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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刀断情丝     漂泊诸天只求生txt下载     漂泊诸天只求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五七章 因祸得福,巧取精元

    貂儿从水中蹿出,直径向着皇宫奔去。

    它虽后肢直立而行,但两条腿疾如旋踵,窜上纵下如飞菩落叶,平地疾走则奔逸绝尘,身子如似车轴,下肢仿若车轮,眨眼间就奔出数丈之外。

    道句来去如电,倏忽千里,亦不为过!

    忽然它疾去的身影画了个圆,半途转折,绕一圈突然停下。

    小巧的鼻子微微耸动,似乎被一阵气味吸引,锃亮的小眼一个转动,注意到了南面一家酒楼。

    正当它向换个方向之时,劲风疾起,一股无坚不摧的强大真气,从后向前,盖天覆地,以惊人的威势,急速的撞过来。

    双耳微动,貂儿立感不对,连忙一跃……

    “碰”地一声巨响,激起满天尘土,洒落无数碎石。

    一条人影于半空疾行,飞掠迅急无比,身挪影动间,已一步落足貂儿两丈近前。

    貂儿被打搅了兴致已气的跳脚,它举着晶球原地一蹦一跳,口中还“吱吱”个不停!

    宁道奇像干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捋须含笑,油然道:“想不到还是只剧毒的奇兽,不仅速度迅疾无比,灵智也高的惊人。”

    见他自顾自说,貂儿“暴跳如雷”,直直的向人奔行,是直直的冲击,一冲击便是奇速。

    宁道奇也没想到,这小兽竟是不跑,还向他直冲过来,不过他神态纵容,面对一闪的白影,一袖挥出。

    长袖在貂儿眼前扩大,本是袍袖飘拂,忽又化为一掌,这一掌正拍在它脑袋上。

    被拍中的一刻,掌间顺时传来一股沛然莫测的反震力道,轰得貂儿眼冒金星,小小的身子随力而飞,如被抛出的乱矢般栽落远处地上。

    晶球摔落一旁,貂儿晃悠悠的起身,仿佛已不辨方向,差些晕厥。

    等它如梦初醒之时,再看眼前这人已无先前那般的脾气。

    宁道奇见这白色的小兽竟还能站起,似乎没甚大碍的样子,不禁眼露惊奇之色。只是此刻的小兽再看他时,颇有畏缩之意,像是转头想逃。

    双足一点,一步急速,霎时蹿掠出去。

    貂儿抱起晶球,立即逃走。

    宁道奇双掌一合,一上一下,擦掌倏分,破空尖啸之声陡起,掌劲在啸声之前已先攻来。

    一团白影上蹿下落,灵异迅捷,在两掌间左闪右避,双方仿佛奇招迭出,以快对快,其间甚至没有半丝迟滞。掌势之威猛激厉处,掌法又隐含逍遥飘逸的味道,一经施展既密如骤雨、无隙不入,如水银泻地般。

    如此攻势,既如貂儿这般迅疾如电,灵活已极的身法,也险象环生;此时此刻的它哪还有早前那般神气。

    劲风掌力如附骨之蛆,任貂儿无论如何腾挪闪跃,始终伴身而来。

    就像猛烈的强风吹袭,似柳枝般,只能飘曳。

    可那一掌一力岂是一阵强风?

    宁道奇募地全身袍袖激扬而起,全身真气弥漫,竟带起了一天碎石,一片断土;双掌忽化无形,似瞬间消失不见。

    貂儿彻底慌了,五感全开,六识无觉,蓦地圆滚滚的肚子上立中一掌,被打的仰身翻倒,发出一声凄绝的叫声。

    貂儿与晶球一起摔落在地上,然后它四肢挺了几下,便即一动不动了。

    宁道奇双目一凝,好似还要出手,但有人已凌空追至。

    一根飘带破空厉啸,横过数丈空间,向他直击;若是动手杀了小兽,那必会受此一着,只好作罢,闪身避开。

    祝玉妍曼妙动人的身躯现于宁道奇眼前,看见地上不再动弹的‘小东西’美目绽出无限杀机。

    这貂儿乃那人的宠物,要是那人知晓它变成这样,宁道奇千死万死怎么死不管,就怕自己也遭受连累。

    不过幸好,刚还仰倒在地小兽突然蹿了起来,抱着晶球转身就跑。

    此一着连宁道奇也料想不到,虽说他方才已察觉小兽尚有气息,可依觉小兽已重伤在身,真动弹不得。何曾想到小兽装死不说,甚还能逃跑。

    宁道奇愈追,祝玉妍拦下了。

    不想“邪帝舍利”落入那个魔头手中,宁道奇只能全力出手,他两手高举张开,本随风拂扬的衣衫白须反静止下来。

    这一静只是刹那光景,继而祝玉妍四周开始狂风大作,劲气短促而有力,罡风愈刮愈猛。

    在他的内力的引导下,祝玉妍只觉得脚踏的实地也似变成流沙般不稳,再眨眼,威力无俦的招式,似永不衰竭、无有穷尽的攻了过来。

    祝玉妍翻手出掌,掌力极锐,可开山,可断水;这一掌似刀非刀,似矛非矛,似剑非剑,可掌直中有曲,利中带弧,一掌似直砍、似横劈、似拍击。

    掌,忽化一刺!

    这一掌,“刺”向宁道奇的手。

    “散手八扑”闻名天下,变化虚实两间,功至浑然天成,力达无懈可击。

    本是毫无破绽的一招却被这一“刺”变得沾滞,变得生出一条间隙。

    双掌相交,极力相汇,二人各自退开。

    ……

    “邪帝舍利”乃魔门第一代邪帝谢泊,无意间在一处春秋战国时代的古墓内所发现的陪葬之物。

    所谓邪帝,其实只是汉时独尊儒学,所以异学奇说就被归为旁门左道,这才有谢泊第一代邪帝之名。在谢泊发现“邪帝舍利”后,竟觉察到此晶球拥有吸取和储存武者真元和精气的奇异特性。

    而经数代邪帝传承,此刻舍利内的真元和精气庞然无比。

    貂儿举着“邪帝舍利”急奔,身子还隐隐作痛,从未受伤的它,气的差点就把晶球仍了出去。

    它却不知,正是因为受伤,这颗晶球内的大量真元、精气已势不可挡的往它身上涌去,叫它一时脑海幻象丛生,仿佛回到家中骑在那只傻鸟身上,在天外纵情遨游。

    晃晃悠悠的奔行几步,忽然又是一头栽倒在了地上,从舍利涌来的异气汇聚成流,大幅引发,如决堤般往它小小身子中涌去。

    而今的情况,要换作他人,便是高明如魔门八大强手的赵德言、席应、安隆、左游仙、辟尘几个也受不住晶球内的精元如此狂猛的冲击。但貂儿跟着任意多年,一些锻体的丹药它已不知吃了多少,身体早如披有金甲,刀枪不坏。

    若是不然,怎能经受不住宁道奇最后一掌?

    倒在地上的貂儿抱着舍利卷成一团,体内精元乱窜,舒服的哼哼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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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八章 东来议会,合心齐力

    东来客栈是长安城最大的客栈之一。

    隋朝初立,建新都名为大兴,后唐代隋,沿用大兴为帝都,只是更名长安,取自“长治久安”之意,并不断修建扩充,使之更为宏伟壮丽。

    而东来客栈便是在隋时建成,再随大兴更名长安与长安城一起不断扩建,成今日城内最大客栈之一。

    东来客栈之所以有这样的发展,主要还是李家的原因,李渊尚还是隋朝国公时候,东来客栈就是他的产业。唐代隋,国公成唐皇,这间客栈自是也规模巨大起来。

    客栈有四楼,每层楼都可说代表一个阶级,第一楼乃寻常百姓与商贾所用,第二楼为读书人儒生占得,而第三楼只可世族子弟朝中大臣登上,唯第四楼李家独据。

    上得第四楼,长安尽收眼内,除皇宫外,近乎俯瞰整个长安,城内的生机、繁华,百姓的艰辛、困苦,一切尽收眼底。

    比起第一第二层的喧哗热闹不同,第三层富丽堂皇,第四层清雅宁舒,而此时的第四层已被设立成一间宽敞的议堂,所有附庸风雅陈设都不撤去。

    议堂内,茶点准备妥当,没上酒水;姿色上佳的侍女也全部退下,议堂摆放了几十把交椅静待其主,不过主座上却已有人先落。

    她是位绝色佳人,举止娴雅,雍容靓丽,青丝柔顺惹人怜爱,却已盘作妇人,肌肤并不雪白莹润,反呈铜色,可这亦不能减少她的美丽,反添了她几分英姿。

    穿着黑色便服,不奢华,不拖沓;两人坐于她左右,一个青袍儒士,一个玄甲将军。

    她是李秀宁,左为本是李渊近臣,而今倒向天策府的刘文静,右为李渊的侄儿,李秀宁的族兄李孝恭。

    “噔!噔!噔!噔!”

    有序有律的足音渐起……

    率先登上第四楼的是三人。为首三十许间,身形高瘦,手足颀长,神色冷漠,一双眼睛深邃莫测,既给人阴冷无情的感觉,亦予人一股震慑人心的霸气。

    是宇文化及,他身后跟着的自然是宇文无敌、宇文成都两人。

    李秀宁见礼道:“宇文阀主请坐。”

    宇文成都大怒,刚想发作就被制止。

    宇文化及听此称呼,讥诮道:“公主客气了。”

    他宇文化及已有帝称,被人叫作阀主如何痛快,只是江都不稳,许国被李子通与杜伏威两方势力夹击,要不是这样,他也不会为夺神刀亲临长安。

    也正因为宇文化及亲临,李子通和杜伏威才不甘于后。宇文化及不在江都,这本该是他两方势力的大好机会,但如今天下各势代表人物如何不知眼前一切皆为空幻。

    莫看许国被李子通与杜伏威打的即将坚守不住,可一旦宇文化及在长安得到了妙韵神刀,那么一切败局都将反转过来。若得“燕云十八骑”所用,何怕失之一偶,丢之一城?

    噔噔噔噔,足音再起,来者正是宇文化及当下死敌,李子通和杜伏威。

    两人结伴而来,带着几个手下也随意落座,座位离宇文化及甚远,两者却是并座一起,可想而知他两方势力如今如何亲密。

    再就,洛阳王世充两个儿子王玄应、王玄恕来了,冀州刘黑闼、曹州孟海公、夏州窦建德,以及占据江陵的萧铣和楚地林士弘……

    到了最后,寇仲与徐子陵也登上了四楼。

    他二人一来,几乎被议堂内所有人的视线所笼罩,可谓杀机大现,杀意斫人。

    寇仲一脸复杂的看向如今的李秀宁,见着佳人以作人妇,这才收回目光,继而环顾一周,引得这小子哑然失笑。

    昨夜这些人忙乎了一晚,到了最后他两人为求自保不得不说出真相,宝库中根本没有神刀,只有邪帝舍利与财宝。期初无人相信两个小子,不过在两人费劲口舌,又亲自领众人入宝库亲眼见证也由不得众人不信。

    杨公宝库根本没有“神刀”,不仅“神刀”不在,所谓富可敌国有着无数珍宝的宝库也为世间最大的谎言。

    见着洒落一地,不过区区十几箱的“破烂”,所有人的心都如沉入谷底深渊一般……

    那晶球实为魔门“邪帝舍利”两人也如实相告了,可是“神刀”究竟在哪,寇、徐都表示不知,等有人想杀他两人泄愤时,这两人又丢出一件秘密。

    眼前不过假宝库,真宝库确实存在,但若想知晓如何进入真宝库,必须放过他们两人。

    被两个扬州小子戏弄许久,再知神刀本无的真相,要不是留着对真宝库最后一点念想,两人早已被大卸八块、五马分尸、挫骨扬灰。

    寇仲望着众人,笑道:“各位都是‘聪明人’,不怕告诉各位,真宝库也没神刀,想来各位也心有猜测。要是真宝库有神刀,我兄弟两人何必追那小兽出得密道,何不拿刀后消失远去?”

    宇文化及对妙韵“神刀”最为急切,忍不住冷笑道:“或许你两小子根本不知真宝库入口,为活命又编制了这个谎话也不一定!”

    他一番话倒是引的不少人共鸣,被骗过一次,岂能再上当一回?

    徐子陵微笑道:“要是宇文阀主这样认为,那为何不现在就杀了我二人?”

    宇文成都大喝道:“你以为我等不会?”

    说着已抽出了佩刀!

    杜伏威道:“两小子大胆的很,不过昨夜能暂且饶你二人,今日却不见得。要是你二人不能拿出令我众人信服的凭证,此刻就是你等死期!”

    窦建德冷冷道:“不错,要无凭证,我可不会再信你两个小子了,你二人也休想再有活路。”

    见这些人真有动手的打算,李秀宁大声道:“各位且住,听秀宁一言如何?”

    王玄应看着美丽动人的李秀宁,假笑道:“自然会听秀宁公主讲话,此次聚会不正是公主发起,如何能不叫公主说上两句!”

    李秀宁点点头后,起身对众人拱手一礼道:“真宝库之事,李家愿为寇仲与徐子陵二人担保,而今日秀宁乃另有要事与众位相商!”

    李子通淡淡道:“你说担保便担保?叫我等又怎么信你李家?”

    一句话,应声四起,不知几何。

    见这些人仍纠缠宝库之事,李秀宁只好道:“若真宝库再有假,那我李家愿被众位联合齐诛!如此说了,诸位可能信秀宁?”

    话已至此,不曾开口的刘黑闼、孟海公、萧铣、林士弘等人均是连连点头。他们也不相信,李唐敢违信与天下为敌,这世间只有那魔头有那胆量。

    窦建德温文尔雅,如儒士一般,微笑道:“既然这样,那再信两小子一回。不过公主方才有言,另有要事,却不知为何事?”

    议堂瞬时一静,所有人的目光皆投注了过来。

    李秀宁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昨日道教第一人‘散人’宁道奇与魔头任意曾会见一面,宁道长本意劝诫魔头罢手退隐,却被其反辩。以至于宁道长最后为还天下朗朗乾坤,代道教佛门与魔头定下一战之约!秀宁想邀众位,和我李家一起参与此战,就此除掉魔头!”

    听闻她这一番话,不少人倒吸口凉气。

    那魔头于数万禁军中杀进杀出,如今长安城内何人不知?魔头之凶,叫他们皆不敢抚须触威,要不然他们也不会一直郁结在两小子身上。

    道教佛门要与魔头大战这自然极好,但叫他们参与……

    李秀宁见众人神色,语气转厉,呵斥道:“你们莫不是忘了,魔头掌控荒城,荒城与岭南联合。岭南宋家已得荒城财富资助,而今天下大势,还不明朗?”

    堂内众人霎时惊醒!

    李秀宁吁了口气,缓缓道:“宋家家主宋缺不仅刀法通神,其领兵作战的才能亦是了得。当年杨坚夺权建隋,曾下旨岭南听诏,而宋缺对圣诏视若无睹,引的隋帝领兵讨伐,宋缺面对杨坚亲征十战十胜,最后逼的隋帝不得不封宋缺为镇南公,对岭南不奉圣诏一事,任其所为。而今宋家得荒城所助,再不缺兵马粮草,敢问诸位谁自信能抵挡宋家大军?”

    众人无声,似作犹豫不定;他们也知如今宋家势大,要破其大势必先除魔头。

    李秀宁大喝道:“魔头与宋家相联,宋家势在天下,诸位又可曾想过,要是宋家命魔头暗杀行刺,以魔头万军中来去自如的魔功,诸位又如何保住自家项上人头?”

    她以任意和宋阀占据大势所逼,逼的堂内众人冷汗直流,寇仲见此便已知大事能成。

    其实他们所作所为只是为拖住魔头任意,好叫李世民能来得及搬得“神魔”来援,燕云十八骑固然能对付任魔头,但要是魔头不敌远盾,燕云十八骑不见得拦得住那人,且那人要是真行暗杀之举,何人不惧?

    李秀宁在逼迫他们,同样李家也是被任意所逼!

    良久,终有人道:“我们如何对付魔头?天下间谁能是他敌手?”

    李秀宁一字字道:“慈航静斋、净念禅宗,还有散人宁道奇,以及从漠北而来的武尊毕玄!”

    白道领袖,佛门禅宗,当世两大宗师!

    要是再加上他们的话……

    ------题外话------

    昨天第三章没更出来,过12点就几百字,删减了几次,还是快结尾了,过度章节不太好写,我自己也太久没码字了,状态没恢复好。

    今天三章不会少,已尽力用心!

第五百五九章 早就该死的人

    五月初二,巳时。

    今日天高气爽,又是艳阳当空,阳光灿烂的一日。

    太极殿就在玄承门里,太极殿后有条金水河,日晖映照下,金水河真如金水,闪耀生辉。

    金水河两旁有柳树,柳荫下有一间石亭,石亭前尚立着一人,一个安静如木雕石像一般的男人。

    他眺望远方,似有几分唏嘘,几分寂寞,几分空落,没人知晓他在想着什么。

    “茶泡好哩!”

    话声清脆,又娇又媚,惹人无限遐想。

    任意转过身来,前行了几步,逐而坐了下来,接过茶碗,轻吹浮在水面的茶沫,浅酌一口,细细回味。

    婠婠一个轻盈的转身,溜了过去,挨着他坐下。体态摇曳生姿,步履生花;轻如燕,腰盈握,手如纤云,细可弄巧。

    嗅着她身上淡淡的幽香,任意笑道:“你不好好练功,就这样时时刻刻缠在我身边,日后定会有你后悔的时候。”

    婠婠似嗔似怨的白了他一眼,道:“你可是现在就觉得人家厌烦了?”

    任意失笑道:“我是为了你好,怕你到时候吃亏。”

    婠婠的眼神变得更加幽怨起来,如棉似絮般,哀怨道:“你要真的心疼人家,为何不在你夫人欺负于我时,你出手帮我打她!”

    任意闭上了嘴,连眼睛都已阖上,他要真的出手,事情只会变得更加麻烦。

    婠婠千娇百媚的横了他一眼,温腻柔软玉手撑着腮颊,美目望去宫门方向。

    “貂儿为何还未回来,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它么?”

    任意叹息道:“那小畜生钢筋铁骨,十分抗打。虽说也会受伤,但不会有什么能伤及它性命,何况若它被惹急了,就连宁道奇也须得小心对待。要知它的毒,便是我单以药物也祛除不能。”

    婠婠渐渐放下了芳心,昨日一夜未睡,要不是得到门中传信,她差点就出宫寻了去。

    乍听得吱吱两声,婠婠立即遁声寻去,只见不远处白影幌动,一只小兽迅捷异常的自这边奔来,它速度奇快,还不等人看清,小兽已蓦地跃起。

    一跃竟有六七丈之距,如驱之轻风,驾之浮猋,倏忽间落在亭内石桌上。

    见清来物,婠婠瞬间一呆!

    体长近一尺,毛色雪白锃亮,身体细长,尾巴蓬松;此刻后肢直立,前肢置于身前两爪微微垂下,模样十分乖巧,小脑袋毛茸茸的,双耳灵动异长,不时转变方向,一双明亮小眼显得机灵聪慧,巧鼻呈红色,嘴上两边各有三根胡须。

    从前的貂儿体长只有五六寸大小,体宽亦有四寸上下,整个成圆,可放在掌间。而今眼前这只貂儿身长涨了近一倍,体宽反而缩减了差不多一寸,虽其他样貌没甚差别,但体型却变了个天。

    婠婠伸出纤手,拉了拉身边这人。

    任意深深的瞥了貂儿一眼,淡淡道:“就长大了些,无须大惊小怪。”

    貂儿也适时的“吱吱”叫着,然后一脚把身旁圆球踢了过去,亮晶的小眼盯视着婠婠,像是等待又期盼着什么。

    便是任意说了“无须大惊小怪”,婠婠也仍古怪且惊奇的再瞅了貂儿一眼,等美目再看见桌上的东西后,她俏脸上的神色,却变得更为古怪惊诧起来。

    那神情,就好像看见一件自己认得,又突然不认得的‘东西’一样。

    圆球如拳头般大小,圆润无比,婠婠伸手把‘东西’托在掌间,美目凝注,久久不语。

    貂儿似等的不耐烦了,催促的又叫唤了两声。

    婠婠星眸微转,看向小兽,一字字道:“这就是我叫你取来的东西?”

    貂儿小脑袋不停的点头。

    婠婠俏脸一寒,冷笑道:“这是圣帝舍利?你这小东西以为婠儿比你还蠢笨不成,拿一块从河里打捞起来的河卵说是圣帝舍利,就连苔藓都不曾抹掉!”

    听着“就连苔藓都不曾抹掉”,连任意忍不住一乐!

    婠婠气急,狠狠瞪了他一眼,随而纤手向前一捏,捏住貂儿脖子,把它提了起来。

    只听她冷冷道:“说,圣帝舍利被你扔哪去了?”

    貂儿扭过头去,晶亮的小眼不敢直视她,默不作声。

    婠婠气的不行,正还要逼问的时候,任意笑着道:“应该被这畜生给吸收了。”

    婠婠转过头,看向他,不可置信道:“被它……被它吸收了?”

    任意好笑的点了点头,道:“不然,它又怎能突然长大这许。”

    婠婠呆滞的缓缓松开玉掌,哭笑不得的看着小兽,眼中射出怨恨无比,又无奈之极的神色,其中蕴含的感情丰富得就像拍打江岸的浪潮般连绵不绝,最后化为一声轻叹。

    貂儿晃动下自己脖子,接着又抖了下自己皮毛,然后再把那块河卵石推到她的面前;张开嘴,一趾爪,指了指自己已开的口。

    “碰”地一声!

    婠婠一掌落下,把推置自己身前的河卵拍成粉末。

    “再不滚,我就拔了你的毛,再剥了你的皮!”

    貂儿合上了嘴,呆了那么一呆,忽然仰倒了下来,在桌上左右打滚,乱喊乱叫……

    瞧着它这幅泼皮无赖的模样,婠婠气的直扶螓首。

    忽地,一条白衣人影自漫天斜阳下,踏空而来;她衣抉飘飘,飞掠迅疾无比,但觉风声飕然,人已来到他们面前。

    一对秀眉插入鬓角,美目黑如点漆,神采飞扬,顾盼间的尽展风情,配合她宛如无瑕白玉雕琢而成娇柔白皙的肌肤,以及风韵已极,曼妙无限的身段,直叫天下男儿为之情迷。

    在她之后,又有数人凌空而至;他们各展身法轻功,抽身换影间,各自落足近前。

    “圣门弟子,见过天君!”

    众人齐呼,连祝玉妍也对任意见了一礼,不过他只一摆手,就没再理会。

    祝玉妍知晓他性子,不疑有别,见着桌上仍在打滚、叫唤不停的闪电貂,先是一奇,随后喜道:“婠儿,圣帝舍利呢?”

    婠婠早已起身迎接,听着师尊的话,俏脸一苦,无奈道:“祝师,舍利……舍利已不在了。”

    祝玉妍一愣,还不等她发问,身后右侧已有人阴恻恻的笑道:“师侄莫要说笑,昨夜师叔我可是费了很大的功夫才拦下那些人,舍利被这小畜生带走可是我等亲眼所见,如今怎会不在。”

    婠婠俏脸现出不屑之色,若无其事的道:“我与祝师说话,何时轮到边师叔来插嘴了?”

    这人一身蓝色锦袍,裁剪的十分合身,样貌生的俊俏却一脸阴柔,上唇左右两缕小须,看样子人在三十许间。

    任意看着这人,突然问道:“你叫边不负?”

    眼神很轻,面无表情,神色甚淡;边不负被他这般瞧来煞有一种给人一眼看穿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像,什么诡计奇谋,什么武功招法,在这一刹那间全不管用,他甚至感到自己此刻的命运仿佛已被掌控,一切的一切都变得无法抗拒,抗拒不能!

    边不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恭恭敬敬的应道:“君上慧眼如炬,边不负在此!”

    任意讶道:“为何你还活着?”

    边不负不解,其他人同样不懂,但没人来得及发问。

    一只手缓缓抬起,他动作缓慢,可只见其动作却好像另有神韵,似浑然一成,似暗合天地,仿佛与万化冥合,重归自然,达到一种天人合一的至高境界。

    一手化作一掌,明明如此缓慢的一掌,既使人有感亳无可乘之隙,又叫人有种生死不能的恐惧。

    边不负根本没有动作,或者动弹不得,一股无边无际的庞然巨力,如山洪暴发般,从胸口迫开,传遍全身,这无可抗拒的力量,撞得他直向后方倒飞出去。

    飞出去的人化成八片,变成一朵惊艳的血花。

    人死了,血漫半空,尸散一地。

    边不负就这么被一掌拍死了,所有人噤声!

    任意放下手来,笑道:“莫怕,我早想杀他了,只是一直未曾遇上,能活到今日,其实已是他的造化了。”

    没人说话,但无人不敢不怕,就连打滚的貂儿也不敢打滚了,坐直身子,乖巧的对着任意叫唤一声。

第五百六十章 日落下山

    边不负死了,被轻飘飘的一掌,轻轻松松、简简单单的拍死,死的不能在死,死的尸骨无存。他乃阴癸派的元老,更是圣后祝玉妍的师弟,但他死得其所,死的应当。

    他要是不死,他们又如何认清天君的为人?

    动则杀人,出手取命,只在天君一念之间。

    命不在我,身不由己,所以没人敢作声;祝玉妍咬咬牙,亦不敢多说一句,所有人都仿佛当成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

    目光一转,她看向婠婠,黛眉微蹙道:“你刚说圣帝舍利已不在了,这是怎么回事?”

    婠婠苦笑的指了指貂儿,貂儿‘乖巧’又对她叫唤了一声。

    “也不知它用了什么法子,舍利被这小家伙吸收了。”

    祝玉妍一呆,看向‘突然’长大的闪电貂,也不知自己该信,还是不该相信。

    婠婠对她眨眨眼。

    祝玉妍醒悟了过来,无论相不相信,无论情不情愿,无论甘心与否,她都必须相信。

    ……

    祝玉妍领着魔门众多高手离开了。

    她来,先是问了圣帝舍利的下落,在得知被貂儿吸干精元后只能无奈退去,信不信都要退去,退去前又告知了任意,而今长安城内,各方势力已然联合。

    称霸楚地的林士弘,其实乃魔门弟子,他是辟守玄之徒,祝玉妍师弟,各方势力联合的消息便是从他这里传来。

    魔门全退去了,日在当空,日色已渐渐偏西。

    玄武门分正门与偏门三扇大门,正门高有五丈,宽两丈有余,偏门高虽不足五丈,宽也只近两丈,但却小不到哪去。

    三重门道静悄无人,两边城墙,东西两堡,六座哨楼矗立两旁,即便无禁军把守,仍是气象肃穆。

    走进玄武门内,是一条由青砖铺成的长道,道长一百七十八丈,路宽二十丈有余,长道尽头便是宏伟壮观的太极宫。

    一阵琴音由远及近,似从太极宫内传来……

    “铮!铮!铮!铮!”

    琴音就在一种深具穿透力,清虚致远的环境中,徐徐漫游着。似在描绘世俗繁华,又似在讲述红尘憔悴;既写音律,更述心声,至达性情。

    琴音忽转,变得势道万钧,雄壮凄怆,彷如千军万马之势,叙尽沙场的无情悲恸;琴韵中,似有杀伐,似有温雅,只听琴音渐渐高亢,再转低沉。

    忽高忽低中,有如游丝随风飘荡,连绵不绝里,更添几分回肠荡气。

    过了一会,琴声转柔,又抑扬顿挫,极尽繁复变幻,便如有七八具瑶琴同时在奏乐一般,实在悦耳动听。

    只听“铮”的一声急响,琴音立止,霎时间太极宫变得一片寂静。

    婠婠在琴声中回味过来,开口柔声道:“为何不叫祝师领我圣门弟子助你呢?”

    任意微笑道:“因为本就不需要。”

    婠婠浅叹一口气,轻轻道:“我从未见过任郎这般人,而今你为世所敌,却仍无需帮手,你武功究竟有多高?”

    任意看向宫外的天色,淡淡道:“或许比天还高一点。”

    婠婠歪着头,道:“天有多高?”

    任意笑道:“比我武功稍低一些。”

    婠婠“扑哧”一笑道:“人家在担心你哩!”

    任意摇头道:“早不担心,晚不担心,此刻你却担心起来?”

    婠婠娇躯微颤了一下,蹙起秀眉,额间现出几道可爱的波纹,不瞬眼的凝视着他,幽幽道:“婠儿便是在此刻忍不住担心你,实在忍不住。”

    任意似在解释一般,道:“那婠儿以后绝不会在担心我的安危,正如我家中那几位一样。她们从来不会担心我是死是活。”

    婠婠娇笑道:“她们被你说的好似无情无义一般。”

    任意淡淡道:“并非是不想,而是不用,时候差不多了。”

    婠婠死死的盯着他,久久柔声道:“你小心点!”

    他不是个需要被人担心的人,家中几位夫人,几时会担心他的生死?

    任意没再多说一句话,只是微微的一笑,这一笑已笑尽世人愚昧,笑尽江湖无才,笑尽天下无人。

    这微微一笑,直叫婠婠看呆了……

    她忽然发现,其实任意不仅是个非常骄傲的人,还是个很是无奈的人;没有朋友,亦无敌手,无可奈何!

    任意推开了宫门,婠婠未曾跟上。

    宫门大开,人行了出去,人走在了长长的宫道上……

    已近黄昏,宫道上,夕阳下,他一个人走着,天地间仿佛也已只剩下他一个人。

    长道明空,轻风悠悠,深宫寂寥。

    离玄武门有一百七十多丈长的距离正在缓慢拉近,宫道上的人步履不疾不徐,不曾急迫,十分轻慢,衣袂飘飘,白衣悠然。

    一百六十丈……

    一百二十丈……

    百十丈……

    百丈,

    八十,七十,五十,玄武门已近在眼前,任意忽然停下了脚步。

    清风习习!

    一个峨冠博带,身穿道袍,颌下长须飘拂的道人踏空而来。他身形似箭如絮,身形微晃已窜出十余丈外,随而身形一展,又飘落而下;长袖凌风,身姿潇洒,恍若仙人。

    宁道奇落足玄武门哨楼上,隔空朝着他行之一礼,油然道:“足下果然是守信之人,宁道奇见过任公子。”

    话犹末已,一声冷哼从玄武门外转了过来,声若雷霆,似可震人耳鼓。

    夕阳下,已不知何时有一人卓然傲立在玄武门另一座哨楼上,他双手负后,悠闲自得。此人身形高大魁梧,散发披肩,宽肩厚胛;鼻子高挺,眼窝凹陷,浓密的眉下有着一双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睛,神情自傲,仿似世上没有他办不来的事。

    然后,一阵梵音,四个和尚凌空飞至,一个女尼也破空到来。

    接着,三重门前,一队队人行了进来,有棍僧,有刀手,有剑士,放眼望去已是人影林立,而这些并非士卒,乃各门阀势力圈养的死士。

    既是死士,自然人人身手不凡,修为不错,宇文阀统领一队,一队数以百计,王玄应与王玄恕带来两队,两队近三百余人。

    刘黑闼、孟海公、窦建德、萧铣、李子通、杜伏威……

    本是寂静的宫道上,霎时列满了人,眼前这些甚是仅仅只是现身于前的,更有半余隐匿不出,静待时机。

第五百六一章 不至于,不至于!

    黄昏。

    古道苍茫,夕阳满天。

    满天夕阳下,站着一个人,所有人都在看着那人!

    他太安静了,安静的仿佛已与天地溶于一色!

    谁也瞧不出他有丝毫的慌乱,他穿着依旧那么得体,修饰依旧那么整洁,没有一点污垢,没有一点折皱,白衣如新,风度翩翩。

    谁也瞧不出他有任何的惊惶,他的脸依旧那么平静,脸上依旧那么淡然,没有什么变化,没有多余表情,明亮眼睛,淡淡笑意。

    任何人面对这种局势,也会吃惊,也会骇然,也会畏惧;可是他却显得太过安定了一些,也太过从容了一些。

    他就这么站在那,既予人一种对任何事都漫不经心、随随便便、玩世不恭的样子,又使人有感他是如何目空一切、傍若无人,且不可一世。

    魔头武通玄境,他几乎已天下无敌;魔头的剑法几近于神,可是却从未有人见过,因为见过的人都死了。

    各方门阀势力不敢轻易出手,他们须一个试探,是试探也可能是出手的信号。

    所以,剑光忽起!

    任意没动,亦未拔剑,隐在暗处的十六名剑手一起拔剑,十六柄剑一齐展出,十六道剑光一同亮起。

    背脊、下腋、上臂、手腕、后颈、前胸、咽喉、双足,剑光在他身周自四方八面,共计十六处同时疾吐而出。

    以有心算无心,以先发制后手,以十六人欺一人,他们不仅占据天时地利,还占尽了一切优势,且十六名剑手配合无懈可击,无论出手时机、方位、要害全无错漏。

    所有人都见着魔头已被剑光所笼罩,剑光闪在他眸里,他落在众人的包围中,可是他为何还是不动?

    剑光又快又疾,他却一动不动,可是在他的身上却陡生一股奇异的力量,这股力量看不见,察觉不着,无形无影,无相无质。

    剑光漫天,剑如闪电。

    可是剑光还没到,忽地全部顿住,剑锋离任意尚有半尺三寸,便再进不能,只听得“叮”一声齐响,剑锋竟折,断刃俱飞。

    飞出的断刃化作十六记星芒,星芒闪忽,回的比来时更快,十六名剑手身形一滞,逐而开始一一倒下。

    每個人咽喉处,都有着一片断刃,断刃是他们自己的断剑,他们死在自己被折断的剑刃下。

    任意就仿佛什么都没做一般,他脚未移、手未动,人依旧目注前方,脸上仍带笑意。

    试探已现,但信号已熄,见着如此一幕的人,心下无不是一颤,再看向魔头,不少人已脸色苍白,比纸还苍,比雪还白。

    魔头至始至终都不曾动弹,但他只是站定不动就能反击,就能杀人;仅是一瞬间,仅在一个反击,既是杀了十六名剑手。

    寇仲远远望着那人,眼中有憧憬,有狂热;看着远处那人他不禁暗忖一种“生若如斯,何以为遗”的感觉。

    宫道上,没有别的声音,所有人都止着声音,摒着呼吸。

    忽地一道女音:“阿弥陀佛,任施主为何不愿放下?”

    开口之人乃是一个女尼,虽已剃度,但容色绝丽,秀美绝俗。她看来在三十许岁间,可是素淡的玉容却予人看尽世俗的感觉,一身宽大的僧袍照着身躯,右手行佛礼,左手却反持一柄长剑。

    僧袍展动,人从楼墙飘然落下。

    任意开口问道:“梵清惠?”

    梵清惠低喧一声佛号,道:“正是贫尼!”

    任意淡淡道:“你叫我放下,自己却持剑?”

    梵清惠玉容止水不波的道:“任施主若能放下,贫尼又怎会持剑而来?”

    任意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道:“若是我能放下,就此退隐,你愿放下否?”

    听见他的话,梵清惠露出一丝首次出现在她素净玉容,似发自真心的喜悦,点头道:“任施主若能知错退隐,贫尼自当会止住兵戈,不再多添杀孽!”

    任意笑道:“那你不用止住,其实任某从不介意别人对我刀剑相向。”

    梵清惠一愣,转瞬回复平静,淡淡道:“任施主是在打趣我等?”

    任意轻晒道:“打趣便打趣了,难道尔等敢有不服?”

    他话语一止,目光立即扫视过去,被其目光一触,却有不少人忍不住退出一步。谁也想不到,以他们当下之势,竟对他仍有畏惧。

    梵清惠黯然道:“看来施主心有决议,早有准备誓与天下为敌。”

    任意摇头道:“不过随意而为,随心而动,哪有你说的这般郑重。你如此说话,就好似任某仿佛把尔等多看在眼里一般。”

    说着,他又笑着摆手道:“不至于此,不至于此!”

    暗处魔门弟子见之无不哑然,太极宫上,婠婠忍不住发笑。

    有人发笑,可多数人怎么也笑不出来。

    被人轻视小觑,如此怠慢,何能笑语?

    既是梵清惠也面有怒容的道:“施主的意思,你从未把天下人看在眼里?”

    任意颔首,十分干脆的点头道:“当今天下,确实无一人可入任某之眼。所谓‘三大宗师’也好,佛门领袖也罢,无论正道邪道,皆是朽木不雕,不堪入目之辈。”

    所有人大怒,就连暗处那些人也是脸色不愉!

    可是纵然盛怒,大有不满,面对这位魔头,他们仍不敢作声,只能以杀机大现的目光投之以报,做此宣泄着各自心中的情绪。

    一声长叹,宁道奇自上而下,飘落近前。

    只听他缓缓道:“看来足下眼光甚高,已是不将世人看在眼内。”

    任意目光一转,摇头叹道:“想当年孙恩自创的‘黄天大法’,上承道祖老子,再集两汉道法的大成,渊源黄老,法授天人,修为已达超凡入圣之境。为何你等后辈如此不堪?你道不成佛不就,本是好好的‘黄天大法’不深研苦练,偏要学那什么佛教禅宗,如此就算了,你还创出什么‘散手八扑’自鸣得意,说你愚不可及尚轻,你简直就不知所谓。”

    宁道奇瞬间呆住,他没想到自己一开口就被教训了一顿,这长辈教训后辈的语气,让他十分不适。

    而其他人听着这番训话,听着亦是一呆。

第五百六三章 四大圣僧

    任意训完话,目光再转,看向女尼又道:“你慈航静斋与净念禅宗被武林并称两大圣地,自号正道之魁首,更有言:每每于中原处于乱世时,便派出门人访寻真命天子,为天下拨乱反正。”

    梵清惠往他瞧来,

    平静道:“但逢乱世,往往受苦的乃是百姓,我佛慈悲,慈航静斋岂能坐视不理!”

    任意晒笑道:“代天择帝,你们胆子倒是很大。”

    梵清惠单手喧着佛号,道:“阿弥陀佛,请施主见教!”

    任意淡淡道:“天是谁?天在何处?你可与天见过,你可知其面貌,你可闻得天授皇权予李世民?”

    梵清惠缓缓道:“天自然指的天道,天道慈悲,我佛门乃为天道择选天子,以施慈悲。”

    任意悠然道:“那你叫它下来,与我见见。”

    梵清惠一愣,摇头叹道:“看来施主不懂天道。”

    任意哑然失笑,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代天择帝,你佛门好大的口气,晓点微末技法,也配代替天道?倒也不急杀你,不过慈航静斋我是定要踏平。”

    梵清惠心中一凛,眼中已现冷芒。

    “阿弥陀佛!”

    四口佛音,又来了四个和尚。

    为首一人,骤看似乎看不出其年龄,

    他一对白眉长垂过耳,长须垂盖隆起的肚腹。两目固有神光电射,但脸肤如婴,白里透红,

    一副青春焕发的模样。

    第二位,身型高欣挺拔,额头高额广,须眉黑漆亮泽,脸形修长,煞有一副悲天悯人的慈祥相貌,予人一种和善可亲的感觉。

    第三位,手持禅杖,身高体长,气质雍容尔雅,身材魁梧威猛,须眉俱白。

    第四位,满脸皱纹,面容形同朽木,但双目湛然,身形精悍,背负长形布包。

    四僧同喧佛号,却声调有异,

    清柔、朗越、雄浑、沉哑,四声一合有如暮鼓晨钟,震荡整条宫道,似能惊醒空幻,叫人大梦觉来。

    四僧一一作介道:“贫僧道信、智慧、帝心、嘉祥,见过施主!”

    任意油然道:“你们也有话要讲?”

    嘉祥以他低沉嘶哑,但又字字清晰,掷地有声的声音道:“施主为何执迷不悟?”

    道信亦然缓缓开口:“我佛慈悲,任施主只要能就此放下,过往种种,我佛门既往不咎,日后施主只要在不干涉天下之事,我们也绝不打搅任施主安宁。”

    任意摇头笑道:“我早就有言,无论是何人,无论有多少人想杀任某,皆可随时随地动手。追究也好,打搅也罢,任某并不在意。”

    帝心冷然道:“既然施主执迷不悟,那就怪不得我等了。”

    智慧忽地大喝道:“佛有怒目金刚,今日便要降妖伏魔。”

    四僧乃佛门四圣,早年四人就曾出手擒住邪王石之轩,后石之轩听闻四人便惊的远来。由此可知四人厉害之处,四僧站定时已浑成一体,实有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气概,圆满无瑕,无隙可寻。

    他们一定既是“佛阵”,一动便是杀机。

    帝心高喝一声,不知何时禅杖已到了他手里,同时翻腾而起,来到任意前方上空处,连杖扫下;道信与他错身同出,暗捏金轮法印,直来一拳击出;嘉祥双目猛睁,精芒剧盛,踏步而来,运以体内真气于掌间;智慧本是全身纹风不动,却忽然枯瘦的右手向前平伸,身形突然疾掠,掌势蓦变,四指内弯,食指朝人眉心点起。

    四人虽是同时出手,但亦有先后,仍分先发与后至。

    帝心禅杖高举,活像一根不可驾御之物,禅头在他手里发出各种锐响,如金龙取珠,这一禅砸来,有佛门元气,亦有禅宗罡气。

    有中藏凶,乃一股秘不可测,无坚不摧,无力可挡的凶煞之气。

    面对当头一杖,任意终于动了,只见他轻轻一引,随之一拂,帝心脸色顿时大变。

    这一引仿佛江河入海,天威显尽,根本把持不能。而随之一拂,仿佛千山重叠,峰势运转,谁也阻止不得。

    而一引一拂间,所有力道皆当空画了个弧形,半途转折,绕身疾走,伴飞远去。

    帝心人随禅杖被扔飞了出去,而道信拳也至了。

    任意手出云袖,对着打来的一拳,化为一指;一指既不凌厉,也不锐进,出指甚缓,但见一指已显尽禅宗寂意,指力一出指端,其力有如不破明王,无物可撼。

    一指通幽,曲径通幽之处。

    指力拳劲交击,反震之力叫道信惨呼一声,如何来,如何去。

    他一去,嘉祥再来,双掌一错,霎时飘忽难挡,且有雷霆万钧,威凌天下之势。

    任意收指为拳,对拍来一掌打出一拳……

    没有任何言语可形容这一拳的威力和速度,毫无花巧的一拳,好像只是即兴之作,

    拳头就似闪电一般快、迅雷一般有力击上了一掌。

    两极交汇,却是拳力打散了掌劲,嘉祥刚想撤掌急退,但力透人骨,人亦倒飞。

    锋锐之气已至任意眉心,智慧和尚最后一指也终于袭来。

    任意五指弹出,拳成一掌,其手势柔和而优美,就好像在折枝摘花一般,无论多有力,多坚实,多坚韧的东西,在他的这只掌手中也会变得如枝头花叶一样脆弱。

    一掌山奔海立,一手沙起雷行。

    锋锐无匹的指劲被捏碎了,就连指头也被这一掌切落在地。

    智慧也唯有一退!

    四大圣僧同时出手,本意是方兴未艾,以杀阵寻之破绽。但谁也想不到根本就没有他们后手的机会。四大圣僧围攻一人,却是谁也过不了一招,只一拂、一指、一拳、一掌后,四僧败退,何来方兴未艾?

    知单打独斗天下绝无人是魔头的敌手,而今四僧齐力同心仍是不敌,还能如何?

    在死寂之中,宁道奇长叹道:“足下之武功,贫道不及也!”

    任意淡淡道:“本就不及。”

    宁道奇仍是叹道:“也怪不得你如此小觑天下。”

    任意微一颔首,淡然道:“如何能叫我高看一眼?”

    宁道奇同样点头承认,转而目注东面,朗声道:“尊者难道还想当看客?”

    所谓“尊者”指得自然是,在大草原纵横无故、盛名数十年长垂不衰的“武尊”毕玄。

第五百六四章 话已讲尽,无话可讲

    “武尊”毕玄刚要开口说话,寇仲却已接过了话来,只见他上前两步,朗声道:“任兄,久违了!”

    其实他这么做来,无非是想再拖一段时间。此时此刻,除去各门阀势力的人外,谁不想拖到李世民搬援而归?

    毕玄双目如电,扫了寇仲一眼,没有发作。

    任意听着他的呼声,寻声望去,笑道:“你倒是变化不少。”

    寇仲也笑道:“如今的寇仲,已不是当初那个扬州小子,倒是任兄风采依旧!”

    任意定神打量他,颔首道:“的确,你如今已不是当初那个小子了。”

    他神色仍那般的平静且安宁,依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好似眼前他们这些魁首阀主、白道领袖、万千高手,他都毫不在意,一切等闲视之。

    寇仲欣然道:“任兄如今可说‘江湖第一人’也毫不为过,可你究竟还有何所求?”

    任意摇头,笑道:“你不懂!”

    寇仲哑然道:“我不懂?”

    任意幽幽一叹,道:“这种事,你如何能懂?”

    寇仲不以为意,哈哈大笑道:“我是不懂,所以还请任兄指教!”

    任意看了他一眼,油然道:“也罢,左右我也不急于一时,倒也可再闲谈几句。”

    魔头恣意妄为,横行无忌,其武功之高、之绝、之强,也是人所共知之事,但魔头的武功已至第一人的境界,他有何所求,天下人却无人知晓。

    此刻见寇仲如此发问,所有人都忍不住凝神倾听。

    任意眺望远处一抹祥云,悠然道:“我五岁练武,七年有成,十二岁横行江湖,弱冠之年既无敌于天下。我一生所学,上至可惊天人,下达能役鬼神,武学之道,至此尽矣。我若不寻点事做,不找点趣味,活着岂不是太过孤寂乏味了一些。”

    他说着面朝人林,淡淡一笑道:“尔等怎能明白高处不胜寒的道理?”

    寇仲呆住了,众人俱是一呆,所有人相顾茫然。

    没人能懂,谁也不懂,但徐子陵听完他这番话后,脑中却想到了一人!或许不是一人,那是一段留字:余五岁习武,十二岁小成,弱冠前横行天下,与世为敌。三十前进窥天人之道,于天地寰宇间,遂再无一可与抗手之辈……

    他的话与天君留字何其相似,他姓任名意,两百多年前那位天君也叫任意,难道……难道他……难道他……他就是昔年的天君?!

    徐子陵在自我极力否认,可是无论他如何否认,‘两人’间的联系已在他脑中缓缓重合起来。

    毕玄背负双手,眼神严峻深遂,精芒电闪的盯注远处宫道上,白衣悠然的男人半晌,后以汉语淡淡道:“好個不懂,好个高处不胜寒,今日就让我领教领教!”

    他说完就欺身而上,人如幻身般移到任意身前半丈许处,右拳击出。

    一举没有丝毫拳风呼啸之声,亦不带起半分劲气,可是拳势所及,石破天惊。

    毕玄拳势以惊人的速度直击,拳势再生变化,劲力不住反增,其力之所达,势之所威,简直无可测度,无法言语。

    拳虽有变化但又像完全无变,一拳已返本复原地集千变万化于不变之中。

    见毕玄动手,宁道奇也闪电飘前,撮指直劈,手掌仿若擎天玉柱,一掌变成遮天覆地的一击。

    任意一飘身,一疾退,人如流风,身如轻云,不仅无常无相,仿佛还失去了实质。两大宗师齐出手,却只觉风声飕然,人影在拳掌之间,倏忽来去。

    拳力贯穿土层,掌劲割破地表,方圆十数丈皆被笼罩,带起漫天碎石,扬起漫天尘土。

    宁道奇一声长啸,腾身而起,双手作出微妙精奇的动作,横空而至。他以手“打造”成兵,从丹田攫取而来无有穷尽的力量,双手已展造化之功力,以至阳至刚之气铸成“无形兵器”。

    毕玄也厉叱一声,摊掌送出无双功力,于他两拳间无形而有实,可怕至极的气劲。

    天地之中瞬间化为拳海掌浪,柔掌刚拳相互配合,刚柔并济,连环不断。

    而任意的身法,可说快若怜风,疾如戏电,轻云无常,神行无形。一飘身,闪去一切武功招法,一疾退,避开世间所有追击。

    联合毕玄与宁道奇二人之力,竟是连他的衣袂都不曾碰着。

    迅若飞光,飘忽若神,直可谓,至矣尽矣,蔑以加矣!

    这般惊天地、泣鬼神的拳海掌浪,已经叫得所有人目眩无神,惊之以极;而任意的身法却更使人,神为之夺,失之以声!

    碰不着,摸不到,更谈何伤及,他的身法速度每每都比两人拳掌攻势快上一分,两人所施一切武功招法总是差之一厘。

    高下立判,所以宁道奇退开了,毕玄也同样退开,任意的身影像是从无到有,从虚达实,人飘然落下。

    天地间忽变得死一般沉寂!

    任意还是像他们出手前那么样静静地站在那里,若不是地已断,路已开,他就好像根本没有动过。

    两大宗师各自站在他五丈之外,他们的脸色好像也没有什么变化,只是他们的眼神,透出的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众人见当世两大武学宗师竟然联手也奈何不了魔头,不禁心生退意。可再想到自己一旦退去,何以安心,便又生生的压抑惊恐,止住退意。

    任意看向两人,微笑问道:“我只闪避,不出手,你二人可知道是为什么?”

    宁道奇无言,双目只死死地盯注眼前这人。

    毕玄亦是看着他,沉声道:“为何不出手?”

    任意摇头轻叹一声,淡淡道:“只是许你二人一个一展技艺的机会,这样的机会唯你二人才有,余子旁人,我可不会允之。”

    他这样轻声慢语的说完,那种轻狂,那种骄傲,那种自负,何之以学,何之以会,何之以解!

    傍若无人,目无余子,一至于斯。

    徐子陵神色大变,一张本该英俊的脸上,已没了血色,他忍不住浑身开始颤栗。联想天君留字,鲁师所述,再结合眼前的‘魔头’任意过去种种行径……

    他不禁惊颤的喃喃道:“不是的,不会是的,他……他绝不会是……”

    寇仲用了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瞧之一脸惊恐的人,大惊道:“陵少,你怎么了?”

    徐子陵刚想说话,一记语声先传进了每个人耳内。

    任意环顾四方,目光扫视而去,淡淡说道:“任某已无话可说,闲谈就此作罢,如今也该是尔等领死的时候了。”

    来不及了,仿佛一切都来不及了,此时此刻,魔头已然准备动手,既是等不及那就血战,死战,战到一人为止。

    梵清惠厉喝道:“今日若不除去此魔,天下何以安心,诸位一同出手!”

    任意笑了笑,一步抬起,一步落下,看上去犹如闲庭信步飘飘欲仙,但步起步落,已将五十丈之距消弭一空,人也出现在众人眼前。

    失惊,失色!

    有人大喝一声:“小心魔头!”

    如何小心,何以小心?

    一只手按向一人,人变成八爿,四散开来,飞散而去。

五百六十五 回来的李世民

    有人出剑,有人挥刀,有人刺枪,有八柄剑,有七把刀,还有十三杆枪……

    刀芒厉啸,剑光凌厉,

    枪锋锐烈,刀剑齐施,红枪同出,掠起漫漫天寒光;可是漫天寒光未到,手已迫入寒光当中。

    霎时,剑顿、刀住、枪止!

    这只手破开了刀芒,

    逼住了剑光,捏碎了枪锋,

    刀断、剑折、枪碎,化成千百片,漫扬在空,散落如雨,宛若银雨。

    而二十八人,眼耳口鼻同时逬出了血花,最后颓然倒下,没了生息。

    他是如何做到的?他是如何一掌断剑、折刃、碎锋,且杀人的?

    这种武功没人能懂,因世间从未有过这种武功,所以没人能看的明白,也没人可以理解!

    魔头已开始杀人,他掌法飘飘,襟带飞扬,

    被众人合围,被众人联手合击,

    他身挪影动,

    杀人仅在挥手眨眼之间。

    一掌扫过,

    人就变成八爿,化作一朵花。

    血花。

    一朵令人惊艳的血花。

    艳花如梦,似幻。

    各种不同类型的兵器,什么刀、枪、剑、战、矛、斧,疯狂地从四方八面向魔头施以死命的攻击,杀气已弥漫全场,但血气也笼罩当空。

    任意就像是风雨中耸峙的山岳,撼动不能,动摇不得,伤及不能。

    李秀宁娇叱道:“诸位一起出手,今日誓杀魔头。”

    看见被‘围困’的魔头,窦建德、杜伏威、宇文化及、独孤峰、刘黑闼、孟海公对视一眼,随后齐喝:“杀了魔头!”

    任意一边杀人,还甚有闲暇瞥了七人一眼……

    他们七人中,六人乃门阀首领,独霸一方;一人乃李唐公主,身份尊贵。其实死,对于他们这些人而言,离得实在甚远,可是他们现在却感觉到了。

    只因为这一眼,只因为任意轻瞥了他们一眼,

    他们既有一种强烈的空洞感觉,使他们似乎感受到死为何意!

    李秀宁展剑疾去,六大阀主领着部下,随在李秀宁身后。

    魔头实在太可怕了,世上怎会有这样的人物,他们定要杀了魔头,誓必杀了他;唯有魔头一死,他们方能安心,以他的死,来制止自己的死意。

    任意倏然扬手一指,指力一出指端,既如剑气,漫空锐射。

    仿佛天雷忽起,仿佛大地浮沉。

    指力所凝聚出的指劲,仿佛一道道强光,裂苍穹而出,震苍生而鸣。

    这是怎样的指法……

    但凭指劲掠起的指风,就足可穿山裂石,但凭一记指劲,就比剑还利,比刀还锐,比神锋还神锋,比神奇还神奇,比可怕还要可怕。

    指劲飞袭他们七人。

    避不开,闪不及,躲不掉,这样的指劲更叫他们无从招架,招架不得。七人终于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来自死的恐惧。

    他们七人不能死,他们一死联军必然瓦解!

    寇仲一声暴喝,从天降至,身随刀走,力贯刀身,一刀化作黄虹,迎上一记指劲。

    徐子陵闪电抢出,人影急掠,人剑合一;出手时间、角度、速度,均是精采绝伦,剑化长芒,剑气朝另一记指劲劫去。

    梵清惠一声不响的也同样挥剑援去,剑尖颤震,似圆欲方,去势凌厉无匹,人和剑予人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浑然天成。

    而余下四记指劲……

    宁道奇募地挺直仙骨,真气运转全身,袍袖无风自动,须眉瞩张,形态变得威猛无匹,毕玄与宁道奇相比毫不逊色,全身功力灌入双手。两人寓快于慢,拳掌无巧若拙,面对如此至利、至锐、至绝的指劲已无需任何招法,只可以力硬撼。

    五人同时出手,气灌全身,力集一处。

    “轰!”

    劲风横流四溢,天地之气也为之一荡。

    五人各自皆被指劲震开,刀鸣剑颤间,五人双手全已麻木,寇、徐二人更是痛得闷哼一声,两人抚臂踉跄,退出数步。

    另外七人则惊魂未定,犹有余悸。

    他们凝目望去,远处已是伏尸一地,而那人仍在杀人。

    他出掌,掌势无所不包,无所不具,繁如星斗,变化万千。

    他运气,一切武功招式,一切兵刃锐器,皆半途转折,绕身疾走,碰之不能,触及不得。

    他每个动作都仿佛随手而出,随心所为,一招一式间,皆是即兴佳作,功至化境,武至极峰。举止身姿,均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仙逸绝俗!

    无论是谁在他跟前都羸弱如孩童,没有丝毫还手之力,谁人都在他手中活不过一招。

    人影横飞纵掠,落下的人不再是人。

    掌风触之既伤,掌劲挨之立死,掌力直接尸骨无存。

    宫道长街,血雨飘落,血雾弥漫。

    见着眼前如此一幕,想起鲁师曾一脸肃容的叮嘱:日后无论发生何时,切记不可与那人为敌,无论如何都不能与之为敌。

    徐子陵如今可谓十分确定魔头的身份了,正当他想把这個‘秘密’大声说出来时,却听得有人大喝道:“住手!所有人全部住手!”

    怒喝声遥遥传来,从玄武门外。

    停手了,任意罢手,其他人也逃一般退开,然后循声寻去,一对铁骑从玄武门涌进。

    气象万千。

    当所有人见着那一队铁骑时,脸上登时露出比不可思议,还要不可置信的表情。

    一队铁骑不过只有区区十八人……

    但是,他们披着寒衣,身着银甲,腰佩弯刀,脸带面罩,头蒙黑巾,只露双眼,他们脚踏马靴,每一个都背负强弓,每一个都手持一杆红缨银枪。

    没人见过这十八人,天下间甚少有活人见过他们,但纵然不曾见过这十八人,却也能认出他们,因为他们正是“燕云十八骑”。

    毕玄盯着十八骑,脸色变得十分阴沉,可宁道奇几人见之,无不面露喜色。

    当几位阀主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当他们见之领头的李世民后,更是惊诧不已。

    比之众人众相,寇仲忽感身边的徐子陵竟是身子一软,要不是他眼疾手快扶住了人,徐子陵已然瘫软在了地上。

    寇仲看向徐子陵时,就见他浑身颤栗,脸上苍白毫无血色,双目无神,仿佛七魂六魄有缺。以为是方才受创,令的他连忙运气为其疗伤。

    燕云十八骑所经之处,众人纷纷避让,宫道上留出了一条直通任意的过道。

    李世民携之心腹,长孙无忌、尉迟敬德、李靖和庞玉四人,领着燕云十八骑,来到了任意的面前。

五百六十六 一切的真相!

    李世民高踞一匹骏马之上,一手黑鞘弯刀,一手驾驭疆绳,他一身金甲着身,腰上还悬挂宝剑,配合十八骑一身银甲跟随,尊显身贵,

    直可谓威风八面。

    他极目四顾,气骄志满,眼中的得意与神气,根本无法掩饰,谁都能瞧出来。

    在燕云十八骑‘前呼后拥’中,在天下人惊羡惊惧的眼神中,他终于来到了任意面前。

    燕云十八骑翻身下马,一气呵成!

    李世民向身后异之一眼,既收回目光,

    继续高踞马上,瞰视道:“任兄,咱们又见面了!”

    任意点点头道:“对啊,又见面了!”

    李世民定睛打量眼前人许久,忽然由衷赞道:“便是此时此刻任兄还能如此从容不迫,世民实在佩服任兄的胆色。”

    任意讶道:“你佩服我的胆色?”

    李世民看着他的惊讶,反而诧异道:“你难道不懂?”

    听到这句自己曾对天下人也说过话,任意忽然笑着摇头道:“我的确不懂!”

    李世民忽然摇头一叹,继而又高举右手,把手中弯刀示于众人眼前,接着只听他厉喝道:“你可知道我手中之物是什么?”

    刀是弯的,

    比一般的刀略弯一些,

    刀鞘漆黑,弯刀好似没甚特别的地方!

    为何?为何燕云十八骑跟随着李世民?

    ‘驱神魔之力,伐天下众生’,

    这一句话在天下间流传了两百多年,而这一句话便是说的一把刀,

    因为这把刀真有“驱使神魔之力,

    讨伐天下之能”。

    当众人见着他手中的弯刀后,终有明悟,那把弯刀是“神刀”,是妙韵“神刀”,也唯有妙韵刀才能号令有神魔之称的燕云十八骑。

    有人嘶声道:“神刀,他手中拿的定是妙韵‘神刀’!”

    躁动、骚动、惊呼,悄然而起。

    各大阀主见到弯刀,目眦尽裂,差点咬破了嘴。

    谁能想到一直不曾出现的李世民,一登场就携之神刀,统领了神魔。

    魔头定死,魔头十死无生,可他们在无争夺天下权柄的机会,且很有可能会在当下被李世民一并铲除。李子通想跑,他至始至终都不敢出手,适前各阀主联合他也不曾动过,此刻他是第一个想跑的人。

    可是安敢动否?

    魔头纵然可怕至极,

    但燕云十八骑多年来的所行所为,更可谓之“兼鬼神莫测之机,而具骇退九天十地神魔之威”。

    荒城如何成为天下第一城,

    突厥为何远迁漠北不敢再犯,高丽又是因何亡国绝户,见之燕云十八骑近在眼前,何人敢动?谁敢乱动?

    李世民盯注着任意,问道:“你现在明白了?”

    任意依旧摇头道:“我还是不懂!”

    李世民扫视四方,再收会视线投注眼前,继而笑了,笑的十分讥诮的道:“他们都已明白了过来,你为何还是不懂?!”

    任意长叹一声,幽幽道:“是你不懂!”

    李世民一愣,转而哈哈大笑道:“无论你想说什么已不重要了,任兄所作所为,与邪魔无异,像你此等恶行,已乃死罪难恕!不过世民敬佩任兄胆色与气魄,你自裁吧!”

    听着他的话,任意十分吃惊的看着他……

    李世民厉声道:“难道任兄非要世民下令将你碎尸万段?”

    话音刚落,从远方一声娇叱道:“快住口,不可动手!”

    语声清脆,是女子的声音,本是悦耳动听的语声,却参杂着既惊又惧的颤音,显得叫人十分不适,仿佛美玉有瑕一般。

    李世民转过头去,一条人影正迅急无比朝这踏空而来。

    她身法甚是玄妙,一掠既是数丈开外,但身形却似有不稳,好像浊气换尽,后气不足。本是倏忽千里的身法轻功,但她一步落下,脚下似是借力不足一般,人几乎就要失足摔倒一样。

    幸好梵清惠双足一点,一跃而起,接住爱徒,再飘然来到李世民的面前。

    此时的师妃暄虽说美貌不减,仍是绝世容颜,纯洁神圣,洁若冰雪,似真似幻,但却狼狈有余;一袭淡青长衫有些许污垢,一首飘云长发汗水浸湿,往日予人那种“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感觉也早已不见。

    她实在过于风尘仆仆、行色匆匆了一些。

    在梵清惠等人吃惊的目光下,更叫他们吃惊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师妃暄对自己师尊不曾见礼,对李世民视若无睹,却对魔头行之稽首之礼,跪拜道:“慈航静斋弟子,师妃暄,拜见君上!”

    异变来的太过,每个人都有些猝不及防,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

    任意奇道:“你知道了?”

    师妃暄不敢昂首,仍是低头道:“一切是我等有眼无珠,是我佛门冒犯君上,一切罪责皆由妃暄承担,请君上宽宏,饶恕我佛门罪责。”

    所有人都看向师妃暄,他们看向她所跪拜的之人,闻之她所述之言,一切的一切,即便他们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他们亦然有些不敢相信。

    任意摇了摇头,没有应她,转而再看向了李世民。

    眼前所发生之事,叫人如何能懂?

    一个称呼,还不足以叫所有人都反应过来,李世民也未想明白,但他的目光已收了回来,仍望着前面,望着那人!

    任意对他道:“你还是不懂?”

    听着如此问话,李世民有些茫然,有些反应不及,也有些口齿不清道:“不……不懂什么?”

    任意笑了笑,道:“伱以刀而示,还问我可知刀是什么,在我看来实在可笑!我自然知道这把刀,因为世间没有比我更清楚这把刀的人。”

    李世民惊诧道:“你知道?既你知道,可你无惧?!”

    任意笑意更浓了,笑意充满着嘲弄,述道:“此刀前身乃战国七雄之一,赵国的铸剑名师徐夫人嫡裔,徐鲁子耗尽毕生精力铸成,刀本取名‘割鹿’,意‘秦失其鹿,天下共逐,唯胜者得鹿而割之’。后得割鹿刀之人,因不喜刀的样貌,便又找人重铸,继而弃用割鹿,改名妙韵!”

    听完,李世民隐有不安,不可置信的问道:“神刀妙韵自晋时至今,已近三百年,可是天下从未有人提及刀名由来,你……你怎会知道?”

    长孙无忌此时发现事情已超乎他们所料,不禁嘶声大吼道:“杀了他,快杀了他。”

    他在对着燕云十八骑下令,然后十八骑忽然一同绰枪,拗杆,振缨,棘刺!

    枪锋映着夕阳,泛着寒光,在光芒闪烁之间,化成一点,宛若星芒;星芒闪忽,十八杆银枪已扎在尉迟敬德、李靖、庞玉,以及长孙无忌身上。

    不等四人最后发出一言、一声,枪身一震,四人如被撕碎的破布,被分成了十八片。

    鲜血激飞,雾一般的血珠四溅,血雾迷住了每个人的眼睛,枪芒惊飞了每个人的魂魄。

    李世民大惊失色的从马上摔落在地,甚至都不知眼前一切因何而起,他刚想举刀下令,却发现有人先他一步。

    一声很是随意,宛若吩咐奴仆、下属般语声,淡淡道:“都退下吧,退回玄武门!”

    燕云十八骑对着一人,齐拜,同应道:“十八骑领命!”

    所有人都呆住了,他们先是吃惊十八骑所行礼之人,再是吃惊十八骑真的听那人之命,他们真的开始退去,翻身上马,策马疾驰,对什么都不予理会,朝着玄武门退了去。

    蹄声渐行渐远,李世民茫然无措,他未曾下令,下令者另有其人,可燕云十八骑却听从命令,已经退去。

    等李世民再看向任意之时,那种眼神就好似一個人忽然看见一件自己无法理解的事情一样。

    而在场众人,除了唯数几人外,都与他一般无二!

    任意道:“我未曾与人说过妙韵之名的由来,自然天下间就没人知晓这段故事。”

    李世民仍是未懂道:“你不说,天下就无人知晓?”

    任意颔首,油然道:“你领着燕云十八骑,威风凛凛的来到我面前,可你未曾下令,他们却先行下马,你未曾下令,他们却出手杀人,你可知是为什么?”

    李世民摇头,但此刻他脸上已开始渐渐失去血色。

    任意微笑道:“因为我站着,他们自然就不敢高踞马上,因为有人对我无礼,他们便要杀了对我无礼之人。”

    李世民瞪大着眼道:“无忌四人之所以被杀,是因为他们对你无礼?”

    任意点头道:“其实你本也该死,但他们倒是有些机智,知晓我还不想叫你死,所以你还活着!”

    李世民惊颤道:“你不想叫我死,所以我才活着!你……你……你到底是谁?”

    事已至此,众人怎能不把魔头联想到那一位?可是纵有此念想,却也无一人敢去相信,相信他能活到现在,他能活至今时,他就是昔年天下人人谈之色变,人人闻之胆寒的天君!

    天上地下,古今往来,独一无二的天君!

    任意伸手一引,妙韵刀就已来到他的掌中。

    李世民失刀,不由得大惊,可还不等他做出任何动作,就先只听“呛”地一声,刀光忽泄,刀锋忽展,刀竟被拔了出来!

    刀被拔出了,这是世人第一次见着这把刀的全貌,便是梵清惠、宁道奇、道信、智慧、帝心、嘉祥几人也不曾见过那把弯刀的全貌。

    刀身银白,透着银色光辉,亮如一泓秋水,刀锋薄如蝉翼,刀身略短、略弯,有着曼妙的曲线,弯刀犹如一轮弦月,泛着淡淡蟾光,闪烁妖诡刀芒。

    弯刀在轻鸣,在轻颤,仿佛一佳人,一红颜,正在如诉如慕。

    一只手,轻抚着刀锋,既如情人的手一般,刀已不再轻鸣,不再轻颤!

    任意对着李世民微笑道:“弦音剑,妙韵刀,剑有弦音,刀有妙韵!我之所以取名为妙韵,也是我先有弦音剑的原因。”

    李世民脸色惨变,嘶声问道:“你,你说妙韵是你取名?”

    任意点点头,笑道:“我所述那个得之割鹿刀的人便是我,我腰间的剑既名弦音剑!”

    李世民突然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般,软在了地上。

    一切都联系在一起了,一切的一切都串联了起来……

    燕云十八骑为何会听命于他,他手中明明无刀,明明刀在我手,可他无刀又如何号令神魔?

    因为他本是刀的主人!

    燕云十八骑之所以能听命于妙韵刀,其原因只因刀的主人乃是天君,无刀亦能号令神魔之人,唯有天君一人也!

    他是天君,他是那位翻手覆灭北秦百万大军,屠尽司马皇族,杀尽世家门阀,超然皇权之上的天君。

    一种几乎接近敬畏的恐惧。

    一种凡人只有在面对神鬼时才会产生的敬畏。

    这种敬畏也唯有面对鬼神,面对天君才会出现!

    每个人都是如此,每个人都已知他是谁了。

    宁道奇就好似在这瞬间就苍老了许多,他幽幽长叹道:“错了,我等皆是错了。”

    任意看着他,淡淡道:“可惜已来不及了。”

    师妃暄终于抬起了头,美目深注,从未有过的娇弱,从未有过得我见犹怜。

    宁道奇用嘶哑的声音,开口问道:“君上对于自己的身份,从未有过隐瞒,自你初现江湖时,便叫天下人都知晓了你的名讳。天君任意,天君任意,可惜是我等眼拙,没识君慧眼!”

    任意微笑道:“所以我才有言,尔等朽木不雕。”

    宁道奇深深的点点头,随而定睛深注,动情动意道:“若是此刻我等愿意甘心拜服,君上可否宽恕我等?”

    任意哑然失笑的摇了摇头。

    他就轻轻的摇了摇头,却叫所有人有感无力,有感绝望!

    这时,徐子陵不知哪来的勇气,竟从深深的绝望中站起身来,大喝道:“为何不肯放过我们?已甘愿拜服,你为何还不能就此离去?难道你非要杀尽我等才肯罢休?”

    任意目光一转。

    当徐子陵见着那人的眼睛,立即就失去了全部的勇气。

    任意淡淡道:“无论何人,皆是第一次活着,所以人活着本来就很笨拙。但无论是谁,命都只有一条,所以笨拙的活着就该更加小心翼翼。为何要齐聚于此,为何定要除我,为何不再小心一些?杀人者,恒被杀之,任某早先有言,无论是谁,无论多少人想要杀我,我都不会介意,亦是死之无怨;自然,我若要屠尽尔等,怎会听取尔等的祈怜?”

    “阿弥陀佛!”

    梵清惠口宣佛号,道:“既行之孽事,自当受之其厄。贫尼如今也想见见天君的神刀,请君上出刀吧!”

    任意赞叹道:“不错,有几分气度,但我的刀,你等愚才如何能见?”

    说完,他对着人,随手一挥。

    刀光飞起!

    刀锋甚轻,刀光亦柔,轻得就像一阵微风,柔得就像一抹月色,刀光一起,刀就不见了。

    没有人能看得出这一刀的变化,也没有人能看得见弯刀!

    当年霸刀岳山的刀法之快,刀法之奇,刀法之绝,当世无双;可后来天刀宋缺已叫人明白,什么当世无双,什么之快、之奇、之绝,其实都算不得什么。

    但此刻,众人才终于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神刀”,什么是天君手中的“神刀”!

    夕阳漫天,圆月升起!

    夕阳仍在,为何圆月会起?

    弯弯的刀,弯弯的刀光,弯弯的刀光化作一抹弧光,如一轮圆月,亦如一位绝代佳人的纤腰,轻盈若诗,悠美如梦!

    弧光弯弯的一转,削了过去。

    刀光一闪而没,只余些许风情,些许惊艳,便消失不见。

    所有光芒都消失了,所有人的声音都止住了,所有人的动作也同样停下,天地间忽然如死一般沉寂。

    任意只劈出了一刀,谁也没见着这一刀!

    梵清惠动也未动的站在远处,整个人都仿佛被定住了一般,谁也不知发生了什么,然后一记刀痕忽然出现在她脸上。

    自额顶而下,至咽喉锁骨……

    下一瞬间,人一分为二,左右分开,变成了两片。

第五百六七章 逐月一刀,红尘一刀

    他只是轻轻的一刀,轻的就好似挥了挥衣袖,好似展了展衣尘,谁也瞧不出他有多费力。然而就是这样轻轻一刀,却叫梵清惠无法抵御,更是无法反应。

    梵清惠既为慈航静斋斋主,又是成名已久当世武功最强者其中一位,却是如此简单,如此轻易的毙命刀下。

    仅是一刀,一刀中分,一刀两爿。

    没有人喝彩,没有人惊叹,因为每个人都只觉手脚冰冷,每个人都身冒冷汗。

    面对一个不可力敌的人,一把完全看不见的刀该如何?

    好像只能退,似乎没有第二条路可选!

    道信不想死,所以他唯有一退,可是他刚一退,圆月亦现,刀光立起!

    弯刀一展,圆月就升了起来。

    刀光已至,一闪倏没。

    道信动也未动的站在原处,一缕血线从他咽喉处开始渐渐清晰,然后人头滚落。

    滚落的人头就在智慧身前,离他不过一丈,瞪着眼睛,‘注视’着他……

    智慧虽已断了一指,却也只断一指,他仍有反击的余力;既然退也是死,不退也是一死,那他只能拼着一死搏出一线生机。

    他把一身真气推高至巅峰,真气再运于掌中,可是他掌势刚成,在掌法未出的时候,刀光却先找到了他。

    世间怎会又如此快的刀法,明明那么轻,那么柔的刀,为何会来势会如此之快?!

    这一刀自远及近,后发而先至,来势甚疾,去势甚远,竟比世间所有刀法还要快上十倍,悠远的刀光来到了近前,在咽喉处,微微一闪,飞逸而去。

    逐月一刀,几近逐月!

    劲气忽起,帝心以智慧行功运气应刀之际,终于寻到一隙时机,他大圆满杖全力施展,铺天盖地的从后攻至。

    嘉祥如影附形的贴身追来,近百年的功力汇聚掌中,右臂虽废却左掌直击,接著掌化为拳,拳变一指,一指点向刀锋。

    两人联手已不是初战时的方兴未艾,留之后招,两人合击已是拿命以搏,全力出手。

    但仍是一刀,根本没有第二刀。

    刀光掠起时,腾出一道动人的弧度,一种动人心魄的,叫人一见钟情,一见难忘的弧度。

    多么美的一刀……

    那一逝的绚丽,一抹的风情,一霎的曼妙,一闪的惊艳,仿佛超越了世间一切的神奇,已将世间所有美丽都溶于一刀,亦将世间所有可怕都集于一刀。

    凝聚世间一切美好的刀光,竟尽是死机,死机自刀锋带起,溶进了刀色当中。

    帝心和嘉祥脸上忽然露出种恐惧之极的表情,他们人虽活着,但死意陡生!

    招已成,招未落,招先死;他们的武功招法,招法中的变化,招法中的力量,全先死去。超越了世间一切的神奇一刀,也杀死了世间一切神奇的力量。

    这一刀绝美,绝艳,绝命,绝去一切生机。

    红尘一刀,化万物为之寂灭!

    刀光又是一闪,疾地收回,消失不见。

    帝心和嘉祥在刀光消失后,身形就顿住了。他二人未曾倒下,他二人身上不见任何伤痕,但他二人的呼吸已止,心跳已停,他二人已死。

    两人的神情仍凝结在脸上,那种恐惧之极的表情!

    任意的手抚在刀身,亦如一情人的手,抚在佳人的纤腰。

    一滴血正从刀锋缓缓划落,漾起一凄美的颜色,像落花一般无依……

    骤然间,刀开始轻颤,剑开始微鸣,枪开始震动,所有的兵刃,所有人的兵器,皆在轻颤、微鸣、震动。

    如此离奇的一幕,叫人见之悚怯,可当他们瞧见那把唯一不曾颤鸣震动的弯刀后,每个人都惊骇欲绝。

    是什么样的人才能使出那样的刀法!

    那把弯刀究竟是怎样的一把刀!

    妙韵刀是神刀还是魔刀!

    为何一把刀竟可叫万刃悲鸣,叫万兵颤栗!

    任意环顾扫视,目之所及,皆是一片惊惶惊恐,失措无助之人。

    看着众生众相,看着众人,任意缓缓说道:“一起出手吧,虽无活路,但也比等死要好!”

    没有一人敢出手,没有一人敢上前,每个人都在后退,不由自主,情难自己;当知道魔头既是天君、任意正是任意,当见着那样的刀法,那样的弯刀后,所有人都没了反击的勇气。

    “人多势众,势大力强”这句话显然已失去了功效,在天君面前,妙韵刀下,人变得微末,命变得卑微。

    任意微微一笑,一步纵出,身形霎时闪逝,一隐一现,如神逸鬼遁般出现在众人面前,出手掣出了妙韵刀,挥刀一落。

    圆月再起,刀光再飞!

    刀光绰约,是一抹夕晖,是一场血雨。

    一刀形神俱灭,一刀人首分离。

    弯刀自人林中切入、破入、削入、刺入、割入,身形迸裂,生命溃散,鲜血飞溅!他出手快慢不定,时疾时缓,可他挥刀宛如作画,他落刀宛如谱曲,他的手握着刀,就像执笔抚琴一般。

    谱出的是惊魂之曲,画出的是炼狱之图。

    哭声、叫声、吼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又在刀光过后,霎时全息。

    每个人都在逃,但是没人能躲过飞来的刀光。

    扫、劈、拨、削、掠、奈、斩、突,刀中八法被绎出极致,绎之绝伦,绎之至臻。

    刀光越来越快,也越来越近,跑已来不及,他们只能‘飞’!

    李子通大叫一声,飞旋打出数十记暗器,同时间他的人也纵身而起,一跃来到三丈高空。于空中,他忍不住回头,一回首就看见了刀光。

    刀光飞来,圆月闪现,李子通死!

    刀光美丽而飘忽,带着无限风情,轻轻的一绞,人分尸两段。

    血漫长空,尸落坠地。

    没人可退,无人可逃,谁敢退谁就先见到刀光,谁敢逃谁就先死于刀下;伐之人林中,浸之红艳里,舞之生死间。

    谁也活不过他一刀,谁也见不着他第二刀。

    李子通死了!见之他的死,宇文化及遍体生寒,他虽带着宇文无敌和宇文成都,还有族中两百余好手团团护卫,但他的感觉便像是赤裸的一人,无所依靠,无所仰仗,生不由我,死不在己。

    其他几位何不如此?!

    天色渐深,恐惧也越来越深,血气愈浓,死意也愈来愈浓。

    夕阳尽去,终于有人开始反击!

第五百六八章 落星一刀,乾坤一刀

    最先反击的是尤楚红,她乃独孤阀第一高手,已八十高龄,本是风烛老人何必还如此惜命,何况逃也是死,等也亦死,为何不反击?

    既如天君所言那般:虽无活路,但也比等死要好!

    尤楚红六十岁时弃剑用杖,自创披风杖法,此刻她领着三十三名亲自训练出来的剑手,向着那人合击而去。

    她纵身掠起,凌空下击,碧玉杖施以披风杖法,招式刚柔兼备,每一招每一式都隐含鞭、剑、刀、棍、矛等各类兵器之变化。

    碧玉杖发出了尖啸,似龙吟,似虎啸,一霎眼已是七杖过后,可是她每一杖都是空幻,始终不能碰触那人半片衣角。

    七杖落空,尤楚红怔了怔,失惊当场!

    她身前身后,左右四方,方圆十丈内竟无一人直立!她身周竟已无活人,三十三名她亲自训练出来的剑手全倒在地上,每个人咽喉上都有一道血痕,那是一记刀痕!

    尤楚红浑身冰凉,等她抬起头来就看见,那个她不可触及的人,就站在她身前,她看着他的脸,然后就看见了……

    他眼神很轻,轻的就像看不起天下众生。

    他笑容很淡,淡的就像对世人充满嘲弄!

    他轻视天下,他嘲弄世人,见着那样的眼神,见着那样的笑意,接着就是一片刀光……

    刀光过后,世间化为混沌,意识悄然而止。

    尤楚红随她三十三名剑手之后,也一起倒在了地上,失去了生机。

    宫道忽尔停顿,战场鸦雀无声。

    尸积如土,血流成河,尸土血河间还立着一人;他的衣衫依旧一尘不染,他的脸依旧那样的温和、平静,他的风神、他的神情、他脸上的笑意依旧没有什么变化,但他已叫人不敢直视。

    超然众生上,不属凡尘间,掌尽天下势,何来这般人!

    当众人亲眼见证,亲身体会后,他们终于明白那个流传了近三百年,如神话传说般的天君,究竟是何等的存在,又有着何等威势?!

    任意看向仍站定未动的‘两大宗师’,一边踱步前行,一边曼声缓道:“那时的天下,有个孙恩,有个向雨田,有个慕清流,而今这天下却是什么‘三大宗师’。”

    不是讥讽,不是嗤笑,只是喟叹……

    两大宗师不曾再动是因为他们比其他人更加明白,他们敢动亦然逃不过一死。他们想出手,想求生,他们一直都在寻找出手的时机。

    但天君整个入都仿佛代表了一种近乎天地寰宇的力量,无始无终,浑然无间,又庞大无匹,那是武道极峰,那是非人可抗、非力可衡,那是天人之境。

    任何人在他的弯刀之下,没有了你我之分,没有了卓劣区别,没有了武功高低,再不分贵贱;无论是谁,仅是一刀,只有一刀,妙韵刀下,众生平等!

    事实近在眼前,两大宗师终于看的比旁人更远、更清楚了一些,他二人其实已在等死。

    他二人是在等死,旁人又如何?

    最深的恐惧,最浓的死意,变成了最无畏的勇气,他们抱着死志做出了最后的反击,至可怕之极点,达恐惧之巅峰,仍求一线生机。

    宇文化及带着宇文无敌与宇文成都竟朝天君直面冲击,而窦建德和杜伏威掩到天君的身后,孟海公凌空跃起自上而下,最后独孤峰、刘黑闼分若左右,展开了招法攻势。

    徐子陵正要大声喝止,可是所有人都先看到刀光。

    刀身已红,刀光已艳。

    刀光艳艳,艳艳的刀光掠起时,大地苍穹都好似也失却了颜色。

    刀光像漾映着一条红河,蜿蜒曲折,流动不息;艳艳的刀光,又弯弯的一转,倏地变作一团寒光,光芒蓦然爆开,如红叶缤纷,如星芒闪忽。

    群星飞坠,落叶飘飞。

    然后,接着,八个人一同倒飞,飞出八丈开外,再一同摔落在地,变得一动不动。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人死了还是还活着,没人知晓答案,可答案又随之而来。

    倒地一动不动的八人,突然间全身爆出无数刀痕,鲜血顿时激飞,血液四溅开来,本是完人的八人,忽然间变得人无人形,人无人样,血浸全身。

    死,死,死,死,死,死,死,死!

    这景象凄绝!亦艳绝!甚惊绝!

    又是一刀,又是一招,只在刹瞬之间,八人一同绝生止息。

    刀身更红了,刀色更艳了……

    这瞬间,什么无畏都荡然无存,什么勇气都消失殆尽。

    足未止,步未停,任意缓缓踱步,依旧前行,他又变得漫不经心起来。因为所有人都不再动了,余下三千多人,心火已熄,生念已灭,三千多人皆在等死!

    到底经历怎样的绝望与绝望,才至如斯!

    毕玄看向天君,早前的卓然傲立已不复存在,悠闲自在的神情也消失不见,但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恐惧。他的表情像是经历了狂风骤雨后,所恢复的那种平静,而他的眼神是炽热的,是渴求的,是慕仰的,是神往的。

    宁道奇如风烛残年,迟暮的老人一般,缓缓道:“天师可是死在君上之手?”

    任意走着,说着:“不错。”

    宁道奇最后问出了一个埋藏心底,经数百年仍未解之谜:“可是天师的尸首呢?缥缈一战,君上尚且归来,但天师却无影无踪,连尸首都不曾留下,这又为何?”

    任意道:“他成功了!继广成子之后,孙恩同样破开了天地,不过就在他破空而去时,他死在了我的剑下,所以你们寻不见他的尸首。”

    宁道奇恍然,嘴中喃喃道:“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炼虚合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黄天大法第九重炼心还虚真能合道飞升。”

    任意没在应话,他停下了,可他的刀却不见了。

    弯刀真的不见了,突然间谁也看不见他手中的妙韵刀,刚还明明在他手中,此刻却已然不见,但他的手还是那样握着,仿佛就握着一把刀,一把无形之刀。

    妙韵刀隐没自身,遁入虚无……

    明月未升,此刻正是天地最为昏暗的时候,在这黑暗之中,天地间忽然出现一股无比萧煞悲凉的气息。

    这股气息如一只看不见的手,看不见的山,扼在所有人的咽喉,压在所有人的背上,几近窒息,难以疏解!

    沉闷抑郁,叫人如坠虚空,周身不着边际,一身劲力难施。

    徐子陵双目如血,大喝道:“住手!”

    他一怒喝,立即发动体内反之气,向前急掠;寇仲则跟他错身而过,暗行正之气。两人一静一动,一正一反,一刀一剑,正是契合自然之理。

    二人移形换位,就如幽林鸟飞,碧涧渔跳,发乎于然,浑然一体。

    两人的功力在这股气息的压迫下,竟然爆涨。他们以气御剑,以神御刀,正反交错,一正一逆,刚柔并济又连环不断,刀气剑气相互激荡,形成了一种极可怕的招数,势所无匹!

    但那只手抬起来了。

    任意单手高举,手握无形之刀,一刀挥下。

    没有刀光,刀已绝光,刀已绝影,刀已变成了无形,天地间只有湮灭众生、破碎山河的刀气,天地间只有隶万物于生死之间的刀意。

    一刀神消形灭,徐子陵化作一抹飘红,寇仲变成一片血雨,无形之刀气所经之处,尸骨无存,神形不在,一切都消失不见,只余数十抹飘红,只剩数十片血雨。

    宫道上忽然多了一道裂痕,如沟渠、如天堑,延之远方,直纵三十丈外,蔓上了城墙,没入哨楼。

    突然“轰”的一声巨响,城墙迸裂,崩开一道巨大的口子,土石崩飞,城上哨楼也随之坍毁。

    还活着的人无不目眦欲裂,他们简直惊之所惊,惊之已极,极之以复。

    任意又一刀横扫……

    一刀肃清朗宇,一片方圆神消形灭。

    他手中‘空握’,但擎出的却是天地之力,运的出竟是鬼神之术!

    ------题外话------

    昨天一直在想打斗画面,写了不少,自己复读一遍就忍不住删了又删,跟现在的主角打出个来回我读着都感觉傻,所以昨天真就不知道怎么写下去。

第五百六九章 唐、郑联军

    明月升起,群星璀璨,一轮弦月高挂天际,被群星环绕。

    星光、月光都洒在任意的脸上,他脸上并没什么表情。

    没有满足,没有欢愉,没有自得,没有神气。

    当李世民‘统领’燕云十八骑,手掌妙韵刀时的那种威风八面,不曾出现在他的脸上。

    即便他做的事,比李世民‘统领’十八骑、手掌妙韵刀,还威风十倍,厉害百倍,他也好似没什么可得意与神气的地方。

    仿佛就那么微不足道,就那么不值一晒!

    妙韵刀又出现在他手中,刀身已恢复银白,刀上的血已是滴尽,任意一挥手,弯刀入鞘,随而刀又消失不见。

    宫道上,一地伏尸!

    此次集当世之强手,聚天下之能人的联军,尽数覆灭;什么武道宗师,什么佛门领袖,什么门阀阀主,共计足足万余高手,全死在了他手中。

    也并非全部,至少还有两人还活着。

    任意缓缓走近,停下后,用以些许复杂的眼神,看着前人。

    李世民也看着来人,他眼中的复杂之色,眼中的悔恨之情,已溢于脸上,他用十分不甘的语气问道:“为何?你为何选的是宋家,为何是宋家而不是我李唐?”

    任意悠悠道:“其实你日后成就不凡,说句贤君明皇亦不为过。”

    李世民更加不甘道:“那为何你选择了宋家?”

    任意淡淡道:“看你成就一个大唐王朝,岂有我一手铸成的大宋帝国来的有趣?何况,你李家虽为汉姓却实乃鲜卑裔,促成淝水之战的我,如何能容一胡人为汉帝?”

    李世民点了点头,再没话可讲。他已明白,天君自晋时已存,昔年胡汉之间可谓世仇,即便今时今日,仍不不少汉人对胡人恨之入骨!

    他没话可讲,任意也无话可说,两人擦身而过。

    又一记语声,幽幽来道:“你自裁吧!不过要是没有宋家,或许我也会选你。”

    听到这话,李世民终于笑了,他惨笑一声,腰间宝剑离鞘来到手中,剑锋向自己咽喉割去。

    人倒下了,人也死了,活人还剩一个。

    师妃暄看着任意,看着他缓缓离近,脸上无悲无喜,脸上无色无颜。

    她以为自己也该死了,但她没想到,天君并未看她一眼,仿佛就完全看不见一般,连一言一语也不曾道出。

    两人错了过去……

    师妃暄愣住了,她回身对着远去的人,大声道:“为何不杀我?”

    任意脚下不停,头也不回道:“若有一日,乱世再起,天下间却没了慈航静斋,我岂不是会少些乐趣。你该活着,你该好好活着,或许有一日,慈航静斋的弟子再会遇上天君也不一定!不过帝踏峰我还是会走上一遭,慈航静斋的弟子,我只容一人存活,你便是活着的最佳人选。”

    师妃暄娇躯开始颤抖,浑身冰凉,脸色惨变。

    玄武门成了残垣断壁,三门只留一门完好。

    任意走过断瓦残垣,来到玄武门外,这里燕云十八骑等候他许久了。

    “燕云十八骑拜见君上!”

    异口同声,一同跪拜!

    任意道:“都起来吧。”

    十八人同时起身,接着一人上前一步,大声道:“长安城外,李建成与李元吉,联合洛阳王玄应、王玄恕兄弟二人,集结了八万大军。禀君上,可命我十八骑迎战?”

    任意淡淡道:“去吧,这应该是你等以‘燕云十八骑’之名的最后一战。”

    十八人忽然抬头,眼露惊色,但没人多嘴一问,十八人齐应一声,便上马朝城外疾驰而去。

    白影一闪,赤足的婠婠如月宫仙子般从一座华宫凌空掠出。

    在星月交辉下,一张娇美无匹,容色绝丽的俏脸,正笑意盈盈。腮凝新蕊,鼻腻鹅脂,肖肩细腰,身段曼妙,神态娇媚百端,浑身皓如白玉,飘飘若仙中,人来到了任意身边。

    婠婠直认不讳的道:“你可知道自己在宫道上大发神威后,祝师他们都被吓得不敢再靠近你一步。”

    任意问道:“你却不怕?”

    婠婠美目一眨,嫣然笑道:“我为何要怕你?你是婠婠的情郎,婠婠恨不得每日都缠着你,人家为何要怕你?”

    任意白了她一眼,举步就走。

    “等等人家嘛!”

    这既娇又媚的语气,加之那甜腻的语声,任意都差点打了个寒颤。

    只闻到一阵馨香,一只温软柔滑的手掌已握住了他手,呵气如兰。

    婠婠在他耳边,悄声道:“不喜欢么?”

    任意不应,不响。

    婠婠娇笑道:“婠儿就喜欢见你此时的这个样子,实在有趣。”

    她话刚说完,突然手中一空,身边之人如鬼一般瞬间不见。

    婠婠微微一呆,转而笑骂道:“死任意,说走就走。”

    ……

    李建成发下命令,今夜子时,大军就要进城,除魔头血父仇,还得天下一片清明。

    此时的长安城外,一队一队郑、唐铁骑,潮水般涌过宽大的平原,在南城四十里外,向前缓缓推进。

    一望无边的旗海,在星光月色下飘扬,显得壮观非常。

    李建成、李元吉与王玄应、王玄恕两对兄弟高踞骏马之上,在四人身后是可达志、冯立本等副将,军监。

    此次联合,是他们四人临时预谋,李渊死了,李唐已无唐皇,只要李建成能杀了魔头既可名正言顺登上帝座。

    本来他还忌惮魔头的威势不敢行军入城,成就大业,但王玄应、王玄恕兄弟二人一来,立即告知了他玄武门决战之事。

    此乃千载良机,只要等魔头与群雄两败俱伤,他们八万大军一举入城,到时不仅可以除掉魔头,还能一举灭掉诸侯。

    只要以此为基,唐郑联盟到那时大可一起横扫天下,共享大业!

    不过联盟稳不稳,双方心知肚明。

    双方虽各有算计,但而下目的一致,先杀魔头,再剿诸侯。

    在这静夜下,有序的蹄声,远远传去……

    就在这时,蹄声忽乱,好像有十分急促的蹄声参进了大军之中。

    李建成皱了皱眉,刚要吩咐亲卫前去探查,就听前军来报道:“太子,大军前方来了一支小骑,人数好像只有几十骑。”

    李建成对着左右道:“四弟,玄应兄、玄恕兄,我们一同去看看。”

    ------题外话------

    明天大唐完,还有一点点要交代,明天一定完,不过明天应该开不了新卷,会有一两章日常。

第五百七十章 世间再无十八骑

    听到李建成的话,李元吉等三人均是点点头,各自应了一声。

    四人带着跟随的一众亲卫,策马而出,李建成神色显然并不太好,他双目简直能喷出急怒交集的火来,成事的关键之际,他怎能容许现在谁坏了他的大事。

    他们行至大军前方,急蹄声也越发清晰,只见远远一队小骑正朝着他们大军飞驰。

    夜色下,粗看一眼,真如斥候回报那样,好像的确人数不多只有几十骑的小队样子。

    但离得还是远了一些,小骑没打旗号,瞧之根本不清楚到底是谁的人马,也瞧不清是一支怎样的小队。

    不过这支小骑终究是朝他们奔驰过来,想要弄明白一切,只要等待便是。

    李建成当即厉喝道:“大军停下。”

    一声令下,前军止步,接着旗手立即挥舞令旗,策马向后军高声喧道:“太子有令,停止行军,太子有令,停止行军!大军停止行军!”

    一声声号令下,八万大军逐步停下行阵步伐。

    百丈开外,小骑渐渐清晰起来,极目远望,他们终于看清了人数,小骑根本不是几十人。

    一百丈,他们看到的是十八骑。

    九十丈,他们看到了黑色寒衣。

    八十丈,他们看到了红缨银枪。

    七十丈,他们看到了腰间弯刀。

    五十丈,他们看到了后负强弓。

    四十丈,所有人的脸色大变,已有人开始狂嘶,大吼,惊呼起来。

    “是十八骑,是燕云十八骑,他们……他们来了,他们来了!”

    “是燕云十八骑?!”

    “燕云十八骑来了,快跑!”

    乱了,八万大军只因一个名号,就瞬间陷入一片混乱。

    他们名声太盛,他们名号太显,他们凶名在外,他们威震天下、威慑当世。

    敌人实在太可怕了,因为敌人战无不胜;本要成就大业、成就大事的八万联合大军,壮志未酬就先大难临头,在此时此刻八万大军进入了前所末有的恐慌。

    从极乐之欢到极悲之哀不过瞬间,李建成难以承受这巨大打击,仍是大喊道:“放箭,杀了他们,快放箭杀了他们。”

    根本没人听令行事。

    李元吉拉着李建成,嘶吼道:“大哥,快走。”

    王玄应与王玄恕兄弟两人哪里还顾及的其他,调转马头立时就跑。

    大乱,全军大乱。

    十八骑来了,他们已纵入大军,银枪破空,枪尖急啸,枪头已绽出杀人的枪花;手中银枪扭动、搐动、弹动不已,枪峰连振,枪芒闪忽,十八杆银枪瞬间化作十八条银龙。

    所有兵刃,都不如丈三长的银龙,银龙一动,所有的寒光霎时全被吞没;银龙一闪,身前所有阻挡士卒霎时全部倒下。

    十八个人极肆,十八杆枪极肆,十八匹马极速。

    挡不能一档,阻不能一阻,十八骑纵入军阵,速度未减!

    他们纵入军阵第一时间就开始杀人,二息扫荡阻挡者,三息已杀数百士卒,四息来到李元吉与李建成面前,五息弯刀剁下两人头颅,六息开始追击王玄应和王玄恕,七息追上二人,八息杀尽二人亲卫,九息再斩两颗头颅。

    十息后,十八骑已经全部停下了。

    虽然仅仅过去十息时间,但十八骑已被血气缠满全身,身后也是一片血泊,四颗头颅挂在他们另一侧腰间,本来他们身前、身后、左右、四周,全是人,但此刻所有人都跑了。

    八万大军亡命奔逃,何其壮观!

    燕云十八骑只杀敌人,只杀胡人,唯有敌人与胡人他们才会杀尽、屠尽,所以面对逃去的八万大军,十八骑并未再追击下去。

    等十八骑想回去复命之时,只听语声悠来。

    不见其人,不见其踪,语如空幻,声若玄音:“自今日起,天下再无‘燕云十八骑’,今后的天下将是盛世,天下也无须‘燕云十八骑’的存在。都回去吧,回去过自家的日子,十八骑不用再听从天君号令。”

    十八人翻身落马,单膝行礼,昂首高呼:“君上!”

    语声消散,静夜复静。

    他们真实身份为荒城荒民,只在需要之时才为燕云十八骑。

    可他们祖地本是幽云二州,祖上也为二州汉民。昔年胡人霍乱北方,北方汉民活在胡人蹂虐之下,便是当年天君在幽州、云州两地收留了十八名弃儿、遗孤。

    随后教之艺、授之技,学成以“燕云十八骑”为名,让他们祖上得报胡人之血仇。纵然过去这么多年,后辈子弟亦不曾忘记天君天恩。

    后辈子弟也一直听从父辈叮嘱,愿世代守护荒城,愿世代奉神刀号令。

    但此刻听闻那番话后……

    十八人本如寒星般冷漠无情的眼睛,多了其他的几分色彩。不是喜欢、不是悲情,他们的眼神仿佛就像一个人忽然失去一切,又忽然得到所有。

    是几分惆怅,又是几分洒脱。

    他们久久不曾离开,一直站至月沉、日出时,他们方才重新上马,朝着荒城方向回去。

    ……

    艳阳东升,今日又是一个晴朗日空。

    任意傲立高崖之上,远眺西面正缓缓离开的小队,思飞天外。

    他重生一世,早早就习惯了当下的日子,但真要说来他还是想念那个家。他虽此生五岁就被生父生母送走,再无缘一见,可说双亲已故,但前身的父母却还健在。

    “要是有朝一日真能回去,当他们看见邀月、怜星、四娘、君儿、青青、婠婠、千千几人,也不知会如何?!”

    他喃喃自语,又想到钟灵那丫头,不禁有些头疼起来。

    风声响起,一阵轻风,一条人影。

    “倒是让任兄久后了。”

    任意过回身来,看向燕飞,却发现他变化了许多;依旧浓眉大眼,但他的眼角忽然多出许多条皱纹,略带花白的两鬓更白了一些。

    任意缓缓道:“你时日不多了。”

    燕飞笑道:“对啊,燕某大限将至,不然也不敢来见识任兄的天剑。”

    任意看着他手中的长剑,缓缓道:“也不知你能否像孙恩那样。”

    燕飞摇头道:“燕某不求与‘天师’孙恩那般可以最后破道,只愿得见天君天剑,好叫我死前能知,剑之极限是在何等高度。”

    任意颔首,道:“那就出剑吧。”

    ------题外话------

    下卷风云,不写说英雄了,武功太高,写会写废。

    风云后看成绩,有饭吃我继续写,没的饭吃开新书,新书还没任何准备,但一定不会是武侠。

第五百七一章 临别馈赠

    “呛!”

    蝶恋花出鞘,燕飞持剑遥指……

    他承道家丹道之路,体内已结下金丹,故而虽是肉体凡胎,但经金丹蕴养,方才能活至今时今日。可肉体凡胎仍是肉体凡胎,金丹所蕴含之力终有用尽之日。

    燕飞其实已活不过岁末,

    而后半年日子,他会每日变得更为老迈起来。

    一道剑光掠飞,弦音也出鞘了!

    剑光消散,随之而来的是曼妙而悠扬的金鸣,剑音袅袅,入耳有若音韵伴飞。

    两人都未再言,

    他们几乎是同时出手,一出手人便消失了,

    只留两道剑光,辉煌的剑光与璀璨的剑光,像是无双与绝世,互相碰撞在了一起。

    “叮”地一声轻响,剑锋交击,星火四溅,两道剑光同时消失,而消失的人也忽然出现。

    没有人能看得见他们是如何出剑的,但剑锋交击的这一瞬间,两人所在十丈方圆,坚实的树一颗颗倒下,山上的怪石无不裂开。

    是剑气,溢散的剑气!

    剑气所及,树断成两截,石分开两半。

    人影倏分。

    一人倒掠,

    一人仍是意态悠闲地卓立原地。

    燕飞身形倒飞,

    又如风一般转又折回,

    他的肉体好像如风一般变得没了重量,

    没了实质,剑气催发,剑光再起。

    其剑势,剑气,所凝结出的剑光,如一条江河,剑气也变得好似可以流动起来,一泻而出,澎湃不绝!

    剑光转瞬即至,这一剑非但难以招架,还叫人完全没有避退的可能,就像就将敌手置于急流漩涡当中,没有丝毫的间隙,亦没任何退路。

    另一道剑光冲天而起,剑起时燕飞仿佛看见无数种剑法招式涌入剑身。似在回旋、碰撞、碎裂、融合,然后从剑锋流出……

    仅是一刺,就刺在燕飞的剑锋上。

    剑锋一顿,环绕四周的剑气突然溃散,

    如江河一般的剑光亦如雨点倏地散去。

    谁也无法形容这一刺究竟有多精妙。

    本是极为简单,

    平平无奇的一刺,却犹如神来,

    宛若天授,就像将死物变成活物,不仅是起死回生,还做到了逆转乾坤。

    局势瞬间转变。

    一声宛若空籁一般的轻吟,似幽谷清风、似百鸟齐鸣!

    燕飞双目骤睁,向后飘退,急退。

    就在这时,一道剑光已追来!

    不只是快,不只是奇,不只是绝,亦不只是优美,而是带着三分惊艳,三分潇洒,三分无上,还有一分的不可一世。纵然燕飞一退十丈,但剑光仍闪在他眸子里,寒气一直停落在他咽喉间。

    没人见过这种剑法,此剑之快、之急、之准、之超脱,天地所未见!

    燕飞双目异芒遽盛,他不停在退,全身衣袂飘扬作响,然后剑气斫人,他的眼、耳、口、鼻已渗出血丝。

    在生死的力逼下,燕飞只好施出全身功力,拼出真正的生死。

    没人比他还清楚那一剑的可怕,这一剑的可怕是根本没法应对,无论任何招式面对这一剑都会失了色,变得毫无价值。

    既然破不了,应不下,避不掉,那就接下这一剑。

    他浑身真气爆涨,发出惊天动天的厉叱,从体内金丹中攫取无有穷尽的力量,使其化为己用的真气,夺天地之造化,以至阳至刚之气铸成护体罡风。

    剑终于停下了,就停在他咽喉前。

    任意微微一愣,他也不曾想到会这样局面,

    罡风爆开,人影立闪。

    爆开四泄出去,大树拔根而起,怪石飘飞而去,无论多高之树,多巨之石,都在罡风爆泄下拔起、飘飞。

    燕飞浑身湿透,几近虚脱的差点坐在了地上,他刚想恢复真气再迎对天君天剑,就忽然感觉一股冲霄剑意凝聚在天地之间。

    这股剑意生于天地,起于寰宇,侵于溪谷,盛于山岳,舞于松柏,飘忽自然,剑意充斥着整个天地寰宇内,无处不在,无处不存。

    看向远处正一脸笑意看着自己的天君……

    燕飞彻底呆住了!

    任意一抬手,弦音剑掠起了远近可见,冲破苍穹的剑光。

    天地忽然刹白一片,接着一个惊人的景象,在燕飞面前展现。

    他面色煞地发白,惊骇而全身剧震,在心神震荡间,面对着那面景象,跪了下来。

    剑光冲天而起,伐开了天幕,破开了虚空。

    剑光倏敛,景象消失不见,弦音剑也回到了鞘中。

    这一剑始终不曾落下,任意收回了剑,看了看远处仍跪在地上的燕飞,没再说一句话。转身站在崖边,一步脚踏虚空,瞬间逸去。

    艳阳漫天,春风徐徐。

    不知过去了多久时间,燕飞才缓缓站起了身来,犹如从梦中醒转一般。

    他知道自己本该死去,因为在挡住那一剑后,他已经没有任何反击的能力,他更知道,最后一剑为何不曾落下,那只是一個馈赠。

    ……

    七日后,当长安一役的消息传出,天下大震,世人大惊。

    李唐完了,不仅是李唐,刘黑闼、孟海公、窦建德等占据各地的门阀阀主全毙命长安。

    谁能想到,昔年的天君竟还活于世?昔年的天君既是而今的魔头?!

    无论天下人信不信,消息传出后,荒民就先欣喜如狂起来,整个荒城随着天君存世的消息,气氛炽热,荒城本是因天君而建成,如今知晓那位神仙人物在世,如何不叫整个荒城为之发狂!

    亦是借此机会,宋家发兵北上,他们所经之处,几乎无任何抵抗,仅五日就占据江淮、江浙、江西、江南等地,十日已收复洛阳,二十日再将河内归于中原。

    自然在此途中,世家与佛门遭逢大难。

    废佛教,拆庙宇,拿天下僧人为劳力;收回世家食邑,缴藏书典籍,但凡遇着抗拒者,一律杀之而行。

    纵然如此,世家佛门也不敢起兵作反,因有先例。

    赵郡李氏就因整个氏族对抗宋家之举,遭一日灭门。这也叫陇西李氏、博陵崔氏、清河崔氏、范阳卢氏、荥阳郑氏、太原王氏等世家再不敢生任何反念。

    而也因赵郡李氏灭门之事,叫世家也皆相信天君仍存于世的事实,唯有那位天君才能叫赵郡李氏一日消失。

    等诸事定当,时间来到了年岁。

第五百七二章 再无一会

    冷风如刀,万里飘雪。

    今岁的南方各地,均罕见的飘起大雪。

    一艘风帆正行于秦淮河上,任意站在船头,轻裘覆身,白袂微扬。

    虽在秦淮河上,但往昔的建安早更名金陵,金陵少见的雪景,今年却是难得一见。已至岁末日落之后,河道两岸仍是辉煌的灯火,繁华的盛景。

    瞧着两岸盛景,叫任意也不禁有感,自己似乎回到了那时的建安城。

    一声幽幽叹息自身后响起,婠婠俏生生立于他的身后,娇叹道:“我圣门弟子几十年来都想击溃与慈航静斋为首的武林正道,从而振兴圣门。婠婠从未想过,圣门弟子几十年来的辛苦,今日竟能如此轻易就达成了。”

    任意笑道:“若觉得太简单了一些,我倒可以帮婠儿杀了你师尊与石之轩两人,他二人一死,你圣门必会大乱。”

    婠婠风情万种的白了他一眼,双目射出凄迷之色道:“人家只是感叹一切实在太顺利,太轻松了一些,可不许你再作怪。如今婠儿真正放下一切包袱,轻松自在,要是你还作怪,婠儿也与你没完!你不是说回家么,咱们几时回去?”

    任意回头,看着她娇艳如花的俏脸,道:“宋缺有邀,见上一面咱就回家,我怎看你好似有些心急的样子?”

    婠婠眨动着如星辉般的眸子,嫣然道:“婠儿只是好奇那里是个如何神奇的地方!”

    任意又回过身,轻叹道:“神奇是神奇,但再神奇也只是家,家里还有几个大麻烦。”

    婠婠“扑哧”一声,娇笑道:“任郎还不知该如何与几位姐姐交代么?要不……”

    她话语微微一顿,星眸转动,露出一个狡黠的表情道:“要不咱们不回去了,人家既是你的女人,自然会如妻子般好好爱着你,此生与你形影相守,有婠儿陪着你还不够么?”

    听完她的话,任意不响,不应,突然一句话也不说了。

    半晌无言,见他这装聋作哑的模样,婠婠嗔哼一声道:“祝师果然说的没错,天下男人都是一般模样,连天君也不例外!”

    说完盈腰一扭,倩影一转,步进舱内。

    任意喃喃道:“要不要杀了祝玉妍那个多舌妇?”

    风帆停下了,泊在淮水北岸的码头,码头上没有寻常百姓,只有驻守码头的宋军肃立致敬,立于风雪中,似乎恭候大驾多事。

    任意向后瞥了一眼,见舱内没有动静,便独自下了船。

    而宋智也立于风雪中,等见着来人,微行一礼道:“劳君上远行,宋智罪过。”

    任意微笑道:“你已是楚王,无须再对我以尊称相待,唤我表字吧。不过我也没想到,宋缺竟会封他几个兄弟为王,还以楚、魏、赵为号。”

    宋智摇头,苦笑道:“族中几位兄弟也多有推脱,但皇上仍坚持己见,楚王之尊称,宋智实在愧受了。”

    任意摇头道:“宋家人丁稀薄,也没甚大不了的地方,咱们该入宫了,劳烦楚王为我领路。”

    宋智退一步道:“不敢,君……衡之请。”

    任意颔首,随他一起登上早已备好的马车,随着车轮滚动,一队人马朝着金陵皇宫而去。

    转入街道,街道上挤满狂喜的百姓,对着行来的马车翘首以待,等见着马车后,任意已听得鞭炮声震耳欲聋,仿佛是对他的欢呼。

    其实他也算的出自金陵,毕竟他那时在建安可住过不少年时间。

    欢乐的景像看得宋智心生感触,忍不住喟叹道:“便是皇上入金陵时,百姓也不至于此。”

    任意道:“再如何我也迟早要走。”

    宋智沉默了,因为他不知该如何接话。

    一路无话,马车踏上宫道已入皇宫,入宫按礼法本不该行车,但今日特例,马车行驶宫道上,终在议政殿前停下。

    下车,宋智请人入殿,随后便自行离开。

    议政殿内,宋缺独坐大殿上座,正处理由各地送来堆积如山的案迹文件,见到来人,抬头笑语道:“朕本打算亲自迎接你的,可实在脱不了身。“

    殿内已备座,上好了香茗与糕点。

    任意在下首位坐下后,端起茶碗,小啜一口,缓缓道:“你要不差人来帝踏峰寻我,怕是我已经回家去了。”

    宋缺吐出口气,伸了伸身子,从山案中站了起来。

    两鬓添霜,没显老态,一身黄袍更添几分皇族气派,若说他以前是一个令人望而生畏,高不可攀的门阀阀主,武道宗师的话,那现在的他已亲和不少,再没有顶尖高手的醉人风范。

    宋缺从上座走了下来,也在下首与任意相视落坐,亦然端起茶碗,呷一口后,叹道:“你比朕逍遥潇洒多了,看见那些奏章,朕真有些后悔起来。”

    任意淡淡一笑,随而说道:“大可交予那小子打理。”

    宋缺摇头失笑道:“怎敢轻易放手予他,因为你,这江山朕虽得来容易,可守护它朕却不敢有半分掉以轻心。”

    任意颔首道:“这是件好事。”

    宋缺也点点头,继而欣然道:“朕打算为你修建庙宇!”

    任意讶道:“为我修建庙宇?”

    宋缺道:“以天君为名,这是汉人亏欠你的。”

    任意盯注着他,问道:“你邀我来就为此事?”

    宋缺摇头,转入正题道:“其实朕不希望天君再失去踪迹。”

    任意诧异道:“难道天君的存在对你宋家还有利不成?”

    宋缺沉吟片刻,幽幽道:“天君超然在皇权之上,宋家已成皇室,与我宋家而言,天君可谓是悬在头上的利剑。”

    任意道:“那你却希望我留下?”

    宋缺忽然郑重道:“可只要天君在世,无论身在桃源还是逍遥世外,天下就乱不起来,我汉人江山亦会永固不倒。”

    任意好笑道:“我可没那闲心。你也想得未免太好了一些,如果你邀我来就为此的话,那我该走了,此一别,应该不会再会!”

    宋缺张了张嘴,又沉默下来。

    人已起身,悠悠远去。

    宋缺没再挽留,看着远去之人,眼若复杂……

    其实他只是心有忧虑,宋家得来的江山,实在太容易了一些,他怕族中子弟以为一切理所应当,也怕自己有所怠慢。

    他怕自己失信于天下,失信于天君,所以他想有个人时刻提醒自己,提醒宋家,这世间仍有一人可随手覆灭宋家一切,这世上扔有人时刻注视这天下。

    ------题外话------

    因为以前资料都没了,临时来的,风云我还没大纲呢,昨天写风云大纲缺了一章,我找机会补上。

    大唐完了,日常章节,不喜可以跳过。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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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2696/ 第一时间欣赏漂泊诸天只求生最新章节! 作者:小刀断情丝所写的《漂泊诸天只求生》为转载作品,漂泊诸天只求生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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