叹息道:“千千不知,苻秦虽败,但他们却不因我北府郎儿战败的,胜得苻坚百万之师的是你那位任大哥。”

    纪千千一声惊呼,颤声道:“任……任大哥?!”

    谢安点头道:“此事委实太过骇人听闻了,所以北府将士已被小玄下令不准透露一切战事经过。而且纵然被世人知晓,又会有几人相信呢?”

    喜讯传回,可不曾透露半分细节,纪千千开始还不曾在意,现在方才发现,这则天大的喜讯透露出了极为诡异之处。

    任大哥?难道真是因为任大哥?!

    谢安缓缓道:“北府退守,苻坚一路南下,分三路大军,抵项城,达咸阳,进军彭城,长驱直入!而苻坚五万先锋军先行,他们本是要在淝水西岸的边荒集驻守的,可五万大军刚至边荒之时,却面对了一只由十八人组成的部队。”

    纪千千美目忽然睁大。

    “看来千千想到了什么……”

    谢安苦笑一声,接着道:“十八人俱是身着寒衣,腰佩弯刀,脸带面罩,头蒙黑巾,不露容貌。他们脚踏胡人马靴,背弓负箭,以银枪为兵刃,号‘燕云十八骑’。”

    “燕云十八骑?”

    谢安微微额首,继道:“虽然只有十八人,可面对五万苻秦军他们竟毫无退意,不仅不退,甚至直接发起冲锋。”

    不等他说完,纪千千已忍不住追问道:“而后如何了?”

    谢安沉声道:“没人知晓他们从何而来,没人猜到事情会变成这样……燕云十八骑不是一般部队,亦不可以人数而度。面对五万大军,十八骑当即发起冲锋,竟只在一个时辰间斩敌于万,他们的战法便是一个字,杀!苻秦先锋军被他们如神如魔的杀法,杀的霎时溃败,可十八骑却仍不战罢,沿途继续追杀,等杀戮结束之时,五万人只余数千逃脱活下,苻坚之弟苻融,亦是战死在边荒平野。”

    纪千千樱唇微启,小嘴微开,已是怔怔出神,完全没了声音。

    谢安颤声道:“苻坚闻之先锋战败,族弟战死,继而大怒,加快了行军速度,不足两日,百万雄师既已抵达前线寿阳,而后十八骑又突袭苻坚之子苻丕的部队,又是两万士卒一夜间被杀的一干二净,苻丕亦然惨死。”

    谢安微顿,缓道:“至此,苻坚彻底失去了冷静,他亲临战场,于边荒平野命百万之师围剿燕云十八骑。”

    纪千千急切道:“十八骑可有损伤,大哥他又如何了?”

    见着往日从容而静谧的女儿,变得如此惊慌失措,谢安无奈笑道:“千千不已得知苻坚战败的消息了,据我所知,衡之与十八骑也都活着。”

    纪千千长舒了口气,接着又问道:“那最后一战又是如何?难道……难道他们还……”

    谢安额首笑道:“六十万步卒,二十八万骑兵。十八骑先败十万步卒,再与二十八万骑兵交战。至于衡之,他寻到苻坚所在的中军,从五十万步卒前出现,以一人,以一刀,杀出了一片百里赤地伏尸。这惊世一战从辰时至戌时,不足一日就已结束,百万大军被屠宰过半,而燕云十八骑如今扔在追杀苻秦溃军。”

    一番话语,谢安虽谈笑说出,可纪千千却也见着他干爹那颤巍的右手与苍白的脸色。

    她樱唇微微一动,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谢安看着她道:“天君任意,足可敌之一国,或许该说,我大晋绝无法对抗天君。千千明白干爹所忧?”

    纪千千那如秋水般的美眸一瞬不瞬盯着谢安……此时的谢安,他似乎已不再是名震江左的安石公,反而更像一位普通的老人家。

    看着这位一直以来都备受自己敬重敬佩的长辈,纪千千实难拒绝,螓首微点,终于应下。

    夜深了,谢安也该离开了,他站起身时,身子似乎轻松了一些。

    虽不知千千能否在任意做出‘逆天之事’时劝阻住,但至少有了这种可能了,倘若没有千千,那任意所行所为,天下间谁能阻拦?

    一切都尽人事,听天命吧!

    ……

    建康,琅琊王府,司马道子的府邸。

    司马道子从宫内回到府邸后,便直径来到议事内堂,与他一起的还有王国宝和菇千秋,他两大心腹。

    王国宝虽是谢家之婿,娶了谢家之女谢道韫为妻,可他并不得谢安器重,逐而这些年来,他与琅琊王司马道子一方靠拢。

    三人直入内堂,挥退仆人后,分宾主次落坐。

    司马道子坐在主位,一言不发,脸色阴晴不定,两人皆不知他在想什么。

    菇千秋冷笑道:“战事一结,圣上便急不可待的封谢安为卢陵郡公,谢石为南康县公,谢玄为康乐县公,谢琰为望祭县公。谢安与谢玄所报是何其可笑,什么燕云十八骑……圣上竟会相信如此荒谬之言,为对抗那并不存在的天君十八骑,封他谢家四人为爵,一门四公,还真乃当世莫比。”

第三百七一章 弥勒异端

    王国宝对于菇千秋的话语嗤之以鼻,不屑的看了他一眼,旋即就收回目光,闭口不言。

    大堂无人应话,菇千秋却是自得的又阴恻侧道:“王爷大可无须动气,此等可笑的谎言,轻易可破,到时我等即能参他谢安、谢玄一本,直拿他谢家问罪。”

    王国宝虽口中无声,心里却直骂其为‘蠢材’。

    这般想的,自然不只他一个,只见司马道子一掌忽然拍在身旁小几上,大怒道:“你个蠢材,你以为谢家也与你一样都是蠢材?!所谓‘燕云十八骑’与‘天君’,你觉得一切乃谢安叔侄虚构而出?”

    菇千秋一惊,低声道:“难道……难道不是?可……可这世间怎会……怎可能……”

    “住嘴!”

    司马道子怒不可遏,恨不得一剑劈了这蠢材,想到自己身边跟着这么一人,也无怪乎多年来一直斗不过谢家。

    王国宝此时淡淡道:“以十九人胜百万众,这的确难以想象。但比起此等惊世骇俗之事,我却更不愿相信谢安叔侄敢谎报军情战事。须知北府有八万士卒,此等谎言一击既破,谢安叔侄怎会这般愚笨。”

    见着身边还有个可用之人,司马道子的怒火敛去少许。

    他深吸口气道:“不错,正如国宝所说,看来一切皆为事实才对,八万北府士卒绝不可能与谢安叔侄一起同谋编造谎言,此事经不住任何一查,所以谢安怎会说出如此愚蠢的话。”

    被司马道子瞥了一眼,菇千秋当即不敢再多言。

    司马道子转头问道:“国王认为,我等而后该如何办?”

    王国宝道:“王爷难道未曾想过与那位天君交好?”

    司马道子眼前一亮,笑道:“你倒是提醒了我,那位曾在建康生活七年之久,然而却一直不曾被谢家收服,倘若本王把他纳入麾下的话……”

    王国宝连忙打断道:“王爷且慎重行事!”

    司马道子皱眉道:“国宝难道不是这个意思?”

    王国宝叹道:“王爷莫非忘了,他自号为‘天君’。”

    司马道子肃然道:“以‘天’为号,以‘君’为称。”

    王国宝额首道:“不错,‘天君’之名,实乃大逆!是以,可想而知此人乃是一个狂妄之极,不可一世之辈。王爷若要纳入麾下,在国宝看来必不可行,一若不好,甚有惹恼此人之危,我等该投其所好,以结交为主。”

    司马道子虽面色不愉,但还是点了点头,认可下来。

    见此,王国宝继续说道:“属下听闻,那被誉为秦淮第一才女的纪千千,正是那任意的红颜知己。”

    司马道子脸色一变!

    司马元显是司马道子的长子,在建康都城中,世家公子皆知司马元显对纪千千十分青睐,甚至可说几近痴迷,便是司马道子自己也多有耳闻。

    若是元显得罪了那位,岂不大事不妙!

    司马道子怒道:“那畜生我会好生管教一番。不过对于他谢家,你二人可有对付谢安的办法?”

    王国宝没有开口,再如何说他也是谢家之婿。

    菇千秋忍不住,终于开口道:“我等可逼谢安隐退,只需让他万念俱灰,谢安极可能会隐退山林。”

    司马道子道:“如何迫他隐退?”

    菇千秋正色道:“谢安待人亲厚,对待身边亲随亦然如此,特别是宋悲风,听说谢安把他当半子看待。谢家一门四公,谢安、谢石、谢玄、谢琰,我等动不了,但宋悲风的话,可杀!”

    适才明明一番愚蠢之言,此刻却又想出一条可行之计。

    司马道子看向了王国宝。

    王国宝开口道:“宋悲风是谢府庞大家将团中的第一高手,其剑法虽不入九品高手榜上,但却不在九品高手之下,即是我也没把握能胜他。”

    司马道子眉头再紧,菇千秋又道:“无须我等动手,王爷莫非忘了弥勒教?!”

    南晋之主司马曜督信佛教,因君主的推崇,佛门在南方享有诸多特权,不但不用服兵役,又可逃避课税,且世家高门多为佛教信徒。

    如今南地所兴建之佛寺,可谓穷奢极侈,许多佛门高僧甚至奴婢无数而巧立的名目,佛门其实已与高门大族无异了。

    弥勒教是佛门的异端,教中僧侣不遵佛门戒律,以享乐为主,所以更得世家欢心。司马道子就与弥勒教关系甚近,近期还为弥勒教兴建佛寺,只因苻坚南下才把此事耽搁下来。

    明白过来的司马道子,大笑道:“好,此事就交给千秋你了。”

    菇千秋阴阴笑道:“王爷放心,有弥勒教的竺不归出手,我定能把宋悲风的人头取下。”

    ……

    任意缓缓走在明月下。

    他本就是个做什么都不着急的人,因为他做什么事都能成功,所以对任何事他都变得不太急切,既予人一种懒散的印象。

    当结果重要时,经过就会不那么重要,当结果不重要后,经过就会令人在乎起来。

    任意如今就是个注重经过的人!

    夜渐深了,月已将圆。

    月下有河水流动,河上有一叶扁舟,扁舟闪烁着星火,任意看到了舟上的人。

    那人似乎在等他!

    一步踏出,已落足于水面,步履漾起一点涟漪,他轻的好像连肉体都不存在一般。

    一眨眼,人已来到舟头,在小舟上一共有两个人,谢玄,刘裕,还有一炉火,炉上有酒。

    “一别四年,再见世,衡之却令我为之惊骇。”

    任意笑了笑,坐了下来,谢玄也坐了下来,唯独刘裕还站在谢玄身后。

    “你特意在等我?”

    酒杯早被摆好,谢玄在斟酒。

    “有千千在,衡之一定会回建康,所以我就在此等你。”

    任意举杯,一饮而尽,然道:“为何要等我?”

    谢玄也浅尝了一口,应声道:“谢玄心中甚有一虑,想向衡之请教。”

    任意点都道:“你说。”

    谢玄昂首,双目凝视定睛看去,肃容道:“衡之打算如何待我南朝?”

    任意淡淡道:“我要杀一些人。”

    谢玄追问道:“杀何人?”

    任意笑道:“司马家,以及世家。”

    他轻描淡写的说出,说的是如此理所应当,如此不容怀疑……

    一语后,谢玄却是浑身一震,刘裕听闻更是险些摔倒。本以为他只是仇视北胡,不想他连世家皇族也不放过。

第三百七二章 魔刀妙韵,妙韵魔刀

    谢玄半晌无言。

    而刘裕看着就坐在自己身前的那个男人……

    他明亮的眼睛就好似带着嘲弄般的笑意,那一张平静的脸上,仿佛都有着一股看不起天下众生的骄傲自负。

    他只坐在那,却使刘裕徒生一种卑微之感,仿佛自己一切都由不得己了一般。

    刘裕从未见过任意这样的人物,古往今来,天下间也从未出现过这样的人。

    谢玄终于问道:“你为何要这么做。”

    任意十分简单的说道:“他们该死。”

    谢玄心神一颤,动容道:“何人该死?何人又不该死?”

    任意微笑道:“你难道觉得,他们不是该死之人?”

    谢玄叹息道:“天下间没有该死之人!”

    任意微微笑道:“我说他们该死,他们就该死。”

    不容置疑的语气,直令他二人心生一缕惊恐。

    谢玄问道:“衡之既觉得他们该死,那总有自己的理由。”

    任意淡淡道:“我从不与别人说自己杀人的理由。”

    谢玄苦笑道:“若谢玄所求,你可告诉我听?”

    刘裕未曾想到,自己心中最敬重的人物,竟有求人的时候,可一想到他所面对的这位,刘裕嘴角也犯出一丝苦涩。

    任意看着谢玄,没有说话。

    半晌,他终于开口,缓缓说道:“自司马晋取代曹魏后,晋室便与世家共治天下。世家得之大权,却是贪暴恣肆,奢侈成风,司马皇室亦是腐朽不堪,朝堂党派乱起,政风腐败,于是便有了八王与永嘉之祸。”

    语顿,谢玄已脸色发白。

    任意继道:“在八王与永嘉之祸后,晋室分裂,国力空虚,民生凋敝,胡族趁机起兵,侵扰中原,乱世方始。你说,他们该不该死?”

    刘裕出生寒门,对这番话自然有着深刻的体会,而谢玄听闻后,亦然无力辩解,又是一阵无声……

    无声过后,谢玄再度开口道:“纵然如此,衡之也不该行大逆之事,这天下,终是司马皇朝,而天下也终要世家治理。”

    任意轻晒道:“可我要他司马灭族,我要他晋室灭亡。至于世家……没了世家,汉人就无法存活?”

    谢玄颤声道:“自然不会,可你若真灭世家,诛杀皇室,天下必会大乱,南朝一旦无主,五胡必然再犯,到那时……”

    任意打断道:“他们不敢!借他们天大的胆子,他们也不敢!”

    谢玄语声一滞,却如他任意所言,只有‘天君’任意在,那北地绝无一人敢踏足于淝水,边荒。

    “即便再无南侵,那我南朝又该如何?”

    任意笑道:“只待雄主出现便可。”

    谢玄问道:“你不是?”

    任意摇头道:“我生性懒散,可没这闲心做什么皇帝。”

    谢玄神情十分激动,嘶声道:“南地无主,南方既会分崩离析,陷入四分五裂之中,到时战事四起,整个南方将笼罩在战乱之中,衡之难道想见我汉族再陷战火?”

    任意道:“有你谢家在,南方乱不了。”

    谢玄苦笑道:“你太看得起我谢家了。晋室一亡,战事立起,我谢家又如何能震慑整个南方?”

    说道这时,任意却好似不愿继续谈论下去,人缓缓站起。

    谢玄刚想叫住他,却听道:“我有一刀一剑,刀名妙韵,剑名弦音,刀主伐,剑主战!你持我弯刀,‘燕云十八骑’既会听你号令,待南方安定之时,我自会叫人取回弯刀。”

    语罢,人便消失不见,然而在炉火之旁,却真有一柄弯刀落下。

    漆黑的刀鞘,漆黑的刀柄,看似平平无奇,但谢玄与刘裕就仿佛见着世上最可怕的东西。

    他们皆是知晓,眼前的刀乃一柄杀人灭世的弯刀,是一主持天下杀伐的弯刀。

    这柄弯刀不仅可以号令如神如魔的‘燕云十八骑’,更是曾饮尽五十万人的鲜血,屠戮出百里无际的赤地。

    这世上没有人可以形容这柄弯刀的可怕,就正如天下间已没有人能不惧怕这柄弯刀。

    谢玄僵硬在那,久久不能动弹,嘴中只是喃喃:“妙韵,妙韵,魔刀妙韵!”

    ……

    任意走了,他走的不急,走的很慢,穿过河水,越过密林。

    半阕明月遥挂空际,当天明之时,他人已来到一处荒村。

    这荒村大多数房舍已破落不堪,不宜人居,只宜野蔓和狐鼠盘据。环观形势,此村位于两列山峦之间,彷似—个天然出入口,是这数十里内南北往来的通道。

    他在往前走,步履轻启,脚下没有任何声音。

    就在他走到两处倒塌的房舍间时,一把剑出现!

    凌厉无比的剑光,迅疾如风的长剑,剑在剑光之后,剑光既临,剑锋亦至。

    面对如此凌厉的剑光,任意探出了手来,他出手仿佛并不快,手势也极为柔和优美,但剑锋尚未落下,剑光却突然消散了。

    站在任意身前的是一身穿黄色道袍的太乙教道人。

    道人看着落在两指之间的剑锋,眼神中带着奇异和愕然。

    像道人这样的人,任意见过不少,像道人这样的目光,他更是无比熟悉!

    任意没有说话,道人也来不及开口,在他手收回之时,道人已经倒在了地上,绝去了生机。

    看着地上的石头,他摇了摇头,淡淡道:“出来吧。”

    “扑哧”一声娇笑,一名身姿动人,秀美无芳的女子从房舍后走了出来。

    她莲步轻摇,背负着双手站在任意,似若一个娇顺的小妻子般不依地道:“君上何故来的这么慢,人家在这等你许久哩!”

    来人正是那第一位找他要天地双佩的女人,而她也正是逍遥教的逍遥帝后,任青缇。

    任意看着她道:“你难道不怕死?”

    任青缇嗔道:“君上干嘛忽然发脾气。刚才可不是人家出手,好啦!以前是我不对,今次人家真的是特意在等你,有人想与君上一见。”

    任意道:“任遥?”

    对他一语道破,任妖女娇媚的俏脸露出一抹惊讶,紧接着便笑道:“天君果然有神魔之能,一切都瞒不过你哩,正是小妹大哥想与君上一见。”

    语落,蹄声轮音便从远接近。

    只见镇街北端两名穿着武士服的青年领路在前,后面接着是八名穿着同样武士服的年青武士分若左右,然后是两名武装俏婢和一辆华丽马车。

    车马队缓缓使来,在离任意四丈许处停下。

    一把听之就已足令人意软魂销,甜美诱人的女子娇音从车厢内传出来道:“奴家曼妙,见过天君。”

    随而一众武士俏婢一齐行礼,大声道:“见过天君!”

    对他们的大礼,任意并未出声,只抬眼看向东面。

    伴随着一声虚无飘荡的长笑,破空声响起,紧接着一条黑影从天而降,急旋如陀螺,速度惊人至极点。

    笑声似在远处,人已降至上空近处!

第三百七三章 目中无人的天君

    人影飘落,来者是名在三十许间,容貌甚是俊伟秀气的男子。

    他衣着极其华丽,不仅衣画裳绣乃日、月、星辰、山、龙,华虫的龙袍,他更是头顶通天冠,手持黄金剑,衬托得他出得一身天子皇气,彩丽无伦。

    逍遥教教主任遥,实乃是三国时期曹魏的后裔!

    看着来人这龙袍加身、珠光宝气的打扮,就知此人便是任遥。

    任遥站在他身前两丈许处,唇边现出一丝笑意,忽然举手施礼,柔声道:“天君边荒一战,举世震惊。逍遥帝君任遥,见过任兄。”

    任意瞥了他一眼,那一眼,只有一句话可以形容:

    目中无人!

    然后所有人都听见一个字。

    “滚!”

    那本满是和善的脸瞬间僵硬,那本满是笑容的笑意一瞬敛去,任遥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很是难看,难看到了极点。

    他不仅一直自命不凡,还自视甚高,因为他是曹魏的后人,他是逍遥帝君,他是真龙天子,他乃天下正统的帝皇。

    以他看来,眼前之人是欺君,是违逆,是大逆不道。但任遥并没有拿下任意问罪的胆量,他自知眼前的这位‘年轻’公子,究竟是多么可怕的存在。

    可惜,他未开口,那十名武士却先动了。

    或许是任意太不留余地,又或许是‘君辱臣死’等原因,十名年轻武士齐喝一声“大胆”,便一同拔剑,一同出手。

    他们无畏,他们虽知天君之名,却不知天君之能。

    任遥暴喝:“住手!”

    来不及了,剑已收不回来。

    十柄剑忽来忽去,十柄剑变化精微,十柄剑直刺任意周身各大要穴,他们拔剑,挥剑,出剑,霎时剑光漫天,剑如闪电。

    任意一脸淡然,恍若死水寒潭,白马过隙之间,抬掌轻启,却猛然按出,掌按虚空。

    没有任何言语可形容他这一掌的威力和可怕,毫无花巧的一掌,仿佛已显尽了天地微妙的变化,贯通了道境仙界的秘密。

    在这一掌之下,剑光忽碎,碎成了千百片,漫扬在空中。

    十名武士身子一颤,继而面色惨变,如同断线的纸鸢,于狂风暴雨中倒卷乱飞,难以自已。

    任青缇脸色惊变,不敢异动。

    任遥脸色骇然。

    而任意没有说话,依是那一脸淡色的看了他任遥一眼。

    又是那样的眼神,这次任遥脸上来不及变化,这一眼后他就是退,顾不得马车内的曼妙,顾不得不敢动弹的任青缇,他疾退,退得极速。

    一眨之间,他已退出了三丈之外,但还是不够,远远不够,一抹死意在他心头,一抹比死亡还可怕的恐惧仍沁遍他的全身,他仍在退,越退越快。

    然而任意并没有动,仿佛是要放过任遥,可正当所有人这般想时,人微微晃身,身形失去实质,化作一道淡不可察的轻烟。

    十余丈外,任遥瞧见了一道淡淡的虚影,他一声怒喝,连忙止住身形。

    他知再退只能一死,再退十死无生,他唯有殊死一搏,搏出最后生机。

    “铮!”

    以黄金铸为剑柄的宝剑离开镶嵌夜光珠的华丽剑鞘,金剑疾吐而出,化成漫空点点惊芒,如暴风雨般往任意洒去。

    他一出手却有十剑,每一剑都有几十般变化,这是他最厉害的剑招,这是他迫出全身功力后的剑招。

    自练成这一式后,只要他发出第一剑,就没有人能反击;他只要发出第一剑,除非敌人死了,否则,他就会有百般变化源源而出,不容敌人有任何反击的机会。

    任意眼睛微微一亮,嘴角忽然勾勒出笑意,面对金光剑气,一指弹出。

    虽是一指,但任遥看来却是一剑,好像又不是一剑,是一千剑!

    那是一千式剑招!

    极快、极速、极简单,看上去平凡无奇……

    但他每一剑都没有缺陷,每一剑皆莫可抵御,一千剑式凝结成了一剑,这一剑已糅合了世间所有剑法的精华与杀招。

    一指出,世间所有剑法中变化陡止!

    金剑碎成金辉,任遥倒飞出去,掠过之处落下一道血花。

    等他人已摔落在地时,那一出场便龙袍加身、珠光宝气、金光护体、帝王派头的人,如今变得无比狼狈。

    龙袍变成碎布,其全身上下现出无数剑痕。

    任意一步踏出,人就站在了他身前,摇头叹道:“我本就没杀你们的打算,可惜你太过自以为是。你来找我,想来是想借我之力助你复兴曹魏。”

    任遥开不了口,此刻他全身被千股剑气冲击,冲击着四肢百骸,疼痛难耐。即便他能开口,也不会否认,如任意所言,他正是为复兴曹魏而来。

    “不要,不要杀他。”

    任青媞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发了疯的往这边赶来。

    任意看着飘落的人影,好笑道:“给我个不杀他的理由。”

    ……

    东海。

    孙恩立在海岸边一块巨岩上,盘膝静坐。

    他自从边荒回来后,天师道的事务分别交给徐道覆和卢循两徒打理,而他自己则全心全意修练“黄天大法”,以应付他平生仅见,当世最可怕的对手,‘天君’任意。

    与任意初见之时,他只认为自己没有必胜把握,方才止住出手之念。而任意亦然没有对他的必胜把握,所以二人只是座谈一番。

    可亲眼见证边荒一战,亲眼见着那人出手,见着那柄弯刀……

    孙恩方才明白:他不曾出手并非是没有什么必胜的把握,而是他认为自己尚无资格与其一战。

    任意甚知,自己绝不会放弃天地心三佩,两人终有生死一战,可任意却让自己离开了,是他,饶过了自己……

    为何要放过自己的敌人?

    别人或许不明白,但孙恩却心中了然,因为他是“君临天下”的天君,他是要给自己一个成长起来的机会。

    比起击杀,他更期待日后与自己一战。

    高手寂寞,对手难求,这种感觉天下人不懂,孙恩如何能不明白?!

    自十八年前,孙恩击败当时有汉族第二高手之称的‘南霸’李穆名,他的威势攀上巅峰,而近十几年来,他又精研道术,尽览古今道经,贯通天人之道。

    在见过任意之前,世间已是无人能被他瞧在眼里。

    可现在……

    “哈哈哈哈,没想到我孙恩也有被小觑一日。”

第三百七四章 顺手屠寺

    任青媞跟在他的后面,眼神幽怨的盯着这人的背影……

    她现在已不是那位逍遥教的逍遥帝后,是天君身边的一名侍女,正因为她成了天君的侍女,所以任遥活了下来。

    其实任意自己也并不打算杀了任遥,能接下他一指,那任遥自然也有资格活下去。不过既然身边能多个侍女,任意也不会拒绝。

    而任青媞同样并不后悔跟着任意,因为他是天君,一手翻云,一手覆雨,举世为惊,举世无敌,可不将世人看在眼中的天君。

    只要跟在他的身边,那么自己终有一日可以探知天君的‘秘密’。

    天君有很多秘密,至少对天下人而言,天君的来历,天君的武功,天君的目的,天君的肉店……这一切的一切,但凡当世任何有志之辈,无一不想探知详情。

    如今她成为了天君的侍女,近水楼台,这未尝不是一次机会。

    任青媞想着想着,脸上已恢复娇媚动人的笑容,不过这样的笑容没有维持多长时间,就又被惊恐覆盖。

    她看见了他在杀人,挥掌就把两名僧人打成了肉泥。

    没人知道为什么,任青媞也不知道为什么,因为他什么也没说,出手就连毙两人。

    这里是处佛寺,飞檐反宇、雕栏玉砌、碧瓦朱甍,金碧辉煌!

    任青媞一眼就瞧出这里乃弥勒教的寺院。

    北方僧人竺法庆是弥勒教的倡始者,他在北方高举‘新佛出世,除去旧魔’的旗帜,创立了弥勒教,自号“大活弥勒“,势力迅速扩张。

    弥勒教虽是佛教,却不被佛门认可,只因佛门十戒,弥勒教徒悉尽破之,竺法庆更是与一女子尼惠晖,结为夫妇。

    当北方佛门视弥勒为异端之时,也对弥勒教进行了清剿。

    可惜北方佛门聚集众多高僧,却被竺法庆夫妇联手杀得伤亡惨重。佛门各系高手曾三次出手讨伐这夫妇二人,可均大败而回,直令弥勒教声威更盛,以至今日雄霸北方。

    两名僧人倒地没了呼吸,而任意杀完人后,就大步向寺庙走进。

    然后数声暴喝传来,又是几僧人对他出手。

    他随手拍出,直把几人拍成碎片,爆成血花。

    巨大的动静引起寺内众僧注意,人影闪动间,佛堂已聚集几十名僧人了。

    他们一涌而出……

    任意亦是倏然出手,扬手出指,指风破空而出,霎时锐射。

    死,死,死,死,死,所有人皆是一死,他脚下不停,五指连出,出招轻灵洒脱,一个个身影横飞倒掠出去,砸落在地,毫无动弹,没了声息。

    哪怕见过他的弯刀,哪怕非是第一次见着他杀人,但再见此情此景之时,任青媞也仍旧忍不住的手脚冰凉。

    不过区区几息间,佛堂已满是尸首。

    任青媞跟着他从佛堂来到后院,这里还尚不知寺内来了位天下最可怕的人物。

    一个衣衫不整、钗横鬓乱的女子从一间厢房走出。

    她看着两人愣了愣。

    任意驱指一划,“噗”地一声锐响,一缕无形指劲飞掠,女子咽喉瞬间绽出了血花!

    “是谁!”

    只见一个和尚破窗疾出,口中怒喝。

    窗棂飞碎……

    任意竖掌成刀,挥刀而下,袈裟猎猎狂舞,脸庞上满是忿怒之色,但人与人头已然分开。

    任青媞一直跟在他身后,看着从厢房中走出一个接着一个和尚,有僧人,有女徒。

    上一刻他们怒喝惊斥,下一瞬也全都化为了死尸。

    仅仅过的片刻,左右也不过一刻钟,整座佛寺就再无任何活口。

    任意举袖随意扫拂身上尘埃,对地上尸首视若无睹,好整以暇的点了点头,油然道:“走吧,我们也该继续上路了。”

    说罢转身,任青媞只得再跟其身后。

    要说此前她心中还有些许‘近水楼台’的喜悦地话,那么此刻她直恨不得自己离这天下第一大魔头,越远越好。

    出得佛寺,两人向南而行。

    任青媞心中备受煎熬,实难忍受下,开口道:“公……公子!”

    “嗯?”

    “你为何要屠寺。”

    任意淡淡道:“并没什么特别的理由,不顺心,不顺眼,那便杀了。”

    听着这番话,任青媞脸上表情几乎就要哭了出来的模样,秀美动人的玉颜,哪里还有半分娇媚。她当下就生怕这位忽然也瞧着自己不顺眼,出手一并把她也给杀了。

    任意仿佛看穿了她心中所想,头也不会道:“你既是我侍女,我自然不会杀你。”

    虽没什么说服力,但任青媞还是强颜道:“青媞谢谢公子。”

    任意轻瞥一眼,好笑道:“你我初见之时,你可不是这副样子。”

    任青媞咬着樱唇,低声道:“人家那时也不知公子的为人!”

    说着,她偷偷打量了任意一眼,继而问道:“公子你武功为何这般厉害,我大哥苦练三十年的逍遥真气,竟也不是你一招之敌。公子武功究竟有多高?”

    任意摇头道:“以前或许我还能回答于你,但现在我也不知。”

    任青媞讶道:“公子自己也不知?”

    任意晒笑道:“我已多年未遇见一位像样的对手了。”

    任青媞听闻,微微额首,两人聊上几句话,此刻她心中的惧意倒也减去不少。见这位愿意启口,她心念再起。

    “公子还未告诉人家,你武功为何这般厉害哩!”

    任意想也未想,说出了个自己都不信的答案。

    “无他,勤学苦练!”

    任青媞一愣,嗔恼的道:“公子不愿说也不用随口胡诌,青媞不问便是。”

    任意淡淡道:“便是我实话予你,怕你也不会相信。”

    任青媞美目一亮,连忙道:“你愿说,我为何不信?”

    任意笑道:“我一直认为,努力不一定成功,但不努力却一定很舒服。我习武炼功自来随心、随意,也是随便练练。”

    任青媞脸色又不好看了,她甚感自己有打人的冲动。

    任意的回答是如此的荒谬与可笑,简直就像戏弄于人,可偏偏任青媞从他的言语间好似听出一抹别样意味,让自己甚至真有些相信他的话语。

    任青媞幽幽道:“公子此言若被天下习武之人闻得,不知他们会作何之想。”

    任意没再应话,继续向前走着。

    她看着这人,忽然有些出神……夕阳迎面落在男人身上,没能让他增辉半分。而今这世上,他已是最可怕,最超然的存在。

    任何人,任何势力,他皆能谈笑覆灭,随手杀之。

    难以想象,世上会出现这样的人物!

    近了,建康都城近了,远远已可见高立的城墙。

第三百七五章 秦淮惊变!

    秦淮楼之名享誉江左!

    平日里,这是建康公子的烟花逐色之地,但往日座无虚席,客似云来的秦淮楼,今日却十分异常。

    此时堂内的宾客全都躲进了其他雅院厢房,这才导致偌大的秦淮楼变得安静而诡异。

    之其原因,乃坐在堂内的一个年轻人。

    他名司马元显,是琅琊王司马道子的长子。其体型高大威武,样貌英俊,二十岁许的年纪,兼之显赫身份,本该是所有建康城中名门小姐的梦中情人。

    可惜司马元显对所谓名门小姐不削一顾,只痴迷于秦淮楼的纪大才女,今日来自然也是为了与江左第一才女,纪千千姑娘一见。

    此时的他正坐在秦淮楼的主堂内,脸色阴沉,一言不发,身后立着八名亲随,神色木然,亦是安静不言。

    秦淮楼的掌柜垂手恭立在司马元显身前,已是说尽好话,好话说尽,可他仍是毫不动容,不假辞色。

    仿佛那掌柜说破了嘴,磨破了皮,他也定要与纪千千一见。

    这时,宋悲风突然踏入主堂,司马元显与其背后亲随十多道目光全往他投过来……

    要是往常,司马元显和手下亲随必会脸色一变,宋悲风手中长剑在建康都城的名声,亦然不小,他司马元显曾数次因见纪千千,在其剑下吃亏。

    可今日他再见宋悲风时,嘴角竟溢出了一抹冷笑。

    他目光阴鸷,神情倨傲,好像连宋悲风,如今他也不看在眼中一般。

    宋悲风神色平静,并未察觉司马元显那抹冷笑,只笔直走到司马元显身前,施礼后淡淡道:“千千小姐正与安公话着父女间地私事,千千小姐无暇与元显公子一见,公子请回吧。”

    司马元显双目间的厉色一闪而过,神态仍保持平静道:“元显自然不敢打扰安公,不过今日元显也有要事与千千小姐一见,等安公与千千小姐说完私话后……在与元显一见也不迟,我等会安静等着,绝不打扰楼上话事的两位。”

    宋悲风面上不动神色,心中却已是勃然震怒。

    纵然是司马道子要见安公,也要以礼相待,不敢怠慢。他司马元显虽是琅琊王的长子,但其身份与地位都差安公甚远,此刻他竟敢公然驳安公的颜面。

    宋悲风面色不改,语声渐冷道:“安公已吩咐下来,请元显公子立即滚回去。”

    司马元显登时色变,他想不到一向温文尔雅的谢安,今日会如此不留余地。

    不过他今日来也另有目的,此刻正是他想要的结果,还不等他发作,身后亲随已拔剑扑出,大喝道:“大胆奴材,你在找死!”

    八人同时出剑,挥剑往宋悲风照头照脑劈去。

    这要是以前,司马元显的亲随怎敢对他宋悲风出手?!在司马元显尚未开口之际,他们怎敢拔剑?

    一切都透着一丝诡异,但当下宋悲风却没有多想,腰佩的长剑闪电离鞘,登时大堂内寒气剧盛。

    突然间,所有人眼前尽是森寒剑光,包括司马元显在内,人人均感到剑光下一刻就会飞至自己咽喉,他们的生命在剑光掠起的时候,好像已被拿捏在他人手中。

    如此剑法,确是骇人之极。

    惨叫声起,仅仅拔剑瞬间,两名剑手就跄踉跌退,两把长剑当啷声中掉在地上,剑仍是握在手里,只是手已齐腕与主人分开。

    鲜血洒落,另外六人却毫不畏惧,毅然出手。

    “当当当!”

    宋悲风手中长剑,挥洒如意,一瞬间就又已刺出了六剑。

    但见剑花错落,剑气纵横,他出剑之快,竟令众人无以形容!

    轻灵自然的剑法,有如河水流动的剑法,在剑光缭绕之中,六名剑手均不知如何应敌,众人仿佛置身在一片飞瀑剑流之中。

    剑光散落,鲜血激飞,待其还剑回鞘之时,地上亦然再添六柄剑,六只手。

    宋悲风神色不变,像没有任何事情发生过一般,从容道:“安公吩咐下来的事,纵使悲风会为此丢命,亦必会尽力办妥。你滚,还是不滚!”

    一片哀嚎声,司马元显看也没看跟着自己的八名剑手,只冷笑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伤我护卫,想要刺杀我。”

    宋悲风眉头一皱,看着坐在那悠然自得的司马元显,一时不知他在要耍什么手段。

    司马元显淡淡道:“我乃当朝征虏将军,你不过是谢家区区一护卫,刺杀我晋室大将军,你该当何罪?”

    宋悲风脸上露出冷笑,正要应话之时,脸色徒然一变。

    “刺杀我朝廷征虏将军,自然是死罪。”

    一记语声从堂外幽幽传来,遁声看去,只见一个形如水桶,身穿黄袍,一脸慈眉善目的胖和尚,慢悠悠的走进了大堂。

    来人正是在弥勒教中,自竺法庆而下的第二活佛,竺不归。

    见着此人,司马元显脸上瞬间露出笑容,却叹息道:“大师所言不错,刺杀朝堂重臣乃是死罪,可惜贼人持武逞强,元显也奈何不得,我只能……”

    不等他说话,竺不归先打断道:“元显公子贵为王爷长子,又是大晋的征虏将军,此等小事,怎劳烦你亲自动手,贫僧代劳便是。”

    司马元显哈哈大笑道:“那便有劳大师出手诛贼了!”

    事已至此,宋悲风方才明白,他司马元显并不是冲着纪千千而来,他们是冲着自己而来,他们甚至想杀自己。

    跟在他身后的一名护卫知晓大事不妙,刚要转身禀告安公,竺不归隔空呼地一掌劈出。

    罡风劲力疾走,那护卫只觉胸口一阵剧痛,继而一股巨力席便全身,转而五脏内服爆裂,喷出大口鲜血,倒飞了出去。

    这一掌来的快,出手隐蔽,宋悲风一时也未判断出眼前妖僧修为如此高深,竟被他一掌得手。

    仅是一掌,护卫就被击倒在地,无动弹之力。

    他当即判断,眼前这妖僧乃他平生仅遇之劲敌……他修炼忘情剑道,心中无惧,面对强敌,手握剑柄,缓步迎往竺不归。

    竺不归现出一个充满阴险奸猾的笑容。

    剑尚未出鞘,一股凛冽的惊人剑气自宋悲风他身体而出。

    竺不归脸色也变了,双目精光剧盛,叫了一声“好”!

第三百七六章 临都建康

    好“字”一出,他豁然出手,从他两掌间现出一宽约尺半以金而铸的圆环,圆环飞掷循着空中划一道飘忽无定,令人难以捉摸的弧度路线,往人击去。

    宋悲风再次拔剑,这一次他的剑势更快,更疾,更为凌厉。

    剑一起,杀气也随之而来,整个大堂霎时被他杀气所笼罩,杀气到哪,他剑光亦可而至!

    金光闪闪,剑光流动……

    竺不归狂态大作,双手一展,两股白茫茫的劲气隐于掌间,他手中不住转动,由缓而快,时缓时疾,金环霎时发出尖锐的劲气破风声。

    如此声势,使人感到若碰上金环,其后果会是不堪想像。

    宋悲风剑挑无边环。

    “叮”!

    金器交击,星火四溅,宋悲风立感对方急转的金环,生出一股同时暗含卸劲和罡劲的惊人力道。

    既锐又重,当他的宝剑击中无边环的一刹间,不但剑劲一瞬全消,还有偌大猛重的力道,使他剑锋急折,失去把控。

    对于使剑而人来说,剑失掌控,那么人也离死不远了。

    他正要抽剑后退,然而无边环仿佛已套上了他的剑锋,每一击都恰巧在他剑招之前,令他剑劲难施。

    宋悲风虽惊凛竺不归武功之高明,但心神却丝毫不乱,当即变招,以精微至极的手法,引剑招生出诸多奇妙变化。

    在竺不归惊奇之时,剑锋往其双手斩去。

    竺不归双目一凝,再叫了一声“好”字!竟放开无边环,连消带打,双手曲指急弹,指点剑锋。

    这双手指力封死剑锋锐劲,再一拿捏,最厉害的无边环再回手中,环刃前施,直袭宋悲风。

    以宋悲风的如今剑道修为,仍想不到竺不归手中还有此妙着,被他以指劲弹中剑锋时,握剑之手有如遭雷殛,震得手臂酸麻。

    此妖僧武功之高强,实乃大大出乎他预料之外,妖僧内力修为与施展出的招式,更是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宋悲风一生专志剑道,至今已三十多年,自剑法有成,十余年来,除去谢玄外,他从未遇着一位剑道高手。

    他虽专志剑道,但这么多年,他都未与谢玄在剑法上一较高低,分出胜负。他学剑从不逞强,亦不好胜,他的剑只在修心,意在修神。

    可在七年前他又遇上一个人,那人曾一指破他剑法,那人一指所出的剑招令他至今难忘。

    那一指剑,招成于出手之先,神留于招出之后,人与剑合,剑随意转,意随心运,心遵神行,技进乎神的化境。

    那人曾笑谈道:人不争则剑钝,剑不出成凡铁,习剑者当争胜求敌,当为攀至剑道巅峰而倾尽全力。

    此翻话宋悲风一直铭记,时过七年犹在耳畔,而今正是他争胜求敌,展现宝剑锋芒之时。

    竺不归见宋悲风一退再退,退至墙边。哈哈一笑,一探手,无边环彷似活物般在他身周环起,一旋身,无边环再度脱离飞掷。

    宋悲风已无退路,豁然站定,面对飞掷金环,一剑刺出。

    他一剑很慢,剑势很慢,不仅剑慢,还看似十分笨拙,一点也不精妙。

    司马元显脸上露出了狂喜,他仿佛看见了宋悲风化成了一具尸首,他虽脸上狂喜,可竺不归脸色却是狂变。

    这一剑不着边际,不成章法,但剑气和杀气都很重,宛如满天乌云密布。

    忽然间,剑势变了……

    没人能形容这一剑的变化,它就好像满天乌云都被拨开,现出了烈日,展现了天能,洒落了天威。

    笨拙呆板的一剑变得比行云还奇诡,变得比流水还自然,手中的剑仿佛化作万千芒影,罩击而下。

    ‘叮叮当当’不绝于耳,在眨几眼的工夫内,环剑交击数十,近百次。

    一时劲气横空,紧接着两个金环化成碎片!

    “噗”!

    竺不归的僧袍突然被划开,一缕血花忽然绽现,他惨呼一声,本是直逼的身形,霎时疾退了回去。

    一剑后,宋悲风在喘息,刚才那一剑他已使出全身功力,如今他再无出剑之能。而竺不归脸色巨变,人也被剑气重伤,但尚有余力,只是他忌惮剑锋,已不敢莽撞出手。

    两人分开左右,各自停手,均未再出招挥剑。

    脚步声骤起,司马元显脸色一变,他知晓来人是谁,眼看此次行事将无功而返,他如何肯甘心,如何愿罢休!

    瞧见宋悲风胸口起伏不定,司马元显看准时机,拔剑而起,直刺宋悲风咽喉而去。

    谢安正巧目睹如此一幕,大吼道:“住手!”

    司马元显并未罢手,出剑既快又狠,剑光一闪,鲜血飞溅。

    剑未能刺进宋悲风的咽喉,剑只定在房梁之上,而一条手臂掉落了下来,司马元显则发出了一声凄惨的叫吼。

    “啊!”

    在谢安与纪千千之后,一个白衣白发的男子,带着一娇媚动人的女子走进了大堂。

    纪千千美目睁大,一声喜呼道:“任大哥,你回来哩!”

    任意点了点头,目光一扫,看着跟在司马元显身后,八名一脸呆滞的护卫……

    他手一挥,八颗人头飞起!

    血落长空,竺不归亦然双目睁大,但瞳孔却在紧缩。

    但这随手一记隔空掌风直取八颗头颅的武功,就已然超过了他的认知。听得那一声叫喊,再见其对司马元显出手,来人是敌非友。

    竺不归不敢在待,更不敢临敌,他身体一旋,已然向堂外逃去。

    任青媞见着这胖和尚居然想在这位‘天字第一号’大杀神手中逃跑,不由得露出一抹耻笑。

    竺不归虽身形肥硕,身法却迅疾若雷霆急电。

    人影闪动,任意朝着人影直接一掌劈出,这位刚才还差点把宋悲风险些逼入绝境的大和尚,竟被他随意一掌劈成四半爿。

    人如花一般绽开,暴成一团血雾,血肉飞散而去。

    此时的还活着的司马元显已心骇至极点,他并非是有勇无谋之辈,自打他父亲告知他天君存在后,对于纪千千他纵然千不甘,万不愿,也绝去了最后的念头。

    今次来秦淮楼,一则是为杀宋悲风,二则是为对纪千千表态致歉,以免被天下最可怕的人物记恨。

    可如今……

第三百七七章 世家亡矣

    白发白衣,十分好认。

    一见任意,司马元显已被吓得忘记了断臂之痛,直感心神剧震,心胆俱裂……

    他连忙开口,开口颤声道:“君……君上,我……我是来……”

    就在这时,一缕指风,破风疾出,直取他的脸门!

    不能躲,避不开,挡也不及,司马元显脸上神情尚未惊变就霎时凝固。

    他随手一击就是别人绝路,随手一拂便是他人的死路。

    这便是“天君”?!

    带着如此念头,司马元显意识徒止,陷入了无尽黑暗。

    他的头颅被劈开成了两半,他整个人都被一指划成了两半。

    大堂内一地死人,雅院厢房的宾客,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任意瞥一眼精气耗尽的宋悲风,摇了摇头道:“没前途!”

    宋悲风神色平静,惨白的脸上毫无表情,直对他行之一礼,似表谢意。

    任意目光一扫,看向了另外一边,趴在纪千千肩上闪电貂吓的一激灵,一溜烟已躲藏了起来。

    “大哥你终于回来啦!”

    甜美婉转的嗓音后,一阵香风扑来。

    纪千千已纵体入怀,整个娇美的身躯都贴在任意的胸前,若说往昔她情动意动,未曾冲动的话,那自从得知任意所行所为,再见心中意中人时,一切心动已然付出了行动。

    两人相处七年,对任意一直不表心意,纪千千既是幽怨非常,也是无可奈何。

    而如今她也抛下女子的矜持,再也不顾其他。

    瞧着你浓我浓一对男女,谢安主仆倒没什么,任妖女却是目瞪口呆!

    她一直以为这位天君是一点不懂男女之情,更不知怜花惜玉的盖世杀神,而如今这一幕显然是,非她所想一般。

    这天地间最可怕的魔头,亦是懂得情爱的男子。

    柔美的嗓音透着无比幽怨,亦是难得让任意也露出一抹心愧的表情。轻轻拍了下纪千千的香肩,他道:“千千好好待在楼内,大哥仍有事要办,去去就回。”

    受众人瞩目,纪千千也离开了那个怀抱,红晕双颊,绝美的容貌再添三分娇艳。

    她身处建康多年,对所谓世家看的亦深,本就心无好感,倘若不是干爹所求,亦不在乎世家存亡。

    想到谢安所托,纪千千开口道:“大哥要去做什么?如今天色已晚,有什么事不如明日去办可好?千千这些时日可一直挂念着你。”

    自来他无论要做何事,千千也从不过问,更不会阻止,但此刻……

    见她妙目凝望自己,纤美的玉手拉住自己手臂,任意目光不禁瞧向了谢安。

    早些,谢玄仍有书信传回谢府,而第二封书信内容正是记录了他与任意舟上之话,对于这位即将要行何等惊天大事,谢安已是知晓。

    正因此,所以谢安才会出现在秦淮楼,只为等任意现身,好作最后一番努力。

    被他目光所处,谢安站了出来道:“衡之难道真不能放过世家?”

    他乃当朝太傅,他乃庐陵郡公,他乃百官之首,但面对眼前这位,即便是他安石公,也亦如普通老者一样。

    语气甚轻,言语甚软,意有请求一般。

    任意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谢安脸色苍白,颤声道:“纵然世家有错,但衡之如此弑杀难道就不知自己也是大错特错?”

    任意轻晒道:“便是我错了,那又能如何?”

    谢安张了张嘴,却再无任何化可言,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错也好,对也罢,无论他要做什么,无论他做了什么,天下间谁也不能阻止,谁也阻止不能。

    只因眼前之人乃是天君,一个能威盖当世,力伐天下之人!

    谢安无话可说,再无任何话语可讲,而纪千千也放开了双手。

    任意看了看纪千千……灯光掩映之下,但见她娇美无限的容颜,柔声道:“好好等我回来!”

    听着他的话,千千心中一颤,嗫嚅着轻应一声:“嗯!”

    任意霍然转身,瞥一眼身边的任青媞,淡淡道:“好好护在这,她若掉根头发,我就一掌劈死你。”

    一番话直听得任妖女切齿咬牙。

    从初见纪千千开始,她就被其美貌所惊艳,可既是如此,任妖女却也不觉得,以自己的容貌比之差了一分两分。

    可听着任意地话,自己似乎连那位一根头发也比及不上……

    心中虽恨得咬牙,但她不敢表露,只乖巧的一字字道:“公子且去,奴家定会好生护着千千姑娘。”

    任意仿佛听不出她言语中的怨念,直接举步而出。

    纪千千“扑哧”一声娇笑,看着远去的背影,又无奈的叹了口。

    人已离开,南地即将天变,谢安好似忽然间又惨老了一些。

    ……

    琅琊王,司马道子府邸。

    议事大堂内,琅琊王司马道子与两大心腹王国宝和菇千秋,赫然在内。

    两个时辰前,司马元显前去秦淮楼,正是由菇千秋献计,他司马道子亲自授令,他们三人此时也正在等待司马元显回府的喜讯。

    只是三人等来的却不是什么喜讯,而是一着‘晴天霹雳’!

    死的不是宋悲风,而是他司马道子的长子,司马元显!

    “你……你说什么?!元显他……元显他死了?”

    虽司马元显与其随从尽亡,可秦淮楼亦然有他司马道子的眼线。

    “谁,是谁这么大胆,谁敢杀我儿!”

    菇千秋与王国宝俱是脸色大变,跪在地上奴仆颤声道:“是……是一个白衣人,白发白衣,他……他好像就是城中传说的那位……那位任意!”

    “是……是他?!”

    三人脸色一变再变,司马道子脸色惨变后,却怒吼道:“为何,为何要杀我儿,本王要他不得好死,本王要他死无全尸。”

    王国宝面色煞白,连忙道:“王上切莫冲动,那人……那人我们的罪不起。”

    司马道子仿佛已被怒火冲昏了头脑,仍是嘶声歇底道:“什么得罪不起,本王乃大晋皇族,他不过是一贱民,纵有什么惊天之能,难道我琅琊王还会惧了他。”

    菇千秋与王国宝两人,这一刻均是瞧出司马道子已然失智,但听他怒喝道:“来人,来人啊!”

    奴仆被吓得瑟瑟发抖不敢动弹,菇千秋与王国宝急忙上前不住劝解,可司马道子毫不理会,甚已拔剑而起……

    幸好,他二人不停苦劝下,终于在过得片刻之后,司马道子恢复了些许理智,从而慢慢冷静下来。

    没人可以杀天君,即便是司马皇族也不做不到!

    司马道子余怒未消,心伤不己,老泪纵横道:“我儿啊,我儿啊……你安心去吧,总有一日为父定会为你血仇血恨,无论仇人是谁,为父定会亲自为你复仇。”

    一阵阵哀嚎怨吼,菇千秋与王国宝也不再开口,任由王爷发泄。

    只是王国宝却突感一丝异常,他忽然开口打断道:“王上方才唤人,为何此刻不见侍卫进门候命?”

第三百七八章 世家之厄

    此话一出,司马道子的哀声霎时一止。

    为何不见侍卫进来候名?

    三人对视一眼,接着司马道子豁然起身,与王国宝、菇千秋二人,大步朝着门外走去。

    他们均察觉一丝不对,大堂之门被推开了,而在大堂之外,却不见任何一人。

    静,静如死寂!

    在这明月当空的月色之下,整个王府都在一片诡静当中……

    三人忽感一阵不安,正当司马道子想要再呼唤下人之时,淡淡的月光下,仿佛出现了一个淡淡的人影。

    他们忽然同时看见了那个人影。

    没有人能形容他们看见这个人影时心中的感觉,是一种沉闷,是一抹抑郁,活着说又好像是一缕难以疏解的压抑?

    当这个人出现的时候,三人就仿佛感觉好像有座高山巍峻,压在心头……

    仅仅只是一道人影,似乎就已令他们几近窒息一般!

    那条人影在淡淡的月色下,缓缓走进,人影也渐渐清晰起来。

    苍白的人,苍白如月。

    看见来人,王国宝失神道:“他……是……是他来了!”

    司马道子与菇千秋也看清了来人,但见来人,两人皆是心神剧震,脸现骇然之色。

    他为何会来?

    他为何会来到王府?

    无论是为何,这里都没有一人想见着他!

    “你……你就是天君?!”司马道子身抖音颤,此刻哪里还有方才那为子复仇的滔天怒气,无边怨恨。

    任意点头,淡淡道:“我是。”

    司马道子颤声道:“你为何……为何会来我王府?”

    任意道:“想来便来了。”

    司马道子嘶声道:“你如何进来的?”

    任意笑道:“自然走进来的。”

    司马道子道:“我王府侍卫……”

    任意叹道:“你认为天下间有谁能阻我?”

    司马道子心中大骇道:“我府中侍卫已全死在你手下?”

    任意又微笑道:“我本不想亲自动手,可今夜要杀之人实在太多,我又不愿见着他们活到明日,所以琅琊王府只能我亲自来一趟。”

    语一出,王国宝与菇千秋二人已经手脚冰凉,神色尽是惊恐。

    司马道子既惊又惧,惊惧之中,心中再起怒意,大喝道:“为何?你为何要杀本王。”

    任意淡淡道:“你们不懂,任某也懒得与你们解释。”

    “你大胆,你找死!”

    长剑出鞘,司马道子拔剑而起!

    他已是恐惧至了极点,正因为恐惧至极,所以才必须出手,必须拔剑,没有任何事情比拔剑更能驱除他此刻心中的恐惧,

    司马道子从未见过任意,他没见过天君杀人,亦不曾见过天君那如神魔般的武功,但此人给他的恐惧,却比死亡还来的强烈。

    他从未想过,一个人竟能如此的可怕……

    长剑离鞘而出,在月光中划出一道凌冽的剑光,只见他青锋斜削,俨如狂风扫叶,一剑劈砍而去。

    刀光闪在任意眸里,他人落在剑光之中,然而他扬手一掌,一掌劈落。

    这一掌甚是简单,这一掌甚是简洁,可就这毫不花俏的一掌,却仿佛带着鬼神莫测之能,又好似暗合天地至理一般。

    没人能看透这一掌的本质,他们更是无法看透这一掌的神奇。

    一掌劈入了剑光,劈开了剑光,然后劈向了人。

    剑光一闪,停顿。

    所有的声音、所有的动作,全部停顿。

    司马道子狂怒,狂吼,癫狂的一剑,被他随手一挥,好似只轻轻一划,就已停顿。

    紧接着,停下的剑分开了,停下的人也裂开了……

    剑,一分为二;人,一裂两边;就是这么轻易的一掌,司马道子的命也就这么轻易的没了。

    苍白的手,鲜红的血。

    菇千秋的眼睛也红了,他双眼比血还红,他身躯比冰还僵,但即便是这样,他还是想活下去,他想要跑。

    可他方才一动,一缕指风就射了过来。

    这一指来的毫无征兆,这一指根本不是他所能挡,一指捱在他前胸,他身躯霎时三震。

    真气震荡,气血震荡,内府震荡。

    “噗”地一声,菇千秋身形倒飞了出去,等人落地之时,人已成了滩烂泥一般。

    司马道子死了,菇千秋也死了,而王国宝仍还活着。

    虽是活着,但他却比死还痛苦。

    任意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自裁吧。”

    语罢,人已转身……

    亦在其转身之后,拔剑声,挥剑声,以及鲜血激飞的声音随之而来。

    任意淡淡的身影,消失在淡淡的月色下。

    琅琊王府被屠,琅琊王司马道子与其幼子司马脩之均死在府中;除此之外,王府内三百四十七名护卫,以及六十八名仆人皆被诛杀。

    整个王府唯有二十三名丫鬟,一十七名小厮活了下来。

    夜深了,子时已过,而与琅琊王府一般的,在建康城中,甚有乌衣巷内的各大世家豪门。

    此时的乌衣巷内,早已是一片炼狱赤地。

    迅疾如风,侵掠如火,过境之处,寸草不生;强弓弯刀,寒衣银枪,以寡击众,非人所敌。

    燕云十八骑于今夜子时之前,就出现在建康城外,而站在建康城墙上的守将,如今正是北府大都督,谢玄!

    面对如神如魔的燕云十八骑,谢玄并未拦击,建康城门大开,直让十八骑纵马入城。

    谢玄一身白色武士服,素蓝色长披风,一脸悲切的望向城内。

    刘裕站在他身边,忍不住开口道:“玄帅,你何苦回来?”

    谢玄平静道:“小欲,若我未回来,你说城内的将士会不会阻挡他们?”

    刘裕一脸苦涩道:“可玄帅回到建康,大开城门,史书上又会如何记你一笔?”

    谢玄哈哈大笑道:“他任意都不在乎世人目光,我谢玄为何要在意史书如何书写我谢玄为人?无怪乎叛国之将,国之贼也!可比起天君的‘盖世魔头’,‘万世杀神’之名,本帅仍是远远不及。”

    听着谢玄这番话,刘裕对他的胸襟,更是敬佩。

    刘裕相信,若能愚忠,谢家子弟也绝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可如今这乱世,谢家不能只为晋室以死效忠。

    只因安公死,则朝堂乱,玄帅亡,将兵戈起!

    这一切不是谢家的选择,这是天君任意逼迫谢家做出来的选择,谢家根本毫无选择的余地。

第三百七九章 入宫面圣

    以王、谢为代表的乌衣豪门,在南晋这片残山剩水中,形成源远流长的豪贵家族。

    所谓世家,其子弟凭藉世资,尘尾风流,坐取公卿,从未日益庞大,令他们傲视寒人庶族,纵然贵为天子如司马曜者,虽能为寒人封官赐爵,却无法封他们为士族。

    只因世家代代的传承,不是一道圣旨可改。

    与世家大族而言,只要能保存家族的超然卓越的地位,当今天子是谁,并无紧要。士族子弟所关心的只是家族的延展与利益,对王朝兴衰,他们毫不在意。

    自燕云十八骑与天君现世后,一直忧心忧虑的是晋室皇族,而非他世家大族。

    可谁也不曾想到,本是事不关己,毫不在乎的士族,竟会被他们不甚担心的燕云十八骑与天君,灭族屠府。

    仅仅一夜之间,乌衣巷内的豪门大族,除去太原晋阳的王氏与谢氏等几族外,其他大家世族均被夷为平地。

    没人知晓天君为何要这么做,各士族亦然不知自己如何得罪了那位杀神。

    所谓的乌衣豪门,如今只可叫作幽冥鬼地。

    “陛下,为老臣做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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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请为我等世家做主!”

    “老臣卢氏一族,四十八口,尽遭贼人毒手,如今我卢氏只剩老臣一人,陛下!贼人当诛,当诛啊!”

    亲政殿内,晋帝司马曜高座龙椅之上,对厅内一阵阵不绝于耳的哀嚎惨呼,他是一字都未入耳内,仿佛浑然未觉一般。

    若说此刻何人最为心惊胆战地话,那非他天子司马曜莫属。

    昨夜,燕云十八骑纵马入城,消息半个时辰已传入宫内,司马曜一夜未眠,每过半个时辰心中惧意既会徒增一分。

    只因那一道道消息传入宫中,司马曜几乎快被吓的晕厥过去。

    先是他同母胞弟司马道子被杀,而后皇族司马尚之,司马休之继而身亡,对于世家他自然毫不关心,可他却不知那位杀神何时会闯入禁宫,连他这位大晋天子圣上,也不放过。

    如今宫内八千禁军警戒,甚有三千侍卫守护左右,可这区区万余人马,怎能挡得住谓之神魔的‘燕云十八骑’与那‘盖世杀神’的天君?!

    苻坚的百万氐秦大军,可是都未挡住啊!

    忽然,司马曜开口问道:“谢安可来上朝?”

    厅内霎时一止,紧接着谒者应道:“陛下,安公还尚未登朝。”

    司马曜脸色一紧,陈郡袁悦之急步走出,出声道:“禀陛下,他谢家已反了。”

    司马曜大声道:“你说什么。”

    袁悦之沉声道:“贼寇燕云十八骑于昨夜入我建康,而守将正是刚刚回朝的谢玄。正是他谢玄大开城门,引贼寇入城,这才早就昨夜世家之厄难。他谢氏图谋不轨,谢家已是我大晋的反贼乱党。”

    这一番话,司马曜惨骇更甚,似乎所有一抹希望也被夺去。

    七八名朝臣亦走出,也开始痛诉谢家反叛的罪证。

    这些人之所以活下来,只因昨夜未曾回府,如此方避过杀身之祸。

    司马曜越听越骇,正当他想打断众臣时,一名侍卫从殿外闯了进来,大声道:“陛下,贼人……贼人闯宫了。”

    一股凉气席卷亲政大殿,司马曜惊恐道:“来了,他们……他们竟然真的……真的来了。”

    ……

    大内禁宫位于建康城北,宫城南门为大司马门,从大司马门到外城正南门的宣阳门乃是一条长二里的御道。

    而此刻,一队人马已是穿过宣阳门,来到大司马门的门前御道上。

    马蹄踏动,一队人马沿御道缓缓推进……

    他们弯刀银枪,他们黑巾面罩,他们寒衣银甲,他们背弓负箭,他们正是燕云十八骑。

    在他们身前两里外,乃是八千禁军与三千侍卫。

    人如潮,枪如林,刀如山,箭如海,直面万余人马,十八骑毅然不疾不徐,向前行径。

    燕云十八骑之名,已是凶名慑天,禁军侍卫自然知晓眼前的是支怎样的部队。

    银枪映烈日,寒光照铁衣,十八骑的煞气与杀气,十八骑的雄风和可怕,绝不是任何人能想象得到的。

    禁军侍卫虽第一次见着这队人马,但仅是见他们渐渐逼进,已是几乎被他们的威势所压垮。

    他们完全想象不到自己将要面对怎样的敌人,除了已死的亡魂,根本没人能体味到他们此刻的感受。

    只差一里之地了,老大王开轻喝一声:“杀!”

    马长嘶,枪扬起,疾驰!

    燕云十八骑的速度极快,仿佛万人大军皆不入眼中。

    禁军忽乱,只听有人大喝道:“放箭,快快放箭!”

    咻咻咻......

    凄厉的破空锐响乍起,微茫不可计数的箭芒激射而出,疾如风,更密如雨。

    十八骑劲力催发,银枪霎时挥舞,恰似千方残光闪耀长空。

    清脆的颤鸣身中,纷杂的箭雨一件不差,一一碎落……

    诸多劲箭一触即消,箭芒一扫尽灭,箭矢碎裂解体,夺目的枪芒缭绕,罡风登时四溢。

    毫无作用,箭雨尽数挡下,而十八骑此刻也杀进人潮之中。

    枪出刀起,他们没入人潮,在枪林刀山间左右穿插,枪花展,刀光至,血花飘,人头落。

    枪芒刀光闪烁不定,枪刃刀锋隔体之音,接连响起。

    不过是一瞬之间,十八骑登时就掀起了骇人的血气。

    他们枪术刚猛霸道,他们刀法迅疾无匹,他们每一个刹那都在杀人。十八人横扫而去,直如镰刀割草,禁军护卫一层层,一列列,不断倒下,不断飞出。

    惊叫声,惨叫声,惶恐不安的呐喊声,响彻了整个皇宫禁内。

    亲政殿的天子与众臣,已是隐隐听得殿外的动静,所有人皆是面露惶恐。

    宫内将士也不过一万余人,面对谓之神魔的“燕云十八骑”,纵然他们心中抱着一丝万一的侥幸,却也不敢拿自家性命作赌。

    几乎是所有人心中都生出了逃跑之念。

    左相王坦之进言道:“魔头凶名过甚,还请陛下……”

    话语未完,议政殿殿门,豁然大开!

    在一众目光中,任意身绕清风,一袭白衣如新,不沾半点尘埃,身姿飘逸灵动,踏虚而现。

    但见来人白发白衣,平静的脸上,一双眼眸顾盼自若,似带笑意,所有声音霎时止住,既连喘息也不禁停止。

第三百八十章 晋帝死,晋室亡

    “你便是任意?”

    高坐龙椅上,司马曜虽面色发白,但此刻他尚还能镇定地问出话来。

    任意淡淡道:“我便是。”

    一名身段高而修长,唇上蓄胡,发浓须密,充满士族的倨傲之气的大臣呵斥道:“大胆,你可知自己犯下何等大罪,竟还敢对圣上不敬?”

    任意不认得此人,也不必认识,他只微笑着道:“那你可知自己又犯了什么大罪?”

    他脸色阴沉,看着任意的眼神充满恨意,讥讽道:“本大夫犯了大罪?”

    任意平静地道:“你与我讲话大呼小叫,竟还敢对我无礼,你犯得可是死罪!”

    “你……”

    任意抬手便是一掌!

    语未尽,声立止,人立定,紧接着人便浑身带着骨碎之音,自后倒去。

    谁都知晓此人无法无天,谁都知晓来人乃盖世杀神,但此间真见着他随手杀人,众臣亦然感觉到一股莫大的恐惧席上他们心头。

    司马曜本就心骇不已,可面对此人,他又不得不开口道:“天君是为何而来。”

    任意道:“杀人而来。”

    轻轻的语音,简洁的话语,却令整个大殿如置北寒。

    司马曜再也控制不住,颤声问道:“天君要杀谁?”

    任意扫了一眼众人,笑道:“我也未曾想到,这里还躲过这么些人。”

    群臣心胆俱裂,不敢应话,司马曜道:“你……你要灭尽世家?”

    任意微微额首,又摇了摇头。

    “为何要灭我世家,天君又与我世家有何恩怨,竟要我南方士族灭门方可罢休?!”一声怒吼既起,启口之人非是皇帝司马曜,而是左相王坦之。

    任意道:“任某并不喜欢你世家大族,所以你世家就不该存在。”

    王坦之脸上露出极为不可思议的神情,惊声道:“仅仅,仅仅凭借你个人喜好,你就要亡我士族?”

    任意笑道:“我若不喜,足以定你们死罪!”

    如此言语,已不是狂妄可以形容,如此言语,已不是他们所能忍受;可直面这人,他们心中纵然悲愤不已,也不敢有半分表露。

    兔死狐悲,司马曜亦然身颤不止,忍不住再问道:“若天君不喜朕的话……”

    任意截话道:“你也要死。”

    司马曜豁然道:“朕是当今天子。”

    任意含笑道:“上至王侯将相,下至贩夫走卒,与我看来,并无什么区别。”

    司马曜大笑道:“是以,天下间无论是谁,无论他身份如何高贵,天君若要他死,他便不得不死,天君想要灭谁,谁就必须要亡?!”

    任意道:“是这个道理。”

    司马曜一字字道:“这是何道理?”

    任意淡淡道:“这是我任意的道理,听之任之,受之忍之。”

    “好,好,好个天君,好个受之忍之。”司马曜仰天大笑道:“与你天君比来,朕即便受命于天,也要听你其言,任你其意,受你其行,忍你其意,天上地下,世间唯你而尊!”

    任意道:“对!”

    司马曜大喝道:“君上此番入宫,是否连朕你也不打算放过?”

    任意点了点头。

    司马曜目眦尽裂,嘶声大吼道:“那你为何还不动手。”

    任意笑道:“何必着急?”

    司马曜已是极怒反笑道:“你还不急?”

    任意欣然道:“为何着急?而且任某还须等一个人来!”

    “是谁?!”

    任意没有回答,却忽然说道:“人已经来了,你也该上路了。”

    司马曜双瞳紧收,他本以为自己在这片刻间已看淡生死,可真当死亡来临之时,对死亡的恐惧仍是存在。

    他还不想死,至少,至少他要见着那人,可惜他没见着来人,却看见了一道神光……

    那是怎样的眼神?

    视天地为盘?视万物为子?视众生为草芥?

    仅仅只是一个眼神,司马曜却仿佛心神都置身在一片幻境之中……他看见血海,看见了尸山,看见了炼狱修罗,看见了仙佛鬼神。

    世间一切都已变化,世间一切都仿佛过眼云烟。

    司马曜突然气血一滞,心脉骤停,三息之后,他毙命倒下。

    谁也不知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天君用了什么妖法,当众人见着司马曜驾鹤西去后,他们眼中没有悲伤,没有悲痛,只有最纯粹,最深刻的恐惧。

    脚步声传来,等谢安再临亲政殿的时候,晋帝已死。

    谢安并非一个人而来,宋悲风跟在他左右,还有荥阳郑氏,太原王氏,弘农杨氏等乌衣巷活下来的士族朝臣。

    任意没有任何话要讲了。

    可见着来人,殿内众臣似乎感受到了自己的死机。

    不等他们有任何动作,不等他们开口呼喊,一根食指挥弹而出,指力疾泻,登时劲风锐起,血花绽放!

    该死的人已经死了,可活的人仍还活着,任意转身淡淡道:“司马族灭,晋室亦亡,南朝日后便交给你了。”

    谢安无悲无喜,只是木然的点了点头。

    而在众人惊惧的目光下,任意身形一消,一瞬间化为无形。

    谁能想到,不过一日之内,司马族灭,晋室亦亡,而世家也逢如此大劫;这就正如月前苻坚百万大军直逼南地,却在边荒平野,一日溃败一般。

    天君,世上还有何事是他办不到的?

    短短三日,晋室亡国消息便传遍整个南方。

    比之苻坚百万大军溃败,南方惊变同样震惊天下。

    而正因晋室灭亡,南方各地出现无数旗号,他们都是各地门阀所组织成的军队,打着‘晋室亡,新朝起’的旗号。

    不过虽然晋室灭亡,北府军却油在,不仅北府将士不散,北府都督谢玄更是以弯刀号令神魔,携燕云十八骑扫荡叛军。

    南方战事也因‘神魔’燕云十八骑,只在短短半月,就平定了所有叛乱。

    只是随之而来的,却是魔刀妙韵引天下为之侧目;魔刀乃天君佩刀,妙韵魔刀可号令‘神魔’。

    ……

    “这是小姐的衣服、乐器,还有饰物,你们都小心点!”

    码头上,小诗颇为神气活现的指使十几名魔门弟子,搬运着大大小小三十几个箱子,送上大船。

    这艘双桅大船,任意就坐在一间船屋内。

    此时的他正与慕清流弈棋,而任青缇正如侍女一般,提着酒壶,美目深注,待二人酒杯空时,立即斟满。

第三百八一章 两百年后的承诺

    无论她心中有多少怨念,在任意面前她都要表现的最为乖巧,最为听话懂事的一面。

    谁愿不要被其看不顺眼才行!

    “任兄是打算去边荒集?”

    任意拈起白子放下,缓道:“千千想去那瞧瞧,她一直都想要这天下有片乐土。自打我与她说过边荒之后,她就一直意有所往。”

    慕清流落下黑子,笑道:“有千千姑娘这般红颜知己,慕某也是羡煞非常。”

    任意诧异道:“魔门弟子向来敢爱敢恨,你心中甚有谢玄之女谢钟秀,为何不表爱意?”

    慕清流持子之手忽然一颤,一脸愕然的看向他……

    任意继续说道:“这么多年来,我已再难寻一个对手了,所以对朋友,任意甚为看重。你想复兴魔门,怕百年间难以实现。是以,好好珍惜眼前之人吧!”

    慕清流沉声道:“任兄为何如此判断?”

    任意道:“早先我已言道:胡汉融合乃大势所趋,但想要民族融合,却非一朝一夕。你魔门若想复兴,则必须天下一统。”

    慕清流默然。

    任意忽然笑道:“或许你该专注武道,兴许你就能活到你魔门复兴盛世之时。”

    慕清流问道:“任兄认为这天下一统,还要多少年?”

    任意叹道:“等两百年后……若你活到那时,我或许会帮你魔门一次。”

    任青缇美目瞪圆,一脸荒唐的看着他。

    而慕清流也十分惊奇的看着任意,半晌才道:“为何我会相信你的话?”

    任意含笑道:“信我的话,自是你的福气!”

    慕清流哈哈笑道:“古今往来,长寿者也不过百载岁月,我又怎能活到那时?!”

    任意淡淡道:“臻至天人,元气不竭,气血不尽,寿元自然不等凡俗。”

    慕清流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又开口问道:“一直以来我都不曾问过任兄的师承,不知此刻任兄可否告知慕某,慕某如今实在心中好奇。”

    听到这话,一旁的另一人当即静心屏息,心神专注起来。

    想知道任意师承来历的又何止是他们,天下间谁不想知晓?

    任意淡淡道:“意,并无师承!”

    任青缇瞪眼,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心中怎会信他这番鬼话。

    “没有师承?”

    任意笑道:“初习武时,倒是曾拜师,只是以我的性子,最后也只能脱离师门,免得累及旁人……”

    想到眼前这位的脾性,慕清流暗自点头。

    “我一身武学乃学于微末,学自百家,只是而后去芜存菁,在不断完善改进下,方才有今日这身武学修为。”

    简简单单一语,寥寥不过十数字,两人却是听得已目瞪口呆。

    慕清流又忍不住问道:“任兄这般天人武学,皆是自创?”

    任意点头。

    两人见此,均是不知该如何话语……

    任意幽幽道:“有些人习武,为练成一门功法,不说勤学苦练,甚至最后花上数十年之久,在心力交瘁之下,方有所成。”

    慕清流道:“习武练功,难道不该如此?”

    任意额首道:“自当如此,唯如此方能在功成之时,令自己高兴,兴奋,有满足之感,有成就之感。”

    慕清流道:“你没有?”

    任意微笑道:“我没有!”

    慕清流追问道:“为什么?”

    任意淡淡道:“一件事太简单,太容易,你如何有成就感?对于习武练功,任某可说好逸恶劳,懒散的很!”

    舱内一时无声,听着这番话的两人,脸上除了苦笑,也只剩苦笑。一个人若天资不错,或许能学而致用,成就不凡。

    可这样的人,武功也高明不到哪里去,成就也始终有限。

    古今往来,唯有真正的绝才惊艳之辈,方能依靠自己天资悟性,自创武功法门,成就一代武道宗师。

    魔门初代圣君,便是如此……

    但天君又如何?

    他一身修为可说超出武道范畴,直逼仙魔之境,再听他一番‘好逸恶劳’的话语;所谓的‘绝才惊艳之辈’,所谓的‘一代武道宗师’,于他而言,或许也只能算是蠢材,亦不过是废物罢了。

    任意又开口道:“其实我对你魔门的‘天魔策’有些好奇。”

    慕清流讶道:“你想要我借你‘天魔策’一阅?”

    任意点了点头道:“你是我朋友,我并不强求,即便拒绝我,我也不会出手强取。”

    听到强取,慕清流苦笑一声,不过他没开口直接拒绝,只是说道:“天魔策共有十卷,分若我圣门两派六道宗主手中,便是身为圣门当代圣君,我也只能做到集全九卷,还少一策!”

    任意道:“少的‘道心种魔大法’我知道在谁手中。”

    慕清流惊道:“你知道?”

    任意再点头道:“‘邪极宗’宗主墨夷明,乃你魔门上代邪帝,三十多年前虽然失踪,但我知他有传人在世。”

    慕清流激动道:“他是谁?他在哪?”

    任意道:“他名向雨田,不过人还尚未踏入中原。”

    慕清流笑道:“如此,我便应下任兄的要求。”

    任意颇为意外道:“你便应下了?”

    慕清流点头,转而道:“任兄适才有道,你两百年后会助我圣门一次?”

    任意哑然道:“你信我的话?”

    慕清流肃然道:“我信!”

    任意笑道:“好,两百年后,我定会叫你魔门复兴。”

    慕清流长长吐了口气,举起酒杯道:“那慕清流先行谢过!”

    看着一饮而尽的两人,任青缇只当这魔门邪帝是个疯子,一句两百年后的承诺也有人相信,他不是疯子还是什么。

    舱外响起落帆之声。

    “慕某该告辞了。”

    “不送!”

    “再会!”

    人缓缓起身,推开舱门,消失离去。

    这时,任青缇风情万种的伸展娇躯,接着忽然靠了过来。

    她美丽的花容露出蜜意,媚眼儿透着柔情,娇娇媚媚的细语道:“公子可否告诉奴家,那天魔策到底有何了不得之处,竟连公子也想一阅!”

    她一边说,一边越靠越近,红唇轻启香息微喘,玲珑曼妙的身段已紧贴任意手臂。

    任意笑了笑道:“闭嘴!”

    她那想抓住男人臂弯的纤手一止,贴过来的娇躯一僵,随即扭身回头,美目直翻。

    此时舱门再开,小诗领着四名小婢,送来了精美的菜肴,而纪千千也提着酒壶,款移莲步,挟带着一股淡淡的香风,走进了船舱。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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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袭长袍,一把纸扇,淡淡的微笑,淡漠的眼神。
漂泊在这武侠天地内……
开始,不过为了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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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书主角不是大侠,不讲侠义,无敌流,杀人只凭喜好。)漂泊诸天只求生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漂泊诸天只求生,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漂泊诸天只求生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