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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刀断情丝     漂泊诸天只求生txt下载     漂泊诸天只求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九六章 异变徒生

    卓狂生的主持位设于任意坐下一侧,附席者的位子置于十二张太师椅之后。

    本因任意的凶名,席上人各个局促,但也因纪千千的来临,大大舒缓了紧张的气氛,让众人亦可畅所欲言。

    荒城本是地理位置特殊,坐落南北两方交界,沟通天下贸易,自然可以不事生产,不问农务,只知商贾便可。

    所谓四圣主,分别管理东西南北四门军职,八鬼王分别为四圣主副手,而三十六执事则负责城中所有大小事物。

    其实这一切职务,只是统筹荒城所有势力后,形成的全局管理。

    今后被各方势力所分裂的边荒集将要消失,取而代之的则为一个集合体的荒城。

    卓狂生已把一切职务已理的清楚明白,他回头看了眼任意,逐而拱手道:“敢问君上,如此是否可行。”

    任意笑道:“若四门圣主为已谋利该如何?”

    不等卓狂生回应,慕容战、祝天云等四人忙道:“我等不敢!”

    任意摇了摇头,轻晒道:“我若身处荒城,尔等自然不敢,可一旦我离开荒城,尔等又会如何?”

    众人心中一惊,慕容战急切道:“君上难道不会久居荒城?”

    任意笑道:“我何时说过会久居于此。”

    “这……”

    语一出,议事堂内以夏侯亭、慕容战、祝天云、拓跋仪为首四人,顿时陷入一阵混乱当中。

    一旦荒城统合,其中利益将无限放大,甚至言出天下财富汇集于此也毫不为过。但这之前提,必须是各族各帮放下恩怨方可。

    若有天君在,此事自然不成问题,可一旦城中没有这么一位无上至尊,不说他们绝不可能统合在一起,日后南北发生战事,荒城也定会成为一片废墟。

    是以,荒城若没有天君在,什么天下第一城亦不过是空谈,笑话罢了。

    正当众人苦笑议论之时,千千开口娇笑道:“各位不必如此,其实纵然我大哥离开荒城,荒城也会成为这天下乱世外的一片净土。”

    拓跋仪起身道:“不知千千姑娘话中有何深意?”

    纪千千一双美眸瞧了瞧众人,一丝笑意似是漫不经意的从唇边逸出,接着扩展为灿烂胜比星空的笑容,欣然起身道:“大哥既然要统合边荒集,自然不会令各位行无用之功。倘若有一日荒城没有天君,却也有燕云十八骑坐镇!”

    拓跋仪喜道:“神魔十八骑,千千小姐此话当真?”

    纪千千欣然道:“自然当真,有十八骑在,千千相信荒城仍是那个荒城,各位以为呢?”

    祝天云大笑道:“这是自然,若有燕云十八骑守护我荒城,我等当无后顾之忧。”

    慕容战附声笑道:“不错,神魔在此,谁敢在我荒城放肆。”

    堂内霎时忧虑尽去,每一人脸上重新浮现笑容。

    在一片笑语之中,卓狂生忽然正容道:“禀告君上,国有王法,城有城规,我等已然制定了城规,自然也须执行者。此项任命狂生不敢做主,心中亦无人选,还请君上亲自下令,我等好各自遵守!”

    话住,声止!

    正当所有目光看来时,任意淡淡一笑道:“我心中已有人选。”

    卓狂生恭敬道:“敢问君上心中人选,是何人?”

    任意道:“燕飞!”

    “燕飞?”

    “燕飞!”

    卓狂生沉吟道:“燕飞有汉人血统,也有胡人血脉,他与集中胡汉各族亦都交好,若他成为第一楼楼主地话……”

    拓跋仪皱眉道:“若燕飞为第一楼楼主,我想在坐各位均不会反对。可燕飞此刻并不在我荒城内,这又该如何?”

    任意道:“除了荒城,天下他已无去处。”

    慕容战又笑道:“不错,那小子若是知晓我边荒集已更名荒城的话,他定会回来,如君上所言,天下间难道还有比我荒城更好的去处?”

    卓狂生拍手笑道:“说不得我们的边荒第一剑手,已在回城的路上。”

    纪千千欢喜的道:“那么,荒城第一次钟楼议会,是否算圆满成功?”说着,她美目轻瞥,已是看向了任意。

    不只是他,所有目光再次看来……

    任意含笑点头,众人脸上笑意立即愈浓。

    祝天云拍了拍手,只见胡沛带领十几名汉帮弟子,携之酒水步入了大堂……乍听得吱吱两声,一只小兽迅捷异常的从纪千千香肩一跃而起,众人眼前不过一团白影幌动。

    只是它奔得实在太快,看不清楚,只能依稀看见那奔行如电的小兽一闪而逝,一名弟子手中的酒壶,霎时一消。

    等众人看清之时才发现,原来是千千小姐那只灵宠貂儿,抢过酒壶,先抱住了一壶酒水仰身大喝了起来。

    众人哈哈大笑,唯独胡沛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恶狠狠瞪了言那名弟子,厉声道:“还不重拿一壶,为各位老大斟酒。”

    纪干干狐疑的看了眼貂儿,这只小兽嗜酒不错,可在大哥面前,貂儿一直十分老实,这小家伙十分懂得卖乖,哪怕眼馋也绝不会这般,怎方才会……

    不等她想清缘由,一名弟子走到她身前,递过酒杯。

    而任意见着这幕,笑着摇了摇头。

    千千也没再多想,举杯笑道:“那么千千带大哥先敬各位一杯。”

    瞧见天君亦然端起酒杯,遥遥致意,祝天云、拓跋仪、慕容战等人连忙举杯,人人均是一饮而尽。

    如此一幕落在胡沛眼中,不由得令他脸上浮现出一抹奇异的笑意。

    在众人沉浸在各自喜意中时,胡沛移步来到窗旁,做了个令众人愕然的手势。

    胡沛乃汉帮军师,看见他举动怪异,作为汉帮帮主的祝天云待要问话,忽然急剧蹄声从远而近,朝钟楼而来。

    人人听得你眼望我眼,我看他眼,于钟楼议会举行的神圣时刻,何人闯入禁地?把守的人怎肯放行?天君在此谁敢放肆?

    这时一直在任意身旁老老实实的任妖女低声道:“待会无论发身何事,你最好不要依着自己性子来。”

    任意笑道:“可我自来依着自己性子行事。”

    任青缇花容微微色变,低声急促的道:“算我求你好吗?待会不论发生何事,千万勿要逞强,一切由人家来应付,否则连我也护不得你。”

    小诗听闻,先气不过道:“你只是公子的婢女,公子何时要你来护着?”

    不若往常那般一笑而置,任青缇当即寒声道:“闭嘴!”

    小诗被她一声呵斥,顿时一愣,刚想反驳回嘴,却见平常对自己一直笑吟吟的妖女,竟脸若寒霜,目如刀锋般看着她。

    任青缇冷冷地道:“再敢说一个字,我就杀了你。”

    小诗已被她吓地移步靠向了任意,也再不敢多说一字。

    目光一转,看着举杯呷之的任意,瞧见他那不以为意且漫不经心的悠然模样,任青缇神色再次一急,正要再行劝阻时,又听:“祝老大,外面是你的兄弟!”

    祝天云一脸茫然的站起来,也移到窗旁,看了一眼后,转头轻喝道:“胡沛,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好大的胆子!”

    胡沛轻笑一声,理也不理,转身移步大堂中央,笑得讥诮而冷酷,道:“各位死到临头还不自知,当真惹人发笑。”

第三百九七章 不服输的天君?

    祝天云厉声道:“你好大的胆!”

    不等胡沛回答,卓狂生已然道:“祝帮主怕有所不知,其实你这位帮内军师,实乃弥勒教教主竺法庆坐下弟子。”

    祝天云闻之大怒,刚想动手,却突然发内力运转不能,紧接着浑身乏力,瞬间瘫软在了地上。

    “你们……你们在酒中下了毒。”

    听闻这话,再见祝天云此刻之状,众人也连忙暗中运气行功,众人亦然同时色变。

    胡沛当即再笑道:“想来各位现在也是明白了吧。”

    慕容战忍不住问道:“他乃弥勒教之人,那你又是谁?”

    卓狂生目光扫过去,神色稍显复杂道:“我本是曹魏皇朝的忠实遗臣。”

    慕容战气笑道:“曹魏已灭多少年了,你还……”

    卓狂生正色道:“逍遥教逍遥帝君,正是曹魏皇族后裔。”

    夏侯亭失声道:“你是逍遥教的人?”

    卓狂生点头道:“不错!今日钟楼议会,正是我逍遥教与弥勒教联手施之计谋。”

    众人忽地目光一转,看向了那位娇美无匹的绝色俏婢身上;今日钟楼一切事物,皆由‘汉帮军师’胡沛,‘边荒名士’卓狂生,以及天君身边侍女,任青缇所准备。

    亦是因为有天君身边侍女在,所以众人才会毫无防范,难道她也是……

    任青缇幽幽一叹道:“君上明明知晓青缇的身份,但对我却仍是毫无防备。这一切怪只怪君上实在太过自负了一些。”

    小诗气的小脸通红,她未饮酒,自然没中酒毒,她也会几招武功,刚想出手教训这妖女,却被纪千千一把拉住了小手。

    任意没有回话,只举杯继续呷之,好似闭目回味酒毒一般。

    卓狂生问道:“君上难道没话要讲?”

    任意睁开双眼,笑道:“你想听我说话?”

    卓狂生盯着这位不可一世的天君,即便到了此时此刻,这位脸上也不见丝毫动容,心中隐隐生出一股不安之感。

    但他还是开口说道:“看来天君也无话可讲了。”

    说着,他转过身去,面对众人道:“各位还请莫要强行运功为好!此毒一旦服下,先前只会潜伏在各位丹田处,若强行运功,只会让各位毒气游走全身经脉,到时纵然神仙也难救!若想活命,还须与我一同等候帝君到来,再听帝君发落。”

    语刚落,胡沛讥诮道:“卓先生不用等了,任遥已死在佛爷手中,而如今整个荒城将是我弥勒教的天下。”

    卓狂生脸色大骇道:“你说什么?”

    突听一阵语声传来:“哈哈哈,小沛做的不错,你果然没令本佛爷失望。”

    卓狂生心中大震,他自然听出那是竺法庆的声音。

    难道?难道帝君真的?

    他不愿承认,但也心中有了答案,他卓狂生已有答案,任青媞亦是如此。此刻任青媞便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发了疯的一掌打向胡沛。

    胡沛见之大骇,随之一阵激响塞满众人耳鼓。

    仅是瞬间,整个大堂满布气劲,形成无数股急旋,利刃般刮割而出,任青媞一掌还未打出,人就像忽然陷身一个强烈风暴之中。

    一条人影从窗外一掠而现,任青媞祭出短刃,劈向来人。

    “当”地一声,刃断人飞。

    卓狂生豁然出手,倏地一束如有实质、有无可抗御之威的气柱,直捣他心田。

    他已迫出全身功力抵挡气柱,可惜仍是一击吐血倒飞。

    来人是一肚子臌臌,黄色的袈裟紧贴着他的胖躯拂扬飞舞的大和尚,仅见这人众人便已然知晓其身份。

    此人正是弥勒教教主,竺法庆!

    竺法庆的确生就一副佛相,就像庙堂内的弥勒佛像活过来般,他笑呵呵的打量众人,等目光来到纪千千身上时,一双小眼立即瞪大。

    而在他之后,又一条人影一掠而入。

    来人是一女子,她背上插着拂尘,一身素白的麻裳,脸上不施半点脂粉,但其花容却充满前所未有的诱人之力。

    白麻袍柔软地覆盖她的身躯,仍没法掩蔽那令任何男人都遐想的身段。

    而她,也正是竺法庆之妻,尼惠晖!

    但见二人,堂内众人霎时脸色剧变,不说那尼惠晖,只是那竺法庆快逾鬼魅的身法,以及其可怕之极魔功,就超乎了众人想象。

    而下他们内力无法运转,又该如何应对如此强敌?

    几乎所有人都陷入了绝望之中,可众人的目光又不经意间重新落在了天君身上。

    尼惠晖像个小女孩般赧然瞄坐上之人一眼,垂首喜孜孜的道:“终于盼到与天君相见之时,人家有最要紧的事想问问天君!”

    瞧见她烟视媚行的情态,纪千千不禁黛眉微蹙,对那一直盯着自己的大和尚,更是花容显出十分厌恶之色。

    任意看了眼纪千千,随而回首笑了笑道:“左右不急,你且问。”

    尼惠晖秀眉一凝,没太明白他的意思,却也不甚在意,开口便问:“天地心三佩,是否已落在天君手中?”

    任意点头道:“的确在我身上。”

    尼惠晖秀眸异采涟涟,紧接着道:“天君可曾见过仙家的洞天辐地?”

    任意微微摇头,轻声道:“未曾!”

    尼惠晖登时一愣,逐而幽幽一声轻叹道:“我本以为天君乃福泽深厚之人,却不想你也与仙道无缘。”

    任意淡淡道:“或许吧!”

    竺法庆眼中已是邪光大冒,开口催促道:“小晖可是问完话了,佛爷早已忍不住哩。”

    尼惠晖娇媚的白了他一眼,随而仰起俏脸含笑的看着任意道:“天君本身怀无上神功,天下无人可敌;可惜心高气傲,小觑了天下人。如今你性命已握在我夫妇手中,还请天君交出我道门至宝洞极仙佩,以及你所修炼的功法……如此,方可有活命机会。”

    任意摇了摇头。

    见此,尼惠晖柔声道:“难道你宁死也不愿降?若天君愿意配合,奴家可求佛爷饶你一命,甚可成为我弥勒教副教主,地位仅此佛爷。”

    竺法庆笑呵呵道:“此事本佛爷的确答应过小晖,你若愿降,佛爷可许你副教主之位。”

    尼惠晖嫣然一笑,道:“难道此刻你还不认输?”

    任意没再开口,依旧笑吟吟的看着他二人……

    大堂内陷入一片诡静,所有人都不知这位天君为何如此,而在他们心中亦然认为,天君该服软才是。

    胡沛突然冷笑道:“死到临头还要逞强,你当自己还是那位不可一世的天君。”

    任意仍没说话,只是缓缓抬起一手。

    所有人都看着他那只手,那是奇异的手,他抬手之时,就好像“拔”出了独门兵器一般!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这手轻轻的按了下去。

    他的手势柔和优美,就好像在摘花……

    掌按虚空!

    然后,一个人,也如花一般绽放……

    “蓬”地一声,化成了八爿,像八爿花瓣,飞散而去,胡沛变成了一朵血花,一朵凄绝而惊艳的血花。

第三百九八章 是天下小觑了我!

    每一个人都愣愣的望着这一切,心中却是翻天覆地,只觉得一切言语笔墨在这一掌下,都变得那么的黯淡苍白,难以描绘分毫。

    接着,几乎所有人的脸色又变了。

    他们脸上虽还是那惊魂未定之色,他们脸上虽还犹有余悸,但一瞬间后,所有人脸上只有喜色,狂喜之色。

    与之相反,唯两人面色开始苍白……

    尼惠晖尖叫起来。

    “你没中毒?”

    任意起身淡淡道:“任某的确自负之极,也轻看世人,但这绝谈不上什么小觑天下。反而言来,是天下人小觑了我任意。”

    尼惠晖不可思议的,颤声道:“你……你一直没中我药毒?”

    任意微笑道:“这么多年来我横行于世,想杀我的人可谓数不胜数,若下药用毒就可要我的性命,如今这天下怎会还有天君?”

    竺法庆看着死去徒儿的那滩血水,继而又死死盯着任意……见他面色无常,眼若嘲弄般的笑意,忙一闪身,已朝窗外掠去。

    任意没有拦他,但一抬手,四指一屈,中指一突,哧地射出一指,弹向尼惠晖眉心。

    尼惠晖不甘受死,瞬间摧发劲气,虽真气护体,但在这一指下犹如逆浪行舟,护体真气顿时告破,指劲三震,当下喷出大口鲜血。

    她身影一晃,闪身急退,可方才一动,她又看见了那只手。

    来得太快了,而且还是那么轻柔。

    这一掌轻轻的拍了过来,刹那间她便有感觉到一股有若万钧的掌力,排山倒海般的劲力,惊涛骇浪般的柔力,开山裂石的罡力。

    以及扑杀一切的阴力。

    一个人为何能把五种力道融在一招掌法之中?

    她无法理解这一掌,更不能接下这一掌,一掌过后,她真气拍散了,五脏俱裂,经脉尽毁。

    任意淡淡道:“你也是个可怜人,留你全尸!”

    尼惠晖张了张嘴,却已是一句话也回应不出,只能仰面倒下,气绝身亡。

    任意回身,没看狂喜的众人,只看向那盈盈玉立,明眸妙目专注在自己身上的绝代佳人,笑道:“千千就一点也不为我担心?”

    纪千千“扑哧”一声,娇笑道:“记得大哥曾告诉过千千,你的医术纵然是‘华佗在世,扁鹊重生’也比之不及,千千为何要为大哥担心呢?”

    瞧着这有着逼人的秀气与风韵,确把女子的魔力发挥得淋漓尽致的佳人,任意摇头失笑。

    他目光一转,落在地上那抱着酒壶正在打滚的貂儿身上。

    探手隔空一抓,瞬间这只小兽就被他捏在了手中。

    闪电貂见到任意,当即露出畏缩之意,好似想挣扎要跑,却又不敢逃的样子。毛茸茸的脑袋不自觉打了个激灵,紧接着一对亮晶晶的小眼盯视着他,似乖巧般地“吱吱”了两声。

    任意随手把这小家伙扔了出去,落在了纪千千怀中,道:“闪电貂以毒为食,它可以吸食毒酒。”

    说完,人已转身,消失在钟楼之上。

    纪千千没顾上任意,她知晓任大哥是抓那大和尚去了,美目一瞬不瞬盯着可爱的貂儿,笑道:“原来貂儿还有这般本领!”

    钟楼下,数百名弥勒教徒已把整个钟楼团团围住,而在此之外,亦有数千荒人战士把弥勒教众给包围了起来。

    他们未动,是因为钟楼上还有他们各自的帮主与当家,他们未动,亦然是因为这里没有领头者发号施令。

    也在这刹那,两条人影飞身而来,轻轻一晃间,两条人影便已飘掠数间房屋,直逼钟楼而去。

    燕飞并没有死,他遇见了向雨田,也正是因向雨田相救,他这才保住了性命。

    只是他也受伤不轻,因向雨田为他运功疗伤,两人这才耽误了时辰。

    当他二人赶到钟楼之时,亦在两人打算出手之际,他两人当即就看见了那个人,更加看见了他的一掌。

    轻轻的一掌,已透出一种不可捉摸,神鬼莫测的韵味,仿佛一掌可抑天敛地。

    这一掌不是神奇,不是玄妙,而是近乎于道境,几乎神技!

    没有什么裂土分石,没有什么惊天动地,但一掌过后,无数弥勒教徒眼耳口鼻同时逬出了血花,随之一一倒掠横飞。

    所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然后他们又看见那人微微晃身,身形瞬间淡去,化作一道淡不可察的轻烟,消失不见。

    ……

    竺法庆在跑。

    酒毒于他无用?或者那人只是因为奇功异能,而稍抗酒毒?

    竺法庆猜不到答案,更不敢留在种楼而去赌那答案,若说到天君的可怕之处,他或许是最早体会到的那一人。

    当初在夜下汝阴时,便是他出手想要抢夺天地双佩,最后被任意打伤退走。

    而今即便他‘十住大乘功’已是大成,可一旦面对任意,在竺法庆心中仍是没有半分取胜的把握。

    袈裟拂舞,肥胖的身躯疾掠飞起,虽谈不上飘逸如云,亦可道迅疾若电。

    他不敢顿滞,玄功运转,提气作势,身法速度一增再增,丝毫不敢有任何怠慢。

    仅在片刻间,他人已离开荒城,而后向北远遁而去。

    忽听一声鹰唳,竺法庆抬头一望,看见霞光下有一黑点在他头上盘旋……他刚一分神,却又看见一条白影傲立在自己前方。

    竺法庆身形霎止,神色大骇!

    任意泰然自若来看着他,不言不语。

    不论竺法庆如何自负,如何轻视他人,可再看见任意的时候,他额间也立即沁出了冷汗!

    他知道自己毫无胜算,他知道自己再不开口必然一死,所以他当即开口道:“天君若能放过我,我……我弥勒教当以你为尊!”

    任意摇头道:“不需要!”

    竺法庆失声道:“难道你真要与我一战。”

    任意笑了笑,没有说话,虽未应话,但他的人已是走来……

    他神情甚为懒散,步履不徐不疾,有如闲庭信步,他仿佛只是要做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竺法庆死死的盯着其人,心中的恐惧也随着他的脚步,逐渐扩大……

    一声长啸,倏然出手,他必须出手,也必须杀人,他只有以任意的“死”,来制止自己的“恐惧”,扼止心中的“死”意。

    竺法庆凌空一起,以直扑而来之势,袖裾激扬,两手化作百干拳影。

    任意一步踏出,身形登时一飘,抬手呼地一掌劈出,这一拿推出时,掌势顿时一变。

    掌法飘飘,襟带飞扬,只见他掌势繁如星斗,疾如飞光,刹那间已与拳影交汇在了一起。

    竺法庆拳罡可谓千山重叠,每一拳均是巨力涌出,可任意掌势或明,或暗,或直往,或迂回,掌势变化无尽无穷。

    拳掌相击,极招相汇,每一拳皆在一掌后,一一应落。

    两人一经交手,拳掌便是有若雷鸣,一触之下,劲起风疾,仿佛万物虚空,一切有形无形之物,皆要灰飞烟灭,形神不存。

    气劲激荡不休,草石激飞不止,在二人掌劲拳罡中,一片方圆,裂土分石。

    人影倏分,狂风劲气四啸。

    竺法庆大喝一声:“第一住‘止观’。”

    他双手一敛一送,千百拳影化作一招,如从梦幻般出现,形成充塞天地正面轰来的一拳,惊人的气劲同时生出吸啜的引力,似要扯得敌人直往他那惊天泣地的拳头送上去。

    拳头在任意眼前不住扩大,一股有若实质的劲气,隔空狂飙般涌了过去,罡劲未到,却是劲风疾起。

    劲风呼哧作响,任意四指一手,抬手已是拇指捱出。

    这一指既不凌厉,也好似不具丝毫威力,但出指之时仿佛甚含一缕极大的寂意,出指虽缓,但拳落之时,拇指已然捱上。

    只听“嗤”地一声!

    竺法庆浑身一颤,他一拳打出就宛若打在一尊金刚不坏的神佛上一般,不仅感到这一指下的力道雄强无比,甚有世间无物可撼之感。

    拳指触之再分,任意食指弹出,一股锋锐之劲,霎时破空。

    以气成锋,竺法庆心中大骇,闪身急退,同时运功抵挡指锋。

    他一退数丈之外,但见他身形立定,裸露的胸膛上,已被划开一记修长的口子。

    刚才只要稍慢一分,必然会被开膛破肚。

    竺法庆好不容易提起的勇气,便在这数十招交手下,几乎消失殆尽。

    他心中此刻已不是骇然惊变足以形容,他更是知晓再打下去自己肯定要一命呜呼,可惜还不等他想出任何逃生之法,那根食指又出现了。

    任意扬手一指。

    金诀指!

    竺法庆连连后退,袖裾激起,以袖风将罡劲使得绵延无尽,可指劲一出指端,即如剑气,急如厉电,漫天锐射。

    急啸中,两袖立即化作碎布的漫空飘落。

    竺法庆狂嘶一声,勉力后退,双手化作重重拳影,打出一道道拳罡,希冀尽最后的努力封挡指劲。

    他这一出手,已尽施十住神功,正当他挡下最后一缕指劲之时。

    一股比指劲更锐,比指锋更利,比剑气更绝的奇异之力迫来。

    任意骈掌成刀,用最是简单直接的刀法,形成超越了所有刀法的变化,最后一掌筑成绝世刀锋,一刀横落。

    “噗!“

    竺法庆斗大的秃头颅离体飞上半空。

第三百九九章 不合时宜的人

    黄昏已去,钟楼上点燃了灯火。

    “帝君真的死了?”

    燕飞看了看卓狂生与任青缇二人,点头道:“这是我亲眼所见!”

    卓狂生双目杀机大盛,语调却十分平静道:“是竺法庆?”

    燕飞亦然额首道:“我与刘裕、高彦二人本是要回到荒城,可途径‘宁家镇’时,被逍遥帝君与一众逍遥弟子拦截,围堵。而后竺法庆豁然杀出,出手偷袭任遥……”

    卓狂生嘴角现出一丝苦涩的笑容,道:“帝君已死,曹魏最后的一点血脉香火断绝……”

    说着,他又环视钟楼一众人等,凄然道:“我自知已无生路,我心中亦无生念,此刻只求诸位让卓某多活片刻。”

    夏侯亭冷笑道:“既无生念,为何还要苟活?”

    卓狂生嘶声道:“我只想在临死之前知道那妖僧竺法庆最后的下场。”

    这一刻,他好像已变成另一个人般,再非他们一向熟识那个挥洒自若、玩世不恭的‘边荒名士’。

    慕容战看着他,神色复杂道:“边荒集已不再是边荒集了,今后我等的荒城将会造就如何一座城池,你该想象得到。为何要做出如此不智之事?”

    卓狂生又凄然道:“这天下本属曹魏,某乃曹魏之臣!”

    纪千千忽然走进,美目看着神情木然的任青媞,忍不住问道:“青媞其实不想害大哥对么?”

    任青媞现出一丝悲切的神情,纵是花容苍白惨淡,仍予人一种娇媚中带着柔弱之感。

    “等他回来,等我知晓竺法庆已死在他手中,要杀要剐,悉随尊遍!”

    纪千千轻叹一声,柔声道:“青媞何必如此绝然。”

    任青媞已没再开口之意,千千看着她,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清风微拂,一条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

    祝天云、慕容战等人见着来人,立即面露喜色,众人连声恭敬道:“君上!”“君上!”

    任意微微点头致意,接着看向纪千千道:“今夜怕是没有篝火会了。”

    纪千千娇笑道:“大哥不说的话,千千都忘了哩。”

    任意笑道:“走吧我们也该回去。”

    纪千千盈盈浅笑,轻应一声,随而拉起小诗的手,立即跟了上去。

    钟楼众人恭送,但人还尚未离开时,只听身后一声娇柔的语声响来:“竺法庆死了对么,你已杀了他可对?!”

    任意回首道:“那胖和尚自是无活下去的理由。”

    任青媞看着那人影,颤声道:“你……你现在为何不杀我?”

    任意笑道:“我无论做任何事,都不急迫。等我哪日想杀你二人之时,你二人自然也要死。”

    语罢,人已回身,接着便走向楼道,消失在众人视野内。

    任青媞看着逝去的人影,黛眉轻蹙,俏脸上现出既苦涩又苦恼的表情……然后,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下,款移莲步,挟带着一股淡淡香风,追了上去。

    卓狂生愕然,呆立原处。

    燕飞看着他,脸上突现一抹笑意,道:“既然天君尚不打算取卓兄的性命,卓兄又打算如何?”

    卓狂生瞄燕飞一眼,目光再移往众人,苦笑道:“我又能如何?”

    慕容战含笑道:“君上暂无杀你之念,我等自不敢擅自动手。死前,你为何不为我荒城再出一份力?”

    拓跋仪额首道:“正该如此!诸位以为呢?”

    祝天云道:“祝某无异议。”

    夏侯亭冷冷道:“那便让他多活些时日。”

    ……

    晚风微拂,月光挥洒。

    清风明月下,纪千千就像个天真的小女孩般,雀跃的拉着任意的手臂,走在静悄无人的街道上。

    感受道温香软玉的纤手,嗅着她那醉人的体香,纵然是任意,心中也难免一荡!

    小诗看着眼前二人的亲昵,霞生玉颊,不由得再落后了几步。

    纪千千忽然柔声道:“大哥是否还有什么事未做?”

    任意悠然道:“为何这么问?”

    纪千千瞥他一眼,娇笑道:“大哥虽总是一副对世事不甚关心的样子,可千千还是能发现大哥眼神中的些许期待,几分兴趣。大哥是否在等一个人,或者一件事?”

    任意讶道:“想不到千千还有这般眼力,我的确在等一人。”

    纪千千欣然道:“你能否告诉千千呢?”

    任意笑道:“没甚不可说的,我等的人是孙恩!”

    纪千千惊讶道:“‘天师’孙恩?”

    任意额首。

    纪千千黛眉微蹙道:“早在建康时我便听说,天师’孙恩乃南方外九品第一高手,大哥是在期待与他一战?”

    任意道:“他可不仅仅是南方外九品第一高手。若这天下没有我任意,那他孙恩可为‘当世第一高手’。”

    纪千千忽然问道:“大哥一定能胜,对不对!”

    微微别头,那张皓如美玉般的双颊,透着淡淡忧色。

    任意笑着,淡淡道:“我从未输过。”

    他目光中透着几分傲睨,他嘴角溢出一丝淡淡笑意……他看似一副随随便便的样子,却总能予人一种难以意会信任之感。

    他实在是太骄傲,也太自信了。

    这种骄傲,令人无法描述,这种自信,更是无法理解,就仿佛他的骄傲与自信,好似已源自灵魂深处一般。

    美目流盼,艳丽非凡,纪千千呆呆的看着任意,一阵意乱情迷。

    但觉樱唇柔软,幽香扑鼻。

    这本是美好又令人深醉的一颗,任意却忽然挥手一记掌风!

    带着比风还疾的速度,带着比刀还锐的凌厉,带着比可怕还可怕的神惊鬼惧,掌风破空而去。

    刷地一声!

    数丈外的一处飞檐断落,忽见一条人影驭风而下。

    纪千千唔的一声,连忙离开了任意怀抱。

    任意看着来人,淡淡道:“我方才真想杀你。”

    慕清流苦笑道:“任兄勿怪,我也不知会打扰两位地好事。”

    纪千千脸上情意未消,蟾光映照下娇艳动人,花容说不尽的柔媚无限。

    任意微微扬眉,道:“你找来,定是天魔策九卷已集全了?”

    慕清流摇头无奈道:“再如何说我也是圣门圣君,为何在你口中,慕某就如你身边跑腿的小厮一般。”

    任意不以为意道:“你若觉得有些自亏,予你几门我自身武学也未尝不可!”

    慕清流面色惊变,动容道:“任兄此话当真?”

    任意淡淡道:“何必骗你,天魔策呢?”

第四百章 友别之礼!

    刀在石桌上。

    漆黑的刀鞘,漆黑的弯刀!

    任意缓缓道:“妙韵就留在你圣门吧,而今后的荒城,便交由于你了。”

    慕清流奇道:“任兄是想荒城一直伫立于世,纵使天君不在,即便百年过后,荒城依旧还是这个荒城?”

    任意微笑摇头道:“我只是不想燕云十八骑因我而消。”

    慕清流苦笑道:“世事难料,人心更难揣测,很难!”

    任意看了眼纪千千,随即她便从小诗手中接过六本书册递了过去。

    慕清流诧异看了他一眼,随而接过一看:九息回生法、断岩碎风枪、追风逐月箭、灭世修罗刀、疾风掠影步、冥煞厉狱阵。

    慕清流吃惊道:“这是‘燕云十八骑’所修炼的功法?”

    任意点了点头,道:“枪法,刀法,箭法,身法,阵法,以及内功修炼之法。”

    慕清流凝视着手上书册,久久不语……

    这或许对任意来说,不算什么,可这六本秘籍对天下练武之人而言,却直如世间秘宝。

    倘若散落各处,足以掀起一片腥风血雨。

    如神如魔,燕云十八骑……

    一番感慨后,慕清流长叹一声道:“任兄能信任慕某,慕某心中甚欣!我能答应你为燕云十八骑留下传承,可一旦慕清流百年之后……”

    任意笑道:“而后你便交给向雨田即可。”

    慕清流惊道:“任兄已见过他了?”

    任意颔首道:“道心种魔大法的上卷,我已抄录了一份。”

    慕清流洒然笑道:“世间好似真没你办不成的事。”他说着,从身后卸下包袱,随后放在石桌上。

    纪千千看了看任意,随即取下包袱,递给了小诗。

    慕清流忽又道:“向雨田在任兄眼中,是怎样的一个人物?”

    任意端起茶杯,浅酌一口,缓缓说道:“我初见他时,便不经意间,拿你与他作为比较。与我看来,你二人的才智、天资,都十分相近。可是你因为宗门所累,而他却无这般责任与牵挂……如实而言,向雨田日后成就,或许可为你圣门第一人。”

    他本也是为骄傲自负的人,只是因与任意相识,早早放下了些许骄傲。

    但听得任意一说,慕清流再次吃惊道:“任兄似乎对我这位同门十分看好。”

    任意微笑道:“当今天下,能成就日后破空而去者,我仅看好两人,而向雨田便是其中之一!”

    慕清流愕然,继而道:“另一人是孙恩?”

    任意道:“对。”

    慕清流仰望星空,吁一口气的悠悠道:“若是旁人所言,慕某定然不信,可话从任兄口中而出,慕某却毫不怀疑。”

    任意轻笑道:“你若一心专注武道一途,未尝不可成就破碎虚空。”

    慕清流摇头叹息道:“我身为圣门圣君,自要背负宗门之责,纵然如今不是我圣门复兴最佳时机,我也须好好掌控圣门各宗。”

    任意幽幽而道:“你却也可惜了!”

    慕清流哑然笑道:“今生能与任兄相识相交,慕某已是甚庆!能见着天君威世,慕某亦然心中甚喜。”

    任意看着他,没有说话。

    慕清流忽然问道:“任兄与孙恩一战后,是否就要离去?”

    任意缓缓额首道:“不错,离家太久,也该回去了。”

    慕清流笑道:“看来我猜测的不错,其实今日我也是为与任兄告别而来。只是可惜,我却不能见着你与孙恩的惊天一战。”

    纪千千听着两人的话,再看着两人……花容出现在神思恍惚。

    “慕公子有要事缠身?”

    慕清流看着纪千千,应道:“我虽为圣门圣君,但圣门宗派一直各立,我的话,一些弟子未必会听。”

    纪千千欣然道:“无论是慕公子还是任大哥,千千都为你二人能结交如此一位朋友而感到高兴。千千敬两位一杯!”

    慕清流豁然道:“好,我三人共饮一杯。”

    虽说手中是茶,可并无什么要紧之处。

    三人一饮而尽,任意看着慕清流,忽然道:“早先我已说过,我任意的朋友很少。”

    慕清流含笑道:“慕清流的朋友,亦是不多。”

    任意微微一笑道:“或许我该送你一件临别之礼。”

    慕清流双目一亮,饶有兴致道:“不知是何礼物?”

    任意缓缓道:“任某一生所学驳杂,年少时闯荡江湖,便涉及剑法,掌法,拳法,刀法,指法等种种武学功法。而今多年过去,任某各路武功均已大成。可要说成就最高者,当以剑法为首,刀法次之!”

    这番话说出,纵然以慕清流的修养,仍忍不住呼吸急促。

    任意笑道:“我有四式剑法!”

    剑法为首,刀法次之!

    那毁天灭地的魔刀竟只能次之!

    四式剑法?

    那将是何等惊天之剑?!

    任意起身,对着纪千千道:“去去就回。”

    纪千千嫣然一笑,道:“大哥且去,千千等你。”

    额首,人已身形一闪,踏虚而去。

    看着夜空下渐逝的身影,慕清流一掠而起,身法飘逸似鬼魅,灵动如飞鸟,跟了上去。

    ……

    八公山上,山风拂拂。

    任意已置身于突出崖山之上的高峰处,静静等待。

    少顷,一条人影从下而上,已自脚下辽阔无限的荒野美景中,来到了他的身后。

    任意缓缓转身,任由月华流银覆盖在他银发白衣上。

    慕清流没有说话,没有开口,他死死的盯注那人,看向那柄长剑!

    “剑法万般变化,皆在我第一剑中!”

    语声方落,一角银辉泄出,一道剑光掠起,一记弦音随来……

    这是慕清流第一看见任意拔剑,也是他第一次看见那样的剑光,他亦是第一次听闻如此的剑音。

    剑起时,一缕琴音由剑而升,任意终于展剑!

    他动得极慢,没有剑气凌空,没有剑风厉啸,只有一式剑招……这一剑看着既不精彩,也无任何惊艳之处,但剑起时,慕清流仿佛看见无数种剑法招式涌入剑身。

    回旋、碰撞、碎裂、融合,然后从剑底流出,化成了一剑!

    仅是一刺,就已让慕清流明白,这一剑已臻剑道巅峰,达到所有剑客心中之极点,然而等第二剑挥来之时,等他再见着第三剑之时。

    慕清流方才又明白,那样的剑已不是剑,因为那样的剑法已不是快,不是急,不是准,亦非是奇绝,而是超脱,而是无上,而是人所不及的仙人之剑。

    然后,接着,他最终见着了最后一剑。

    一式天地怒,仙佛惊,为世间所不容的一剑!

第四百零一章 为天地不容

    若说第二剑乃不可一世,凌绝天下的一剑地话,那么第三剑便是杀伐众生,隶万物生死的一剑。

    然而最后一剑呢?

    剑声,如掷裂虚空般如龙吟雷响……

    这便是最后一剑,这一剑挥出,掠起的剑光化成了一道白芒。

    而白芒,如照闪电那一般,划过天际……直令人睁目如盲,什么都看不到,白芒过处清楚地现出一道轨迹余像,离若诡异至极点。

    余像就如流星过空般一闪既逝,而在这瞬息间里,世间又有几人能感受到这一种超脱之意?

    剑光早已不见,余像更是只稍作一闪,便刷地一下,消失在天地之中,完全不见了。

    如完全没有出现过一般。

    在任意第四剑出现之时,他看见了一幕无法解释,神奇至亲眼目睹仍没法相信的异景。

    那时的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自己要不顾一切的投身到那异景之中,因为那里是一处奇异至令人震骇的另一片天地。

    然而也在那一刹那之时,慕清流头皮发麻的发现,自己竟没法动半根指头。

    落叶被定住,山风在静止,似乎连时间都已停下,一切都停滞了……

    转瞬,落叶飘飞,山风徐徐,时间虽已重新流动,可剑光却也消失,余像亦然不见,天地间只留下那已逝去‘脱离人世,超脱生死’的一剑!

    这一剑留在了天地之间,这一剑也留在慕清流心头。

    然而,纵是这一剑只在他慕清流眼前展示,但剑起时,天地间出现的那股无比萧煞悲凉的气息,却也被两人察觉!

    东海,海岸边。

    孙恩瞭望北方心神遽震,露出了惊骇欲绝的神色。

    平城,燕山上。

    向雨田也遥望远处,露出了充满难以置信神情的眸神。

    慕清流还站在八公山上,还站在原地,他就如木雕般,久久不曾动弹。

    月已西沉,旭日东升,天已经亮了,可慕清流仍旧未动,直到一记婉转动听的女声,响在了他的耳内。

    “圣君!”

    慕清流终于惊醒了过来,但脸上却露出了无比神往,又无比惋惜之色。

    久久过去,他终于平复那万丈波澜的心境,应话道:“淑庄来了?!”

    李淑庄来到了他的身边,不着痕迹地打量了慕清流一眼,黛眉微蹙,缓缓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圣君这是……”

    慕清流喃喃道:“只是见着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李淑庄好奇地问道:“那是什么?”

    慕清流突然哈哈大笑道:“那是一件礼物。”

    李淑庄闻言,嫣然笑道:“是何礼物,竟令圣君心情大好!”

    慕清流笑道:“是他任意赠予我的礼物,是天君的四式剑法!”

    李淑庄似乎一怔,心中更为好奇道:“圣君可否与淑庄说说天君的四式剑法?”

    慕清流回身,凝视着她,继而摇头失笑道:“谁又能说的清楚,那样的剑法谁能描绘的出来,天地间何人能明白他的剑法。”

    李淑庄呆立在原处,然而慕清流已与她擦身而过,缓缓离去。

    “走吧,而今并不是我圣门复兴最好时机,辅佐荆州桓玄,只是做无用之功。”

    李淑庄回身看着那离去的背影,随即再转身望向前方;她幽深的眼眸一动未动,有些迷茫的凝望着这片山峰,似乎想找出什么一般。

    可惜,除了山石之外,也就只有白云烈日,无论如何寻找,她也找不出什么特异之处。

    哑然失笑,摇头转身,随身而去。

    ……

    晨光熹微。

    温暖的阳光徐徐拉开了帷幕,穿破层层纸窗,斜照在床榻上。

    任意缓缓睁开了眼睛,转头看着身旁那张情意盈盈,娇媚无限的花容,他靠了过去,在她微微颤动的樱唇上一吻。

    千千唔的一声,好似仍未醒转,但一张俏脸红扑扑地,晨光映照下娇艳动人,任意也不说破。

    微微一笑,直起了身来。

    床榻间一空,纪千千微微睁开眼眸,看见正在着衣随而洗漱的男子,巧笑嫣然,美目流盼。

    待那人转身之际,又吓得她连忙阖上美眸。

    任意举步走出房内,房门一开,迎面便是俏婢小诗的身影。

    她看见任意,当即吓了一跳,双颊晕红道:“公子起来啦。”

    任意笑道:“好好照顾你家小姐。”

    听闻此话,小诗更是羞的垂下螓首,轻声一了一声就连忙跑进了房内。

    任意哑然一笑,踏出了房门,向着花园走去。

    小亭内,任青缇孤坐其中,美目十分复杂的瞧着走来之人,柔声道:“你来了。”

    任意点点头,随而坐下,接着任青缇伸出纤美的玉手,将石桌上的茶具一一摆放,事后玉指从木盒中,拈起几片茶叶,放入茶杯。

    继而再端起水壶,壶口倾斜,恰似青龙吐水,流水汩汩,飞入茶杯。

    这种喝茶之法自然从任意手中流出,平日里千千便是如此为他沏茶,他却没想到这妖女既也已学会,更为想到此刻竟为自己这般作为。

    平常,他不开口,任青缇绝不会动弹一下。

    茶叶经水一冲,缓缓潜沉杯底,逐渐渐浮起,再沿着水摇曳飘送,待三沉三浮后,茶叶微卷,随而一缕茶香飘来……

    任青缇这番手中动作,既是优美,又十分雅致。

    任意瞧着她那素手递来的茶杯,抬手接在了手中。

    呷之一口,淡淡的苦涩中,透着些许甘甜。

    任青媞沉默片刻,平静地道:“与弥勒教联手对付你,我一直都在反对大哥的意思,更曾与他大吵一场,只可惜大哥一心只想重新振兴曹魏,听不进我所言,以至最终落得而今这般下场。”

    任意好笑道:“你为何要反对他?”

    任青媞回望他一眼,俏脸上稍露恼意道:“太过危险了,而且你也未曾害过我。”

    任意点了点头,悠然的啜着茶水……

    任青媞瞧着他一脸不以为意的模样,美目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转身又现出苦涩的表情,柔声道:“我是他收养的妹子,也是他钦定的皇后。大哥曾言,等曹魏重夺天下之时,便是我与他大婚之日,不过一切都完了,曹氏最后的皇族血脉已绝,魏国风流再不可复。我的命是大哥给的,是你杀了竺法庆最后为大哥报了仇。”

    任意淡淡道:“我可不是为他任遥报仇去的,杀那和尚,只是和尚在找死。”

    任青媞又是瞪了眼前人一眼,随道:“我自然知道,你这个人一切都依自己性子来,从不在意他人如何感觉。大哥一直以来唯有两个志愿,振兴曹魏为其一,诛杀司马氏为其二,司马氏为你所屠,而如今也是你杀了竺法庆。”

    任意放下茶杯,问道:“你是想说,以后你就跟着我了?”

    任青媞别过头去没再看他,只幽幽地道:“我已没有去处。”

    忽听:“我在想,这一切会不会是你的阴谋?”

    任青媞回身瞧来,道:“什么阴谋?”

    任意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继而举杯呷之,慢慢道:“你明知他们对我出手只会落得一死下场,但你仍是故意诱使任遥与竺法庆结盟,从而致使他们做出这般蠢事……”

    任青媞娇叱道:“你说我是故意害死大哥的!”

    任意淡淡道:“难道不是?唯有这般,我才能帮你除去任遥。如此作为,日后你便能一心留在我身边。”

    未了,任意再是赞叹一句:“好手段!”

    与他这段时日相处,任青媞却也见过这人可怕的一面,见过这人安逸的一面,但还从未见过这人如此无耻的一面!

    为与他而相,自己害死了大哥?

    任青媞俏脸气的煞白,娇躯气的直颤。

    任意笑道:“你此刻可是恼羞成怒?”

    任青媞忽然从坐处弹起,纵体入怀。

    任意微微一惊时,已是温香软玉抱满怀,他也未曾想到,这女人竟会突然这样。

    “啊!”

    小诗刚走出房门就看眼小亭中那两人搂抱在一起,不由得失声惊呼道:“小姐你快出来,那妖女终于对公子出手了。”

第四百零二章 天师战书

    海岸边一块巨岩上,孙恩盘膝静坐。

    斗转星移,自从那一夜他感受到天地间那股惊悸后,他已这般孤坐了三天三夜的时间。

    道法三千六百门,人人各执一苗根;要知些子元关窍,不在三千六百门。

    他出自道门,自创的“黄天大法”也是以道法为基,集黄老两家而成;说到底,黄天大法乃是一门炼心入道之法门。

    初层炼入道之心,屏情去妄,心照于空。

    二层炼入定之心,合气于身,氤氤氲氲,玄功初立。

    三层炼天地之心,一阳来复,炼心进气,玄关窍成。

    四层炼退藏之心,玄关乍现,得气功成。

    五层炼筑基之心,取坎填离,积金入腹,结丹累气。

    六层炼了性之心,玉液还丹,由后天转为先天,血自化为白膏,意自凝作赤土。

    七层炼已明之心,以有投无,以实灌虚,虎向水中生,龙从火里出,龙虎相搏,猛烹极炼,全身灵窍皆开,以先天而制后天,铸成大还丹功法,七返九还,至此存神明性,道心永不动摇。

    八层炼己复之心,心定存神而通明,使身中先天真气,尽化为神,身中之神,能遨游于外,灵则动,动则变,变则化,出神入定,不为物境所迷,炼心成神。

    早在多年之前,孙恩已是炼心至第八重功法,可自那时至此,他即再无任何寸进。

    不过便是只修炼至第八层,他也可谓神功无敌,当世再无一可抗手之辈;即是近些年弥勒教兴起,出了竺法庆这人,在孙恩心中,亦然算不得什么大敌。

    竺法庆亦不过,只是能稍微勾起他一些兴致罢了!

    但是,天君呢?

    天君与竺法庆之流,截然不同,直可谓天差地别!

    那个人他初见之时就看不透,看不明,度量不出深浅,以至于当时他不曾出手夺回仙门宝玉。

    而后边荒惊世一战,那种刀法令孙恩方才明白到,‘天君’任意已是他平生未达之高手,更是平生仅遇之劲敌!

    面对任意,即便是他师父,那曾经‘道家第一人’的闲云,也不能予他如此大的压力。

    为了登临仙门,为了破碎虚空,与任意一战乃是他命中注定。

    孙恩玄功运转至极致,心神回味天地惊悸,忽然间他的心神也与天地而合。

    他坐下之物,身后之声,阵阵长风,以及天上的烈日,以及这方天地……

    那是如金鼓齐鸣,如万马奔腾的潮声浪音,这是怪石嶙峋的陡峻海崖,所有的一切好似一下子全消失了。

    恍惚间,天地似是只剩他无所不包,无有遗漏,庞大至无边际无界限的精神异力。

    “轰!”

    孙恩从巨岩上飞升起来,双手宛若托天,举手长啸。

    这一刹那,他仿佛明白了天地间最神秘,最神奇,最本原的力量。

    这一瞬间,他仿佛明悟了‘自然之道’。

    “黄天大法”的第九层还虚大法他突破了,这是他梦寐以求的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他终于成就了至高无上的境界。

    孙恩一飞冲霄,忽地失去身影,蓦地再现,他又现身于石滩的巨石上,须臾之间非凡卓能。

    就在此时,两道身影迅速赶来。

    风声响起,卢循与徐道覆不分先后,迅速抵达海滩巨岩前,当他们看见孙恩之后,脸上俱是透出一股难以言语的表情。

    潮水不住涌往滩上,日辉映照下,孙恩身后云漠缥缈,就好像他整个人深入云端,融入天地。

    发须拂扬,道袍飘飞,状如仙人。

    两人从恍神间醒来,逐而单膝着地,恭敬道:“道覆。”“卢循。”“向天师请安。”

    ‘妖侯’徐道覆,‘小天师’卢循,正是他的两大传人。

    孙恩淡淡笑道:“起来吧!”

    两人长身而起,随后孙恩神采飞扬的立在巨岩上,细听他二人一一报上的消息。

    就当他听到竺法庆已死的消息,终于再度开口道:“这妖僧乃上代有怪僧之称的不戒大师的弟子,我本想拿他练手,嘿!想不到他狂妄到去寻那人晦气。”

    徐道覆听到这番话,小心问道:“师尊的神功,已是成了?”

    孙恩扫了二人一眼,逐而点头。

    两人心中激荡,同声道:“弟子恭贺天师!”

    孙恩捋须笑道:“我神功已成,也该是找他拿回宝玉了。”

    卢循亦然笑道:“师尊神功大成,那什么天君自然不再是师尊敌手,而今天下,师尊已是无一可抗手之辈。”

    孙恩微笑道:“你们还是太小瞧他了。”

    徐道覆吃惊道:“难道师尊如今还不能……”

    话还未完,孙恩忽然目光一转,犹似两道冷电,掠过数丈之地,最后停在了徐道覆的脸上。

    一记眼神,吓得徐道覆连忙跪地道:“弟子失言,天师赎罪。”

    孙恩神色未变,淡淡道:“起来吧。”

    徐道覆重新站起,只听孙恩又道:“与他一战,胜负还言之过早,但我却自信,败的绝非是我孙恩,而是他‘天君’任意。”

    “天师无敌!”

    孙恩再看向二人道:“太湖西山,缥缈峰!去吧,去找他,带着我的战书……”

    徐道覆与卢循心神一震,齐道:“遵,天师之命!”

    ……

    热闹繁华的东门大街上,南来北往的荒人,沿街叫卖的街贩,各种新奇古怪的玩意。虽是奇物很多,但在任意眼里,所谓的奇物却是一点也不出奇。

    美酒佳肴,胭脂水粉,这一切的混乱与新奇,让纪千千对周遭的一切都充满了兴致。

    她睁着那双明眸妙目,看着眼前数不尽的繁华景象,看不完的热闹都城,素手拉着任意,如小女童一般东走西逛。

    这些天来,荒城里的荒民已无那般惧怕天君,两人虽仍是引众人瞩目,但也不至于开始那般‘见之人怯,闻之色变’的地步。

    “这个给你。”

    任意看着手中被纪千千递过来的陀螺,一脸哭笑不得。

    待她转身过去时,任意随手就把这玩意扔给了小诗。

    小诗也是一脸嫌弃,见着一旁任青缇那笑吟吟的俏脸,恶狠狠的瞪向她……她定要牢牢看住这个妖女,不然她把公子给勾走。

    “大哥这边!”

    纪千千拉着任意到处乱走,没有目的,只是乱转,兴致毫不见少。

    等到她尽兴之时,日已西沉。

    此刻,几人来到了第一楼。

    纪千千拉着他登上了二楼,两人找了一个临窗的位置坐了下来,看着窗外之景,如皓玉般的俏脸上,满了是惊叹之意。

    任青缇与小诗也一旁就坐,而掌柜庞义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他气喘徐徐,语声微颤道:“君……君上,千千小姐。”

    纪千千笑道:“先喘口气,我与大哥只是来喝酒哩,早听闻第一楼的雪涧香乃荒城第一佳酿,今日定要好好品尝!”

    庞义连连点头道:“好好好,那我叫庖师还准备几个菜肴?”

    纪千千额首道:“也好!”

第四百零三章 佛门之厄

    起箸夹菜,又为桌上的酒杯注进美酒,一股澹香扑鼻而来。

    浅尝一口,纪千千一对美目立时明亮起来,令她更是娇艳欲滴,她有点自言自语般道:“第一楼的雪涧香,果然还胜过仙泉酒,这或许已经算得上当世第一美酒哩!”

    她说完,看向任意道:“大哥你觉得呢?”

    任意淡淡道:“尚可!”

    纪千千盈盈浅笑道:“难道大哥还喝过比这更好的?”

    任意笑道:“日后你也能尝到。”

    纪千千目光落在他脸上,似是若无其事地道:“大哥越是这般说,千千越对大哥家中好奇,那里到底是个怎样的地方,那里到底又在哪呢?”

    任意摇头道:“很难说清。”

    纪千千轻吁一口香气道:“那千千就不再问了,吃菜,喝酒!”

    此时的二楼内因天君到来,早已无人,但就在这时,楼道忽起足音……

    纪千千好奇的看了过去,只见一个生得方脸大耳,结实粗壮,相貌堂堂的男子走了上来;他一身劲装,背负长刀,双目内敛精光,走来虽没有作态,却总给人暗含某种充满惊人力量的奇异感觉。

    来人在他们丈许间停下,既不逾越,也不失礼数,在他刚要说话之时,忽然却愣住了。

    这是刘裕第一次见着纪千千,纵然他定力远高于常人,可见着这位久闻其名,不见其貌的‘秦淮第一才女’时,也被她天然秀丽的容颜,曼妙无限的身段,风情万种的神态,所迷醉。

    逼人而来的秀气与风韵,直令他差点神魂颠倒。

    纪千千不予怪罪,浅笑道:“你是来找大哥的?”

    刘裕惊醒,连忙以汉礼行之:“刘裕见过天君,见过千千小姐。”

    任意道:“你找我?”

    刘裕定了定心神,随后道:“冒昧打扰,望天君赎罪。

    “说事。”

    刘裕轻吐一口长气,继而道:“敢问君上,君上可是有意阻止南北间的战事?”

    任意似是重新认识他一般,重新打量起他来……双目精光闪动,逐而问道:“这话是你想问我,还是谢玄的传讯?”

    刘裕沉声道:“与玄帅无关,不过是刘裕一时之惑,见得君上在第一楼,便忍不住冒昧来访。”

    任意忽然笑道:“看来你有北伐之念!”

    刘裕微微一怔,他没想到自己心中所想,被任意一语道破。

    如今晋室已亡,南汉不该如此无志,收复中原该是南汉接下来该做的事,他早有对谢玄进言北伐的打算,可当他得知边荒的变化后,又不得不顾忌这片‘世外静土’之地。

    任意看着眼前这位初见‘雄心壮志’的宋武帝,缓缓道:“荒城乃世外之地,并不理会天下纷争,只要战乱不打进城来,纵然你们在东门外杀的天昏地暗,我也不与理会。”

    刘裕恭敬的一礼道:“多谢君上解惑,如此,刘裕不敢再多打扰了。”

    见他就要转身,任意叫住道:“我有话要你带给谢玄。”

    刘裕重新站定道:“君上请言。”

    任意忽地一叹,道:“告诉谢玄,他只有五年好活了,而谢安也活不过三年时间,叫他好好安排南方政务吧。”

    听闻这话,刘裕不禁浑身一颤道:“君上你是要……”

    任意打断道:“我只是以命相理数推算罢了,信与不信,皆看他叔侄自己。”

    命相理数推算?

    刘裕脸上先是露出荒唐之色,随即又现凝重。

    他没再多言,行一礼,转身离去。

    足音渐轻,缓缓消失,见着人已离开,纪千千忍不住道:“大哥,你说干爹他……他……”

    任意道:“他已六十有余,活到现在,没什么好伤心的。”

    “嗯!”

    见着她玉颜略带忧伤,再无娇嗔喜色,任意无奈道:“咱也回去吧。”

    两人同时起身,一旁吃得满嘴流油的小诗连忙拿出绢帕擦拭小嘴,再抓起桌上闹腾的貂儿,迅速跟上。

    街道上,纪千千暗自伤神,而任意也没有安慰于她。

    这些事,只能淡去,不用几日时间,纪千千便能恢复往昔。

    此刻任意心中想的却是刘裕。

    从称帝建宋,到病重而逝,这位‘宋武帝’不可不谓一雄主明君;抑制士族,兼并土地,整顿吏治,重用寒门,轻徭薄赋,广收遗散书籍。

    若是其晚生两百年,或许就无日后隋唐之事了。

    可惜天下战乱已久,民族仇怨深远,无论是北地南侵还是南朝北伐,而下俱难实现天下一统之景。

    即便是他出手完成统一,等他离去之后,新朝多半亦会分崩离析。

    任意神游天外,一行人不觉间已回到了君意阁,只是在宅邸大门前,一个和尚仿佛已等候多时了。

    ……

    院落中,千千正在沏着茶谁。

    和尚身穿一身十分干净的粗布僧袍,两道长长的白眉从眼角垂下,慈眉善目,眉宇间虽隐含愁苦,但仍有一方得道高僧的神态。

    他乃谢安的世外好友,支遁!

    任意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千千也自然认得于他。

    对递来的茶水,支遁行之谢礼,转头就道:“支遁代表我南方僧人,恳请天君放过我佛门。”

    任意语声平静道:“如何讲?”

    支遁面容疾苦道:“燕云十八骑自平定南方之后,便开始大肆屠戮佛寺。虽那些佛寺以弥勒教居多,可我南方佛门亦受不少波及。”

    任意道:“并无波及一说,我所令,便是要他们清剿佛寺,没有什么弥勒之分。”

    支遁惊色道:“天君这是为何?”

    任意淡淡道:“我的理由,何须与你多言。”

    这一刹那,支遁已感受到了天君对佛门的不喜,虽不知因由,但他还是解释道:“弥勒教虽属佛门,可实属异端,我佛门并非尽是弥勒之徒。”

    任意脸上毫无变化,依是那平淡之极地说道:“与我看来,尔等并没什么区别。”

    支遁脸色一变,双手合十道:“出家人一心向佛,不理世俗,天君是否对我佛门有所成见?若是如此,还请君上明示。”

    任意并不想理会这和尚,此刻甚有一掌送他出门的打算,可千千见着这位得道高僧这般模样,不忍的拉了拉他的衣袖。

    看了她一眼,任意又道:“既然一心向佛,不理世俗,那为何不在深山荒岭修心修佛?”

    “这……”

    支遁言语一滞,不知如何接他下文。

    任意继道:“说是不理世俗,尔等却受世俗之礼,又受世俗供奉,甚至连佛寺都修的金顶辉煌,规模宏阔,明柱素洁……你们真是修佛?”

    支遁脸色再变,苦口述道:“百姓向佛,我佛慈悲,我佛门弟子亦不过导人向善!”

    任意古怪的看着他,嘴角不禁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忽然问道:“你乃净念禅宗的僧人?”

    支遁没有回应,只是惊愕的看着他。

    任意淡淡道:“带我话回去,自今日起,你净念禅宗不许再踏入世俗一步。”

    支遁面容瞬间苍白的问道:“天君这又是为何?”

    任意笑道:“只因我高兴。”

    听着如此回答,支遁仍是忍不住说道:“君上对我佛门实在成见已深,我佛……”

    任意目光一冷,截言道:“即便如此,你等也要好好忍着,好好受着,而非此刻这般,跑来我跟前找死。”

    语住,随手一掌……

    这随手轻飘飘的一掌,看似无甚威势,但出手拿捏之准,挥掌发劲之锐,掌风呼出之烈,掌势落下之疾,使得一掌甫发,便令支遁闪不开,避不掉,只能运功奋力接招。

    支遁双掌交汇,运起禅宗玄功,应之!

    “蓬!”

    掌力勃发,五重可怕的力道从他掌心,直击他五脏六腑,直冲他四肢百骸。

    口中鲜血疾吐,人如飞矢,被一掌送出。

第四百零四章 野心勃勃

    对于谢玄来说,他心中其实早有北伐之意,只是缺乏荆州粮草军马的支持,仅凭北府八万将士,他就算有心北方,亦是无力而为。

    北盛南羸,即便如今北方因苻坚之死,陷入战乱之中,南朝想要北伐,却也不那么容易。

    而且南朝安逸多年,上至朝堂百官,下至民间百姓,就连军中将士,也早被这多年的安逸磨灭了收复中原的雄心壮志。

    事实上,桓玄自升为大司马后,他比谢玄更有北伐之力。表面上荆州仍属南朝,但由于荆州军权独立,桓玄已算割据一方的诸侯。

    谢家虽是代管南朝,可谓汉末曹氏,但谢家若要夺取荆州兵权,必会遭荆州桓玄拼死反抗。

    一旦到了那时,纵然谢玄以燕云十八骑为攻,也只会造就荆州军尽灭的局势,南朝不能没有荆州军,所以谢玄不曾如此作为。

    他本也可以暗杀桓玄,以此来夺回荆州的掌控,可是又念及桓玄之兄桓冲的情谊,也念及桓玄乃桓家最后的血脉,暗杀一途,他一直都在犹豫。

    如今魔刀妙韵被天君收回,谢玄再想对付荆州,再无任何可能。

    谢玄其实已经在后悔了,那荆州桓玄又是如何?

    ……

    谢家代管南朝,成汉末曹氏。

    早先,因谢玄有魔刀妙韵在身,得以号令‘燕云十八骑’,桓玄方才一直固守荆州,强压夺取南朝政权的称帝之心。

    桓玄乃桓温之子,当年桓温在朝之时,威势盛天,野心勃勃,早有废帝自立之心。他曾逼迫晋室为他行‘九锡’禅让之礼,若非有谢安、王坦之等人相阻,怕晋室已是姓桓氏,而非司马。

    桓玄便是继承了桓温的野心,世人皆以为桓冲病死,却无人知晓桓玄的弑兄之行,桓冲实乃他桓玄亲手杀害。

    荆州、江陵、刺史府。

    桓玄腰挂名刀“断玉寒”,身袭武士便服,在内堂接待着一位贵客,而这位贵客正是天师道‘妖侯’徐道覆。

    桓玄虽因‘燕云十八骑’之威,表面上老实的守卫荆州,实则他暗中已得魔门相助,且联络了南方天师道。

    与天师道合作,两方控制了沿海大部份盐货买卖,敛财无数,固然他一直都在为夺权称帝,做着一切的准备。

    “徐兄此来,不知所谓何事?”

    他的语言不咸不淡,毫无盟友的热情。

    徐道覆知晓他被压迫的难以忍受,也不见怪,只淡淡道:“道覆此来,只为告知桓兄一个好消息。”

    因忌惮于燕云十八骑,桓玄心中郁积难消,对所谓的‘好消息’他一脸不以为意道:“却不知是何好消息?”

    徐道覆淡淡笑道:“天君既死。”

    桓玄怔了怔,逐而十分激动地道:“他死了?他已经死了!”

    徐道覆摇头道:“尚还活着,不过已离死不远了。”

    桓玄脸色瞬间就变得十分难看起来。

    “徐兄此来,难道是来打趣桓某的?”

    徐道覆欣然道:“家师出关了,我师兄卢循,而今已经前去荒城为师下达战书;七日后,缥缈峰顶,便是那天君任意的葬身之地。”

    听闻这话,桓玄脸上神情又有了些激动,亦有些忧心,他定睛看着此人半晌,犹豫一番后,问道:“天师敌得过那个人?”

    徐道覆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继而冷笑道:“桓兄是否太小瞧家师了?我师‘黄天大法’大成,成就至高无上的玄功,所谓天君,即将成为传说,任意必亡!”

    或许是被徐道覆如此自信的话语给打动,更或许压抑太久后,终找出一个宣泄之口,桓玄纵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好,好,好!我桓玄终要为帝了,谢玄,你的死期已近!谢安,你也该要死了,哈哈哈……”

    徐道覆看着这几近疯狂的人,打断道:“谢玄可并不好那么对付,不过有家师在,他也唯有一死,燕云十八骑也挡不住我师孙恩。”

    桓玄大笑不绝,开口道:“何须天师出手,徐兄有所不知,如今那魔刀已不再谢玄身边。”

    徐道覆惊奇道:“哦?谢玄已经失了魔刀?”

    桓玄欣然道:“不错,我早就得到了消息,魔刀妙韵,已不在谢玄身边。只是桓某尚还不知魔刀去向,倒是可惜!”

    徐道覆微微点头,亦然感到可惜。

    妙韵魔刀可号令燕云十八骑,若得其所助,莫说是整个南方,即便是整个天下,也唾手可得。

    徐道覆忽然道:“你打算如何对付谢玄?”

    桓玄笑道:“无须废我荆州一兵一卒,我有办法直接杀了谢玄。”

    听得他的狂言,徐道覆讥笑道:“不谈谢玄身边一众亲卫,他谢玄的剑法,便家师也十分称赞,你又如何暗杀他?”

    桓玄嘴角泛出一抹冷笑,道:“今日我就为徐兄介绍三位朋友。”

    语罢,桓玄忽然起身道:“三位长老,出来见过天师高徒吧。”

    一记充满凶残意味的“呵呵”笑声从后方传来,当徐道覆回身之时,三条人影已出现在大堂之内。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两个年事不小的老头,三人的模样看起来都十分苍老,但他们的面容却显有容光,仿佛有着莫大的精力。

    徐道覆心中微懔,此三人出现时先没有引起他丝毫感应,只是这点已令他不敢托大,而后桓玄的介绍,更令他面露动容之色。

    “来,徐兄,我为你介绍。这三位为哈公远、屈星甫、卫娥,乃圣门三大元老。”

    徐道覆已感受到了三人一身内敛的精厚内力,缓缓起身,面对三人连连见礼道:“天师座下徐道覆,见过三位。”

    语声轻轻飘来,内含一股浑重之力……

    语声虽是微轻,却仿佛可直传百里之地!

    他们三人心中也俱是微微一惊,他们亦没想到,那孙恩的一个弟子,竟也身负如此深厚的内力。

    桓玄对双方各自显露锋芒,不以为意,笑着道:“各位都坐下吧,咱还要好好谋划下我南方诸多事物。”

    语落,三人对视一眼,继而一同转身,向前准备入座。

    可就在这时,异变再起。

    “我已下令圣门弟子各自回到宗门之中,你三人为何不听?”

    众人站定回身,一个身影再入眼内……

第四百零五章 美梦破碎

    来人背负着双手,站在大堂门前,修长的身形与那儒雅的举止,看似就好像如一高门风流名士。

    可如此一名‘风流名士’,却有着一双似若洞悉一切的眼睛,仿似世上没有他办不来的事,再配合那英俊奇伟的身材样貌,既使人感到一股天然的无懈可击之感,又令人感到他身上一股舍我其谁的气势。

    桓玄与徐道覆不认来人,但哈公远已然道:“圣……圣君!”

    慕清流轻叹一声,缓缓而道:“你三人若还认我为圣君,此刻就该随我退回宗门。”

    屈星甫定了定神,道:“圣君若真是我圣门圣君地话,此刻也不该阻止我们。”

    娇笑声起,青脆娇甜的女声再来,卫娥亦道:“圣君顾忌那人,我等也是能理解,可只因他一番话语说辞,难道我圣门就该放弃一切?”

    哈公远道:“圣君有所不知,适才这位道兄有言,天师已准备与那人一战,一旦决战过后……”

    慕清流淡淡道:“你们认为孙恩能胜?”

    哈公远摇头失笑,道:“即便孙恩输了又如何?这也是我圣门的最佳时机,以圣君之才,该明白哈公的意思才对!”

    卫娥笑道:“卫娥亦是如此想的,老屈以为呢?”

    屈星甫捋须笑道:“圣君难道不这么想么?”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虽未明说,却也明示了其意,在座都不是蠢人!

    这些话一出,直令桓玄看向了徐道覆,而他则冷笑不语。

    慕清流看着他们三人,微微摇头,在他心里,他如何看不出他们三人想等两败俱伤,好坐收渔翁之利。

    他也已是看出,三人不过只是为了自身荣华,根本不为圣门着想。早先能听命于己,只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半晌,慕清流又是一声长叹道:“不明白的是你们,你们根本不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物,‘天君’任意意味着什么,你们真的不懂!”

    哈公远淡淡道:“看来圣君还是一心向着那位。”

    慕清流幽幽而道:“慕清流,一心只为圣门。”

    屈星甫冷冷地道:“如此,圣君还是请回吧。”

    慕清流目露精光,沉声道:“为不累及圣门弟子,你们三人实在该死!”

    闻之此话,屈星甫三人各自暗中运以内劲,而桓玄更是哈哈大笑道:“想不到圣门圣君竟也是一个不知所谓之徒,单凭你一个,竟……竟……”

    慕清流负手而立,一直不曾动弹,可是一阵清风,却拂起了他的下袍。

    在他腰间,挂着一柄刀!

    刀虽未出鞘,虽未路锋芒,虽未泻刀光,但却比世界任何兵器都更具威势,更具可怕。仅仅只是一眼,仅仅只是片刻,他们就认出了刀来。

    只因那是一柄甚有无限风情,令人一见难忘的弯刀!

    魔刀在他腰间,他腰间挂着的竟然是妙韵魔刀!

    惊鸿一瞥下,所有人脸色立变,他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疾退。

    然而,在他们退的同时,十八条人影忽然出现,他们的身形就像风一般地展动,像疾风一般地闪动,更像狂风一般地一掠而入。

    几人立住了身形,看向了四周……

    不多不少,一共有十八个人!

    他们每个人都穿着一袭黑衣,脸带银面,每个人都俱负强弓,腰配弯刀,十八杠银枪,十八个人,已把他们团团围住。

    窗外,月光照下来,月光淡淡的洒下,杀气却浓如血。

    自从出生以来,这是他桓玄一生中最惶恐无助的时刻,彷如从天上的云端直掉到地上的污泥里一般。

    世人都说燕云十八骑是如何的可怕,但直到见着这么十八人之后,他才猛然发觉,十八骑比他想象中更可怕。

    他们的眼睛,毫无感情色彩,他们站在那,好似就不像人。

    既如传言那般,他们是十八尊魔神!

    风中忽然带着淡淡的血气,堂外忽然变得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明白了一件事,外边已没了活人。

    屈星甫、哈公远、卫娥想要求饶,可他们话语未出,却听着一个字,“杀!”

    银枪动了……

    枪一动,立即变成了一朵惊艳的红花,枪锋锐响:似狮吼、似狼嗥、似鹰咻、似龙吟虎啸。

    枪有枪花,红缨振起了艳花,艳花如梦,似幻。

    那一种美,直令人有美死了的感觉。

    所有人都有死一般的感觉!

    桓玄旋风般拔刀,断玉寒立即出鞘,面对疾刺来的枪芒,他劈出了自己一生中,最为凌绝的一刀。

    刀气与真气相互激荡,提升出一股强大的劲气,这一刀似要绞碎敌人,带着凌厉无匹,一刀劈向枪锋。

    只听“叮”地一声!

    桓玄的刀气破了,而真气被狂猛的枪劲硬逼回手上去,逆脉而竭,他登时血气翻腾,眼冒金星。

    可这还未完,只听一女子的娇叱声:“开!”

    狂猛的枪劲忽化作凌厉的锐劲,枪刃上的气芒如若银鸟绽放一般,伴随着一声雷鸣清啸,似天地之气为之一荡。

    刀碎了,碎作银辉,枪去势不绝,一枪荆刺,桓玄胸膛突尔出现了一个洞。

    一个照面下,桓玄立死,而徐道覆手中长剑画出一道道剑气,布下一重重剑罡,阻挡漫天枪影。

    枪花艳艳,枪风徐徐,枪刺向了他咽喉,割向了他胸膛,扫向了他腰际,劈向了他背脊。

    徐道覆斜身,猛退,格剑,出掌。

    霎时,他胸口被破开,后膀被刺穿,左手被震碎,长剑被分断。

    徐道覆嘶声长吼,手中打出数十枚铁棱,同时间,他运起全身功力,破窗而出!

    窗棂飞碎,猛然间,一道刀光闪过……

    外头是月,他看见了一轮圆月,好像也看见了一轮弯月,他又马上看见了,从纸窗飞出来的一具无头的躯体。

    那身体,那衣履、那身形……

    意识到此陡止,人头飞落下来。

    桓玄与徐道覆已死,堂中哈远公、卫娥、屈星甫三人也感到了死意,他们互相配合,魔功大放。

    以三人位中心,滚滚声浪,直似天崩地裂才有的轰鸣巨响,气劲激荡不休,三人挟着惊人的刚猛气劲,挡御枪锋。

    但银枪似莲华起舞,刚柔兼备。

    一道道枪劲,巧妙如川流暴泻,狂猛如开山劈地,把三人淹没其中。

    在一阵阵浪卷狂啸中,在一道道银芒匹练中,三人再也应接不下,几如同时被撕成了粉碎。

    血雾迷踪,血撒漫天。

第四百零六章 祭月之约

    月色如水。

    月下有人,白衣人,人在水月间。

    已是秋月,月已近园,池塘上漫起浓雾,亭台间,琴音从亭中传来……

    琴声,就在这月色水波间,款款地漫游着,似在描绘着明月的夜空,明月映照下天地的繁华与憔悴。

    纪千千就站在任意身后,把心神开放,让这美妙的琴音温柔地进驻她的心田,聆听琴音,感受音律,一时间思潮起伏,情难自已。

    “铮!铮!铮!铮!”

    琴音忽转,变得力道万钧,沉雄悲壮,变得高山流水,纵情肆意,忽然间又彷如千军万马对叠沙场,敲响攻城战鼓。

    琴音渐弱,渐轻,琴韵徒然辗转,只听琴音再度渐渐高亢,有如游丝随风飘荡,却连绵不绝,更增回肠荡气之意。

    琴音倏止,余韵仍萦绕不去,仿佛一曲悲歌在明月间久久萦回……

    琴声已经逝去,纪千千仍还沉浸在音律之中,她忽然回神,冲口而出道:“大哥抚的是首什么曲子,千千也想学!”

    任意微笑道:“笑傲江湖曲。”

    “笑傲江湖么?哀而不伤,壮烈而豪情,紧压人心的沉重,还有无限的情怀。”

    她自言自语说着,忽然又道:“可千千总感觉这首曲子好似欠缺了什么,不知大哥可否为千千解惑?”

    任意幽幽道:“因为这首曲子乃是合奏,弄弦抚箫,琴箫合鸣,方才是真正的笑傲江湖。”

    纪千千恍然道:“原来如此,可惜千千并不通箫音,不然可以与大哥合奏一曲真正的笑傲江湖。”

    一双纤美的玉手按在他肩上,如此美丽,如此温柔。

    看着他对月独饮,没了话语,纪千千轻轻地问道:“又在念家了?”

    任意摇了摇头,叹道:“我不过是想起了江湖……”

    纪千千好奇问道:“什么江湖?”

    任意叹道:“那里有伪君子,有真小人,那里有绝代豪侠,也有绝世恶人,那里有各式各样,奇奇怪怪的江湖人,那里有着各种传说,各种传闻,那是一个追名逐利的地方。而今这乱世,江湖已不是我心中那个江湖。”

    纪千千摇了摇头,以示不懂。

    任意悠然道:“以后,我带你去见识下我所说的江湖地,江湖人!”

    纪千千美目往他望来,眼现喜色,轻轻道:“千千记下哩!”

    任意微微额首,忽然一声:“出来吧!”

    语落,一个枯槁灰袍道人,以迅如鬼魅的身法,飘然而下,站定在园内的小桥上。

    卢循躬身一礼,道:“见过天君!”

    任意看着来人,脸上露出一抹由衷的笑意:“他,出关了?!”

    虽是一问,言语却似肯定。

    卢循双目异芒大盛,两眼不眨的盯着他,沉着声道:“既如君上所言,家师已然出关。”

    任意含笑道:“我本以为他最快也要一年时间,没想到他却给了我些许惊喜。”

    卢循心中冷笑,面上从容道:“家师定不会令天君失望。”

    听完这话,任意又笑了笑,淡淡道:“希望如此吧。”

    卢循正容道:“家师着我向君上传言,家师会在太湖西山的主峰缥缈峰,等待天君七日时间,请天君到时如期赴约。”

    任意喃喃道:“八月十五,祭月之日么?倒是个好日子,我已知晓了,你去吧。”

    卢循施以一礼,然后飘身离去。

    纪千千笑道:“大哥终于等来这一战了。”

    任意看着她盈盈笑语,种种动人之处,也是笑道:“千千明明在为我担心,为何还要强颜一笑。”

    听闻他的话,纪千千忽然靠在任意身上,娇声细细道:“千千只是不想大哥因我而分心,此次一战,大哥一定要胜!无论是为了自己,为了家中各位姐姐,还是为了千千,大哥一定要平安归来。”

    双颊晕红,美若海棠。

    任意什么话都未说,只把佳人抱起,向房内走去。

    然而就在他们二人离去之后,府内一名女婢,悄然的离开了府中。

    ……

    天已经亮了,树叶红了,晨曦洒下,秋霜渐渐消融。

    平城。

    城外北面三十多里处的一座小丘上。

    一个年轻女子,全身裹在雪般纯白的劲装襄,她腰身纤细,身材高挑……

    她就仿佛是天地初开时,所诞生的美丽作物;生动活泼的体形以及难以形容的容貌,如造化般令人无任何可挑剔之处。

    向雨田出现在女子身旁,他目光如天上的雄鹰一般,漠然无情,却又少了些逍遥自在。

    女子便是秘族族主万俟明瑶。

    两人彼此都未看着对方,万俟明瑶淡漠的说道:“你没有杀谢玄,没有拿到魔刀。”

    向雨田语声十分平静地道:“对,我没有办到这两件事。”

    万俟明瑶问道:“为什么?”

    向雨田没有给她答案,他不杀谢玄或许是因为他不想杀这人,又或许是他不想被人控制,到底哪个原因居多,他也说不明白。

    万俟明瑶冷冷地道:“这是墨夷明欠我秘族的,你是他弟子,你要还。”

    向雨田叹息道:“我会还的。”

    他缓缓转身,万俟明瑶叫住道:“慢着,不用去杀谢玄了。”

    向雨田停下脚步,诧异道:“为何?”

    万俟明瑶语声依旧冰冷地说道:“谢玄没几天好活了,而魔刀也已不在他身上。”

    向雨田没问她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万俟明瑶为了慕容垂,无论是南方还是荒城,都遣去不少探子,甚至连那个人的府上,他也见过一个秘族人。

    “你要我做什么?”

    万俟明瑶一字字道:“我要你杀了天君。”

    向雨田微微一愣,继而动容道:“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万俟明瑶冷笑道:“你难道怕了他?”

    向雨田眼神死死盯着他,忽然平静道:“我的确心惧于他。”

    万俟明瑶亦然吃惊的看了他一眼,逐而露出一抹动人非常的笑容,道:“想不到你也有畏惧之人,”

    向雨田淡淡道:“他与常人不同,古今往来,世间只有一位天君。”

    说着,他看向万俟明瑶,又道:“我杀不了他,无论你如何逼迫我,我也杀不了那个人。”

    万俟明瑶微笑道:“有机会的,机会就在眼前。”

    一根指长的小竹筒来到了向雨田手中。

    他拔开藏着密函竹筒漆封的木塞,取出一卷很小信笺,展笺一看,上面只有八个鲜卑文字:祭月之日,缥缈一战。

第四百零七章 缥缈绝顶

    孙恩傲然立在峰顶边缘,远眺北面太湖烟雨迷蒙的美景。

    还有五天,就是他与任意决战缥缈峰的大日子了,这一战可谓是他期待了一生的一战。

    在天君还未现世之前,天师已是雄踞天下五十年的超卓人物。只有在生死决战的时刻,只有直面生死之时,人方可体悟出生命的真义。

    可惜五十年来,他从未感受到那一刻,直到‘天君’任意的出现,才令孙恩第一次感觉到何为恐惧……

    除了天君外,世上再没有人可予他同样的刺激。

    这一战不可避免,这一战似乎在他成为道门第一人之前,就早早地已经注定了下来。

    他相信任意也是如此认为,他相信天君比他更能体会到,所谓“对手难求”的寂寞,“旦得敌手”的珍贵。

    决战之日即将来临,这几天来孙恩的心境一直不曾平复。

    世俗,他早已不看重了。

    只要击败他,他定能登临仙门!

    只要击败他,他必然超脱生死!

    如此一战,如何令他孙恩能平静下来?

    随着日子一天接一天的过去,他心中的激动之情,也是愈来愈烈……直到最后一日,他内心方才得之平静。

    今日便是八月十五,他的心神,他的心境,达到了前所未有的一种状态,这种状态让他此刻也来到最巅峰之时。

    孙恩的心,静了下来,人也静了下来,从晨曦洒下,到夕阳满天,他太安静了,仿佛已与这大地秋色溶为了一体。

    天色已开始慢慢变暗了,他的心境毫无变化,他知道,那人一定会来!

    一片雨云遮掩了繁星与明月,夜空洒下毛丝细雨,欲断还续。

    细雨笼罩在山峰,形成一片峰峦起伏,步步秋雨美景。

    云开,月现。

    细雨停了,而人也终于出现了。

    正俯瞰脚底下辽阔无限地太湖美景的孙恩,缓缓转过身来面对任意,含笑欣然道:“天君你好!”

    当人转身之时,任意便感到整个天地都好似同他旋身一起转动。这并非一种错觉,而是一种异常真实的感觉。

    “你果然没令我失望!”

    任意脸上没有太多的变化,只是嘴角露出了一抹充满赞誉的微笑,他还是那般懒洋洋的站在那,懒散的神情,对什么事都满不在乎的味道,既使人感到他玩世不恭的本性,又兼有看不起天下众生的骄傲自负。

    这便是天君!

    天下,无论什么人,面对着这样的对手时,都不免会产生出畏惧的感觉,这种感觉就连孙恩也未曾有过。

    但如今却消失了,往后也绝对不会出现。

    只因为他现在已是心中充满了自信,多年前他就已有了这种自信,这种自信来源于:相信世间再没有人能胜过他。

    天君也是人,天君当然也不例外,现在他的自信无比强烈,

    所以他很平静,很镇定,亦是十分从容。

    他凝视着任意,并不是想给其带来什么可笑的压力,而是他在欣赏着自己一生中,最大,最可怕的一位强敌……

    孙恩定神打量他,忽然问道:“天君是否有执着呢?”

    任意额首道:“以前有过。”

    孙恩道:“现在呢?”

    任意摇了摇头。

    孙恩缓缓道:“是否是世间一切事物对天君而言,都太过简单了一些,所以你早已失去了那份执着呢?”

    任意轻轻地点了点头,道:“世间一切与我而言,的确没什么难事。”

    孙恩忽然又皱了皱眉,脸上露出了一抹不解的神情,问道:“难道天君就从未觉得这世间对你而言,已是枯燥乏味?”

    任意轻叹一声,道:“确实如此。”

    孙恩也是一叹道:“可你仍不执着破碎虚空,登临仙门。”

    任意微笑道:“只是你不懂。”

    说着,他又幽幽道:“若是任某只能待在这片天地之中,或许用不了十几二十年的功夫,我便会忍不住心中枯寂,与你一般,一心醉于破空破境。”

    孙恩双目闪烁着精光,重望了过来,好奇道:“还请天君解惑!”

    任意淡淡道:“横竖不差在这一时,告诉你也无妨。”

    孙恩仔细聆听着,然后他就听到:“我,非是彼界中人!”

    他虽说得轻松简单,但听在孙恩耳中,却有若一道惊雷闪电。

    他们都已功至化境,进窥天人之道,但孙恩一心登仙得道,任意却毫不在乎。

    他的玩世不恭,他的任性妄为,他全然没被利益驱使,他一切的所作所为,仿佛只为自己高不高兴,为一时的痛快而行无用之事。

    这是孙恩最不能理解的地方,这也是孙恩心中最后的一个疑惑。

    可听闻一句“非是彼界中人”后,孙恩终于解开了疑惑,得到了这世间最惊人的答案!

    其实,在任意心中,若不是君儿、四娘她们还未得窥天人之道,若不是任意有着神殿可纵横各个世界的话,他怕早已忍受不能空虚、寂寞,破空去了。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

    孙恩现出一缕欣然的笑容,长叹道:“天君现身边荒,号燕云十八骑,胜惊世一战!世人皆不知道天君的来历,而今这天下第一秘密,终于揭晓。”

    任意含笑道:“如今,你心中也该无憾了。”

    孙恩纵声长笑道:“无论胜负如何,孙恩定然无憾,天君请!”

    任意微微摇头,淡淡道:“出招吧!”

    “好!”

    就在这一刻,孙恩袖袍一扬,劲风疾起,携天地一势,覆盖了整个山头。

    一双手从袖袍中展出,他一挥手,仿佛引动沧海之力,封天锁地,罡风不竭,如江河汪洋一般:或厚重,或刚猛,或锐烈,或曲直无定,涌了过来。

    驱沙土岩尘,引落叶泥石,纷起爆射。

    任意忍不住双目一亮,继而拔剑!

    十年来,他腰间悬挂的“弦音剑”只离鞘两次;第一次,他为向雨田的奇才异能拔剑;第二次,他为朋友之谊拔剑;而今,他则为了孙恩的修为,为了自己求得一敌手,第三次拔剑。

    剑起时,一声悦耳之极的琴音,一道莹莹生辉的剑光。

    这来势不可挡的罡风,被他随手一剑,就忽然消散。

    罡风破开,沙石破落,剑光一闪,飞叶碎了,如血雨般落下来。

第四百零八章 破碎虚空

    这一剑看似轻松,但又有几个人能明白,它融合了多少智慧结晶,汇集了多少剑道精华在其中?

    这一剑,天地所未见!

    古今往来,世间任何剑术惊芒与之一比,都有若庸脂俗粉与丽质天生,不但失了色,简直没有了存在价值。

    这是孙恩第一次见着他拔剑,这是他第一次见着那样的剑法。

    洗尽沙尘的任意,展尽了绝世的风姿。

    孙恩现出错愕的神色,错愕过后他便明白了一个道理,面对那个人,他必须占夺上风,控制战局,他要主动出招,他要他疲于应对。

    绝不能让他主动挥剑!

    方圆数十丈内的寒风血雨中,随着弦音剑离鞘而出,所有的星光月芒都好似凝集到了剑锋上。

    那柄剑仿佛瞬间,就已夺了天地之色!

    孙恩闪电飘前,撮指前劈。

    任意身形逸去,化作流光。

    山石被他指力一劈而碎!

    孙恩一声长啸,“黄天大法”运起,玄功迫出真气,从虚无变为实有,一时方圆十丈之内,尽是刚猛锋锐的狂流,从四方八面向人盖压而去。

    他本人则双手幻化出无数掌影,发出狂攻!

    然而任意手中的“弦音剑”倏地变作一团寒光,化四方之力为无数剑影,光芒蓦然爆开,形成一天光雨。

    一点点闪烁的芒点,仿若千方残光,以奔雷逐电的速度,激射出去。

    剑光所过之处,皆裂土分石,剑气无坚不摧;罡风所到之地,皆土石瓦解,劲气力贯岩层;极招相汇下,所有事物都在瞬间溃散分离。

    少顷,两道人影倏分。

    任意仍是意态悠闲地卓立在孙恩面前,弦音剑尚在手中,却像是从来没有出过手一般。

    而孙恩面色凝重,神情更是有着一股‘山雨欲来’的迫切之意。

    两人一经交手过后,他已然发觉,自己纵然“黄天大法”功成圆满,仍奈何不了眼前之人,若要得胜,他必须在突破功法限制,达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境界。

    他不能退,退不得,心中亦不能有半分犹豫,若失了信心,他必然一死。

    孙恩又是一声长啸,腾身而起,双手作出微妙精奇的动作,横空而至。

    任意手握“弦音剑”,扬起手来……

    一剑轻飘飘刺出,看似不具任何威胁。

    可当孙恩看见这一剑后,面色立变,这毫无变化的一剑,忽然间变得无比辉煌,无比神奇。

    不成章法,像随意挥洒,但当剑光掠起后,世间所有神奇的力量融入了剑身,这一剑已超越了世间所有剑法的变化。

    孙恩飘身立退,步履连踏虚空,仿佛脚踏天地星位。

    剑光一闪,一道剑气直飞,斩去了山峰一角。

    则听到风声锐利,一缕缕琴音随之而来,犹如剑刃直刺人心。

    孙恩稳住身形,疾退,疾闪,掌力疾吐。

    剑锋一绞,落叶缤纷,碎石激风!

    任意微步轻盈,漫步虚空,飘逸如仙人,恰合“恐惊天上人”的诗境,轻描淡写的就把孙恩向“死亡”方向一步步逼近。

    他每一剑都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刺来,每招都刺出不可思议的一剑,惊心动魄的剑光闪于掌锋之间。

    孙恩全身遽震,像断线风筝般向后抛飞,在空中连续两个翻腾,飘落在崖缘处。

    一缕剑气打入他体中,要不是“黄天大法”功成,他已被这一缕剑气伤及心脉,可即便如此,眼耳口鼻亦然渗出血丝。

    两人目光交击,孙恩看见了他眼中的嘲弄。

    好一会后,孙恩沉哼道:“这是我从未想到过的。”

    清风徐拂,撩动了银发白衣,任意神舒意闲道:“很多人都想不到,但凡对我出手之人,皆如你一般。”

    “好!好!好!”

    孙恩连说了三声好,紧接着两手高举托天,本随风拂扬的衣衫反而静下,而整座山峰忽然开始狂风大作。

    他一经催发全身功力,就似永不衰竭,变成无有穷尽的可怕功法。

    功之所及,碎石沙土随着劲气形成一个又一个旋涡,愈演愈猛,瞬间就化成一个个如实质旋转着的兵刀割体而去。

    一个个旋涡气劲浑厚凝重,仿佛一切来招均如泥牛入海,难以施展。

    亦在这时,任意剑招一变,凌厉无匹的剑劲好似由体而生,他身形忽然逸去,消失无踪。

    然后,剑光冲天而起,剑气直击云霄,无数利剑狂风暴雨般的飞卷。漫天飞舞,剑势如网,凌厉无匹,蔚为奇观。

    剑芒遮掩星光月光,回旋而下。

    在刺耳的啸声中,四周满是剑雨,一时天地间尽是剑锋和激动的气旋,啸啸生风;似回转星河,似星河暴斩,似星河满天。

    剑气绞入气旋当中,无形之风,有形之石,尽被粉碎。

    孙恩“黄天大法”瞬间被破。

    然而,剑未绝,意未尽,剑自上而下,化作一道急电。

    他被剑意锁定,剑光直直的飞来,这就好像被日月照耀一般,根本毫无招架,毫无抵挡,毫无闪避之力。

    剑虽未至,但孙恩仿佛已瞧见了自己的死状,这一剑刺出之时,仿佛就先已注定了结局。

    在这生死刹那间,孙恩陷入一阵恍惚,他的心灵彻底敞了开来,多年压抑着的仙道情绪毫无保留地涌上心田,过往的一切忽然闪现脑海。

    追忆中,所有片段,所有一切都不重要了。

    多年来的潜修,在这瞬间他大彻大悟,终于解开最后一着死结。

    孙恩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长笑,一个惊人的景象,在山峰展现。

    如梦幻一般,是如此的不真实,但又如此的清晰可见,如此的真真切切……

    这一幕,不仅任意与孙恩看见了,在他们二人之外,还有一人瞧见了这一幕,来者正是向雨田。

    在向雨田心颤神荡,目瞪眼呆中,孙恩消失得无影无踪。

    天地倏地暗黑下来,紧接着一切静止下来,既如死一般的寂静。

    可在黑暗之中,天地之中忽然出现一股无比萧煞悲凉的气息。

    这股气息是如此的不可思议,这股气息也是如此的熟悉;黑暗中,一道剑光亮起,在静止的天地中,剑光掠了出去。

    这一剑的风韵,这一剑的绝世,这一剑的可怕,仿佛已超越了天地,超脱了生死。

第四百零九章 废然而返,破天而去

    在明月当头的美景中,那是一幅令人终生都休想有片刻能忘掉的图象,展呈在壮阔的视野中。

    缥缈峰矮去了一截,山石从山峰滚落,红叶如血雨飘飞。

    月满中天,圆月下,缥缈峰峰顶,化作了一面平滑如镜的巨大石台。

    当向雨田重新回到山峰之时,那人就站在峰台间,银华洒落在他的身上,他的身影就好像披上了一层银纱,更添了几分神秘,几分神奇的色彩。

    任意手中握着与魔刀齐名的天剑,而他正闲逸地,仰首凝视着天上的明月。

    孙恩呢?

    孙恩已经消失无踪,这里已看不见孙恩的身影……

    孙恩成功了?!

    可是孙恩为何最后露出那样的表情?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恐惧,那是向雨田最后看见孙恩脸上,露出的最后表情。

    若是成功了,为何他要恐惧?

    向雨田不懂,他不能理解,可当他看见那柄剑时,他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在弦音剑上,一滴血珠,慢慢从剑锋滑落,血珠滴落.剑锋又亮如一泓秋水。

    孙恩虽然消失了,但孙恩也死了,这是向雨田的猜想,他十分肯定自己的猜想!

    “嗡”地一声,剑在颤鸣。

    不是弦音剑,是向雨田背负在后的宝剑,不仅是他的剑在颤鸣,昔年王猛的百金剑,南地谢玄的九韶定音剑,荒城燕飞的蝶恋花……

    世间所有的名剑,突然间就在此时此刻,同时金颤……

    似在哀鸣一般!

    万剑齐鸣,谁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向雨田神色茫然,眼神迷惘的看向任意,他似乎想在天君的身上得到答案。

    天君已收回了目光,而他的手,正温柔的抚在剑身,温柔如情人手一般。

    “当!”

    剑锋忽然插落在地,‘天剑’弦音,竟然断了!

    向雨田用一种神奇的,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这一切,喃喃道:“弦音断,万剑鸣!”

    任意幽幽一叹,将断剑收回剑鞘,淡淡说道:“你来做什么?”

    向雨田平静地回答:“我来杀你。”

    任意转头,问道:“是她让你来的?”

    向雨田点了点头,继而又摇了摇头道:“期初,我并没打算出手,可是现在,向某也想与天君一战。”

    任意笑了笑道:“你做不到。”

    向雨田道:“我知道,但若错过这一次,向某将遗憾终身。”

    任意微微点头,道:“那你为何不出手?”

    向雨田用十分复杂的眼神,看了过去,缓缓道:“我心有惧意!”

    任意轻叹道:“若是过的百年,或许你会有自信,对我用剑。”

    向雨田定睛的看着他,肃然道:“无须百年,一年后,向某定来挑战。”

    听闻这话,任意眼中透出精光,也是一瞬不瞬的盯着眼前之人……半晌后,他摇头道:“可惜,我不想在等下去了。”

    向雨田双目猛然睁大,道:“你要走了?”

    任意颔首道:“我该回家了。”

    此话一出,他眼中的炽热的火光,忽然像熄灭了一般,他脸上的神情露出了比犹豫更深刻的挣扎之色。

    任意淡淡笑道:“你还年轻,还有机会。”

    向雨田猛然问道:“什么机会?”

    任意含笑道:“两百年后。”

    向雨田惊愕道:“两百年?”

    任意点头道:“对!”

    向雨田道:“为何你能肯定?!”

    任意笑道:“因为我是天君。”

    向雨田沉默了,这一刹那,他不知该如何回话,更不知自己该不该应下这约定。然而在他沉默中,任意已踏空而去,消失不见。

    “三日后来君意阁,到时你既可得到梦寐以求的东西。”

    ……

    平城,慕容垂府邸。

    慕容宝、慕容农、慕容隆、慕容情、符谟、封懿、史仇尼归等一众将领应召而至,齐集政厅。

    慕容垂为首席而坐,万俟明瑶立于他的身旁。

    “今日我召集尔等来,为的便是南伐一事。”

    众将一愣,继而齐声欢呼。

    慕容农欣然道:“我大燕已先取平成,而后自当再夺雁门,以此为南伐而准备。”

    众人附和,慕容垂也点了点头,慕容宝忽然道:“父皇,若是那人出手的话,我大燕又该如何?”

    厅内忽然一静,慕容垂皱了皱眉,看向身边道:“消息可传回来了?”

    万俟明瑶摇了摇头道:“尚无消息传回。”

    慕容垂问道:“要等到何时?”

    万俟明瑶沉吟片刻,回道:“日落之前。”

    厅内,所有人都眉头深锁,不知二人说的是何消息,就在众人想要开口发问之际,陡听一个语声道:“不必了!”

    万俟明瑶脸色一变,慕容垂亦然色变,所有人无不露出一脸骇然。

    没有足音,但他们却看见了一个人缓缓走入。

    “你……你……”

    一记掌风,飞向了慕容宝的咽喉,语声霎止!

    慕容宝虽还坐着,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已经死了。

    所有人都止住了话语,大厅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即便是目睹亲子死去的慕容垂,也只能目眦尽裂的看着来人。

    任意道:“把《道心种魔大法》下卷,交出来吧。”

    万俟明瑶俏脸惨白,她不敢否认,不敢犹豫,从长袖中,扔出了一册书籍。

    任意接在手中,淡淡道:“我本来打算杀你的,但向雨田还欠你秘族一份人情。就当我替他还上吧。”

    万俟明瑶应道:“日后我绝不再见他。”

    任意额首道:“那便好。”

    目光一转,任意忽然笑道:“你没活下去的理由。”

    语落,慕容垂伸手向自己长枪探去,可在他的手还未握住枪时,另一只手中已然按下!

    隔空的一掌,最为可怕的一掌。

    一掌后,鲜血飞溅,人化成四爿。

    任意收回了手,转过了身,接着行了出去。

    没有人敢拦住他,没有人敢叫住他,他们甚至连气都不敢喘一下,每一个人在天君出现后,都陷入在无尽的恐惧之中。

    ……

    天君走了,他不仅离开了平城,还弃天而去。

    当向雨田来到君意阁时,这里早已无人。

    池塘上,小亭中,立有石碑!

    当向雨田走向石碑时,赫然发现《道心种魔大法》的下卷,正平稳的放在石碑之上,而石碑上,正落著:

    余五岁习武,十二岁小成,弱冠前横行天下,与世为敌。

    三十前进窥天人之道,于天地寰宇间,遂再无一可与抗手之辈。

    转而周游天下,踏遍神州九地,阅尽天下贤人,竟已无人可足与吾论道之辈。

    始知武道一途,至吾尽矣。

    甚感世间乏味,甚恨世无能人,废然而返,携之娇妻美眷,破天而去。

    留字以纪。

    任意立。

    向雨田看着碑上石文,站定不动,久久不能而语……

    也不知是过了一个时辰,还是过了一天时,当秋叶落身之时,他突然掘起石碑,一纵而起,飘然离去。

第四百一十章 闲之家中

    自庞大如一座城池般的神殿走出后。

    纪千千、任青缇、小诗三人已然发觉,四周一切的事物,都是如此的不可思议,如此的不真实,如此的令人应接不暇。

    这里是片广阔之极的奇异世界,大地是五色灿烂的,在震骇莫名中,她们跟随任意,踏上了这片不可思议的土地。

    来到了这片天地,五色灿烂是因为这里长满了奇花异草,随处可见,许多都是她们根本认不得。

    三人从最开时的震撼,到此刻已是处在一阵精神恍惚中……

    恍惚间,她们也不知走向了哪里,她们只看见自己不知觉来到一片花海之中。

    在这里,花开正盛,牡丹,蔷薇,桔梗,菊,梅,桃,兰,曼陀罗,郁金香,紫罗兰………甚有许多她们根本叫不出名。

    这些本不该在同一个地方,本不该在同一时节开放的花,此刻却同时同地的绽放。

    这里直如仙境一般,这里一切的一切都透着无法解释的神奇,身处花海中,她们不禁迷醉,却未发现,已有一女子飘然而来。

    一袭如云霞般的锦绣宫装,上面甚有沧海明珠和蓝田暖玉为点缀,长裙及地,极为华丽。

    然而,最吸引她们的不是这身华丽的锦绣宫装,而是女子的容貌,女子的气质。

    若用“百花”来比拟她的容貌,若用“画中人”来描绘她的气质,那什么花能及的上她的动人,什么人才能画出她的风韵?

    “她们是谁?”

    语声清柔而娇美,语声却又充满杀机,充满寒意!

    小诗吓得躲在了任意身后,反倒是纪千千,盈盈妙目正好奇的打量来人。

    任意挑眉道:“何必如此激动!”

    邀月似乎无动于衷,冷冷道:“告诉我!”

    任意叹息一声,道:“千千,你的姐妹,小诗、任青缇,日后家中侍女。”

    邀月忽然挥手发出一股真气,只听“蓬”的一声,花海中,一片艳花震散,满起五彩缤纷。

    紧接着她豁然转身,飘身而起,留给了众人一条,轻灵极尽曼妙的身姿。

    纪千千花容呈出莫名之色,道:“大哥,她……她……”

    任意淡淡道:“她便是邀月。”

    纪千千吃惊道:“那姐姐刚才为何……”

    任意道:“她打不过我,拿捏不了我,生气时只能拿其他东西撒气。”

    纪千千美目眨了眨,螓首下意识的一点,想起任意曾对邀月的评价,心中已然明了。

    但也有不明之人问道道:“她为何要生气?”

    任意古怪的看着任青缇,忽然露出一抹神秘诡异的笑容,道:“得闲之时,你大可自己去问问她何故要生气。”

    这抹笑容在任妖女眼中,是如此的不怀好意,好似透着什么阴谋诡计的味道。

    “好了,我们回家吧。”

    花海尽处是一条小溪,溪水过后,便是几处人家,而那里正是任意的居所。

    ……

    任意又躺下了,像死人那样!

    他不仅躺下了,还有一双优美且又温柔的手,正帮他翻开书页……他不但无须动手,而且只要微微张嘴,两根芊芊玉指便会夹着果肉,放进了他的嘴中。

    悠之如斯,羡煞天人。

    “瞧瞧你现在的样子。”

    任意淡淡道:“我一直便是如此,怎样!”

    四娘年级已不小了,但她的腰还是那般纤细,她的小腹还是十分平坦,她的肌肤依旧香温玉软。

    就连她眼睛,还是那么的明亮,她笑起来还是那么动人,即便是她不笑生气的时候,她看起来仍是那么的风情万种。

    此刻的她,正用一条笔直而修长,且很有名堂的腿,踩在凳子上,又用一双好看的手举着坛子。

    白皙秀颀微微鼓动。

    酒中豪杰,怎能及的上她一分!

    “蓬”!

    旦听得任意的话语,酒坛既被她狠狠的放在桌上,美目死死的瞪着那要死不活的男人……这一瞬间,她简直瞧着那人,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不顺心,不顺意,更不顺眼!

    风妖精没好气道:“为何你这混蛋,越看越是那么讨厌。”

    任意随口道:“你以为你又好得到哪里去。”

    不比已经目瞪口呆的纪千千主仆,见着如此一幕的任妖女美目精彩连连,就仿佛瞧见世间最有趣的事一般。

    谁能想到,那位骇天骇地,人人畏之的天君,在家中却如此的模样。

    不仅是天君这般模样,他的夫人好像也十分有趣。

    “嗖”地一声,忽来一片刀光,一闪而过,吓得纪千千与小诗差点惊呼。

    任意随手一弹,“叮”地一声,刀光立折,再听“笃”地一声,一柄柳叶弯刀,镶入了西面门柱之中。

    纪千千与小诗已经怔在了当下,完全不能自己。

    而始作俑者,反倒像是没事人一般,恶狠狠道:“在外边嚣张跋扈,胡作非为,为何你不死在外面,还跑回来做什么?”

    任意淡淡道:“要你管。”

    四娘娇喝道:“有能耐你别爬上老娘的床!”

    这般凶悍的话语,莫说是千千与小诗了,便是君儿也忍不住俏脸一红,轻啐了一口道:“四娘怎……怎如此胡言乱语。”

    风妖精不以为意道:“怕什么,这里又无外人。”

    沈璧君无奈一叹,柔声道:“好了,夫君刚回来,你少说他两句。”

    风妖精冷笑的看了‘那快死的人’一眼,逐而看向沈璧君,似责怪般的说道:“要我说,就是君儿你什么都依着他,你瞧这混账,都快真当自己是什么皇帝天子了。”

    任意闭着嘴,长哼了一声,哼出一抹极为舒服的长音,懒洋洋地道:“皇帝可有我这般本事,所谓天子,我随手就可以拍死。”

    沈璧君朱唇轻吐道:“夫君就不能让让四娘,何必一回来就与四娘犟嘴。”

    任意挑眉道:“这婆娘凶悍的紧,还须我相让?”

    “扑哧”一声,宛如一朵百媚娇花盛开般的笑容,君儿用那倾城绝世的容颜,娇媚的白了他一眼。

    风妖精长身而起,抓起桌上另一柄短刃道:“瞧着你就讨厌,眼不见为净!”

    任意问道:“干嘛去?”

    “做饭去。”说着,她豁然回身,又道:“顺便下药毒死你。”

    见着四娘离去,君儿也放下手中书籍,继而道:“夫君自己翻看,我也去帮忙。”

    一阵香风再次远去,任意的目光落在了千千身上,只见她盛世容颜上现着呆呆的表情,说不尽的娇媚可爱

    微微收起惊愕,纪千千看见瞧来的眼神,逐而靠了过去。

    忽然一声娇呼:“啊,大哥回来了,是大哥回来了。貂儿呢,貂儿呢。”

    既娇且嬬,语音柔软,一个天真烂漫的模样,说不尽的纯真可爱的少女疾步奔来,亦在这时,闪电貂迅捷异常的从千千肩上一掠而下,再一跃而起,扑进来人怀中。

    圆圆的脸蛋,嘴角边一个小小酒窝,头上沾着一些草屑,脸上也贴着两片花瓣。

    一看就知道是个颇为顽皮的小姑娘。

    钟灵抓着貂儿先是开心的娇笑,转而忽然怔了怔,大哭道:“这是怎么了,大哥你快看啊,貂儿胖成这样啦。”

    哭声中,两个挽着花篮的宫装丽人缓缓走近。

    待见着任意之时,二人眼中都不禁闪烁着惊喜之色。

    可当她们二人看见在他身边另外三人时,喜色尽敛,在无声沉默中,两人一起走来,又一起从任意身旁掠过,接着各自走向自己的房屋。

    就仿佛看不见这人,视之如无物!

    任意幽幽一叹,看着羞赧地不好意思的纪千千,逐而开口道:“哭什么,胖点多可爱。”

    钟灵梨花带雨、抽抽噎噎、哽哽咽咽、呜呜咽咽地道:“那里……那里可爱了,我的貂儿,貂儿一点也不可爱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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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书主角不是大侠,不讲侠义,无敌流,杀人只凭喜好。)漂泊诸天只求生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漂泊诸天只求生,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漂泊诸天只求生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