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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刀断情丝     漂泊诸天只求生txt下载     漂泊诸天只求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四二章 妖诡的弯刀

    时至春时,严寒冷风已渐渐尽去。

    暮色苍茫,落日的余辉将洛水映影得多彩而绚丽。

    河水流动,河上正行来一艘两桅风帆……

    寇仲与徐子陵对视一眼,还不等船靠岸便同时运以身法向使来风帆掠去,二人身形飘逸似鬼魅,灵动如飞鸟,仅呼吸之间既落足甲板上。

    “两位还请进来一叙!”

    语声从舱内传来,有人相邀两人亦无须在意什么虚礼,自然的向船舱走去。

    这些时日里,徐子陵一直劝说着寇仲,从小义至大局,从兄弟私情再到天下众生,最后他终是答应了师妃暄的请求。

    只是帮助慈航静斋取出‘邪帝舍利’的请求前,寇仲亦然提出了个自己的要求。他要亲眼见一见那把刀,那把能号令‘神魔’,得之即等同得天下的神刀。

    舱厅内,李世民据桌而坐,桌上摆满酒菜未曾动过,其身后立着李靖、尉迟敬德、长孙无忌、庞玉四位心腹大将。倏地见着来人,李世民起身深深一礼,抱拳道:“世民不宜现身洛阳,未曾迎接,还请寇兄、徐兄恕罪!”

    徐子陵连忙还礼道:“秦王客气了,你身份特殊本不该入城,此间能行船接待我兄弟二人,子陵甚是感动。”

    李世民摇头道:“李世民仍是那时的李世民,徐兄唤世民秦王实在过于生分了些,我三人何不用以往日称呼,这样如何?”

    徐子陵笑道:“敢不从命!”

    李世民同是一笑,引二人入座。

    寇仲自入船舱便一直一言不发,他双目始终注视着李世民,高大魁梧的强健体魄本是让人望之生畏,可眉宇间那种说不清的亲和力,叫人生不出半点讨厌。他仍是那般气度不凡、待人真诚的样子,只是寇仲亦从他眼神中见着似‘藏不住’的欣喜、愉悦。

    李世民迎着锐利的目光,道:“寇兄怎一言不发,可是世民怠慢了?”

    寇仲摆好杯,拿起酒,自斟自饮后淡淡说道:“你很得意!这种得意李兄你想藏也藏不住。”

    李世民一愣,随之坦诚的笑道:“寇兄说的不错,此时的李世民的确可说是‘意气风发’,即便我知自己高兴的还不是时候,却仍难以仰制心中振奋。”

    此番三人虽是同行,但其目的却并不一样,寇仲是要亲眼见一见‘神刀’妙韵好叫自己死心,而李世民不久后则是要成为那把神刀的真正主人。虽说刀还未得,可若换做是他寇仲也恐怕会高兴的睡不着、掩不住。

    无奈的一叹,寇仲只能苦闷的喝酒,不过见着李小子得意的样子,他还是讽刺道:“若是那把刀真落入李兄手中,世上的确无人可与你相争,但李兄莫要忘了,月前在长安称帝的乃是你父亲李渊,而非你李家二子,秦王李世民。”

    话一出,李世民脸色微变,而其身后的尉迟敬德、长孙无忌等四人也目露凶光瞪了过去。

    寇仲对四人不屑的一笑,旁若无人般的畅饮。

    徐子陵摸了摸鼻子,尴尬的苦笑道:“世民兄勿怪,寇仲他只是……只是有些……”

    李世民摆手制止后言,语气十分真诚的说道:“世民知道仲少你同样胸有豪情壮志,若是没有那魔头出现,仲少定然是我李世民最大的对手,而今我实乃运道罢了。”

    寇仲哼哼了两声,心中倒是痛快了许多,看向他还是道:“刚才虽然是我故意给你添堵,可是我所说却也是事实,世民兄应该比我寇仲更明白什么叫成王败寇,你若不懂把战场搬回长安,纵然你得到神刀又如何?若不走出那一步,一切都将徒劳无功。”

    李世民沉默了,沉默半晌后,双手抱拳,神色郑重道:“多谢仲少提醒,世民明白了。”

    寇仲不应,低头继续喝酒,然后船渐渐停下了。

    ……

    山间廖无人烟,山上亦无声音,原来的这时候是佛寺晚课时间,该有断断续续的钟声与佛音传下,但如今哪里还有钟声、佛音?

    自从那魔头来过这后,山上的净念禅院莫说钟声、佛音,连香客都不曾再踏上山间石阶。

    夕阳尽去,明月未升,大地归于混沌。

    三人走进净念禅院,巨大的广场已有青绿的杂草渗出,往日被辉煌灯火照耀的重重寺院、佛塔钟楼,已变得像一片生人勿进的鬼域。

    寇仲心中忽然涌起无法控制的崇慕之情,那人不将净念禅院所有僧人看在眼里,亦不将整个佛门放在心上;那日,那人潇洒而来,又潇洒而去……

    徐子陵道:“后院有微光。”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道:“我们过去吧。”

    寇仲点点头。

    三人穿过广场,走过大殿,在一处厢房门前停下。

    “三位请进!”清冷的声音甚是轻柔婉转。

    徐子陵推开房门,三人当即就看见一张美的令人窒息的脸。烛火托在师妃暄的掌上,烛光映着她的脸,而她正站在厢房内,似乎已等待他们三人许久。

    李世民行礼道:“见过师姑娘,让你久候了。”

    师妃暄平静道:“秦王无须多礼。”

    徐子陵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久久不能回神,只听寇仲道:“师仙子还是先将神刀拿出来吧,好让我早些见识见识‘神刀’妙韵究竟有何特别之处。”

    他语气颇为轻佻,好像‘对能拿出刀来’一事十分不屑,可语声中那微微颤音也将寇仲当下心境出卖出来。

    师妃暄微微一挪身,既优美又温婉、典雅的伸出一根玉指,玉指指向了桌上道:“刀就在匣中。”

    三人目光投注,见之桌上木匣不禁双瞳紧收,忍不住上前几步……

    木匣并不狭长,反而十分宽厚,细看实在没什么特别之处,但一想到木匣中会是天下人人都想争夺的宝物,三人霎时又觉得木匣有了些许特异、特别之处。

    木匣终归是普通的木匣,无论上看下瞧都是用最普通的楠木而制。

    一只宛如无瑕白玉的手掌抚在匣上,下一瞬间木匣就这么被打开了。

    六目投注!

    是刀,真是刀!

    那是一柄刀,一柄弯如月、弯如眉的刀,刀鞘漆黑,没有任何经人雕刻的纹路,亦没什么镶坠在上的名贵饰品,它很是简单、简洁。

    可是正是如此弯刀,竟透着几分邪异与妖诡。

    它比一般的刀有更深的弧度,它比一般的刀更显短巧,使这样的刀似乎根本无法叫使刀之人用出全力。

    李世民呼吸变得急促,徐子陵目露着不解。

    寇仲眉头紧皱,沉声道:“师仙子现在如何向我证明它就是传说中的妙韵神刀?”

    师妃暄美目往寇仲飘来,于是说道:“要是寻常之物妃暄倒真不好向寇兄证明,但妙韵刀却有着它独特之处。还先请寇兄拿起它来……“

    寇仲盯着匣内弯刀,缓缓探出手去……

    不经意间,他握过去的手,竟显有微微的颤抖!

    刀在手中,拿于半空,置于身前,寇仲再看向了师妃暄,只听她清冷淡然道:“寇兄请拔刀!”

    语一出,寇仲左手紧了紧刀鞘,右手立即握住了刀柄,接着双手微微用力!

    人突然愣住,在其他人疑惑的看向他后,他手上之力再添三分,可弯刀仍是弯刀,弯刀仍是未出,弯刀仍不露锋芒,紧粘刀鞘。

    突听一声大喝,破开了静夜。

    “开!”

    寇仲一手紧握刀鞘,一手紧握刀柄,双足脚下石板迸裂;这一刻,李世民与徐子陵都明白过来,他为了拔刀甚至已使出全力,运出内劲。

    然而,刀呢?

    妙韵刀依旧处于刀鞘之中,仿佛刀与鞘本是一体,不分你我,永远相连。

    寇仲终于收回了内力,放下了刀来;他深深的呼了几口气,不可思议的问道:“为何我会拔不出来?”

    师妃暄美目深注弯刀,平静道:“两位也可来试试,看能否把刀拔出。”

    李世民看了眼徐子陵,在得到对方低头示意后,同样握住了刀鞘,然后……

    他试完,徐子陵又试……

    过得片刻,在三人疑惑不解的目光下,师妃暄幽幽的说道:“刀,自三十年前从邪王手中劫过来后,我门中从未有弟子能拔出它来,不止本门,三十年前出力夺刀的前辈都曾一一尝试,但没人可以拔出弯刀,刀锋始终不曾显露。”

    寇仲吃惊道:“难道它本来就一柄拔不出的刀?”

    师妃暄摇了摇头,道:“据门内典籍记载,两百多年前,在天君把刀交给魔门那任邪帝时,那位邪帝可以拔出刀。”

    徐子陵皱眉问道:“是否可能是拔刀须什么特殊法门?而这种法门正是刀的主人告知了那位邪帝,所以唯他二人才能拔刀,其他人却不行?!”

    师妃暄摇头道:“应该不是。”

    李世民讶道:“师姑娘如何能肯定不是?”

    师妃暄长叹一声,缓缓说道:“因为能拔出刀的那位邪帝乃石之轩的师尊,他在把妙韵刀传给石之轩时就告知过,拔刀并无什么特殊之法,一切皆在妙韵刀自身。”

    话有何意?

    他们不懂,师妃暄也同样不懂,所以根本没有任何解释。

    寇仲抓住重点,最后问道:“那你又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师妃暄苦笑道:“是石之轩曾讲与碧秀心师叔听,而师叔亦同告知了家师此事。”

    ------题外话------

    大唐快完了,下卷说英雄,下下卷风云。

    风云会带人,全部会带,如果书的成绩没有回暖,应该风云就会完结吧,

    下本书不会再写武侠了,我自己写吐了,什么题材没确定好,现在说还早了些。

第五百四三章 帝都长安

    婠婠从袖内探出两条天魔带,向前击出。

    飘如絮,韧如刚,双带倏分,两条天魔带穿空利啸,恰似两条银蛇,漫过长空,

    朝场间之人急速打去,似欲要一阻其人,一挫其锐,一灭其气。

    一只手缓缓抬起,任意抬起了手来,手势柔和,五指优美的左一摆、右一挥,

    宛若分花拂柳……

    “蓬,

    蓬”两声!!

    银蛇就像被捏住了七寸,

    瞬间捏死了一般,然后两道劲力自飘带舒展、延伸,震得婠婠往后滑去,直至三丈外方稳住身形。

    婠婠寒着脸,见任意衣袂未扬,白衣悠然,微笑着候于场中。横他千娇百媚的一眼,俏脸冰雪溶解,大地春回,低骂道:“死任意,也不知让让人家!”

    说着收回飘带,人离地而起,飘然在上,霎时十丈方圆立时劲气陡生,一股由真气所牵引的力场自任意头上罩下,

    一双纤美的玉手化作无数掌影,往下攻去,

    直有排山倒海之势。

    任意手未起,人未摇,身形却开始在变幻。

    身形一退,迅疾如风的掌力登时全空,只做无用之功;身形一晃,飘飘掌劲立即绕之疾走,不沾他半片衣角。这一退一晃间,直可说避尽天下诸般攻招,闪去世间一切追击。

    婠婠真气布慢全身,掌法飘飘,襟带飞扬,每一招皆神奥无方,每一掌亦变化出奇,可她行招出掌从未碰着这人。

    总是慢了一分,总是差之方寸,明明就近在眼前,仅在咫尺,却仿佛远在天边,永远触之不及;所谓一分、方寸,似是无限!

    出手已攻了一百七十八招,还是奈之不何,

    而任意亦然仍那般立于场间,不显骄态,不露傲然,一切都仿佛是如此稀松平常,本该这样。

    婠婠停歇下来,露出一个十分不悦的幽怨表情,摊手道:“不打哩!完全碰不到你这人,越打人家越觉得生气。也不知你这人武功究竟怎么练的,婠婠在任意跟前,就如同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普通常人,孱弱的像个孩童,毫无一丝对你的威胁之力。”

    说完,婠婠如鬼魅的移至任意身边,伸出自己纤美柔腻的手掌,拉着他走到堪堪露出水面的那级石阶,随地坐下。

    在地火之光的照耀下,美得令人透不过气来的婠婠正安坐在任意一旁,低头专心瞧她那对浸入水中,拍打着湖水的玉足;白璧无瑕,不沾半点俗尘。

    任意探手轻抚她乌亮柔软秀发,缓缓道:“以你现在的功力,师妃暄已然不是你对手了。”

    婠婠拿掉他的手,伸了个慵倦的懒腰,尽显动人至极的曲线,展今诱人无比的身段,秀眸嗔怨道:“赢得了她又如何,还不是连碰也碰不着你。”

    任意忍不住在她吹弹得破,如凝脂软玉的脸颊捏一把,好笑道:“为什么要与我对比?”

    婠婠颊之见腆,却不羞赧垂首,反而呆望着他,凝视许久;一对美眸渐渐挥发慑人的异彩,突然“扑哧”一声娇笑。

    她神情又娇又媚道:“的确比不了,古之已找不上与你一比之人,也不知往后是否有人可和任意比上一比。”

    任意笑了笑,目光微移,转头眺望远处正与魔龙在湖水中嬉戏的貂儿,轻声道:“该离开了。”

    婠婠微怔,接着立即欣喜道:“任意可算准备叫天下人骇破胆了么?!”

    话音刚落,一阵香风已从身边掠过,远远还听着:“婠婠这就去叫祝师。”

    任意缓缓起身,对着远处轻喝道:“回来!”

    语声掠出千丈,响彻十里方圆,坐上龙头的闪电貂立有感应,登时“吱吱”的叫起,叫停水中邀游的魔龙,指挥它向岸上石阶游去。

    过得片刻,魔龙游回岸上,攀上石阶,貂儿一跃而下,回到任意肩头。

    魔龙彷似感到自己‘伙伴’的主人,有要带‘伙伴’离去之意念,竟对着任意不断发出悲鸣,对着貂儿露出依依不舍,以及几分恳求的情意。

    貂儿趴在任意肩头见之一幕,当即挺直圆胖的身子,对巨兽大声“呵斥”,那模样犹似志向高远的‘丈夫’在训斥家中一点也不知事的‘娇妻’。

    ……

    客岁,唐国公李渊于晋阳起兵,于秋末占据长安,随后早历史六年拥立幼童代王杨侑为帝,改年号大业为义宁;于此,李渊自任丞相,进封唐王。

    仍是客岁去年,宇文化及在江都杀杨广,后于十一月自行称帝,国号许。因是如此,方令李渊学之效仿,在本年开春之时,迫隋恭帝禅位,正式称帝,国号为唐,立都长安。

    长安自周、秦、汉、晋,等数个王朝均建都于此,其位于关中平原渭河的南岸,灞河以西;处山岭界划出的大片沃原上,群山环绕,八水围流。

    正因长安地势极佳,是以方被历代君主垂青。

    如今古都洛阳已尽萧瑟,反观长安似乎更添了几分繁荣盛况。街上车水马龙,行人如鲫,各种行业店铺,临街而设,旅客不知几何,酒楼食肆亦不在少数。

    徐子陵踏足长安朱雀大街上,直被眼前这帝皇霸主气象的都城所震慑,长叹而言道:“要是那魔头真会为‘邪帝舍利’来到长安的话,又不知此间繁华最后会剩余几分。”

    寇仲幽幽道:“即便他不会来长安,我们想要开启宝库怕也依旧很不容易。”

    两人一入城就察觉城内已有不知多少势力了,这些人自然是因他二人而来的,从燕云十八骑亡国绝户高丽后,各方势力怎能还坐得住。

    如今天下但凡有野心之辈,无不想从寇仲与徐子陵身上得到宝库的秘密,不过也正是两人处于众矢之中,导致各方势力亦然各自堤防,绝不轻易动手招置瞩目。

    徐子陵忽然低声说道:“我们几时动手?”

    寇仲无所谓的应道:“等我二人摆脱了暗中眼线再说吧,就这样去开启宝库,只怕我二人刚开完宝库就会被无数人给乱刀分尸。”

    徐子陵微微点头,见他这种态度,意有所指道:“那日我真怕你动手夺刀。”

    这话一处,寇仲一下就苦着脸,苦笑低声道:“子陵以为我不想么?要不是瞧见了宁道奇,我又怎能忍住!那师娘们果然小心,一点也不给我寇仲留下机会。”

    瞧见他长吁短叹的样子,徐子陵有点想笑,但又忍不住想出声安慰几句。却在这时,他突然像是被人施了定身咒般,瞬间呆滞在了原地。

    看到徐子陵顿住了脚步,寇仲也停了下来,然后顺着他呆滞的目光,寻之望去……

    亦是一瞬间,寇仲同样呆滞住了!

    他们想过那人会来,但绝没想到他会这样的出现;很是意外,很是始料未及,可细细思索片刻,好像也没什么‘大惊小怪’。

第五百四四章 进宫面圣

    此人身材修长,一袭白衣无垢,一首白发胜雪,尤现瞩目。略有苍白的脸上有双极为明亮的眼睛,眼神平淡无任何波澜,仿佛在漠视着身边的一切事物,溢出几分冷意微微上扬的嘴角,不笑时也似有三分笑意,步履缓慢无力,看似一副漫不经心随随便便的样子。

    神情虽显得懒散,却自那种懒散中透出一股极致的从容,正是这么一个毫无气力,随随便便的人,令世人惊惶,令江湖骇然,令见之所有人震惊。

    忽地一声娇呼:“任意你等等!”

    语声清脆又娇媚,甚是婉转悦耳,好听之极。

    只见一条人影,自漫天璀璨下来到那人身边,她衣抉飘飘,宛如乘风,她长发如云,风姿绰约,在见着她的容貌的一刹那间,所有的人不但顿足,几乎连呼吸也已停住。

    乌黑柔顺的秀发衬着一双灵动却又妖媚的星眸,俏脸不施粉黛,可花容秀丽无伦肤如凝脂,吹弹可破,腰束绢带,不盈一握。素衣赤足的她,可说在举手投足间已风情无限的同时,还显尽了她热情奔放的性子,娇媚至极的神态,以及曼妙动人的身姿。

    “为何不等婠儿?”

    婠婠容貌美艳无伦,说话时其神色之中透着三分薄怒,三分嗔怨,更有四分如小女子般黏人的娇气。一个呼叱群豪的阴癸派妖女,就这霎时之间变成了忸怩作态的小女子,但亦在这瞬息间,她微一凝眸,脸上便如罩了一层寒霜,杀机大现的瞪向四周。

    酒楼上,食肆中,街道两边,众人纷纷回头,收回目光,收敛心神。

    婠婠收回杀机冷霜,恢复风情的“扑哧”一笑道:“借你的威名,婠婠也知道了仗势欺人的乐趣哩!”

    任意摇头轻叹,不予理会,继续悠然前行。

    婠婠贴了上去,一只玉臂挽住了这人背负在身后的手,仍是幽怨的重复道:“为何不等我?”

    由着她挽住右手,任意似是无奈的道:“我以为你随你祝师去了。”

    婠婠娇媚的白他一眼,缓缓道:“我已说过,今后婠婠便是你任意的女人。你要去哪,婠婠自然陪着你去哪!”

    她仿佛已忘记了自己早前有言要先完成师尊的心愿,后再随任意踏遍天涯海角,现在开口就随便说出这样的话,且说完还拉着任意向酒楼走去。

    在战神殿大半年时间,一直以那里岩壁和湖底的果实填腹,虽说果实的果肉味道鲜美清甜,齿颊留香但也久之乏味,此刻婠婠正是拉着任意要去吃肉喝酒。

    道道酒香飘来,一个毛绒的小脑袋从任意袖口探出,猩红的小鼻微微耸动两下,貂儿立即就从袖袍中蹿出,一跃爬上了婠婠的香肩。

    两人一宠向着酒楼走去,而任意现身长安的消息也在此刻迅速蔓延、传开。

    纵目四览,道上车水马龙的人流空泛了几许,无数风媒已动身向家主禀告去了。

    其实魔头任意踏进长安城的消息有人早已得知,长安乃“唐”所定的国都,所有入城之人皆会经过严格盘查,任意入城也本该如此。只是他魔头之名实在太盛,亦是其人实在太好辨认,引得城门守城的唐军不敢靠近,直接放任通过。

    既因如此,魔头任意入城的消息,早早就传入皇宫之中。

    连接朱雀大街的御道上,一支披甲持锐的禁军,正向两人所在的酒楼奔来。

    行人纷纷退散两边,直到片刻后,禁军将酒楼团团围住。

    在所有人都以为魔头又要大开杀戒之时,一个宦官模样的老者,恭恭敬敬的请出酒楼内的两人,随后在禁军的拥簇下,又向着长安大内皇宫行去。

    是不解,亦是诧异!

    以那魔头的魔功,这支被一个老宦官带领,不过区区数百人的禁军,岂能擒住魔头,亦能奈他如何?但他为什么不曾动手抗之,正是与当初洛阳曼清院一般,直接大开杀戒?

    长安皇宫守卫数千,甚有禁军数万,魔头难道真要与宦官入禁宫不成?

    在诧异与不解的目光中,一行人遥遥远去

    没有车架,没有马匹,任意跟在老宦官身后,被禁军左右前后相随,悠然度步。

    宦官中等身材,年纪在五十许间,其容貌并不如何出众,但衣着极为讲究头戴黑色冠帽,饰之金花,身穿朱色上衣,长袖阔口,腰束嵌玉束带,下摆青绿,双足脚踏如意履,予人整齐洁净,奢华不着一尘的感觉。

    任意忽地开口,很是随意的问道:“你叫什么?”

    老宦官回首微一躬身,从阔口长袖中现出一双苍劲有力的双手,行礼应道:“好叫贵人得知,鄙为宫内大宫监,姓韦已无名讳,贵人唤我韦侍人既好。”说罢,再一躬身,继续引路在先。

    任意瞥一眼婠婠,只见她手中抱着貂儿,美目也正一眨一眨的看着自己,眼中带着几分藏不住的笑意,与一丝迷惘疑惑。

    任意微微一笑,回过头来,冷不丁的问道:“韦侍人可是真净身了?”

    婠婠不禁一怔,老宦官也不禁身形一颤,回首道:“贵人说笑了,韦某既是宫监,深入禁宫,岂有什么仍不干净的道理。”

    任意意味深长的笑道:“那你却对自己下手够狠,可谓身残志坚也!”

    韦侍人嘴角一扯,扯出一抹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再不去接什么话了,脚下步履还加快了几分。

    听着“身残志坚”四字,婠婠实在忍不住“扑哧”一笑,韦侍人脸色再难看几分。

    婠婠缓缓靠了过去,樱口凑到了任意耳边,娇柔甜腻的说道:“他是假的,不是真太监。”

    口脂香阵阵袭来,语住之时,她竟然樱唇微启,露出洁白的皓齿,继而轻轻的咬在耳垂只觉一点湿腻之感,婠婠已霎无其事的退开,纤纤素手逗弄着怀里白茸茸、圆滚滚、醉醺醺的貂儿。

    美目瞟见任意神情恍惚,脸上现出一丝失神的表情,她嘴角一扬,不经意间溢出几分自得的笑意。

    任意没在说话了,婠婠有意不言,韦侍人更不想再开尊口,一行人从御道转东,走了小片刻终见宏伟庄严,巍峨壮丽的宫殿。

第五百四五章 英勇而无畏

    长安皇城,由坚实的工事和森严的禁卫守护。

    玄武门是皇宫正北的入宫大门,长安皇宫以朱雀、承天、玄武三门形成皇城的主轴,要进出皇城,就必须经此三门。

    站在玄武门前,韦侍人煞有其事,神色显得十分郑重的,叮嘱道:“大内守卫森严,不比其他地方,还请两位贵人紧随与我,万万不可乱走乱行乱瞧,免得遭来祸事。”

    任意既没点头应诺,亦无别说其他,只淡淡道:“带路吧!”

    禁卫退守,路途已无须他们护行,韦侍人对他如此随意,好似全然不上心的话语,没有任何‘怪罪’的意思,一颔首引二人从被重重禁军看护的玄武门,走入踏进了皇城。

    皇城内的大道比御道更为宽广,长长的大道上,路展十丈,大道两旁宫殿林立,瓦似琉璃,可说是琼楼玉宇、富丽辉煌,也毫不为过。

    经长道而入偏门,历重重宫殿,见无数禁军,最后再走过一条长廊,一座宛如‘搬山移土在内’的花园显现眼前。

    虽被高墙环绕,但其内的葱翠、绿荫却仿佛包裹不住,流溢了出来,假山林立突显,花香鸟语悠悠。

    占地极大的花园四周布满御卫,韦侍人在前给二人继续引路,穿过拱门,到了花园……只见辽阔的花园百花齐绽,路径以鹅石相嵌铺成,假山无数,奇具匠心。

    小径连着一处好似为赏花观景之用的庭落,庭间有人声传来,有笑语传出。

    举步而去,只见一方遭斧钺修成的石桌前,一身穿黄色便服的男子据桌而坐,他肤白如雪,颜容清秀,虽脸上有经风霜的几分沧桑,但看上去只是三十来岁的年纪。

    在他身后还立于几位身穿官服的大臣,高矮不一,胖瘦皆有,只是以官服视之,几人的品居都不低样子,皆是朝中大臣作扮。

    落坐的男子自然无须介绍,正是唐皇李渊,身后几人韦侍人已在进见前,先一一别道;陈叔达、萧瑀、封德彝,还有目光始终投注过来的裴矩。

    待顿足之后,韦侍人上前启禀道:“陛下,人老奴已带到了。”

    李渊颔首道:“好,一旁伺候吧。”

    韦侍人走上前去,退回到了李渊身后。

    李渊神态雍容的放下茶盅,面向丈外两人,淡然道:“既是面圣,你二人为何不见礼?”他语气中透着一种理所当然之意,这也本该理所应当,可他却不知自己说出如此‘应当’的话语后,竟已犯下了滔天大罪,惹来杀身之祸。

    或许在他见之来人而未起身时,就早早犯下大错了。

    任意在笑,仿佛见着一件极为可笑的事,听着了一句极为可笑的话,他一边笑着,一边就走上前去,在一众人的目瞪口呆下,他很是随意、随便的坐了下来。

    桌上有茶,有酒,婠婠伸出纤长优美的玉手,先接过了酒壶,继满上了酒水,再递送了过去。

    任意呷之一口,平静的问道:“你找我有事?”

    两人其所行、所举、所言,比‘理所应当’还要自然,比‘理应如此’还显平淡,这个男人比皇帝还要皇帝。

    封德彝怒喝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陛下无礼!”

    李渊挥手制止了问罪之语,愕然道:“朕早听有闻你的大名与事迹!今日一见,你也确与传闻一般,委实胆大包天、目无尊上。”

    任意放下酒杯,开口称赞道:“你也勇畏的很。”

    李渊又是愕然,继而脸上浮现几分怒意,只是尚未发作,仍是叙道:“你适才问朕唤你进宫觐见,所谓何事;那此刻你可知朕为何能容你三分,不直接问你无礼之罪?”

    任意淡淡道:“因为你想从我口中问出杨公宝库的秘密,好得到宝库里的妙韵刀。”

    李渊冷笑道:“倒还有几分智慧。”

    被称赞了,任意只觉好笑道:“可你却没有半点智慧,简直愚蠢至极!”

    一句“愚蠢至极”引的李渊再难歇止一直被压下的火气,脸上怒意陡生,毫不掩藏;就在他气的好像要拍桌而起,吩咐左右拿下眼前这狂徒时,一旁的萧瑀接过了话来。

    “此乃大内花园、皇城禁地,你应当收敛自己的江湖气。”

    任意望了过去,依旧笑道:“我取名‘任意’,自然任我意来,你在我跟前说三道四,你也勇畏的很,是与天借了个胆子?”

    本是想‘为大局而重’方才上前劝诫的萧瑀,脸色登时被气的铁青。

    另一侧的陈叔达,被眼前之人的放肆无礼,亦是气的口齿不清道:“你……你……你竟敢……你怎敢……”

    他们几曾见过如此胆大包天,恣意妄为的狂人?他们又几曾听人说出如此无所顾忌,目空一切的话语?待这一番话言完,几人虽都被气的脸红脖粗,但俱是一时竟忘了该如何发作!

    目光微转,任意看向尚还不曾发出一言的人来。

    两鬓斑白,看着四十许间的样子,一身干净的儒服,无多修饰,十分简洁,身形高挺笔直立于那里,宛若伟岸峰岳,眼角布满了皱纹,每一条都好似蓄满了忧患与不幸,而那一双眼睛深邃之中,仿佛闪烁着极具智慧的光芒,有着的无尽魔力。

    裴矩也看向任意,带着几分审视,还有几分的不可置信。

    李渊终于醒悟,大喝道:“拿下他!”

    他说完便开始急退,被那位韦侍人,韦宫监所护着,被陈叔达、萧瑀、封德彝等三人所拥着,开始急退,接着从庭落四周无数甲士、卫军杀出。

    这里的卫军每一个都经过精心挑选,每一个都是虎背熊腰,每一个都是高挺膘悍,然后他们也是每一个都在这一刹那间毙命。

    就在任意起手的一刹那间,就在他一手按出的那一刹那!

    这一掌虚空一印,看来是如此的随心,看来是如此的随意;不仅平平实实,毫无花样,还缓慢的如姗姗来迟一般。

    可就是如此看似随心、随意,看似姗姗来迟的一掌,却叫人自平实中见神奇,自妙手中见神迹!

    一掌甫发,其掌风之烈、掌力之猛、掌势之强、掌功之厚,仿佛显尽了天地之变化,贯通了生死之轮回。

    霎时,所有士卒只觉被一股难言的力道拍中,这股力道宛若巨木所击,山岳所撞。霎时,筋骨俱碎,内腑俱裂,一同倒飞。

    人影横纵倒飞,来势比去势更急,像落叶般的飘落,像落叶般的再无生机!

    一掌,肃清朗宇;一掌,化天地为死寂!

    任意收回了这只手来,收回了世间最可怕的手,收回的手提起了杯,悠然举杯,举杯一饮。

    李渊跑了,惊惶惊恐的好像见着了鬼一样,还是那样被韦侍人护着,被陈叔达、萧瑀、封德彝三人拥着,逃了出去。

    ------题外话------

    还在努力,还有一章!

第五百四六章 神也,鬼也!

    庭落间,尸身无数;花园中,血撒满艳。

    李渊跑了,陈叔达、萧瑀、封德彝,就连‘身残志坚’的韦侍人都跑了,这里除了婠婠与任意,除了死人外,

    还站着一人。

    同是李渊的‘近臣’,裴矩就未曾动过,见之满地尸首,忆之刚才一掌,他看着坐在那里,不紧不慢,

    悠悠然然的人,惊愕道:“你不拦下他?”

    任意道:“拦下谁?”

    裴矩道:“李渊。”

    任意奇道:“为何要拦下他?”

    裴矩眼神中露出几分迷惘,

    缓缓道:“这里乃禁宫,李渊的禁宫,待他离开御花园后,等着你的便是数万禁军,可你……可你好似根本不着急,好像一点也不在意!”

    任意长叹一声,幽幽道:“这种事说了,你也不会明白。”

    裴矩此刻脸上的神情忽地变得有些激动,语声竟微颤道:“我……我该如何明白?”

    任意这次没有回答他,但人已站起了身来,带着婠婠自外走去。

    望向离去的背影,裴矩缓缓跟了上。

    ……

    金戈映斜晖,寒光耀铁衣。

    无论在哪个时代、哪个王朝,皇城禁内的肃穆与威严,都绝不是常人可以想象得到的,

    亦不是常人可以侵犯得了的。

    ‘魔头’任意冒犯了帝颜,触犯了天威,

    所以等待他的只有箭网、只有枪林、只有刀山。

    马声、蹄声、嘶声、人声不绝,

    禁军已开始在集聚,

    禁军已开始在列阵,李渊被萧瑀搀扶着,脸上犹有余悸的目注东宫,似等待着那個他誓必千刀万剐的罪人。

    陈叔达身着战甲,手持长斧,上前道:“陛下安心,臣命骠骑军把控了宫中所有要道,绝不会让那贼子有任何脱身的机会。”

    李渊惊颤,且惊怒道:“朕要杀了他,朕定要杀了此人,他……他好大的胆子,他怎敢,他怎就敢……”

    封德彝连忙上前,出声宽慰道:“以我数万禁军,任那魔头武艺再强,又岂有不伏首认法的道理?魔头伏首,待陛下问出宝库之秘后,到时再处以极刑亦不晚矣,此刻还请圣上息怒,切莫意气用事。”

    萧瑀也道:“中书令所言不差,

    圣上乃是国君,君当以社稷为重,江山为重。那贼人关系着神刀的下落,圣上当为国家社稷忍之一时也。”

    听闻左右而言,李渊怒气渐敛,虽心口仍是起伏,但也没在说些什么。

    通往东宫的长道上,禁军列阵完毕,强弓蓄势待发,枪林林立,刀海耀起;然后,接着,人缓缓的出现了……

    春风习习,任意衣袂飘飘,徐徐行走在长阔的宫道上,婠婠紧随其后,亦步亦趋。

    “好好待在这。”

    听到这温柔的话语,婠婠立即乖巧懂事的停下了脚步,而任意却没停下,依旧前行。

    百丈之外,寒光霍霍,一队队骁骑列阵翼左右,而禁军分前、中、后三阵,前阵以盾射为主,广布宫道,中后两阵以刀枪为主,可远拒近攻,三阵一式玄甲,摆出了一副血战的格局。

    一个人与数万人,一人与一军;如此阵战,任谁见了都会显得不知所措。

    封德彝遥对来人,暴喝道:“‘魔头’任意,此时此刻你还不快伏法认罪?!”

    任意摇了摇头,目光微举,犹似两道冷电,掠过宫道数万禁军,最后落在了被禁军护在中间的李渊几人身上,缓缓而道:“你可知你们又犯了什么罪?”

    李渊微微一怔,封德彝、萧瑀几人闻之愕然。

    任意淡淡道:“任某站时,你竟坐着,是为失礼;与我跟前大呼小叫,更是不敬。失礼在先,不敬在后,此乃死罪!”

    语声平淡且轻缓,但一句话都清晰入得每个人耳内,所有人不禁为之一呆。

    李渊暴怒,心中那团邪火再难以仰制,涌起的滔天怒意叫他再顾不得什么‘大局’,只听他怒喝道:“给朕杀了他,给朕现在就杀了此贼。”

    令起,杀声立出,一时蹄声震耳,呼声震霄,大军齐出。

    人不在退,却反而进之,以一人竟直面一军!

    数万大军的军势他宛若无物,如此骄狂,如此疯狂,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李渊、萧瑀、陈叔达、封德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仍没有退,亦不曾停,然后劲风利啸,千名箭手发箭,千余疾箭锐射。

    漫天飞羽如风云盖顶,只待疾箭既临,只等锐镞既落,任意终于有了别的动作。

    他的右手自左腋下握住了剑柄,一道剑光掠起,一声轻吟伴飞!

    这一剑,极快、极速、极为简单,但这一剑却是世间最强、最妙、最为厉害的一千种剑法中所有的精华与杀招!

    一剑本是一千式,可又突破一千式,形成了第一千零一式。

    剑光一闪,仅是一闪的剑光,在剑光一闪过后,所有人都看到一幕奇景。

    宛如疾风骤雨般的利箭在崩断、在裂开、在破碎、在飘飞、在零落。

    他只一剑,只一招,仅在刹瞬之间,便斩尽箭矢,破尽箭雨,落尽箭镞。

    箭如雨下,这一剑,惊天动地,神鬼俱惊。

    这是世所未见之奇景,亦是世所未见之可怕。

    任意一步抬起,一步落下,人忽然出现在禁军军阵之中;剑破空,剑急啸,剑绽出杀人的锋芒,人迸出惊艳的血花。

    剑锋微微一动,人已绝去生机;剑光轻轻一闪,人已分开两段。

    剑刃所过之处,所有禁军士卒皆被人首分离,仅是十息时间,百丈方圆变成尸横遍野,难以落足。

    而剑锋未止,剑光未歇,唯血雨飘落,血雾弥漫。

    李渊高居马上,在见着如此可怕的一幕,如此可怕的一人,心中升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只听他大喝道:“出宫,快护朕出宫。”

    人翻下了马,马踩踏着人,只见马踩人翻,只闻呼声震天。

    任意一直前行,没人拦他一拦,阻他一组,因为已没有人敢在他身前,已没有人敢挡他去路。他身前身后,左右四周,士卒退避,大军散逃。

    十息,杀的数万人胆寒;十息,败之数万人大军。

    神也?鬼也?

    李渊被吓哭了,堂堂的唐皇被那个人真就吓哭了出来。

    他身边除了韦侍人、陈叔达、萧瑀、封德彝等四人,还跟着一众亲卫,一行人马从东宫宫道逃出,然后他们来到了太和殿前。

    水雾迷眼,在水雾之间,前面仿佛有一条淡淡的人影。

    来人一袭白衣,一首白发,他手里好似还握着一柄剑,一柄断了的剑,一柄仍在滴血的剑!

    李渊忽然看清了这个人,没有人能形容他看清来人时心中的感觉,那是一种神奇的,无法形容的,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恐惧。

    李渊停下了脚步,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

    脸色惨白,脸色惨变,他如此说道:“你要杀朕?!你……你敢……”

    语声陡止!

第五百四七章 ‘邪王’石之轩

    任意只一刺,剑光就已经穿过了所有人的咽喉,剑光仅在天地间刹那的停留,便刷地收回剑鞘之中,突然的消失不见。

    他仿佛好像完全没有刺出这一剑一般!

    一息有六七个弹指间,一弹指便过去了三瞬,而一瞬间已二十刹那……

    在一刹那间,

    人难以有所察觉什么,因为这一刹那实在太短,纵然是武道宗师也难以把握住一刹那的机会。

    所以并不是什么疏忽、大意,因为天上地下、古今往来,本就没几人能接住一刹那间的剑法!

    李渊的死,就发生在一刹那间,

    陈叔达、萧瑀、封德彝也死在了这一刹那。

    一众亲卫并没有失神,

    或者说他们刚才没有失神,一刹那的世间根本不足以令他们失神,直到他们发现有四人倒下,直到此时此刻看见倒下的四人,他们才完全的怔住了。

    地上有四个死人,正是一众亲卫所护送的李渊、陈叔达、萧瑀、封德彝四人,每個人咽喉处都有一道剑痕,被鲜血勾勒出的淡淡痕迹。

    任意收回了剑,抖了抖衣袖,似在驱之身上的血气,又似挥去身上不存在的尘埃,他显得如此之轻松写意,没有丝毫骄态,亦无什么自得,

    一切都十分自然。

    人忽然踱了过来,悠悠然然的……

    每个人都只觉手脚冰冷,

    惊骇而惊惧;即便这个人从他们身边掠过,与之擦身,

    但所有人都是不敢动,

    不敢见,

    甚至呼吸都不敢。

    足音渐远,足音渐去,足音终于完全听不见了,这一刻所有人都仿佛失了魂一般,全身气力不见,俱是瘫软下来。

    ……

    东宫宫道上血气冲天,尸首遍地。

    婠婠仍是俏立在那,未曾移动。

    任意走了过来,在他身后还随着韦侍人。

    “我叫你待在这,你还真就不动?”

    婠婠看着回来的任意,他那一身白衣依旧无瑕无垢,不染微尘,不沾片红;他的脸依旧那么平静,毫无波澜,自在从容;他浑身仍是那么散发着懒洋洋的气息,足不着力,身有所倾。

    但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在长安皇宫,

    杀了皇帝,

    杀了大臣,杀了无数禁军。

    婠婠一双星眸美目凝视着他许久,轻叹一声道:“也不知世上还有什么事是任意办不到的。”

    任意笑道:“生孩子算不算?”

    听到如此作答,婠婠“噗哧”一声娇笑,美目白了他一眼。

    就在这时,韦侍人突然跪下,开口惊颤道:“阴癸派韦怜香,拜见天君。早前小人因潜藏皇宫为内应,未免暴露身份,这才不曾见礼,还请君上宽恕……”

    任意打断道:“清理一处宫殿来,我打算在宫内小住几日。”

    韦怜香躬着身子缓缓起身,连连道:“是,是,小人这就去打理。”

    任意颔首,淡淡道:“去吧!”

    韦怜香态度极为恭敬的再行之大礼,可当他正要退去时,忽然又站定住了。只见他一双老眼垂下,似极为小心的看了看婠婠,随后犹豫再三方才开口道:“东官尚有不少李渊的嫔妃与宠妾,不知君上可须她们来伺候一二?”

    任意还未应话,婠婠已先接过话来,冷冷道:“君上既已有所吩咐,师伯就该好好去办,如此多此一举,师伯难道不知自己已是过了?”

    韦怜香瞬间被吓得冷汗直流,在门中他虽为长辈,可现在他如何敢拿出长辈的架子,连忙称道:“是是是,婠婠教训的甚是,我这就退下,这就退下。”

    说完就退,不敢还作犹豫,退的甚急,走的甚快。

    瞧见慌忙离开的人,婠婠似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若无其事叹息一声道:“这师伯,一点也不晓事,难道不知任郎最厌烦旁人多有废话么。”

    她说的煞有其事,其作态也仿佛真是如此一般。

    任意神情古怪的看了她许久……

    星眸微转,婠婠美目一眨一眨的也凝视过来,俏脸露出些许迷惘的表情道:“婠婠说错了?”

    任意被她那模样弄的有些好笑,摇了摇头道:“没有,你说的对,我此生最是厌烦旁人废话,要是谁敢与我多说废话,我便要杀之肃清。婠婠此举乃是保他一命也!”

    一番话亦是如她那样说的煞有其事,婠婠红晕双颊,神色之中带着三分薄怒,以及七分腼腆,最后娇嗔的瞪了任意一眼,拉着人向内宫走去。

    片晌之后,花园之中。

    这里没有尸首,没有猩艳,但仍有百花齐放,还多了一处小池与遮阳避雨的凉亭。

    小池边,凉亭间,任意正喝着酒,赏着花;一位娇柔妖媚的美人儿陪坐在一旁,为其斟酒递杯,温柔如小妻子般,服侍着自家慵懒无力的郎君。

    任意身前站着一个男人,他不是裴矩,因为他的容貌已变成了‘邪王’石之轩。

    石之轩已不再年轻,可他的英俊奇伟,容貌似乎比李渊还少几岁,若不是两鬓斑白,他仿佛好像只有二十来岁。此时他的眼神早没有了惘惑,没有了彷徨,没有了早前的不可置信;有的则是炽热、激动,以及难以收敛的振奋。

    任意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现在好像明白了。”

    石之轩点点头,语声略有一些高亢的微颤道:“明白了,我已全部明白!”

    任意颔首问道:“你是慕清流的弟子?”

    石之轩缓缓的点了下头。

    任意又是问道:“他可还在人世?”

    石之轩沉声道:“师尊于四十一年前初夏,离世;在师尊大限将至时,方才传我妙韵刀,提及他当年与天君的往事。”

    任意微笑道:“可你却把我的佩刀给遗失了。”

    石之轩老脸一红,郑重道:“我定会取回妙韵刀。”

    任意仍笑道:“何须你帮我去取。”

    石之轩成就非凡,又是圣门圣君,统帅圣门两派六道,可被眼前之人教训,亦不敢有半点发作。在见着此人拔剑后,他已经明白,此人正是当年那位威盖天下,令世人为之胆寒的天君。

    那位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天君’任意!

    看看了石之轩,任意忽然长叹了一声,慢慢说道:“昔年你魔门墨夷明在北方辅佐冉闵夺取帝位,又遣使南方想与晋室联手共驱胡虏,若非当时晋室无能,墨夷明早两百多年已叫魔门大兴。在他其后,他的弟子向雨田比之师来,还尤为过之;魔门弟子一生以振兴魔门和破道成仙为毕生所愿,墨夷明离振兴魔门尚且差之一步,可向雨田却抵达了破道之路。他虽秘族秘人,非我族类,但经百年苦修,最后成就古今往来,自广成子后,第二位破空而去者。再有你师慕清流,他一样乃惊才绝艳之辈,其资不在向雨田之下,只是为振兴魔门,心有牵挂,耽搁了破道之路;纵然如此,昔年慈航静斋与净念禅宗亦被他所统帅的魔门,抑遏的不敢入世。”

    任意说着,摇头又是一叹,继而幽幽道:“前乃绝才,后为庸人。”

    这亦如长辈说教的话,虽让石之轩一时不适,但也令他脸带愧色,垂首道:“后辈子孙无能,未达前辈高度,实乃我当下圣门弟子有愧先人。”

    任意平静道:“我一生未见敌手,朋友亦是甚少,而你师慕清流乃是我之故友。当初我既然承诺过他自然会办到。不过并非是我统帅你魔门,魔门如何,你与祝玉妍自行商议。”

    石之轩郑重道:“我明白了。”

    任意道:“你可以退下了。”

    石之轩抱拳道:“石之轩告退。”

    “去吧!”

第五百四八章 以魔刀杀魔头?

    唐皇李渊死在了自己皇宫禁内的消息,不胫而走!

    宫内的嫔妃与宠妾,以及众宫娥、太监无不齐声惊呼,被吓得魂飞魄散。宫廷大乱,宫内之人已不少逃出宫外,但幸好有韦怜香在,待一阵骚乱过后,皇城竟也恢复了往日的平常。

    不过逃出宫外之人却同样把李渊之死的消息带了出去,唐皇李渊死在自己的皇宫,如此消息自会引得不少人怀疑,不过在一番打探过来,长安震动!

    ‘魔头’任意被‘唐皇’李渊召进皇宫,随后李渊为问出杨公宝库的秘密,不小心言语惹怒了魔头,以至于遭来了杀身之祸。

    据悉,魔头在东宫御花园与李渊会见,随后李渊逃出东宫,立即召集宫内禁军要围剿魔头,后于东宫宫道发生大战。

    魔头任意以一人直面数万禁军,以手中之剑杀的东宫宫道上血流成河,数万禁军竟是一时被他杀的胆寒,就连李渊也随几名下臣惊走、逃遁。

    可惜他并未逃出皇城,李渊还是在太和殿前被魔头斩去了生机。

    此战禁军与守卫共计三万七千有余,而在东宫宫道上魔头斩尽七千,直叫三万禁军再生不起半点血战胆气,溃败而逃。

    皇城宫外、长安城内,各方各势、各路人马在得知此事后,无一为之惊骇、惶恐,便是数万人的大军也无法阻一阻,拦一拦那魔头……

    若三万大军无法围剿魔头,那十万大军,百万大军焉能奈魔头如何?

    须知,这并非是两军交战,必分胜败,而是以众凌寡的围剿,要是魔头能在三万禁军中仅凭一己之力就可杀的来去自如,那百万大军何来能留住他的道理!

    且以百万之众围剿一人,何其蠢也。

    要是如此,那天下间还有什么能令魔头所惊,叫魔头所忌?

    迅疾如风,侵掠如火,过境之处,寸草不生;强弓弯刀,寒衣银枪,以寡击众,战无不胜。

    要说天下间还有什么能阻止‘魔头’任意,那唯有两百多年来,被天下人谓之有‘神魔之能’的燕云十八骑。

    ‘驱神魔之力,伐天下众生’,想要号令神魔,先得神刀妙韵!

    ……

    永安渠北接渭水,此水是贯通长安城南北最大的运河,乃城中最主要的水造。

    而永安渠其上桥梁是为跃马,跃马桥桥身以雕凿精致的石块筑成如飞虹般的拱洞,桥距两头达十多丈,可容四车并行,军马驰骋。

    寇仲与徐子陵乘着一叶扁舟,泛水在渠道上,瞭望远方的跃马桥,实在有些惆怅、犯难。

    杨公宝库就在跃马桥下,要在一个如此人车川流不息,人烟稠密的地方开启宝库,岂不是和叫‘大伙同来’一个道理?

    自三个时辰前任大魔头血洗皇城后,长安城内的那些人怕已经有些忍耐不住了。要是他二人再无半点动作,定会被城内各路人马群起而围之。

    可是若‘一不做二不休’就此开启宝库,仅凭他二人如何能夺取邪帝舍利?

    寇仲此刻真想放弃,就这么直接大声告知天下人“宝库其实就在跃马桥下”,叫那些人自己争得你死我活,寇仲不怕失信于人,但要是如此这般,自家兄弟便会愧对佳人!

    “小陵可想到办法了?要是还想不到办法,我兄弟两个就要被那些‘财狼虎豹’生撕了。”

    徐子陵忽地咬咬牙道:“等不得了。任大魔头今日在皇城杀了唐皇李渊,不说去了荒城的李世民,李渊另外两个儿子李建成与李元吉已经开始调集人马,要是再等下去,长安只会变成战场。”

    寇仲惊讶的问道:“那我们何时开启宝库。”

    徐子陵皱眉深思,过得片刻,他沉声道:“三日后,就在子时后丑时前,我们那时动手。”

    ……

    荒城,第一楼。

    经得两百多年,从前的边荒集已成了天下第一城,而从前的第一楼,依旧是那个第一楼。

    第一楼乃荒城内罕见的由全木筑成的酒楼,楼高两层。下层放置近三十张大桌,仍显宽敞舒适;上层同放三十大桌,不过临街的一边有个以木栏围绕的平台,台上只有一张桌子。

    这似乎是个专属于一人的位子!

    燕飞独据临街平台的桌子,一坛一杯,自斟自饮。

    记得那一年,苻坚领百万大军南下,大有一统天下之势。而因苻坚领兵百万,大举南侵,边荒集里的汉人无不出逃,避祸。

    那一年他还是边荒集的第一剑手,然而面对苻坚的百万大军,他唯能以一死的决心与边荒同存亡。

    可是,正是他下定决心之时,十八骑犹如天降;以十八人,十八骑之数,竟拒之苻坚五万先头军与边荒集之外,那正是‘燕云十八骑’的成名之战。

    如此小骑已叫天下人惊之、叹之,但谁也不曾想到,在‘燕云十八骑’的惊叹而后,竟是叫天下人骇之、恐之的‘天君’任意。

    若说十八骑犹如天降的话,那天君便宛若神临,正是天君领燕云十八骑于边荒东门二十里外的平原上,大败苻坚的百万之师。

    六十万步卒、二十八万骑兵,以及十万先锋,总计九十八万大军;被一个人一把刀,以及十八人的小骑,屠出了百里赤地,杀的神惊鬼泣。

    现如今被天下人所视之的神刀,正是昔年天君所持之刀。

    燕飞喃喃自语道:“所谓妙韵神刀,实乃天地间最邪,最恶,最凶的魔刀。”

    三日前,荒城来了一位十分特别的人,他用黑巾蒙脸,不以真面貌示人,那人在卓老头的说书馆中口出狂言:要燕云十八骑现身与他一见。

    十八骑乃荒民的守护之神,荒民不拜天地鬼神,却视十八骑为天地间唯一神祇。城内的荒民对如此行径却不会多有关注,只当其为疯子,是痴儿;而后那个人不久便离开了荒城,没人知道他去了哪,也没人在意他去了何处。

    但燕飞是例外,他却关注到了,那人是从东门离开,且就在他离开不久后,隐于城内的十八骑也随之一同离开了荒城。

    这一切不曾惊动任何一个荒民,但这一切却逃不过燕飞的眼睛。或许别人不知十八骑为何而去,但他清楚明白的很!

    燕飞笑道:“拿着这把魔刀去对付刀的主人……何其可笑也,这何其之可笑也!!!”

    ------题外话------

    脑有两个收尾都不太满意,所以卡文了。

第五百四九章 不愿相信的事实!

    自打庞义把第一楼交给燕飞,他已忘记过去多少年了。

    眺望东门大街上来往人群,不禁思潮汹涌……

    登上楼阶的急剧足音,打断了燕飞忆之往昔的思潮,无须回头他已知来人是谁,无须开口他也已知来人来意,正如当年庞义登楼叫他一起逃难时一样。

    侯希白走上二楼,正要开口,只听燕飞淡淡道:“请她上来吧,能找到我这实属不易了,看来我也该告诉他们,他们口中的‘魔头’究竟为谁!”

    侯希白点头,恭敬道:“徒儿这就请她上来。”

    说完,人已退下,而在第一楼楼前,一身素白外罩长浅黄披风的师妃暄,正俏立在第一楼大匾之下,等待着通报之人回来。

    这些时日,慈航静斋与净念禅宗为对付魔头,一直在寻找魔头的来历,其原由自然是想从魔头的来历中寻到那魔头的破绽。

    是人皆有根源,任大魔头虽如天降般显现世间但也定有根源,只要有其根源那定然也有迹可寻。自净念禅宗被屠灭,慈航静斋与净念禅宗的弟子就一直翻找门中古典,魔头与荒城似有联系,他们便找记载有关荒城的摘记。

    在一纸残篇中,竟找到多年前,净念禅宗一位高僧留与后人的诫言。

    诫言共三条,其一是劝之慈航静斋与净念禅宗两派弟子不可轻易出世;其二乃告知两派弟子,若魔涨道消誓必退隐山林,不可抗拒;其三乃是告知后世弟子,想知其为何,须去荒城第一楼。

    如此三条,直叫人十分不解。

    师妃暄也想不明白,慈航静斋以为天下拨乱反正为己任,若要时逢乱世如何可以隐世不出?正道以魔道抗衡,而若是魔涨道消又怎能就轻易退去,而弃天下所不顾?还有,那位高僧既知后世弟子会为之不解,那又为什么不直接阐明利要,说清原故,反叫后世弟子来这第一楼寻求答案?

    黛眉微蹙,师妃暄从帝踏峰一路而来,五日间都没想清楚为什么!

    足音渐晰,师妃暄抬起头时,侯希白已立于身前,只听他道:“家师有请,姑娘请随我来。”

    师妃暄抱拳道:“劳驾了。”

    随人步入大堂,酒楼内所有客桌都是空置,据说第一楼已有半年不曾营生了。但师妃暄更为惊奇的是,身前这位第一楼的掌柜,其内功修为竟不在自己之下,甚许优上几分。

    一个小小的酒楼居然有如此高人,且还如此年轻,她如何不惊奇!

    再想到他师父……

    容不得她多想,两人已登山第二楼,来到临窗独置的一张酒桌前。

    燕飞回过头来,没有任何起身见礼的意思,只摇头轻笑一声道:“你们早该找来了,如今寻来已没什么意义。”

    此人身材魁梧,有几分像胡人一样的体魄,但其眼耳口鼻,面部轮廓十分柔和,外貌到与汉人一般。他坐在那,神态淡然、安详,举止从容自在,仿佛天塌下来也与他无关一般。

    师妃暄见礼道:“不知前辈此话是谓何意?”

    燕飞淡淡道:“早年我在建康时与支遁有旧,当初他赠了我一卦,而燕某也应下他件事。”

    师妃暄顿时大吃一惊,所谓“三条诫言”正是支遁所留,而支遁大师于两百年前仙去。听闻他话道支遁,言之当初,那岂不是说眼前这位已活了两百余年?

    燕飞一双眼睛仿佛看透了其心想,微笑道:“我承于道门丹道,这具身体已脱凡胎,但也莫要高看于我,燕飞仍只是个凡人。”

    师妃暄压下心中大惊,追问道:“还未请教前辈,前辈所说应下支遁大师之事,不知是什么事?”

    燕飞拿起酒来,自斟自饮,见桌上酒壶空了,侯希白拿着空壶退了去。

    吐出口酒气,燕飞又言:“坐下吧,一时我也说不清楚,还得我慢慢从头讲起。”

    师妃暄应下,上前两步坐下来。

    待之侯希白送回酒来,再饮上一杯,燕飞这才开口,缓缓说道:“当年我接到了安石公辞世的消息,前往建康城谢府吊唁,便是在谢府认识了同样前来吊唁的支遁,两人本是至交。不过那时并未与他多有交流,直至过去四十年,有一日支遁竟找上了我,他以一挂为条件,让我应下他一件事,而此事却与那人有关。”

    师妃暄疑道:“那人?”

    燕飞没直接说那人是谁,反而问道:“你乃慈航静斋出世弟子,慈航静斋自东汉年间传至今日,门中定然一直记有史实,那你可知昔年那位天君究竟是何等人物,有着何等威势?”

    师妃暄不知为何他要这样问自己,亦不知道他为何要提起天君,但一说道那位天君,师妃暄一时也不知如何回答。

    燕飞也没有要她答的意思,自问自说道:“于淝水以北四十余里,荒城以东二十里外,苻坚百万大军倾巢而出。十万先锋,二十八万骑军,中军六十万步卒;天君令十八骑冲击十万先锋,而自己竟是一人一刀,劫二十八万骑军,面六十万步卒。以神御刀,以刀杀人,杀人如斩草絮,一刀破风断石,一刀天开地裂。数十万士卒在他面前如无一物,在他刀下不过一挥而就。”

    师妃暄虽然也知昔年史实,可听着他所口述的场景,娇躯仍如坠冰窖,直感浑身发寒。

    燕飞沉声道:“六十万步卒,二十八万骑军居然拦不住他一人。直至夕阳西下,临近黄昏,苻坚的百万大军败了,被杀的大败,被杀的溃败。残肢碎尸遍布百里平野,绘成了一副悲凄可怖的炼狱图画……”

    师妃暄乃佛门弟子,实在不想再听下去,开口打断道:“还请前辈直接告知弟子,前辈究竟应下了支遁大师何事。”

    燕飞淡淡道:“天君不喜佛门,讨厌佛教,他曾对支遁有言:‘自今日起,净念禅宗不得踏入世俗一步。’正因为天君这句话,叫支遁终日惶恐不安。”

    师妃暄一怔,想起三条诫言,她似乎有些明白了,但仍不尽明白,霎时问道:“为何大师会终日惶恐?只因为这句话?”

    燕飞道:“这便是我问你知不知那人有何等威势的原因。”

    师妃暄皱眉道:“可纵然如此,天君也早不在人世,支遁大师何故还……”

    燕飞仿佛听着天地间最大的笑话,他起身眺望窗口,摇头失笑道:“人性本愚,生而无知;愚者,只愿信之所信,却枉顾眼前的事实。”

    其实支遁不直接说明关键的原由实在太多。其一;天君已去,何必再在意一個不在人世之人所言,其二;以天君之威势,虽君已破空,但那句话仍令支遁至死也忧心不安,其三;正是其一其二这种前后矛盾的思虑,才叫他虽留诫示警,却不留那人名号,免徒增事端。

    师妃暄娇躯一颤,一股难言的不安突然升起,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侯希白见不得佳人如此,自袖口中抽出一卷字帖,送了过去。这幅字是上回从他师尊口中轻吟而出,后被他记在了字帖之上。

    师妃暄仍未全部想通,茫然无措的接过字帖,徐徐展开:

    余五岁习武,十二岁小成,弱冠前横行天下,与世为敌。

    三十前进窥天人之道,于天地寰宇间,遂再无一可与抗手之辈。

    转而周游天下,踏遍神州九地,阅尽天下贤人,竟已无人可足与吾论道之辈。

    始知武道一途,至吾尽矣。

    甚感世间乏味,甚恨世无能人,废然而返,携之娇妻美眷,破天而去。

    留字以纪。

    任意立。

    该是怎样的人,才能道“天地寰宇间,再无一可与抗手之辈”;又该是怎样人物,方可言之“踏遍神州九地,阅尽天下贤人,无可足与吾论道之辈”;亦是如何人物,能够说出“武道一途,至吾尽矣”这样的话?

    世人或许不知两百多年前的天君叫什么名字,但世家大族,名门大派却皆有记载,天君姓任,名意,表字横之。

    师妃暄喃喃道:“枉顾眼前的事实,只愿信之所信,任意立!留字以纪,任意立!天君任意,魔头任意,任意……”

    侯希白轻叹,柔声道:“姑娘所唤之的魔头,其实就是昔年的天君,两百多年前的‘天君’任意,正是如今的任大魔头。”

    师妃暄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了过去,接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袭来,只叫她浑身冰冷,仿佛四肢都已麻木,然后全身开始战栗……

    侯希白看着那张美轮美奂清丽脱俗的绝世容颜已没了血色,不禁心疼道:“师姑娘可还好?”

    师妃暄嘶声道:“你……你师徒骗我的对不对?!”

    侯希白愕然,苦笑道:“待李世民拿着天君的刀去对付魔头任意之时,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师妃暄颤声道:“是……是真的?他就是……他就是天君?不……我必须离开,我必须赶回去。”

    说着就要起身,可身子一软,竟倒在了侯希白的怀中。

    顾不得男女有别,师妃暄推开眼前的男子,提气运功,从窗口向外疾掠而去!

    见人离开,燕飞平静道:“已经来不及了。”

    侯希白摇头苦笑,突然说出一句不经脑子的话:“师尊可否出手帮帮佛门?”

    燕飞一愣,慢慢的回身望着自己的‘爱徒’,那眼神仿佛像看陌生人一般。

    久久他方才一叹道:“为师活到今日,早无惧生死……”

    话未完,侯希白脸色一喜,惊呼而出:“那师尊准备出手助……”

    语未尽,燕飞已瞪着眼,打断道:“我虽无惧生死,却很怕那个人,你若是不怕,大可现在跟去。”

第五百五十章 活命人像

    师妃暄走的很急,不该说走,该是飞才对,因为她整个人都仿佛在驭风而行一般,其姿甚美。

    她一瓢身人已掠出数丈之外,足尖一点,身形再拔高了几分,

    速度也再提高了几分。从荒城到长安,正常赶路须七日时间,时间实在太赶了……

    她知晓李世民已离开荒城有四日,亦是说李世民携之神刀,不出三日便抵达长安。她不仅要在三日内追上李世民,更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回长安,阻止佛门道教,阻止正道对那人出手。

    一旦出手,

    将会是佛门正道之厄!

    天君是谁?

    与世为敌,无一抗手,视大地为砧板,笑众生为鱼肉!

    天君,他竟是天君,为何他会是天君,只因同名同姓?

    师妃暄心乱了,慈航剑典以静、守、虚、无为主,说的就是要对世事淡然面之、淡然对之、淡然待之、淡然受之;可此时此刻她怎能淡然以面,淡然以对,更淡然以待,淡然以受……

    面对他,谁也无法淡然!

    她现在除了急速赶路,更只能祈祷佛祖,

    魔头非天君,

    此任意非彼任意。

    ……

    夜已渐深,圆月有缺。

    月下有池水,池上有凉亭,

    亭间一炉火,

    一壶酒,还有一个男人。

    酒瓶空了,任意就拿起了一块青木,开始雕刻一个人像,他手上无刀没刃,却以指为锋,雕刻着人像,食指不仅修长而有力,还锋锐无比。

    这本不该是任意会做的事,因为他本就没什么可思念之人,何况这还是个女子的人像,还是那个婆娘的人像……

    婠婠如鬼魅般飘来,掠起一阵香风,她像是回到自己的香闺中,悠然自得的往任意怀中躺下去,像是十分舒适的叹一口气。

    “累死人哩,那些烦人的家伙杀不尽一样,

    一直偷偷潜进来。”

    一阵幽香,

    面对怀中的柔软与曼妙,

    任意目不斜,心未动,手上亦是未曾停下;手中人像在他妙手下,柔和而优美的轮廓渐渐形成。

    见逗弄他没用,婠婠似是十分‘娇柔’的从他怀中起身,纤手托着香腮,美目凝注这個男人,然后又看向了人像……

    婠婠忽然以一种不被人所怜惜的幽怨表情,似是委屈般道:“你在想你的夫人?如此朝三暮四,婠儿怎会喜欢你这样的人。”

    人像栩栩如生,不仅是容貌,就连衣饰及神态都刻画的入木三分,仿佛乃画中走出来的人物。雕刻出的女子甚美,不仅是美,还有股说不出的冷艳;流云长袖,及地长裙,身形笔直,风姿绰约,她身上似乎有一种透出来的慑人魔力。

    明明只是人像,却是这样的仙兰不及,高不可攀。

    见他对自己不予理睬,依旧着手人像的雕刻,婠婠似嗔似怒道:“人家去睡觉哩,你就慢慢雕刻人像吧!”

    她说着就做出一副欲起又不曾起身的样子,最后还是娇哼一声,站了起来。

    任意微微叹息,开口道:“君儿最是温柔、美丽,也是风度最好的一个,她从未与我怄气,也从未怨我、恨我,怪过我什么。四娘最为泼辣,不像个女人反似个贼头,但她顶多也就冲我一刀劈来,绝不会累及旁人。青青性子最为闲适、恬静,虽会对我心有不满,但我要是多哄几句,她的不满亦会烟消云散。星儿虽看似清冷、冰艳,却是性情温和善良,只要我好好待她,不曾冷落于她,那么一切都好说。千千最为体贴于我,要是你与我一同回去,她反是第一个能为我高兴的人。”

    婠婠美目像深黑夜空的亮星般一闪一闪的朝他凝视,神情娇态可人,似乎还没明白什么。

    人像好了,被任意递给了婠婠,只听他道:“她叫邀月,若是她要杀你,而你又敌不过时,人像或许能救你一命!”

    婠婠接过人像,愕然道:“救婠儿一命?”

    任意点头道:“她定会出手杀你。”

    婠婠眸光微变,神情仍有些呆滞道:“为何要杀婠婠?”

    任意伸手不自觉的摸了摸鼻子,如此说道:“她赢不了我,奈我不何,所以只能对你出手宣泄心中怒火与妒意。”

    瞧见他竟也罕见的露出几分尴尬神色,婠婠笑意盈盈道:“我明白哩,原来你是怕夫人怪罪,所以婠儿是待任郎受罪咯?”

    任意点头承认道:“倒可以这样说。”

    婠婠的笑容却更甜更美了,只听她笑道:“那要是婠儿不小心杀了这位邀月姐姐呢?”

    任意愣住了,惊奇道:“若是这样,那我也定不会怪婠儿,我绝不会怪罪你。”

    见这人的神情,听之他再而肯定的话语,婠婠如何猜测不到自己那位‘姐姐’武功定然胜过自己,且尤胜不少,不然这该死的任意又怎会说出那样的话?!

    甜美的笑容从俏脸褪去,婠婠又用以十分幽怨的表情,叹息道:“任意不帮婠婠么?要是婠儿死于她手又如何?”

    任意顿了顿,似是思索了片刻,继而也幽幽叹息道:“伱还是早些练成‘万象星罗手’吧,只要婠儿练成,谁也奈何不了你。”

    婠婠露出一个娇媚诱人的表情,耸起肩胛,眯了任意一眼道:“那人家就好好修炼,只愿莫要死在那位任夫人手上就好,便是死了人家也是活该!”

    说完,人如影如魅的负气离去,再不睬他一眼。

    任意带着几分惆怅的幽叹一声。

    足音骤起,‘韦侍人’韦怜香双手托着酒菜走了过来。

    “君上!”

    任意颔首,看着摆放酒菜,伺候一旁的人,淡淡道:“你候了多久?”

    韦怜香惊颤道:“君上勿怪,老奴只是不敢上前打扰。”

    任意瞥了他一眼,道:“你如果再聪明一些,就会知道何时该‘打扰’何时不该打扰。叫宋师道过来吧。”

    “是是,老奴这便去请。”

    他躬身退去,其诚惶诚恐的模样比之伺候李渊之时,犹胜百倍。他实在心惧这位‘天君’,李渊尚且身为唐皇,只因开罪天君就被毙命自己深宫,自己怎能不小心翼翼。

    人缓缓退下,而不多时,又一个人缓缓走了过来。

    见着来人,任意不禁挑了下眉……

第五百五一章 为君之道

    若说以前的宋师道乃一个长得潇洒英俊,风度翩翩的公子的话,那么此刻却显现出几分不同寻常的气魄,他神态虽然仍那般平静温和,但眼神中已多了些许冷然与锐利,整个人颇有几分顾盼自雄的气势。

    宋师道不卑不亢道:“宋家后辈小子宋师道,见过君上。”

    任意点头,伸手虚引,示意他落座。

    宋师道谢礼,才在任意下首坐下,开口道:“父亲命师道前来,一则是在君上身边听候差使,二乃是禀告君上,宋家兵马粮草已准备周全,问何时可北上收复我汉人山河。”

    任意自己添酒,呷一口才道:“荒城掌控着天下一切营生与买卖,且有十八骑守护,谁也不敢打荒城的主意。你宋家得荒城之助,纵然没我任意,宋家想夺取天下收回汉人江山,亦非难事,何须我来吩咐你等如何办事。”

    这话一点不假,荒城自晋时就贯通南北,可说是汇聚天下商贾,一切营生买卖皆可在荒城落足。若得荒城资助宋家还争不到天下的话,那只能说是宋家无能,怨不得任何人。

    宋师道忽然正了正神,开口道:“师道有一事求问,请君上宽恕小子无礼。”

    任意淡淡道:“问吧。”

    宋师道深吸口气,沉声道:“倘若宋家他日真得天下,那我宋家该如何对待天君,如何对待燕云十八骑,又如何对待荒城?”

    听闻他的话,任意微微一愣,随而用赞赏的目光投了过去:“你确实变了许多。”

    宋师道拱手行礼,平静道:“还请君上教我。”

    任意呷一口酒水,缓缓道:“任意始终是江湖人,江湖人不会管朝堂诸事,管不着百姓是否疾苦,江湖人只管快意恩仇。当年若非我难忍汉族之卑微,亦然不会插手天下。刀,我会收回。”

    燕云十八骑能传承两百多年,正是因为妙韵刀的存在;他已承诺不插手天下,放任朝堂,且刀也收回,那天下就不会再有不受帝王所治的第一城,威胁至皇权的十八骑,以及超然世上的天君。

    直到此刻,宋师道终于松了口气,额前不经意间已是布满了冷汗。

    任意轻笑一声,道:“看来你爹是要立你为太子啊。”

    宋师道苦笑道:“不怕君上笑话,师道只感身上负担甚重,苦不堪言,若可选择,宋师道宁愿做回从前的宋师道,而不是如今宋阀的少主。”

    任意淡淡道:“人总是为天所逼,为他人所逼,为世俗所逼,便是我也不曾例外,若非天要亡我,亦无如今的任意。”

    宋师道行礼道:“小子,受教了!”

    任意瞥了他一眼,问道:“你若为君,又会如何避免重蹈覆辙不落个杨广一般的下场?”

    宋师道皱了皱眉,逐而道:“布德施惠,轻徭薄赋。炀帝虽志存高远,却急功近利,为达远志而施以暴政,以至于百姓雪上加霜,求生不得。”

    任意笑道:“布德施惠,轻徭薄赋?说来简单,可你又如何可以做到?纵然荒城所财尽入你库,但终有财尽的那一日。”

    宋师道张张嘴,最终还是以后辈之礼,请教道:“请君上教小子。”

    任意叹息一声,问道:“一家如有十子,且十子均务农劳作,且没有重赋在身,你说他们可会挨饿?”

    宋师道摇头道:“他们定然富足。”

    任意又问道:“要是十子中只有五子养家呢?”

    宋师道沉吟片刻,开口道:“若是这样,师道仍认为不会受饿,即便遭遇天灾,只要五子无恙,我相信他们还是能度过。”

    任意再问道:“要是十子中只有一子劳作会如何?要是再赋重税呢?”

    宋师道已皱起眉来,一时无话。

    任意淡淡道:“而今天下正是如此,一人劳作,九人坐享。”

    宋师道嘶声道:“世族。”

    任意赞许的点点头,道:“不错,就是世族。”

    宋师道忽然惊声道:“君上的意思是,要对世族动手?”

    任意好笑道:“我又不是天子、皇帝,该动手的是宋缺、是你。”

    宋师道垂首,沉默了下来,似乎在思索着利弊。

    任意接着道:“其实自商时开始,王权一直都在世族手中把持,所谓的王上、天子、皇帝,亦不过是世族利益所代表的人物。帝辛少年英勇,曾东征莱夷,南伐九苗,扩疆域至东海与长江流域,但是其连年的征战,极大消耗了国力,更是损害世族利益,最后还不是被诸侯共讨,落个天下骂名。”

    宋师道呆愣住了,细细思索起来,猛然发现,历代王朝走向末路,虽不可说全因世族而起,但王朝覆灭却皆有世族的‘影子’。

    任意幽幽道:“历代王朝被推翻的原由大致就分两点,百姓无路可活,世族无利可争。”

    宋师道点点头,道:“君上所言甚是,只是师道怕对世族动手,会引的如秦灭六国,六国世族复起的局面。”

    任意道:“世家皆有私奴,而私奴皆为隐户,这些私奴只为世家所用,非君王子民。即使如今天下纷乱,各地门阀势力的军队,都是先由私奴组成。”

    任意看着他,问道:“我问你,若是你宋家的私奴自己选择,他是选恢复自由之身,成为天子子民,还是甘愿在你宋家为奴为婢?”

    宋师道苦笑道:“虽我不是他们,但小子却知,他们定会甘愿在我宋家为奴也不愿恢复自由,成为天子的良民!”

    任意淡淡道:“为何?”

    宋师道应道:“因为活的更好,良民不如私奴。”

    任意笑道:“我若收回世族土地,剥夺世族食邑,将田地分制良民,再轻赋减税,私奴可愿成为良民?”

    宋师道浑身一颤,立即明白其中关键。世族圈养私奴无数,而私奴为隐户,不受君王所管制,亦无需赋税。所谓一子养九人,说的便是百姓不单养着世族,还养着世族的私奴,若将世族所利分配而出,断其食邑,百姓均有良田,身无重赋,那私奴岂有不想为民之理?

    世家无奴可用,世家还可为世家?

    等一切明白过来,宋师道立即起身,下摆长袍,跪地行九叩之礼道:“师道谢君上教诲,也代天下万民,拜谢君上仁德。”

    任意摇头道:“任意本就是个自我、自私、自利之人,与你说这些只是不想你宋师道不如那李世民,若宋家比不过李唐,我岂不是会丢尽脸面?”

    宋师道仍未起身,跪之抱拳道:“宋师道就此立誓,他日我若为君,定为万民请福,为社稷尽心,为百姓谋利,为我汉人江山社稷,为我汉人祖宗根基,竭尽全力!”

    任意淡笑到:“但凡不是哑女,没有口疾,谁又不会说呢?你宋家好自为之吧,莫要他日叫我后悔今日的决定。”

    宋师道沉声道:“宋家,定不辜负天君厚望!”

    ------题外话------

    还有一章!

第五百五二章 领袖之争

    艳阳空照,天气晴朗。

    晨辉的一缕斜阳正从窗外照进来,照在床前的碧纱帐上。

    碧纱帐在阳光中看来,如云如雾,仿若仙境。

    任意坐在床边,看着躺在软塌上的人儿……

    那种女子的柔弱不胜,从娇慵无力中又透出如夜下精灵般的无限活力,既予人矛盾相反的感觉,又叫人直感一种无懈可击。一身素衣白裙,俏脸没施半点脂粉,似现多余,腰束绢带,尽现她曼妙的体形。

    任意俯看她横陈榻上勾魂夺魄的曼妙身躯,最后目光落在她那对纯白无瑕的赤足上,轻笑道:“真舍不得给你套上双鞋子。”

    婠婠唔的一声,悠悠转醒,一张俏脸在晨辉映照下变得更加娇艳动人。

    睁开美目的人儿道:“人家昨日杀人很累哩!你又吵醒了人家。”

    无愧被正道人士称之为妖女的人,能把杀人一事说成如一件简单力气活一般,倒也与魔头相配,简直天生一对。

    任意笑道:“你若武功再高几分,自然不会这般累,要是能与我一样,那杀人便会与‘累’字变得毫无瓜葛。”

    婠婠把娇躯挪开少许,纤手拍拍腾出来的半边软塌,柔声道:“任郎没睡吧,你也稍息片刻,暂作婠儿的枕边人不好么?”

    明知她在作弄自己,任意差点都想这么直接躺下,但还是说道:“起来吧,今日天气不错,陪我去游河不好么?!”

    婠婠美目深注的打量他,似乎像从他脸上看出一许迫境窘样,可惜并不如愿,无奈笑意盈盈的道:“好吧,都依你!”

    婠婠双手轻按床榻,飘离而起,落到床旁,然后一转身便倏忽消没在内室珠帘中。

    听着她更衣所带出的些许响音,任意摇头,无奈一笑。

    只听婠婠娇柔婉转声音遥传回来,像柔风般吹进他耳内,如絮如棉般,娇媚道:“任郎不进来帮帮人家么?”

    问是如此,可还不待人响应便又听她道:“哎呀,已经好哩,不用你进来!”

    说着,人又如风一般飘然而出,来到了任意身前。

    素衣白裙已然不见,换了一身简单的杏黄长裙,可是其天然美态,仍叫她傲视群芳,超然于俗世之上。

    “走吧!”

    ……

    从掖庭宫北门出来是玄武门,平日里玄武门守卫肃立,深长的门道有着数千人把守。

    而自任意入宫后,皇城内就再无一个守卫。

    今日的玄武门虽依旧空落落的,但却有两人站在高墙对立。

    等任意二人来到玄武门时,婠婠立即惊呼出来:“是祝师与石之轩。”

    她刚一惊呼,上筑两人瞬间动手!

    石之轩双掌翻飞,嘴角含着一丝微笑,仿佛是一种见招拆招泰然自若,但面对祝玉妍出手就变化无穷的掌影,神色忽又凝重起来。

    祝玉妍拔身而起,一个掠起,身形直抵三丈高空,头脚转换,双掌朝石之轩头顶按去,厉叱道:“要不是你的无能,我圣门多年来怎会被佛门所欺,就凭你这无能之辈,还想再统领我圣门,简直做梦。”

    她的话确一点无措,在刀未丢失之前,魔门势力远不是佛道两门可及的。

    石之轩双手硬接这双掌,只听“砰”一声巨响,足下石板四分五裂,后力不绝,双足竟仍深陷土层。

    祝玉妍应拳后,再一个斜掠飘飞,落足远处五丈之外。

    石之轩运气脱身土层,翻掌掌去身上尘土,大讶道:“你使的不是天魔大法,而且你功力精进了不少。”

    远远看着的婠婠娇呼道:“我去帮师尊。”

    刚说完就要上前出手,但人刚一动,香肩已被任意捏住,重新拉了回来。

    任意没好气道:“要是你师父如今还不是石之轩的对手,那死了也是活该。”

    婠婠美目白了他一眼,却也没在想上前帮忙。

    只听祝玉妍道:“你若听我号令,花间派与补天道依旧以你石之轩为首,可你若还想取回圣门圣君的权利,今日我就先要了你的命。”

    石之轩哑然失笑道:“许久未见,玉妍倒是比当年霸道太多。”

    祝玉妍厉斥道:“简直找死!”

    破风之声大作,啸声贯耳,彷如厉鬼悲泣。

    祝玉妍疾掠而出,身形竟宛若虚无,掠往立在石之轩上方,宛似卓立虚空,神采飞扬。此刻她心念中所思正是“战神图录”上的第十五副图。

    以有投无,以实灌虚,以先天制后天,全身灵窍皆开,先天真气尽化为神。

    双掌拓下,霎时罡风四起,土石崩坏……

    石之轩一时居然生出一种生死攸关,大难临头的惊畏之感,蓦地双足点带端之力,身如旋风龙卷般急旋起来。

    祝玉妍掌若雷霆,一掌一掌拍下,却硬是把风卷之力拍散了去。

    尘土飞扬,石碎石裂间,气劲交击之声不绝于耳。

    在漫空掌影中,石之轩宛若鬼魅般化作一缕轻烟,兔起鹘落的左挪右移,开始尚且还能稳守方寸之地,但随着祝玉妍一身真气似是无穷无尽,催动的掌法招招夺命,掌势忽左忽右,上攻下袭,变化奇诡下,终久守不能。

    石之轩的不死印法实乃融合禅宗、圣门武学大成的巅峰之作,旷古绝今,只是今日他所见的掌法,仿佛已近‘得破至道’,亦几乎到了‘超脱凡俗’的境界。

    “砰”地一声,石之轩吐血倒飞了出去。

    祝玉妍化去掌势,收回玉掌,于半空飘落了下来。

    婠婠高兴道:“祝师赢了!”

    任意道:“看来魔门要一女人当家了。”

    远处,石之轩缓缓起身,目露不可思议道:“你练的不是天魔策上的武功。”

    祝玉妍冷哼道:“今日起,你便听我号令。”

    石之轩不语,显然默认,他看了眼走过来的两人,似有明悟了一般。

    走过来的任意被他这么看着,只淡淡道:“我可没那闲心教她些什么,你好好的天魔策不练,非要把自身魔门武功贯通禅宗意境,实乃愚材……”

    祝玉妍忽然大声打断道:“我又几曾叫你教过我。”

    任意目光一转,嘴角上扬,淡淡笑道:“你莫以为练了‘战神图录’上些许微末武功,既可与我大小声了!”

    祝玉妍双唇微动,却仍是不敢回上一嘴。随着修为愈发精神,她越能感受到任意的可怕,‘战神图录’上四十九副图她尚且只能悟出前十五副,面对这个留下八神技的人,如何敢与之犟嘴。

    见她紧咬双唇,一言不发的样子,任意似是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道:“杨公宝库就在跃马桥下,如何取回你们的圣帝舍利,就靠你们自己的本事了。”

    祝玉妍神色一动,立即转身急掠,而石之轩听闻后,也同样追寻去了。

    任意对着婠婠道:“走吧,我们继续游河去。”

    婠婠美目眺望远远离去的师尊,目光微转,最后还是拉上了任意的手。

    ------题外话------

    从今天开始会尽力恢复三更,有事会请假,昨天喝了点酒中午,被送到宾馆睡了一觉,然后睡一觉晚上10点10了,到家11点了,索性就好好休息调整时间今天好好码字。

第五百五三章 杀人之路

    任意自宫内出来现身皇城之外,便又是引得长安城内各方势力的一阵躁动。

    而今的长安城除去李建成、李元吉,以及李世民李唐三子的眼线外,宋阀宋师道、宋智,宇文阀宇文化及、宇文无敌、宇文成都,独孤阀尤楚红、独孤峰,洛阳王玄恕、王玄应,江南李子通、秦超,冀州刘黑闼、孟海公、徐元郎,江淮杜伏威等,甚有佛门道教,外道大明尊教……

    可说已是齐聚天下各方势力为长安一城之内,其原由自然因寇、徐二人,天下间唯魔头任意与扬州两子知晓杨公宝库的秘密,魔头如今已是无人敢惹,那天下人的目光自然得落在扬州两个小子身上。

    只是一切变故,谁也不曾想到消失半年已久的魔头竟也现身长安,这叫各方人物躁动不安同时,也更能确定宝库定在长安城内。

    如今各方势力其实已开始暗中隐隐有联合之意,虽说联合也是貌合心不合,但他们又怕争不过魔头,唯于此增加胆气,增加胜算……

    离开皇城,转入开化坊和安仁坊间的街道囗,再朝安化大街走去,这里便是永安大渠。

    满湖春水映着半天艳阳,任意独坐船头,垂下钓竿。

    野柳青绿,芳草没胫,静悄悄的人工水道上,没有画舫楼船,唯有漂流的小舟。

    面对着清水春色,纵然无酒,人也已醉。

    见着一条条不知他如何钓起的鱼儿,又被他随手放生,一双赤着的玉足在裙下露了出来,脚掌纤美,踝骨浑圆。

    玉足浸入水中,婠婠安闲恬逸的长吁了口气,道:“幸好听你的来游水,不然怎能见着如此景色?”

    说着又到:“反正无事,任郎可愿说说你的故事,婠儿对天君的前身甚感好奇呢!”

    任意笑着道:“我一生无非就是刀光剑影,不在杀人便在杀人的路上,没甚特别的地方。”

    听着觉得有趣,婠婠“扑哧”一笑道:“这也叫没甚特别之处么?纵然婠婠被称之为阴癸派的妖女,也不会与天君一般,把杀人取命说的如此平淡无奇,你杀人是为什么?”

    任意有惬心的放下钓竿,从怀中拿出了酒壶,小酌一口后,道:“不过年少时求死养成的一个习惯,以至于多年来都不曾改正。”

    婠婠美目绽出几分兴趣神色,樱口微启道:“是什么习惯?”

    任意一双深邃如幽泉般的眼睛,闪烁着缅忆之色,缓缓而道:“我幼时也是拜入正派名门学艺,正是行冠礼那一日突觉自己有未老先衰之症,得此疾者,药石无医,活不过三十。虽群医无策,但我自是不甘,于是便不再练武改学医道之术,只是过此六年仍无良方治好此疾。”

    婠婠嫣然笑道:“那任意定是没有放弃,最后皇天不负有心人……”

    任意笑着摇头道:“六年无奈,其实我内心已然放弃。”

    婠婠吃惊道:“那是为何?”

    任意啜口酒水,又慢慢说道:“一种剑法,我瞧上一遍既可记住所有剑招,使上一遍,几乎能将之融会贯通;再多练习几次,随而可察觉剑法中的不足之处。若是再叫我深究几日,我甚可吐故纳新,去芜存精,自创另一套更甚几分的剑法来。我学医亦是如此,常人要通晓《神农本草》、《黄帝内经》、《黄帝外经》、《伤寒杂论》、《金匮要略》、《本草经集》、《后备急方》等医术要典,或许穷尽一生也学之不全,可我只花一年时间就把已知医典古籍全学了个遍,后再经五年时间,一一履践实行。六年时间自是不长,对于任一习武之人皆有之恒心毅力,但与我而言,学医六年那时已是学无所学,不知何究。”

    婠婠娇呼一声,兴趣大起道:“然后呢?”

    任意续道:“自觉时日无多,我自然想活的更快意一些,更随心一些,更恣意一些。然后我便脱离师门,行走天下;江湖上的人,不管他身份多高,声望如何,但凡我觉得此人该杀那便出手杀之,有人问我何故,我也懒得与他们解释;他们把我当邪魔歪道,群起而围,我但求快意,亦求一死,自是拔剑相向,心无惧意。”

    婠婠呆住了,忽然又是“扑哧”一声,笑道:“所以这便是你留字所说:弱冠前横行天下,与世为敌?也是你早先养成的习惯?杀人只凭自己的心念,不与外人道明情由,他们不解就把任郎看做邪魔,以至于你不在杀人,便在杀人的路上?!”

    任意哈哈大笑道:“不错,这就是我与世为敌的原因!我因何杀人从不与别人说道,一则我早前一心求死,懒得解释;二则如今我也无须与谁解释一二,说多了还以为我怕了他们。”

    婠婠也跟着他发出一阵如银铃般的动听笑声……

    小舟上,笑语连连,水道上,风情月意。

    婠婠美目深注眼前这个男人,歪着头,好奇道:“那后来你如何医治好自己病疾的?”说时,纤纤玉手已抚上他左肩的垂髫。

    丝如雪,发无垢。

    任意嘴角仍溢出一抹淡淡笑意,说道:“婠儿忘了《浑天诀》?”

    婠婠瞬间醒悟!

    任意微笑道:“我本意求死,行之也是求死之路。一边杀我认为该杀的人,一边被天下人谓之魔头,一边又闲的无事学以各门各派的武功。慢慢地,我武功已独辟蹊径,移俗去腐,修为愈发高深,后又创练气、修神、锻体、破极的功法。《浑天诀》第三层‘轩铁’之境,便是易筋洗髓、脱胎换骨的锻体之法,配以药浴修炼,未老先衰之症就此得愈。”

    一番讲述往昔,婠婠惊叹连连,听得他最后求死之路上,人越杀武功越高,就连绝症也得以治愈,不禁也有哭笑不得的感觉。

    这样的经历实在太精彩,太惊奇,太惊愕了一些,也就仅是他,方能从时日无多的少年郎,活到如今‘岁不知甲子,命不在天数’的天君。

    一座宏伟的大石桥,一个道人雄据水渠之上,他眺望水上行舟,凝视舟上两人。

第五百五四章 约战天下

    道人峨冠博带,留有长须,面容古雅朴实,眼若星光,身穿宽松锦袍,虽看容貌只是个苍行老人,但身形笔直有如铜浇铁铸般,屹立如伟岸山岳,而明目长须更添了他几分出尘飘逸的隐士味儿。

    婠婠也见着桥上之人,蛾眉一凝,随而话道:“是宁道奇。”

    只听石桥上:“宁道奇久闻任公子大名,不知可否一叙。”

    语声远来,如穿云过境,响在耳内。

    任意淡淡道:“过来吧!”

    语落,道人一展长袍,身形忽就逸去,如化作一缕轻烟,淡淡的人影仿若无质,虚实间脚下不凭任何借力之物,竟横渡七八丈有余,最后飘落在舟头前,落足二人面前。

    宁道奇嘴角逸出一丝笑意,道:“这是我与足下第一次会面。”

    舟头有小案,任意放下钓竿,长臂一引,温和说道:“坐吧。”

    宁道奇安然落座,目光一转,见着案上一套被烧制的十分精美的青瓷茶具上,一侧还立了个红泥小炉以及一壶沸水。

    婠婠为任意将茶具摆放好,而后伸出修长玉指钳起些许香茗,放入茶碗;再端起炉上的水壶,壶口倾斜,恰似云中青龙吐水,流水汩汩,烟雾缭绕,飞入茶碗。

    香茗经沸水一冲,潜沉至底,逐而浮出。

    任意端起茶碗,手法轻舒雅致晃着茶碗,茶水摇曳飘送。待七浸七泡,几经沉浮后,茗香弥漫,方才慢慢呷之一口。

    宁道奇一直凝视,不由得惊奇道:“这是足下的喝茶之法?”

    任意平静道:“烹煮之法,我喝不惯。”

    宁道奇微微点头,学以致用,有模有样的把刚才那一套动作,分毫不差的复绘一遍,小缀一口,继而似有无限回味般道:“味淡而清雅,香寂静而转幽,涩中有甘,回味无穷。”

    说时,看向人又赞道:“足下之艺,叫我受尽无穷。”

    任意笑了笑,看着他悠悠道:“你是前来找死的?”

    宁道奇一愣,随而温文尔雅的摇头微微一笑,道:“天下人都说任公子乃世间第一魔头,当世第一狂徒,却也不曾说错。”

    任意仍是笑道:“你是在教训我?”

    宁道奇道:“不敢!其实我此来只是代佛门劝诫足下。”

    任意道:“你乃道门代表,为何会如佛门的走卒一般,被佛门所差役?”

    宁道奇神色不变,只长笑一声道:“足下言过了,宁某与佛门有故,与慈航静斋交好,些许小事,能出手一助,便出手帮上一帮。”

    任意摇头长叹道:“你要劝诫我什么?”

    宁道奇闲适自若的道:“足下身负奇学,艺绝天下,本该是方外高人,为何插手世俗之事?”

    任意笑道:“你难道不懂?”

    宁道奇讶道:“不懂?”

    任意轻晒道:“任某进窥天人,世无敌手,所以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谁也说不得我什么。”说时,人看向宁道奇,又道:“尔等除了听之、任之,难道敢对我说个‘不’字不成。”

    婠婠听完,忍俊不已,差点就要娇笑出声;而宁道奇听完,人都惊然住了。

    他足足过去片刻方才说道:“宁某虽不曾见过足下出手,但也自觉不是你的对手。可足下是否忘了,你如今已被人人所惧,难道就无惧世人联手合围?”

    任意问道:“我该心有所惧?”

    宁道奇皱眉道:“难道足下以凭魔门就足以对抗整个天下?”

    任意淡淡道:“我又几曾说过我是魔门中人?”

    宁道奇大讶道:“你难道不是?”

    任意摇头道:“不是。”

    宁道奇不解道:“如此,仍是心无惧意?”

    任意失笑道:“目无余子莫足为数,笑尽天下谁敢作声?”

    “目无余子莫足为数,笑尽天下谁敢作声。”宁道奇喃喃自语,随之沉声道:“好,那宁某便带佛门道教,带天下世人,与足下约定,五日后……”

    任意打断道:“明日,明日日落前,玄武门。无论尔等来不来,第二天任某便会把城内各路人马肃清一遍。”

    便是以宁道奇的气养,也不禁嘶声道:“好,那就明日玄武门,宁道奇告辞了。”

    道完最后一句,人也飘逸而去。

    见人已远去,婠婠看着他,柔声道:“要婠儿通知祝师和圣门弟子么?”

    任意缓缓摇头,目光再次落在水面上,挥竿垂钓,悠然自若的反问道:“貂儿呢?”

    婠婠若无其事,如什么也不知一般,耸起肩胛,玉手一摊道:“谁知它又跑哪去了,指不定已醉醺醺躺在哪个角落。”

    任意笑道:“早先我说出杨公宝库便在跃马桥下后,婠儿觉得我是没听见你与貂儿的窃窃私语?一顿酒就骗的它为你办事,你也不怕它被人给拿住了。”

    婠婠凑了上去,吹气如兰道:“你以为你不说人家就不知貂儿的本事么?你不帮婠儿,婠儿自然要自己想法子。”

    任意脸不红心不跳,言不由衷的幽幽道:“但愿少毒死几个吧。”

    ……

    黄昏。

    夕阳艳丽,彩霞满天。

    徐子陵从永安道的一条后巷中走了出来,沿着已被夕阳映红的街道大步前行!

    一通左转右拐后,人来到了一户寻常百姓的家中,这里乃他与寇仲碰头之地。这户人家是李世民早些为他们所准备的,此时二人已改了样貌,一个满面虬髯,一个满脸皱纹。

    两人均非常小心,徐子陵在肯定没有人跟行暗窥,方才悄悄入屋。

    入厅时,寇仲已挺立窗前,等待许久了。

    门外,孩童的欢笑时而传来,满面虬髯如彪形大汉的徐子陵开口道:“你可有被人跟上?”

    一脸皱纹如迟暮老人般的寇仲,笑道:“为了你心中的师妃暄,你倒是尽心尽力,也不晓得佳人知不知子陵的心意。”

    徐子陵没好气道:“说正事。”

    寇仲满不在乎道:“放心,整间酒楼都是李世民的,没人知晓我二人已偷梁换柱。”

    徐子陵松了口气道:“那就好!”

    其实他二人所说的三日后,不过是故作姿态,故意说给暗窥眼线听的,一切不过是叫别人放松警惕,好叫他们更方便暗中行事。

    在入长安城前,两人与李世民以及师妃暄就商议出来了暗中开启宝库的办法,不然他二人也不会如此张扬踏入长安。

    长安城的永旺客栈乃李世民的私家产业,客栈从掌柜到店伙计,全是天策府的人。事前,李世民心腹手下李靖与红拂女先扮作大汉、老人,住进店内;而后寇仲与徐子陵也住进客栈,再而两人以先前大汉、老人模样离开,李靖与红拂女则留在客房,假装寇、徐二人在房内暗中商议如何开启宝库。

    计划十分完美,两人也亦如计划中完美脱身。

    徐子陵开口问道:“接下来该如何?”

    寇仲笑道:“要是我二人想从水道把宝库中的金银财宝搬走,自然千难万难,但我们只是取邪帝舍利,只要开启宝库时不被人发现,谁知我们做过什么?”

    徐子陵点点头,但脸上不由得仍是忧心道:“但愿那魔头不会打邪帝舍利的算盘吧,我就怕魔头今夜找来。”

    寇仲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以任大魔头的自傲,他若想找我二人,几须等到现在?那日他入城时大可拿下我们直接逼问。”

    语到一半,寇仲又皱眉道:“我一直感觉,任魔头对杨公宝库真的毫不在意,甚至连神刀妙韵也不放在眼里,实在想不出他有何目的。”

    徐子陵也苦笑道:“我以为就我有这样的感觉,想不到我兄弟二人想到一起去了。人人都想争夺的妙韵刀为何他就不动容?难道……他知道宝库中根本没有刀?!”

    寇仲摇头,一叹道:“谁又知道!好了,时辰差不多了,反正刀已便宜了李小子,我们兄弟两人只要再取出邪帝舍利,任那个大魔头有什么不可告人之秘,也终将落空,说到底今夜取邪帝舍利才是关键!”

    ------题外话------

    还有一章,尽力,尽快!

第五百五五章 枉为人也

    终见日落,日落西山。

    夜色渐临,一缕夕阳尽去,只余天上淡淡渐深渐去的红艳,而今长安城内已不少人家开始亮起灯火,灯光柔和而安静,亦如此刻逐被暮色笼罩的长安城一般。

    徐子陵和寇仲以乔装打扮的模样,从屋内走出,两人倒是不急,先找了间食肆叫了叫来馒头小菜,在再三确定自己真已脱身后,两人各自手拿一个包袱,如出城探亲的父子般,结账离开。

    待到了一处无人之地,二人这才投入永安渠水道之中。

    然而他们却是不知,一团白影恰巧在二人入水后随了上去。

    杨公宝库的入口密道在永安渠渠壁上,按照方位就在跃马桥下最后一截右侧斜道上。

    一队押送货物的商贾从跃马桥上路过,不知为何,货物在桥上压倒了木车,引的桥上忽然哄闹喧哗起来。

    桥上声音盖过了渠壁上的声音,渠壁上不知何时开出了道口子,口子正缓缓闭上。

    寇仲与徐子陵此刻正在一截通道内,往下滑行;大约滑行有二十丈距离,“噗噗”两声,滑行蓦地煞止,两人好像又坠入到一个深池里面。

    寇仲从水中露出头来,待看见徐子陵也露出头后,开口道:“找找机关。”

    徐子陵点点头,二人这才四顾周遭……

    此地好像是被人深凿出来的一个巨大圆筒,徐子陵深吸了几口气,说道:“这里空气并不太浑浊,看来有通风之地。”

    寇仲极目观察四周,忽然瞧见圆滑的壁上有一石凸显出来,立即运以真气于指端,一指弹出。

    徐子陵亦听见一缕指风,回首一瞧,壁上的一块凸石被指劲击碎,接着水中微微震动,两人身前竟慢慢地形成一个漩涡,水位似在缓缓下降。

    寇仲喜道:“入口在水下。”

    两人从数丈深的水中缓缓降下,直至最底,然后又一阵机括声响起。地底一壁凹下一块如门户一般的方洞。

    “哈,找着了。”

    说时,寇仲从包袱中取出被防水油布包好的火熠子,燃起火熠子,两人从壁上门户钻了进去。

    空间逐渐扩开,本仅一人可行的廊道变成可容两三人行走,笔直往上延伸,似亮着淡淡青光。

    霎时止步!

    寇仲悄声道:“怎会有光?难道有人先行我们一步了?”

    徐子陵皱眉,凝视微光许久,轻声道:“好像不是灯火烛光!”

    寇仲问道:“那是什么?”

    徐子陵摇头,两人对视一眼,慢慢走近,其小心翼翼的模样,好像惟恐会行差踏错,不小心发出任何一点响动。

    此时二人额前水珠已被汗水代替,二人心中不禁害怕青光之处,出现的会是那人。

    路有尽头,两人终于渐渐看清什么,原来一切不过虚惊一场,眼前是一扇嵌着几颗青光闪亮明珠的大门,门似铁铸,但又感觉比凡铁更为坚韧牢固。

    两人按照鲁妙子告知他们的技法,在明珠上各自不同的按了数下,再把将门环左右转动,最后轻轻的一拉。

    门环一长,启动了机关,铁铸的大门缓缓升起……

    寇仲让作一边,看向徐子陵,刚想让他先进宝库,取邪帝舍利,获美人芳心,却见徐子陵袖口一个毛茸茸的脑袋露了出来。

    “这是什么?”

    一声惊叫,眼前白影幌动,一只小兽迅如雷光闪电般的从两人身前掠过。

    这下连徐子陵也瞧见了,立刻大喊道:“快追!”

    门后是间石室,地上铺满了各种形状不一的石板,待闪电貂从地上疾驰而过后,刚踏入石室的两人同时色变,而亦是此刻异变突来。

    无数支由精钢所铸的粗长箭矢,杂乱无章的在石壁上同时疾射出来。破空声激起厉啸,在寂静的石室内尤为刺耳。

    这些超级劲弩,两人自然知道,据说乃鲁妙子以奇巧设计出来的,每一只有数十石之力,比起一般弩箭,威力高过百倍,专为破护体真气所用。

    两人何敢迟疑,从包中立即拔剑、拔刀,挥刀去剑朝飞矢劈砍过去。

    只听“叮叮叮叮叮”一阵响音,一时间熠火熄灭,星火四溅,朝着二人身上射来的箭矢全部折落,而其他箭矢则尽数刺进石壁,唯箭矢尾部小截留在外边。

    来不及松口气,二人连忙向石室通道追去。

    穿过石室,又抵达一条石道长廊,地下没有血迹,没有那白色貂儿的尸体,有的是数不清的插入过道两侧石壁内,以及散落地上的箭矢。

    一支支箭矢没石室内的那么粗长,但其数量,便是他们两人就这样贸然闯入,不死也必定受伤。可那一只貂儿似乎一路疾驰,安然避开所有箭矢。

    两人只觉得骇然听闻,他们一身修为好像还不如一只貂儿厉害。

    极快的再穿过长廊,来到了一间宽阔的密封方形地室内,四角均有通气口。而地上正平放着共十多个盖住封闭的箱子。

    两人没把该装满奇珍异宝的十几个箱子看在眼里,因为二人知道此宝库只是假宝库,真宝库还在里面。

    但两人也没开启真宝库,此时最关键的是,把那先跑进来的貂儿抓住。

    环顾四周什么都没找到,两人又开始打开箱子,把箱中珍宝如废品破烂般倒出……

    良久,已过得一盏茶的功夫,仍不见那只貂儿的身影。

    寇仲忽然以一个自己也不相信的话,说道:“那小兽该不是已经先进去了?”

    徐子陵眺望四周,忽然呆住,只见南边正是通往真宝库的那面墙壁上沿,从通气的气孔中钻出一只毛茸茸的小兽。

    小兽刚钻出来,又调转身子钻回气孔,然后这次先从后出,先出身子,再见它的头也露了出来,最后两只爪子抱着一个拳头般大的黄色晶体,从气孔中费力“拔”了出来。

    谁也想不到,鲁妙子设下无数机关陷阱,又立一间假宝库故布疑阵,却没挡住一只小兽。

    貂儿从上沿落在地上,一双爪子举着邪帝舍利,后肢站立,一对亮晶晶的小眼骨碌碌地转动,盯视他们两人一会,然后就这么举着迈开步伐,朝外奔去。

    徐子陵怎能让它离开,怎能就这么让它带着那个东西离开。

    剑芒横空,剑光烁闪,连环十多剑朝着小兽劈去,每一剑既轻盈飘逸,又迅疾无双。

    剑光霍霍,一道道剑光疾吐而出,在地上石板上落下一道道深有近尺的剑痕,剑气破开石板,划进墙里,可貂儿呢?

    这貂儿实在灵活已极,蓦地一跃,闪开两剑;白影幌动,避开三刺;只见它左闪右避,忽进忽退,倏来倏去,竟是叫所有剑招全部落空。

    它的速度不仅是迅疾如电,每每都在剑光飞来时就已有动作,剑气落下时就已先避开,其灵巧程度也叫人咬掉舌头。

    每个动作不但干净利落,其巧妙程度仿佛,上到巅峰之极,下至细微毫端。

    徐子陵一连十几剑后,人已呆住,寇仲早就目瞪口呆。

    貂儿仍是那么举着晶体灵球站着,盯视两人许久,见他们再无动作,忽然朝两人“噗”地吐出舌头,舌头一阵上下乱颤,口涎飞溅。

    一扭身,再向外奔了出去,圆滚滚的身体,仿佛就像一大一小、一白一黄,两颗滚动的球。

    被一只小兽如此嘲弄,两人煞有“枉为人也”一般的感觉。

第五百五六章 小兽逞凶

    时值五月,夜间仍有余寒,如此深夜,街上本该人车疏落,夜静人定。

    可今夜却与平日的清冷孤寂不同,此时的跃马桥上,各路人马,各方势力,正邪两道,已是战作一团。

    剑啸,枪起,刀落,斧掠,一切锋锐在月下映印成辉,侧听风声疾利,直见寒光霍霍。

    长空明月,寒风悠悠,当寇仲与徐子陵从水道中露出头来,霎时被眼前一幕惊呆。

    只见宇文化及、宇文无敌、宇文成都三人,带着几十余刀手正在围攻“四川胖贾”安隆和“妖道”避尘两人;独孤阀第一高手尤楚红与其子“阀主”独孤峰,领数十阀内高手在和魔门八大高手第七位“子午剑”左游仙、第四位“天罗”席应斗在一起。

    而后洛阳王玄恕、江南李子通与“魔帅”赵德言在战,冀州刘黑闼、江淮杜伏威与阴癸派几大长老缠斗。

    甚有四名老僧于半空缠住阴后祝玉妍。

    空际,佛门四大圣僧身影横纵,联手合击。一击一拂力若千钧,四人袖裾激扬,千钧巨力又如波浪一般,仿佛千山重叠使得绵延无尽。

    面对四人合击,祝玉妍不得不全神应付,他们每击均是朴实古拙,偏又招招均针对她的身形变化,似是把她所有落足方位都看通看透,以至于闪不得,避不开。

    祝玉妍也不再闪避,双手一展,劲风疾起。

    五人真气倾泻,周身罡风剧震,劲力回旋,急转,反弹,碰撞。瞬间长空模糊不清,数丈外,视线便为气劲所遮,白茫茫一片。

    另外一处,宁道奇亦在与石之轩斗法。

    两人时而直冲七丈夜空,时而落地破进土层,所过之境,碎石断瓦,带起漫天沙尘。

    百丈之内,所见之处皆是寒光起兮,劲力漫扬,罡风狂飙;气浪四溢间,砖石横飞,连大地都似剧烈的颤抖,整座跃马桥仿佛既要坍塌一般。

    寇仲、徐子陵同李世民制定的计划虽然完美,但汇聚长安的各方势力人物也不愚笨,当他们发现魔门有所行动后,立即想到魔头与魔门有莫大关系,魔门既然展开了行动,那定是为了杨公宝库。

    当一众人寻来,见面立刻发生大战。

    溢散劲风卷地奔走,有人已发现水下的两人。

    “是两个小子!”

    一声大喝立即叫停了众人,寇、徐本在水中暗暗寻闪电貂的影子,被叫破踪迹也不再躲避,飞身从水中蹿出,落在桥上。

    此刻桥上分作两派,把二人团团围住,而战的最为激烈的几人也迫开敌手,散去劲力,身影轻轻一晃间,便已飘掠数丈距离,落足桥上。

    首先开口的是杜伏威,看见早前认自己为父的两个小子如今有如此成就,不可置信道:“你二人已得到刀了?”

    人群中,洛阳王玄恕、王玄应二人立即大喝道:“快把刀交出来。”

    宇文化及上前几步,沉声道:“神刀关系重大,不可落在你们手中,我奉劝你二人最好此刻就交出刀来,否则莫要怪我等出手无情。”

    李子通亦道:“不错,若没神刀,如何除魔?此事关系天下众生,还不快交出来。”

    问责声不绝于耳,众人也暗暗聚力运气,随时都准备动手。

    寇仲听着他们的话,只觉得十分好笑,他能明白佛门为何不说出真相,记得当时他自己知晓真相之时都要亲眼见证妙韵刀后方才相信,所以即便佛门告知这些人真相,他们又怎能相信佛门所言?

    况且,就是他们信了,可当他们知晓刀已传给李世民后,岂不是会与此刻这般,群起围攻,誓夺李世民手中的神刀!

    而祝玉妍这边也这个道理,面对这群“蠢人”,即便说出他们此来是为圣帝舍利而非为刀,也无人愿意相信,既然没人相信又何必多费口舌。

    寇仲握着自己的井中月,大大方方的兜转了一圈,哑然失笑道:“你们可见我身上藏的下第二把刀?”

    在水中,易容之术早就褪去,此时他一身衣衫紧贴身子,看上去似乎身上真没神刀。目光微转看向另外一个,亦如寇仲,徐子陵除了手中之剑,似乎也没有刀。

    就在众人无声时,祝玉妍冷冷道:“舍利在哪?”

    徐子陵装出一个苦涩的笑容,道:“阴后却也冤枉我兄弟二人了,你说的什么舍利,我二人就没见过。”

    说是如此,但两人仍在不停寻找着那貂儿的身影。

    他们一直追着貂儿,露水时曾依稀见着一团白影窜进战场,消失在人群之中。虽说这貂儿动若闪电,迅捷异常,可是以两人的眼力绝不会看错看漏,闪电貂定还躲在人群中,仍未逃走。

    这貂儿的本事他们可见过,偷偷钻进徐子陵袖口中,还引之不觉。

    边不负冷哼道:“你们两个最好考虑清楚再答,此事本就与你们无关,何必得罪我圣门自取灭亡?!”

    四僧一道在装死,好像此事与他们无关一样,只各自对峙自己的对手。

    寇仲瞥了他们一眼,收回目光,砖头故意说道:“不错,邪帝舍利的确落在我手中,就不知阴后可否开出什么叫我满意的条件?”

    “云雨双修”辟守玄阴柔的赞道:“有胆色!有活命的机会你却还敢与我等谈条件。”

    寇仲笑道:“莫说废话,谈条件吧。当下就是你们出手要对付我二人,他们也绝不会同意。”

    他们自然指的杜伏威、李子通、宇文化及等各路人马,如今桥上只是他们携带的小部分人,再拖下去各方势力的人马会全汇聚而来。

    到时候祝玉妍等人可不能再有力抗之。

    石之轩负手而立,从容道:“你们想要什么?”

    寇仲正想说个他们办不到的事继续拖延,忽听有人发出一声惊呼!

    “这是什么?”

    一团白色的,毛茸茸的小兽从人群间一人袖口掉了下来。

    等众人分开,就见惊呼的人倒地嘶声道:“毒,毒,这东西……东西有毒!有……”话未说完,人的脸色呈紫青之色,竟直接气绝身亡。

    不过区区呼吸间就没了人息,而在尸首旁,一只小兽却舔着自己爪子,梳理自己毛发。

    徐子陵吓出了一身冷汗,心想要是那时自己也被咬一口的话……

    石之轩目光一凝,立即见着在小兽旁边的晶球。晶体似坚似柔,透着色,透着光,半透的球体内部隐见似云似霞的红色纹样,球体表面还散发着淡淡的黄光。

    见着这东西,石之轩立即出手。

    可他一出手宁道奇便拦在了他身前,瞧见晶球的又何止是他,但祝玉妍同样被佛门四僧拦下。

    赵德言眼中射出狂热的厉芒,安隆、席应、辟尘、左游仙……魔门中人谁不是如此,谁还忍耐的住,他们突然一起出手,出手连杀数人。

    见到魔门又突然发难,有人大呼道:“晶球关乎神刀下落!”

    一时间纷争再起,而貂儿也没闲再梳理毛发,抱着邪帝舍利又开始乱蹿。

    一众人挥刀出剑,不敢伸手去抓,挥拳去打,只能使之兵刃,运之真气,隔空对之。但貂儿迅捷无伦的奔来奔去,他们出手虽快,貂儿却比他们更快十倍,就见一团白影在人群中左动右移。

    它举着一物,前后闪避,迅疾若雷霆急电,灵活如仙宠鬼物。

    只在数息间,莫说碰着伤着于它,地上已倒下几十余人。

    几十人或是手腕,或是前喉,或是后颈,或是肩头全被咬伤,而咬伤的人仅呼吸间就倒在地上,浑身麻木,继而面呈青紫,气绝身亡!

    前赴后继的众人终感觉到了惧怕,忽然间没人再敢贸然靠近小兽,只是围困于它。

    貂儿昂首环顾一周,接着一跃而起;众人只觉白影一闪,然后便见着小兽一跃跳在了护栏上,毛茸茸的小脑袋转了过来。

    它举着晶球,一双小眼瞅视着众人,忽地龇了龇牙,再“吱吱”叫唤了几声,随后落入水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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