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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刀断情丝     漂泊诸天只求生txt下载     漂泊诸天只求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六章 两百年前的天君?

    滚滚江湖千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在这江湖上,时有奇奇怪怪的事情发生,怪事多了,怪事也不是什么怪事了。

    但如今这江湖却出现了个怪人,听说这怪人白衣银发,无论走到哪都面带着笑意。有人觉得这怪人碍眼,就打算出手教训下他,然后这个人就死了。

    这人的朋友要为其报仇,接着他们也死了。

    江湖人忽然发现,这个怪人武功很高,所以又有一些人找上了他,这一次他们是来讲道理的,然后他们一样闭上了嘴。

    他名任意,‘白发’任意,因为他的出现,江湖突然就热闹了起来。

    找‘白发’任意的江湖人越来越多,这些人有的要与他说道江湖上的规矩,有的要与他再讲讲江湖道理;去的人多了,死的人也就多了。

    但这江湖上,多数人都是不知死活的,死的人越多,就越多的人去找死。

    直到有一日,天下间发生了件大事。

    冬至,酷寒。

    冷风如刀,怒雪无情。

    红云谷,夏侯山庄,今天来了位客人。这个人二十余岁年纪,一身长袖白衣,银发如雪,神态悠扬,脸若笑意。

    夏侯重山已经年过半百了,身为夏侯家的家住,无论他走到哪里,见着什么人物都会对他恭恭敬敬,客客气气。

    已经三十多年没人敢招惹夏侯家了,夏侯重山近十年来也不曾再江湖上走动过,这些年他日子过的十分安稳,爱子也让他很省心。

    夏侯星是夏侯家少有的天才,他不但文武双全,其剑法之高,在年轻一辈中,更鲜有人能比及得上。

    夏侯重山本已打算再过几年就把家主之位传下去的,可是夏侯星却就这么死了。

    痛失爱子,老人心中的悲切和痛恨,可想而知。在得知凶徒后,他已派出家中不少高手前拿那凶手,但无论去了多少人,他们的武功又有多高,都无人返回。

    正当他想亲自出手捉那凶徒时,任意就自己找上了门来,还站在了他面前。

    夏侯重山目如寒星,声若洪钟道:“你就是任意?”

    任意轻轻点头。

    夏侯重山厉声道:“是你杀了星儿!”

    任意轻轻一叹!

    夏侯重山问道:“为何叹气?你以为这样就不用死?”

    任意道:“你该忍着的。”

    夏侯重山道:“什么忍着?”

    任意淡淡道:“丧子之痛纵然使你心生怨恨,你也该熄了怒火,忍住怨气,你不该不服而再跑来找我麻烦,我并不是个有耐心的人,我还比较小气。”

    夏侯重山睁大双眼,一字字道:“你叫我忍?”

    任意轻轻道:“忍了,只会死夏侯星一人,若忍不了,夏侯家的人就都要死。这笔账相信你能算的好。”

    夏侯重山气的声颤道:“你来找死……”

    任意没再说话了,他‘拔’刀了,以掌为锋,以手为刀。

    在他动的瞬间,所有人,所有的剑就都动了,剑光亮起后,刀就掠入剑光之中。

    一开始是齐发的十三柄剑,剑锋直刺他前身上下十三处要害。当任意刀切进去时,剑锋就被削断。

    一刀挥出,削断十三柄剑锋,这一刀的力量和速度,仿佛已与天地间所有的神奇融为一体。他手中无刀,只以手为刀,但他这手已超越了天下任何一柄神刀。

    他所使的刀法,也超出了所有刀法的变化,这只手已足毁灭一切,足已让夏侯家从此消失。

    一刀后,杀戮就开始了。

    任意手刀再劈,掌锋劈出了锐劲,掌风跃进,飞舞而出。

    只听“蓬蓬蓬蓬……”的几声,接而有人就如同一块被撕碎的破布一般,被劈成了好几片,尸骸随着血雾一起爆开……

    谁也想不到,他出手如此狠厉,如此无情,手段还如此惊世骇俗……

    任意掌下不停,他一手扬起,便是神鬼皆惊的刀法。

    掌锋每到一处,都会有爆开的一朵血花,飞起的一颗人头,裂开的一具人身,他人影一闪,霎时掠起了一片腥风血雨。

    任意运以‘浑天决’,以心念为神,以真气为体,化无形为用,手掌间幻化出诸多武学,诸多兵刃。

    他收掌为指,指力射出锐劲,指风破空,漫天锐射,割体而去。接而又并掌成锋,挥掌劈出。

    指劲,刀劲,掌劲,催动着无形之气,激烈碰撞着,一时间,金铁交击之声不绝于耳,响彻虚空。

    他掌轻轻一拍,就是四分五裂,他指轻轻一点,就是崩刀断剑,他刀轻轻一划,就是人首分离,地上的死尸一具一具,又是几具,十几具,几十具。

    所有人都生出了一抹恐惧,所有人都脸色变了,所有人也都失去了机会。

    开始很快,结束的也很快。血水融入白雪中,雪也变红了。

    等任意收回最后一指时,夏侯重山也最终倒下了。这里已经尸横遍野,唯独一人站在当场。

    他白衣飘飘,银发飞舞,身不染尘,甚至滴血未沾,唯有一滴血慢慢从指尖滴落。

    当任意离开夏侯山庄时,山庄不仅失去了往日辉煌,还失去了所有生机。

    仅过几日,武林四大世家的夏侯家,一朝覆灭的消息就盛传天下。

    也正因为此事,找死的人就不见了,而再也没人敢与他讲规矩,说道理了。如今的武林都知道,他那里没有规矩,他那里只讲自己的道理。

    冬去春来,本已平静的江湖再度震动,有人发现,神剑山庄竟已改名为谢家庄。

    其原因,据传是因为一个人……

    任意!天君任意!

    天君之名,正是从如今谢家庄庄主谢王孙口中得来。

    天上地下,古今往来只有一个天君。只有那一个人,凭借一个名号,就可以盖压整个江湖,威震整个武林。

    这段往事过去了两百多年,但天君两字又激起了一些家族的记忆。那人虽不曾一统江湖,但在他那个年代,天君就是超然的存在。

    他的可怕已不是三言两语可以形容。

    外貌相近,名字相同,现在的天君真是昔年那位天君?两百多年过去,天君岂能还活着?

    没人回答上了,但无论天君是不是天君,他皆不是可招惹的存在。

第七十七章 将死之人!

    夜很深了,星已渐稀,月已将沉,在过不久,黎明即将到来,东日也会升起。

    在淡淡的月光下,在流动的湖水中,有着一叶扁舟。

    小舟上,坐着一个枯寂的老人。

    老人手里拿着一把刀,刀削在一根木棍上……他的手很稳,他的刀很快,四尺长的木棍在七寸长的刀下,很快就被削成一柄木剑。

    他手抚在木剑上,又轻抚着剑锋……

    淡淡的月光洒在他脸上,他脸上带着种奇怪,复杂表情。

    有点兴奋,有点怀念,他的眼睛盯着剑锋,射出了恐惧又炽热的光辉。接着他握住剑柄,慢慢的站起来。

    等他站起时,才会发现,他虽然看着年老,但他的背脊却挺的笔直,似如铜浇铁铸一般,任何事,任何人都不会打垮这样一人。

    他已完全站了起来,就在这一瞬间,好像发生了什么惊人的变化。

    他人焕发出生气,屹立在那,天地间仿佛只有他一人,不会倒下的一个人。

    轻飘飘一剑刺了出去,看似平平无奇,却也让木剑仿佛散发出了光辉……

    无论多可怕的剑,都要人用,剑本身是死的,但他的剑已是活了过来!

    一剑刺出,本来毫无变化,可是变化忽然间就来了,来得就像是风那么突然,来的就像风那么自然。

    一剑后,再出一剑,他轻描淡写,挥洒如意,剑法登时一变再变,剑法轻灵,倏刺倏削,身与剑合,一瞬间就已刺出了十三剑。

    第十三剑后,所有的变化都似已穷尽,就像风止,就像水竭。

    他的剑好像在慢慢的死去,很慢很慢……虽然慢,却还是在求变,忽然又一剑挥出!

    不着边际,不成章法,简直就像胡乱挥舞,但这一剑又重新散发了光辉,就像清风虽然止住,狂风突然来临;湖水突然竭止,海水突然翻涌。

    第十四挥出时,仿佛伴有龙吟清啸,似乎天地之气也为之一荡。

    他终于停下了……

    人停下了,可是手却在颤抖,剑锋也在震动,他好像控制不住了木剑,“啪”的一声,木剑断了!

    被他的真气拗断了,他似乎是在扼止着什么可怕的事情。

    剑虽断了,人还是动也不动的站在那里,他气喘如牛,满身大汗如雨,眼神带着深深的恐惧,一种常人所不能理解的恐惧。

    黎明,一抹斜阳洒了下来。

    他已不知站在这多久了,直到脚步声才让他再次动弹,转过了身去。

    一个人慢慢的从枫林中走来,来人乌衣乌发,乌黑的脸上仿佛带着种死气。

    小舟并未靠岸,来人飘落在小舟上,他带着酒,两人一同坐了下来。

    “七年未见了。”

    “嗯!”

    “乌鸦还是那个乌鸦?”

    “燕十三好像也不是那个燕十三了!”

    燕十三问道:“你的剑呢?”

    乌鸦道:“我已经不用剑了。”

    燕十三道:“你不用剑了?”

    乌鸦没有回答,他把那七寸的小刀捡了起来,弹出食指,轻轻一划!

    刀刃断了,被食指削断了,燕十三赞叹道:“好指法!”

    乌鸦道:“‘拇指通幽、食指切金、中指碎石、无名指定身、尾指破气,五指出,神印成!’这是一套指法,可五指练成后又成了一招掌法。我只练了食指,练了五年。”

    燕十三道:“他传授你的?”

    乌鸦点了点头,道:“我实在经不住这套指法的诱惑,可惜我这一生也凝不出最后那一掌‘神印’。”

    燕十三微微颔首,问道:“他还好?”

    乌鸦忽然笑道:“你肯定想不到他这几年来都在做些什么。”

    燕十三也笑了起来,又问:“你说说看!”

    乌鸦含笑道:“五年前,我以为他死了。一个人经脉尽断,绝了呼吸,停了心跳,你说这是不是死人?”

    燕十三点了点头。

    乌鸦大笑道:“这样的人,纵然华佗在世,扁鹊复生也救不活,可他七日后竟然又活了过来。”

    燕十三瞪大眼睛道:“他的病治好了?”

    乌鸦摇了摇头道:“他虽然活过来了,但也成了一副将死的样子。”

    燕十三道:“何意?”

    乌鸦道:“等你见着他时,你既会明白了。”

    微微一顿,乌鸦又道:“你还在等谢晓峰?”

    燕十三点了点头:“我在等谢晓峰,他也在等我。”

    ……

    幽静的院落,一塘池水旁立了一座石亭。

    亭内,有人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壶酒,一杯接着一杯,有风吹过,掠起了池水中淡淡的清香。

    亭内的人忽然咳嗽了起来。

    咳得非常剧烈……他用手捂住嘴唇,呛咳得腰也弯了,但凡听到他咳声的人,都能闻之那断肠裂肺的艰苦。

    任谁看着他都会觉得他是一个将死之人,可当他咳声停下后,他又举起了酒杯,饮下了酒水。

    五年前,他断绝经脉,用摒弃一切,蜕化新生,脱胎换骨的方法治愈‘未老先衰’症。任意就在那生死之间,徘徊了七天。

    要不是他用济生散、还魂丹、护心丸保住心脉气血不竭,怕这一去真就回不来了。

    从生到死,从死到生,这作茧自缚,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方法虽真治愈了‘未老先衰症’,但如今因经脉重新育养,他已成寒弱体质。

    也辛好,只需把周身所有穴窍打通,既可洗尽一身寒弱体质。

    微微的脚步声……

    一袭轻纱般的白衣,犹似身在烟中雾里,女子三十许间年纪,除了一头黑发之外,全身雪白,面容秀美绝俗,只是肌肤间少了一层血色,显得苍白异常。

    可是比起她来,任意的脸上更显苍白,毫无血色。

    她来到任意的跟前,樱唇轻启,柔声道:“你这样还能喝酒?”

    任意道:“本来连碰都不能碰。”

    慕容秋荻道:“那么你为什么要喝?”

    任意道:“喜欢就喝,开心就喝,没有为什么!”

    慕容秋荻道:“昔年的天君,真是你?”

    任意点头道:“应该是了!”

    慕容秋荻黛眉微蹙道:“为何是应该?”

    任意淡淡道:“说了你也不懂,我也懒得多说。”

    慕容秋荻并不动怒,只是微笑着说道:“现在的你还可以杀人?”

    任意叹了口气道:“你大可找几个不怕死的来试试。”

    说着,他人站了起来。

    慕容秋荻道:“你要去哪?”

    任意道:“我好久没出门了!”

第七十八章 意外的弯刀

    这里是个边陲小镇,小镇五方杂处,茶馆上,酒楼内,客栈里,到处都在说着江湖趣闻,武林传说。

    茶馆,任意就要了一壶清茶,他用一只小盖碗慢慢的啜着茶,茶叶并不太好,但他依旧在细品!

    这种茶,任意平常根本就不会入口,他平日也只会出现在酒楼这种地方。不过现在他的身子实在不宜饮酒,除非心情不错,不然他也真不会饮酒了。

    在他耳中听着江湖闲事,手里品着清茶,然后茶馆就又来了四位客人。

    为首的,是个身穿青衫的年轻人……他大概二十许间,穿的很得体,衣衫剪裁很合身,剑眉星目,清秀英俊,且气质不凡。

    而在他身后跟着三人,一个满面虬髯,目光就如鸷鹰般锐利,身材如塔一般的大汉。另两人则是一对夫妻。

    丈夫外貌普通,身材普通,妻子却是娇俏玲珑,尤其是那一双眼睛,足可勾魂摄魄。

    四人走进茶馆后,这里就离开了不少客人,接着他的目光就落在了他们的兵器上……

    塔一般的大汉身无常物,没佩戴兵刃,可另外三人都带了柄刀!夫妻的刀四尺九寸长,两人、两刀都握在手中,即便落座后他们也紧握着刀鞘。

    年轻人的刀就放在桌上,也正是这柄刀吸引了任意的目光。

    刀很短,刀身却长三尺,之所以说刀很短是因为这柄刀是弯的。天下间任何一柄刀都是弯的,可这柄却尤为。

    刀,弯如新月,弯如圆月,任意从未见过这样的弯刀。

    “阁下似乎很好奇在下这柄弯刀!”

    任意抬眼看向青年,微微咳嗽后,点头笑道:“的确很好奇!”

    年轻人笑容很淡,却令看见他的人,无论男的女的都有一种如沐春风之感。他露出淡淡的笑容,好奇的问道:“你认识我这柄刀?”

    任意摇摇头,又点了点头,在年轻人更加疑惑时,他道:“要看过才知。”

    年轻人道:“你想看?”

    任意颔首道:“的确有些好奇。”

    年轻人站起了身,拿着刀也走了过来。

    “少主!”“少主!”“少主!”

    刀递过来时,身后三人惊声齐呼,不过被年轻人抬手止住了。

    任意接过刀时,发现这是柄连鞘的刀;刀已出鞘,带着一声清吟,黑黑的刀鞘,弯弯的刀身,刀锋是青青的。

    青如远山,青如春树,刀芒带着一丝妖诡……

    任意笑了,虽然他第一次见这柄刀,但他却也认出了这柄刀了。

    年轻人忽然道:“你不怕?”

    任意抬眼,看着他说道:“怕这柄刀?”

    他点了点头,轻叹道:“自我十二岁拿起它后,十年来谁都很怕它。”

    任意淡笑道:“这是好事,一柄刀如果人人惧怕,那它绝对有它惊艳和出彩的地方,可惜……现在它还少了七个字!”

    年轻人疑惑道:“少了七个字?”

    任意点头道:“小楼一夜听春雨……没这诗句,弯刀缺了一点韵味。”

    年轻人不解道:“为何要有‘小楼一夜听春雨’七字?”

    任意看着他,含笑道:“以后你会明白了。”

    年轻人微微皱眉,逐而松开眉梢问道:“你现在认不认识我这柄刀?”

    任意道:“的确认识。”

    刀已还了回去,但此言一出,那三人脸色顿时一变,他们手中似已蓄劲,而他们看任意的目光,也隐隐透出了一丝杀气。

    任意好笑道:“三位如此目光看着我,难道是嫌命太长了?”

    夫妻二人两手已按在了刀柄,铁汉双掌似乎就要拍出,但年轻人却再制止了三人。他定睛打量着眼前人……

    银发白衣,却十分憔悴,脸色苍白带着病容,眼前人仿佛就是个随时都会倒下的病弱书生。

    “你是天君?”

    听到这话,身后三人都露出动容之色。

    任意道:“我不像?”

    年轻人肃然的点点头,道:“的确不太像,你看着病的很严重。”

    任意又咳嗽了几声,语声有些虚弱道:“我现在的身体,确实不太好。”

    年轻人叹道:“想不到天君已成了……”

    任意打断道:“我不太喜欢听这些话。”

    年轻人歉意道:“是在下失言了。”

    任意淡淡道:“出刀吧!”

    年轻人惊讶道:“你让我出刀?”

    任意笑道:“你不也有此打算?”

    他的目光突然凝重起来……

    “在这出刀?”

    “这很好,不用走,不用动,我现在每动弹一下,都感觉有些疲累!”

    刀再被拔了出来,刀鞘就在刀柄之后,而他身后三人已经退开;他们看着刀的目光,如见神魔般的畏惧,他们看着人的目光,也如见鬼神般的惊恐。

    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柄弯刀的可怕,这不仅是柄神刀,还是柄令人丧胆的魔刀!

    人已站起,站起的人看着坐着的人道:“我不会留手,这柄刀也不容我留情!”

    任意微微一笑:“如此最好,你若留情,你们四个都要死。”

    年轻人认真说道:“天君之名,我教流传两百余年,无论你是不是昔年那位天君……”

    后语顿住,他目光中已凝出一股凌烈的杀意。

    霎眼间,他仿佛身心都浸入刀中,而弯刀也仿佛已与这天地溶为了一体。这一刹那,他太安静,也他太冷了。

    他就这么静静地,冷冷地看着任意,在他的感觉中,此刻就算是真正的神灵站在自己的面前,自己也能一刀中分。

    这种自信,这种自负,在出刀的一瞬间达到了极点!

    它,当者必死,这一刀,威力无俦!

    刀已经挥了出来,来的突然,来的毫无征兆……弯弯的刀,弯弯的刀光,开始时宛如一弯新月,忽然间就变成了一道飞虹。

    一刀直劈,直劈来的刀朴实无华,简简单单,天下间谁都会这么一刀,但天下间却没人能劈出如此极限的一刀。

    在这种微妙的极限之中,刀的力量、速度,还有拿捏的时机与精准都达到了几乎完美的地步,

    没有人能看得出这一刀的变化,因为刀光一起,刀就不见了。

    谁也不知道刀会从何处落下,因为刀未落之前,谁也见不着这一刀。

    但……

    刀光一闪,刀……被捏在了掌间!

    他们瞪大着眼,屏住呼吸,一脸匪夷所思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他灌注生命外,所有力量的一刀,此时此刻就这么就被人拿捏在手中。

    手已松开,任意看着自己的手,眼神闪烁着很复杂的光辉……苍白的手,什么都没有,可是忽然间就有了一缕颜色,红色!

    红色是血,血从虎口处流下,这是任意第一次受伤,他不仅惊讶,还……心有余悸么?似乎还谈不上,但这绝对是种难言的悸动。

    任意站了起来,开心地笑着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

    “若再给你五年,这一刀将会更利!”

第七十九章 阿吉的剑

    阿吉没有姓,他就叫阿吉。

    韩家楼是个青楼,阿吉就在韩家楼,楼里有姑娘叫他晚上可以偷偷溜去她房里,可阿吉却说不敢,所以他就有了“没用的阿吉”这个外号。

    阿吉不多事,不多嘴,他在青楼做着最下等的事,比那些姑娘都下等,因为韩家楼所有人都可以吩咐他,他也在为所有人做事。

    当然,再‘没用的阿吉’也有个本事,他似乎不怕死,也不怕痛。

    有一天,韩家楼来了四个年轻人,他们白吃白喝还白嫖,当他们要扬长而去时,‘没用的阿吉’拦下了四人。

    四个人,四把刀子,他连动都没动,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阿吉就这么站着挨了每人两刀,最后这四人只能拿钱出来付了账。

    ……

    乌鸦望着雨丝,牵动了愁怀,喃喃自语地道:“好大的雨。”

    任意不经意地搭腔道:“对啊,雨下得好大。”

    乌鸦撑着伞,看着身旁病恹恹的人,心里一阵腻歪。他跟在任意身边已经有七个年头了,从最开始感觉屈辱,到此刻他已真成为任意身边的随从。

    “我们要去哪?”

    任意轻轻咳嗽两声,淡淡道:“去救个可怜人……山庄只有你一个人打理,顺便再找几个下人吧。”

    乌鸦很诧异,听到他说救人,乌鸦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他除了杀人还会救人?

    雨真的很大,檐下挂落着无数条雨线,韩家巷最有名的人是韩大奶奶,韩大奶奶就在韩家楼。当来到韩家巷时,乌鸦很惊讶,但当他们走进韩家楼后,他反而不那么惊讶了。

    天君也是人,天君也是男人,男人上青楼并没什么好惊讶的。

    两人刚走进楼内,一个驼着背,长得贼眉鼠眼的小厮就跑了过来。

    “两位客观里面请!”

    两人就跟在小厮的身后,被引入了雅间。

    “两位可有熟悉的姑娘?”

    乌鸦没有开口,任意微微道:“找小丽!”

    小丽是这里是客人最多的一个姑娘,韩家楼里的人都知道,她喜欢男人揍她,揍得越重,她越高兴;所以客人们都喜欢叫她“小妖精”。

    听到小丽这个名字,小厮当即笑道:“客观稍等,小丽现在正好没有客人,我这就去叫她。”说着,人已退了出去。

    任意忽然问道:“你见过燕十三了?”

    乌鸦点头道:“的确见过一面,他还在等三少爷。”

    任意道:“你试过他的剑法?”

    乌鸦沉默了半晌,不答反问道:“夺命十三剑真有第十五剑吗?”

    任意笑道:“为什么没有?”

    乌鸦喃喃道:“十四剑后的第十五剑,那一剑究竟有多么可怕……”

    任意没有回答他,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第十五剑究竟如何,他只知道,那令燕十三恐惧的一剑,定然值得他期待。

    门被推开了,一个人走进来,反手掩住了门。她有双很大的眼睛,还有双很纤巧的手,接着便是清脆而悦耳的笑声。

    可惜她还没说话,任意就先问道:“你就是小丽。”

    小丽娇笑道:“客人找小丽,小丽当然就来了。”

    看着走进的人,任意站了起来:“你以后就跟着我吧,我们该走了。”

    小丽愣住了,瞪着双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位白衣白发,脸色也同样苍白,病恹恹的年轻公子,一时接不上话。

    不过人已向门外走去了,什么话也没多说。

    门被打开,人走了出去,乌鸦走到了她面前,冷冷的道:“他说的话你该听见了。”

    小丽瞧着这人眼睛,有些惧怕的点了点头。

    “走吧!”

    小丽只能跟在乌鸦身后,一起走了出去。

    他们跟上了那病恹恹的公子,因为这位公子走的很慢,似乎他连走路都很费劲。等他们三人就要走出韩家楼的时候,有四人拦下了他们。

    四人皆拿着棍棒,一个面容狰狞的汉子道:“两位是要带姑娘去哪?”

    任意没有多说,轻一声:“杀!”

    乌鸦倏然出手,掌一抬,弹出一指,削了过去……他出指又快又狠,身形也疾走如风,只一晃,四人左肩、右胸、后背、咽喉就各被划出一道口子。

    鲜血直流,痛彻肺腑,惊恐后退。

    “有人抢姑娘了,来人抢姑娘啦……”

    忽然间又有十二个大汉从测厅里跑了出来。

    十二人各个手持大刀,看见他们三人后,群起而上。

    面对着霍霍刀光着身,任意淡然自如,仿佛没见着一般,一道刀光抢先而进,乌鸦出指,迎向刀光。

    只听“叮”的一声,汉子手中的大刀悄然摧折。食指轻弹,带起一点指劲,但就凭这一缕指风,已切开了汉子咽喉。

    紧随其后的人根本来不及反应,他食指连弹,指劲一出指端,即如剑气,急如厉电,指风破空四射。

    乌鸦一轮急攻,指劲不仅切碎了长刀,还割开每个人的肺腑。

    仅过三息,十二人就全倒在他食指之下。

    韩家楼已经安静了,小丽浑身都在打颤……

    乌鸦看了过来,问道:“全杀了?”

    任意笑了笑,伸手指了指他身后。

    乌鸦双瞳紧收,蓦然回身,在他身后七尺外,真还站了个人。

    这个人脸色比任意还要苍白,一身又脏又臭的衣衫还染着大片血迹。不管谁挨了八刀,脸色都好不倒哪去。

    乌鸦道:“你也想死?”

    阿吉双拳突然握紧,瞳孔也在收缩,道:“我不想死,而你们不该在这杀人。”

    乌鸦死死的盯着这人……他并非瞧出来这就是三少爷,而是他瞧出了这个人不简单,无论是谁,能无声无息出现在自己身后的人,一定不简单。

    阿吉默默的俯下身,拾起了一根棍棒,刀虽然全断了,但几根棍棒却没有。

    乌鸦道:“你用剑?”

    阿吉没有回答,还是喃喃道:“你们不该杀人,不该杀人!”

    他此刻已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他头发虽然是那么蓬乱,衣衫虽仍那么脏臭,但面容看来已不再憔悴!

    他憔悴的脸上已焕发出一种耀眼的光辉!

    手中虽并不是一把真的剑,只不过是青楼打手用的木棒,可是一到他手里也变了,变成种不可思议的杀人利器。

    阿吉的剑刺了过去,出手很轻,轻飘飘的点向了乌鸦手腕,正是那杀人之手的手腕。

    明明很轻,但剑却疾快,这一剑似乎破开了风,剑还未到,森寒的剑气已砭人肌骨!

    乌鸦脚步一滑,后退了一丈,可剑已随着变招,笔直追来,就在刹那之间,便已向他的肩、胸、腰,刺出了八剑。

    乌鸦双目精芒绽射,身形展动,食指挥弹。

    他一边避开刺来的剑,一边挥指切去。

    纷飞指力,去势不绝,只见这棍棒被削去了一截又一截,但剑依旧没有停下,它每短一截就再快一分,两人距离越近,指劲越是厉烈。

    然而乌鸦的衣衫,竟先裂开了几道口子。

    他暗自惊惧:这人到底是谁?他用的是什么剑法?为何他的剑竟比燕十三的第十四剑还可怕?

    容不得他细想,也容不得他再发出一指了,剑法疾吐,这已是最后一剑。

    这一剑美妙之极,有如春花藏蕤,彩蝶飞舞……但这一剑也迅疾无比,宛若惊芒掣电,似箭如梭……

    只听骨节响过,人与剑同时停下。

    乌鸦脸上失去了血色,满头冷汗如雨,他的右腕已被敲碎了。

第八十章 五指齐出,一掌终成

    这样的剑法,乌鸦根本就没有见过,这样的剑法出现在这样的人手中,简直超乎了他的想象。

    他虽然修炼这一指法才五年时间,但他自信自己的指法已超越了剑法。

    可是纵然如此,乌鸦还是被人敲碎了手腕,仅是一根木棍!

    阿吉已经停下了,他那只剩下半截的‘剑’并没有再使出力量来。乌鸦却比任何人都清楚,那半截剑已经比什么都可怕了。

    他挡下了七剑,可最后一剑他挡不下来。

    乌鸦看着他,忽然说道:“世上能伤我的兵器不多了,有你这等剑法的人更是少有,我似乎知道你是谁了。”

    阿吉也惊讶道:“我也没想到韩家楼会来你这样的人物。”

    乌鸦叹了口气,道:“你不该出手的。”

    阿吉沉声道:“我也不想出手,可我吃在这里,住在这里……而你更不该杀人。”

    乌鸦笑道:“该不该不是由你说的算,也不是我说了算。”他说着就退去了一旁。

    阿吉的睑色变了,因为他看见了个弱不禁风的公子。

    这个人阿吉见过,七年前他就见过,不仅见过,那一日他还从这人口中得知,就是他说要去神剑山庄毁了‘天下第一剑’那块匾。

    神剑山庄改名为谢家庄阿吉知道,可是不是他,阿吉却根本没有想过。

    七年过去,阿吉本该忘了,可如今他又想了起来。看了地上的尸体一眼,然后又看向了任意问道:“何必杀人?”

    任意淡淡道:“自然有我的理由。”

    阿吉道:“什么理由也不该杀人!”

    任意笑了,笑的很讽刺道:“我性子就这样,想要谁死就谁死,改不了。”

    阿吉沉声道:“你不改,他们就要死?”

    任意点头道:“只能这样了!”

    阿吉已瞪着眼,嘶声道:“你该改改自己的性子。”

    任意微笑道:“为何不让天下人迁就下,由着我性子来?”

    阿吉寒声道:“没人会迁就你!”

    任意微微摇头,轻叹道:“会的。”

    阿吉的剑动了,人也动了……身如星丸跳掷,一口短棍回环飞舞,霍霍迫来。

    只见他一剑斜削而出,却是直刺有如暴雨摧花,剑如风似水,有若风吹拂,如若水流动,来的毫无间隙,不露丝毫空隙。

    任意一探手,掌若森罗万象,就像星罗斗数均化掌间,万象万物无所不包,无所不具。使出的,正是万象星罗手。

    抬手间,交织得犹如千掌尽出,掌影与来势的混无止尽,仿佛一掌后还有一掌,十掌后再有十掌。

    剑刺来时,只见他手一引、一拨、一拍、一打、一震、一卸……掌势繁如星斗,有若圣手抚琴、扬技,这一手甫发,便连破阿吉所有剑招。

    阿吉的剑越来越快,忽然间仿佛从那棍棒中涌出无数剑气,如旋风般围绕发放,为破这一掌法,他剑影如幻,似在这刹那环绕住了任意。

    刚柔并济,连环不断,无论速度威力,皆达化境,剑已真成了一阵风,无处不在,无隙不入的风。

    风过时,何以阻挡?

    可是任意竟一收掌势,再一掌徐徐按出。

    一收一按间,掌已变了!

    如若说先前的手森罗万象的话,那这一手已透出一种不可捉摸,神鬼莫测的韵味……

    乌鸦没见过这一掌,却也看出了这一掌。

    五指齐出,一掌终成,这一掌近乎于神,这是那掌‘神印’。

    一掌虚空一按,风就被定了,人也被定了,那根棍棒忽化粉尘,碎裂成屑。

    阿吉手中的剑已经消失,他呆住了,如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人一般,动也不动,响也不响的僵在了原地。

    任意轻咳了两声,扬手两指,锐风破空而去。

    阿吉闷哼一声,双膝迸出了两缕血花,人登时跪下,跪在任意的面前。

    “我说了,该由着我性子来。”

    一句话说完,任意又开始不停的咳嗽,然后慢慢的走开了。

    乌鸦带着小丽跟了上去……他们走得虽然慢,可是一霎眼间就已连影子都看不见了,甚至连咳嗽声都已听不见。

    雨水停了,乌鸦有些难以相信道:“他真是三少爷?”

    任意点了点头。

    乌鸦似讥笑一般,说道:“天下无敌的三少爷就这么输了?”

    任意轻声道:“三少爷也是人,为何不会输?”

    乌鸦问道:“那么你呢?”

    任意笑道:“我也是人,但我绝不会输。”

    乌鸦苦笑道:“他其实很虚弱了,他身上的伤很重,血水浸湿了他衣衫。如果他没受伤,你还能这么轻易得胜吗?”

    任意淡淡道:“我可以拔剑!”

    乌鸦愣住了,见着那一掌后,自己就仿佛已经忘了眼前这人还会剑法……这七年来他从未用过剑,七年前自己不正是因为他一剑而跟随他的吗?

    七年前那一剑乌鸦已经很模糊了,如今他脑中全是那一掌的回影。

    “你……你们想带我……带我去哪?”

    乌鸦回过神来,说道:“你以后就是悠然山庄的丫头。”

    小丽没有拒绝,因为她知道自己不能拒绝,所以问道:“悠然山庄在哪?”

    这个名字她从未听过,也从未听谁谈起过。

    乌鸦道:“那里是禁地,天下人都不敢去那里。”

    小丽脸色发白道:“那……那我们……”

    乌鸦截话道:“我就是那里的管事。”

    ……

    雨过天晴,阳光艳丽。

    小丽原叫娃娃,娃娃好像就是她的姓,她的名。她家中还有一位母亲和一个哥哥,她是两人心目中惟一的公主。

    乌鸦没有看不起她,没有人天生愿意做那种事,可是每个人都要生活,都要吃饭。

    娃娃问了病弱的公子想让她做什么。

    任意只告诉他,自己家中缺几个下人,救她也只是顺手。

    娃娃没在多问了,他已从两人些许话语中了解到了,这位公子,这位管事,都是了不得的大人物。

    她也似乎猜到了,他们好像可以帮自己。

    她跟在乌鸦身后,先换掉了身上的衣衫,接着又雇了马车。

    窄巷中阴暗而潮湿,连阳光都照不到这里,娃娃的家就住在这。可他们刚走进窄巷后,就看见一个血淋淋的人。

    他身上的衣衫已被鲜血染红,一条胳膊也被敲碎,就连他的腿好像也被打断了。

    “哥!”

    娃娃失声惊呼,冲了过去;那人也很惊讶的看着冲过来的人。

    “你不是在公馆么?今日怎回来的这么早?”

    娃娃看着自己亲大哥,泪眼婆娑。

第八十一章 难得做件好事

    老苗子真是个苗人,他身材高大、强壮,人笑的时候就露出满口白牙,但他不是汉人,所以他们这样的人,日子过的不会太好。

    娃娃没有问是谁打伤他的,这样的事,她早已不是第一次见了。

    任意一直看不起谢晓峰的原因有很多,其中最主要的还是因为这一家人。

    在谢晓峰成为阿吉后,是老苗子收留了他。为了阿吉老苗子与人结了怨,最后连亲娘都被人给打死了。

    而阿吉真是‘没用的阿吉’,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人被打死,没有出手……虽然而后为他们亲娘报了仇,可人已死,报仇又有何用?

    后来谢晓峰与慕容秋荻的儿子,谢小荻又喜欢上了娃娃,可惜娃娃是青楼的姑娘……

    三少爷为了不再用剑,不想背负家族的荣耀选择成为了阿吉,最后又因为家族的脸面,又阻止了两人,这实在是很讽刺!

    这样的人,任意实在看不上,这样的人,他也本该早就杀了。

    但一个没用的阿吉,一个浑浑噩噩自己折磨自己的阿吉,任意杀了这样的人也不会觉得痛快,反而觉得很恶心。

    老苗子笑道:“娃娃,他们是……”

    娃娃抹着泪道:“这位是公子,以后我就在公子府上做丫头,这位是管事,他们来接我们一起去公子府上住的。”

    老苗子看着两人,一个白发白衣,一脸病容的公子;还有一个黑发黑脸,一脸冷若的汉子,他神情也有些犹豫,更多的是小心。

    老苗子看着他们,嗫嚅道:“我要回去问过我娘。”

    任意点点头。

    ……

    老苗子的房子很小,还很破旧,窗棂没有纸糊,家里除了一个比较大,足可睡下三人的房间,就只剩下了厨房。

    他们走进房子时,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正在厨房里煮饭做菜。

    老苗子道:“这是我的娘,会煮一手好菜。”他说完又笑道:“娘,这是公子,这位是管事。”

    他一身血已经收拾干净了,他娘并没看出什么来。

    房间内已摆好了饭桌,老婆婆笑的向他二人点头。

    凳子很旧,但并不脏。

    当任意坐下时,乌鸦十分意外的看着他,在乌鸦记忆中,这位天君可是位非常会享受的人,无论吃穿用度,说不上最好却绝不会差。

    而且这位,动辄含笑毙人,谁能想到天君还有这样一面?

    老婆婆眯着眼看着任意,道:“你肯跟我儿子做朋友?你不嫌他臭?”

    任意笑道:“他只是脏,但并不臭。”

    老婆婆笑道:“比起来你们来,我们的确穿的脏些,不过你不觉得苗人臭么?”

    任意摇了摇头。

    老婆婆笑眯眯的开始为两人夹菜。

    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

    老苗子的笑容僵硬,板着脸道:“我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脚步声听来可不止是一人,娃娃拉住了他,其实她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来的人一定不是找大哥的,而是找自己的。

    任意站起了身,乌鸦也放下了碗筷。

    当他们走出这小房时,外面已是被几十人包围住了。

    一共三十九人,每个人手里都提着把银晃晃的大刀,韩大奶奶身高七尺以上,腰围粗如水缸,粗短的手指上戴满了金饰。正因为人胖而皮肤绷紧,使得她看来还真比较年轻。

    她心情好的时候,眼睛偶尔也会露出笑意,但现在的她再难笑出来。

    没用的阿吉已经被她丢了出去,可事情绝不能这么结束。若只是个平常的青楼老鸨子或许会息事宁人,但她并不那么普通。

    韩家楼虽然叫韩家楼,却不是她的。在韩大奶奶身后还有着大老板,整个小镇都可以说是大老板的,没人可以在这里得罪大老板。

    得知有人在韩家楼抢人,打死了她十几个手下后,她立即从大老板那要来了三十八人。

    这些人不比青楼里那些没用的打手,大老板手下的人可是全会武功。

    娃娃从人群里,一眼就看见了韩大奶奶。

    她神情惊恐,语声微颤道:“韩大奶奶,我……我……”

    韩大奶奶厉声道:“臭婊子,你吃我的住我的,竟敢还跟着个野……”

    她还没说完,人却已经远远的飞了出去,又“咚”的一声,撞在矮墙上,才落下来。她整个人都已软瘫,就像是一滩泥!

    每个人都怔住,吃惊的看向一人。可是这人却没有看他们,而是捂着嘴在剧烈的咳嗽。

    一首白发,一身白衣,他的脸就像他白衣白发那样苍白,他不仅咳嗽的厉害,仿佛还羸弱的厉害,这样的人好似风就能吹倒。

    但正是这么一个人,隔空一掌竟然把一个人打成了烂泥。

    他们不仅怔住了,还愣住了。

    任意捂住嘴,咳嗽终于缓了下来。接着抬头一眼扫去,人忽然不见了。

    人影幻成白影,掠入人群之中!

    他步履玄而又玄,穿息来去,已经扬掌挥指。

    轻轻一掌,力透人骨,中者筋骨立断,人顿时被打成了几片。

    一个手持大刀的虬髯汉子最先反应,怒吼一声,高举长刀,卷起凛冽的气劲,向着任意的头顶劈将斩落!

    刀锋亮起了寒光,可是寒光刚一亮就忽地灭去,一只手已捏住了刀锋。

    稍一使力,刀锋崩碎。

    在虬髯汉子一脸惊恐中,任意一掌劈落,人一分两半,爆开了一朵美丽的血花!

    所有人脸色惨变,所有人一步步向后退。

    可惜尚不及给他们决定是跑是战,任意身挪影动,直似仙人云端漫步,举手投足,皆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飘逸出尘。

    一步落下,便是一个逝去的生命。

    他杀人如斩草絮,出招轻灵洒脱,就像纵笔挥洒、墨彩飞扬的行书写文!

    只是绘制的不是一副诗词画作,而是一个接一个的死亡,没人知道,杀人竟还能如此悠然,还能如此唯美。

    刀锋禁不住他轻轻一握,活人禁不住他轻轻一掌,一个个身影横飞倒掠,不过几息之间,所有人都被他毙于掌下。

    咳嗽声又起……只是这里已没人还能站的起来了。

    那看着就连站着都很辛苦的人,回头淡淡道:“我先回客栈,你安顿下这一家吧,好生于他们说说,我难得做件好事,你……”

    似乎是在太累了,后语他没再说下去,转身已经离开。

第八十二章 刚学会的刀法

    客栈小院里,乌鸦回来之时就远远的看见了月下那人……

    一条白影,仿佛融进在月光之中。

    他只站在那,脸上似乎总带着淡淡的笑意,看起来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可这样的平静、安然,却是天地间最难打破的东西。

    乌鸦从未见过这样的人……他的慢条斯理,他的面不改色,他的从容不迫、若无其事……似乎面对任何人,任何一人,即便是三少爷,即便是天下众人,都不足以让他动容一下,

    这种自若的神态何尝不是一种骄傲自负呢?而这种骄傲,这种自负,简直就是一柄锋锐的神兵,一种不见的招式,一种无形的攻击。

    再自傲的人,面对他时,都只会自惭形秽,无地自容。

    在那温和、平静的脸上,在那淡淡的笑意下,很少有人看出他那股睥睨天下、舍我其谁的姿态。

    他说的话,时有可笑之语!

    如果有人把他看作疯子,那么你也只是个傻子。如果天下所有人都觉得他是疯子,那天下人都也不过是傻子。

    燕十三的第十五剑究竟多么可怕,乌鸦实在想象不到,但无论那一剑多么可怕,在乌鸦看来,绝不会比这个人还可怕,这世上就没有任何一件东西,任何一件事情比他这人还要可怕!

    他这样的人,真不该出现在这片天地之中……

    蟾光映下,寒光泛起,光芒闪烁之间,一轮弯月仿佛就在他手中。

    那是一把刀,一把形式很奇特的刀,刀身弯曲,弯如新月。这样的弯刀实在少见,因为这样的弯刀实在很难发力,几乎没人会使这样的弯刀当做兵器。

    他施施然走了几步,面前是块很大的青石,看来光滑而坚硬。

    刀光一闪,带着种奇异的弧度,往那块青石劈了下去。

    这一刀只不过是随随便便出手的,可是一刀劈下奇迹就出现了。那块看来比铁还硬,比人还大的青石,竟在刀光下被劈成了两半。

    人在抚摸着刀锋,乌鸦走了过去……

    从裂开的青石上,乌鸦看到了光滑如镜的切口,他用手摸过之后才知道,这块青石远比看上去还要坚硬。

    一刀劈出,简单而直接,却已发挥出一柄刀所能发出的最大威力。

    如果是七年前,自己全身上下一定都在冒着冷汗;如果是往昔,自己绝不会相信一柄凡铁铸成的刀竟有如此可怕的威力。

    可如今……

    “这一刀你觉得如何?”

    乌鸦看着他,道:“它似乎已将力量发挥到极限!”

    任意点了点头,道:“这一刀是我前些时日看见一个年轻人使过的。”

    乌鸦动容道:“他不是你的刀法?”

    任意微笑摇头,道:“不是,我很喜欢他那一刀,所以这些日子就学了一下。”

    乌鸦苦笑道:“结果这样的一刀你就学会了?!”

    任意道:“武学一道,殊路同归,他与我心刀相比,只是发力不同。你若能理解,其实就会明白,学武并不难。”

    乌鸦摇头道:“只怕我很难理解!”

    任意笑道:“你觉得如何学剑?如何用剑?”

    乌鸦还是摇了摇头。

    任意淡淡道:“须先意,而后剑,所谓意到剑至,方是修的上乘剑法。用剑欲精而不欲博,欲专而不欲杂,艺痴者技必良,剑痴者锋必利!”

    乌鸦想到那个黑色的身影,随而问道:“这是你看中燕十三的原因?”

    任意颔首。

    乌鸦眉头微皱,道:“可是你并不痴于剑,而且所学甚杂,并不专精一技!”

    任意笑道:“学武对我而言,实在太简单了……我现在只有兴趣自创武学。”

    乌鸦苦笑道:“就像一代大儒,识字习文,通晓前人著作已并不值得高兴了,唯有自成文章方可得意一下?”

    任意点头。

    乌鸦除了苦笑,也只剩下苦笑。

    学武和习文岂能一样……认字读书,天下谁都可以做到,就算再难的文作,只要读书够多,也能解读全貌。

    而学武除了勤学苦练,还有看个人资质,有人穷极一生也不定可以练好一门武学。

    可练武对他来说,真如识字一般简单……

    这世间怎会有这样的人!

    乌鸦突然看见他的弯刀回鞘,被收入袍下腰腹,奇怪道:“你从不带兵刃的。”

    任意淡淡道:“以前只是我嫌刀剑碍事,不过这把弯刀我刻意叫人铸短了些,佩戴在身已经没那么碍事了。”

    乌鸦点头道:“娃娃一家已在客栈住下了,明日我会带他们回到悠然山庄。”

    任意道:“嗯,以后你可以教教他们武功。”

    乌鸦道:“你不亲自教吗?”

    任意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乌鸦立即闭上了嘴。

    还记得自己刚练那套神印指法时,曾厚着脸皮向他请教过,当时他也确实有过指点。只是没说几句,就被他摇头叹息,直骂蠢材,逐而再不理会。

    突然隔空“嗖”地声,一块拳大的石头飞来。

    任意随手一拂,扬手一指,中指!

    一指轻盈悠然,有若惊鸿艳影,却已是一指出,飞石尽碎,碎子四溅。

    乌鸦当然认识这一指,这一指不以指锋伤人,只以指力打入要害,但虽指力勃发,足可破人心府,碎人身骨。

    正因指石石崩,而因此取名碎石。

    远处,门下站着一群人。

    为首一人身材最高大,衣着最华丽,斜眼打量着他们两人,道:“就是你们在韩家楼闹事,还杀了大老板几十名手下?”

    任意道:“的确是!”

    这人道:“我就叫铁拳阿勇。”

    任意道:“很普通的名字!”

    人走了过来,铁拳阿勇冷冷道:“但我的拳头,却不普通。”

    任意轻叹道:“那你想做什么?”

    铁拳阿勇冷笑道:“你能杀了那些人,那你武功一定不错。我想知道是你武功高还是我拳头硬。”

    他双拳捏紧,指骨透白,说打就打,一个直拳打出来,迎面打向了任意的脸。

    这一拳的确势大而力足,挥拳之时伴有雷鸣,拳力未到,劲风疾起。

    然后一道寒光从任意手中飞出,弯弯的,就像一轮新月……

    他手中明明没有任何东西,光从何来?怎会有一轮新月?人的手中绝不会有一轮新月,那这道月牙是什么?

    光芒一闪而没,任意手中仍然空无一物,好似什么都没发生。

    拳已止住,手已垂下,阿勇仿佛失去了一切的控制,只有模糊的意识还未消散。

    一息、两息……意识消散了,人也死去了。

    死人还是站着的,死人身上全无伤口,但乌鸦知道,没有伤口只是因为伤口还未裂开,这一刀锋锐无比,迅疾无比,所以才会裂而无痕、伤不见血。

    一缕血线从他额定出现后,死人立即迸成了两半,鲜血激飞!

    每个人都看见了,看见一个人是如何裂开;他们一群人都带着刀,然后带刀的人,没有一个敢动。

    任意轻咳了两声,说道:“他们应该还会再找麻烦。”

    乌鸦看了眼地上的尸体,微微点头道:“的确,看样子还会有麻烦。”

    任意道:“你留在客栈吧,我出去一趟。”

第八十三章 要拜师的少年

    大老板平生有三件最得意的事,其中一件就是他有一张世上最大的床。

    这张床不但最大,也最豪华,最柔软,他自信这世上很难再找出第二张这样的床,如此已至子夜,大老板自然是躺在这大床上。

    而他最宠爱的九位姬妾,现在就都在床上陪着他。

    在这样的大床上,任何男人都会很得意,很开心。

    这时房门忽然被人敲响,在大老板应以声后,一个丫头悄悄的走进来,嗫嚅着道:“老爷,叶……叶先生说是有要紧的事,现在一定要见您!”

    大老板微微皱眉,接着淡淡道:“我知道了!”

    这样的床实在让人难以起身,可是他却立即坐了起来。

    起身后,立有人娇嗔道:“都这么晚了,什么事不能天亮再谈么?”

    大老板微笑,道:“他既然说是要紧的事,那我就应该去见他。”

    又有人娇嗔道:“有我们陪你,你还去见一个男人!”

    大老板忽然冷冷道:“他对我而言,却比你们九个人加起来都有用。”

    没人在使性撒娇了,她们都不敢再说话,七手八脚的已经开始为大老板穿衣。

    客厅内,一个穿着青布长衫,看来好像是个落第秀才的中年人已经在此等候;他叫叶青竹,但大老板喜欢叫他竹叶青。

    竹叶青是毒蛇,很会伪装的毒蛇,而叶青竹就是这样的毒蛇,之所以叫他竹叶青也是大老板时刻提醒自己,在身边的,是条毒蛇。

    竹叶青不爱财,也不好色。

    大老板赐给他的财富他全打赏给了手下,就连大老板给他的女人他都赏给了手下。这样一个不爱财、不好色的人,大老板自然会警惕。

    因为他知道,竹叶青要的是权!

    只是这条毒蛇实在好用,所以大老板并没有除去他。

    虽然夜已深,但竹叶青看起来还是容光焕发,完全没有一点倦态。

    大老板走进客厅后,竹叶青起身,很恭敬的行礼。

    他很满意的先让竹叶青坐下,然后再问:“你说有要紧的事,是什么事?”

    竹叶青没有落座,站着垂首道:“铁拳、铁头、铁虎都死了!”

    大老板微微一愣,好似还没反应的及,可下一瞬双眼睁大,人已跳起来大吼道:“你说什么?他们……他们全死了?”

    竹叶青的头垂得更低:“日间有人在韩家楼闹事,杀了十几个人,然后韩大奶奶找我要了些手下去抓那人,结果人一个都没回来。”

    大老板厉声道:“那铁拳、铁头、铁虎又是怎么回事?”

    竹叶青道:“铁拳知道了也去找那人了,然后他也死了。接着那人自己去了公馆,把铁头和铁虎也杀了,就在半个时辰前。”

    大老板气的浑身发抖,嘶吼道:“那人是谁?”

    竹叶青轻声道:“查不到他来历。”

    大老板脸色更难看,道:“你什么都查不到?”

    竹叶青道:“他使的是刀,可是没人见过这样的刀法……”他微微一顿,又补充道:“那是把弯刀,不仅刀法,江湖上也从未出现这样的弯刀。”

    大老板沉声道:“我不想听你说废话,近些年来,江湖上有没有什么人忽然失踪。”

    竹叶青道:“大盗赵独行、天杀星战空、夺命剑客燕十三,还有……还有……”

    大老板怒吼道:“还有谁!”

    竹叶青沉默了半晌,终于嗫嚅的吐出两字:“天君!”

    大老板忽然浑身一颤,脸色大变:“你说他……他是天君?”

    竹叶青摇了摇头:“那人虽然也是白衣白发,可应该不是天君!”

    大老板脸色已经发白:“白衣白发……白衣白发……你还说他不是……”

    竹叶青打断道:“可天君绝不会是个病弱书生,天君也从不佩戴任何兵刃。”

    大老板颤声道:“仅凭这两点?”

    竹叶青道:“属下也不敢断定!不过天君已经近七年未出悠然山庄了,他实在没理由出现在这,何况这天下白衣白发也不只有天君才如此……”

    大老板双目无神,依旧一副心惊胆战之色。

    “你打算怎么做!”

    竹叶青又道:“属下能联系几个人对付他。”

    大老板赤着双目道:“你想我死?”

    竹叶青长叹一声,道:“若他真是天君,我们迟早要死!若他不是,该死的便是他!”

    大老板呆住了,几年前江湖上有四大世家,而如今的江湖已四去其一,只剩下三大世家了,天君不能招惹是因为他不仅会把招惹他的人杀了,连带身后的势力也会一并屠之!

    消失两百年的天君重新现世,引得武林震动。

    世人谁也不相信有人能活两百多岁,人人都道天君根本就不存在。但天君两字一出,谁也不知为何七大派如此大动干戈。

    当年武当、点苍、华山、昆仑、海南、峨嵋、崆峒七大派差点联合一气。可夏侯家覆灭后,又顿时吓退了七派联合。

    七大派传承已久,和如今谢家庄一样,都传承了两百年以上,所以昔年的天君究竟是一个怎样人物?

    为何七大派和谢家都认定他就是天君?

    大老板没再想下去,因为越想下去,他发现答案越是可怕。

    “你……你去办吧!”

    竹叶青退出去了。

    ……

    黎明复苏,东方天际浮起一片鱼肚白,大地也渐渐地光亮了起来。

    乌鸦驾着马车已经离开,不过娃娃却留了下来,任意没有拒绝她。

    冷风如刀。

    在任意面前摆着一只紫泥小火炉,一把紫铜壶,还有一套精致小巧的茶具,此刻两个酒杯般大小的茶盏里,已倒满了茶。

    一阵阵茶香随着水雾一起飘来,再加上秋色黎明时,直叫人心神皆醉。

    而在任意身前还坐着一个青衫少年。

    他本来只有十四五岁年纪,但面上却有着少年不该有的沧桑,似乎他已经历许多苦难和磨练,看起来远比他的实际年龄要大得多。

    少年名为,谢小荻!

    “你为何不让我喝酒?”

    任意呷了口清茶,细细品味,随而道:“因为我不喝。”

    谢小荻问道:“你不喝别人也不许喝?”

    任意微微颔首,道:“对!”

    谢小荻皱着眉道:“这是什么道理?”

    任意淡淡道:“我的道理!”

    谢小荻道:“你的道理我就要听?”

    任意道:“天下人都要听!”

    谢小荻不服气道:“若不听就得死?”

    任意点头。

    谢小荻泄气一般,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看看了他身后之人……温柔的脸,温柔的微笑。他又看着任意说道:“我想拜你为师!”

第八十四章 传刀!

    任意问道:“为什么?六年前你娘就要你拜我为师,可你当时却拒绝了。”

    谢小荻咬牙道:“因为现在我想杀一个人。”

    任意问道:“没用的阿吉?”

    谢小荻点了点头道:“你一定知道,如果不拜你为师,我一定杀不了他。”

    任意轻叹道:“就算你拜我为师,你也杀不了他。”

    谢小荻盯着他道:“为什么?你杀他不是轻而易举?他的双腿不就是你打断的?”

    任意笑道:“可他是你爹,你这样的孩子下不了手。”

    谢小荻沉默了,他没有强辩自己可以做到,其实他只想做的比他爹更好,不是超越没用的阿吉,而是超越天下无敌的谢晓峰。

    “他这样的人,为何要放下剑?”

    任意问道:“你知不知道,除了华少坤外,三少爷剑下从未有过活口。”

    谢小荻点头。

    任意淡淡道:“他既然要背负神剑山庄的荣耀,那他就不可以输……”

    他微微一顿,继而道:“他已杀过太多人了,他感到疲倦,他也不想继续杀人,所以谢晓峰放下了剑,成了没用的阿吉。”

    谢小荻轻声问道:“他这样对吗?”

    任意轻笑道:“你觉得一名剑客的结果应该如何?”

    谢小荻轻轻摇头。

    任意道:“一名剑客要么死在别人剑下,要么永远赢下去。”

    谢小荻有些惊讶道:“永远赢下去?”

    任意幽幽道:“既然没死,就该一直赢下去。”

    谢小荻闻之一怔,张张嘴,嗫嚅道:“所以他错了?”

    任意道:“这江湖上,杀一个人可不仅是夺走了他的性命,那个人的名声与荣耀,可是会落在胜者头上。‘翠云峰,绿水湖’神剑山庄三少爷……这样的名声是可以放下的吗?”

    谢小荻忽然问道:“那么你呢?”

    任意轻笑道:“行走江湖,其实并没那么复杂,要么杀人,要么被杀,既已走江湖路,就该杀江湖人。”

    谢小荻道:“你不会觉得累?”

    任意摇头。

    谢小荻道:“所以你会一直杀下去,直到被杀的一天……”

    任意微笑道:“没人能杀我。”

    谢小荻很认真,很严肃,眼中闪烁着炙热的光辉,说道:“我想跟着你,我想拜你为师,我想走上这条江湖路,我也想杀江湖人。”

    任意看了他许久,忽然淡淡道:“如果你真想拜师……我可以教你一种刀法!“

    谢小荻先是兴奋的抬起了头,随而又诧异道:“刀法?”

    任意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人已站了起来。

    ……

    艳阳满天,没有风雨。

    满山红叶中,谢小荻一直跟在白影身后。

    人踩着落叶,慢慢的往前走,脚步声“沙沙”的响。

    谢小荻一直紧紧的跟着他,也死死的盯着那人……他的脚步越走越大,脚步声却越来越轻,他每走一步仿佛身子就轻了一分,每踏出一步仿佛身影也淡了一分。

    人明明就在眼前,但谢小荻总觉得眼前的人影是如此的不真切,似乎这个人随时都会消失了一般。

    任意停下了,回身淡淡的说道:“好好看着!”

    谢小荻停下了,娃娃也停下了,接着一道刀光掠了起来……

    这是谢小荻第一次见到这把弯刀,弯刀挥动,轻轻地,缓缓地……

    开始时十分拙劣,根本看不出任何精妙之处,他从刀中八法扫、劈、拨、削、掠、奈、斩、突,开始演练一遍,接着继而反复。

    谢小荻一直死死的盯着,身心都投注在刀法之中,可是他根本就不明白,这样的刀法有什么好学的。

    一遍接着一遍,招式始终没有变过,但刀好想越来越快。

    谢小荻双瞳也随着缭绕的刀光紧缩起来……刀忽然逸去,他一瞬间竟看不见刀在何处,天地间所有的光辉,仿佛都已集中在刀锋之上,而刀锋就隐在刀光之中。

    弯弯的刀光,弯如月光,他流出了冷汗。

    现在的招式已移宫换羽,化腐朽为神奇;刀锋破风,其势方急,谢小荻想像不到它的速度和力量,他更体会不到它的威力。

    刀光流动,落叶尽碎,如血雨般落下。

    只见刀光一闪,一颗坚实的大树突然倒下,谢小荻终于看出了一些可怕出来,刀锋所到之处无坚不摧,直可说劈水则分开水路,劈山则土石崩坏。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刀法,这种刀法几乎已从技艺上,到了一种微妙的极限当中,这根本不应该属于人间的刀法。

    他双眼就好像是渴求着什么一样,看着刀,看着人……良久之后,刀光消散了,弯弯的刀再次进入他眼中。

    任意停下后,碎尽的落叶还在飘飞。

    “你看懂了?”

    谢小荻摇了摇头。

    任意问道:“你知道一柄剑,一把刀,最可怕的是什么时候?”

    谢小荻稍加犹豫,说道:“锋芒毕露之时?”

    任意摇头轻叹道:“至强一剑,至利一刀,最可怕之时都是还未出手的时候。若已出手你还觉得可怕,那你已经死了,死人不会知道可怕。”

    谢小荻点点头。

    任意继而道:“这种刀法虽然没有变化,却已将出刀的力量、速度,还有拿捏的时机与精准,计算到了精微巅毫。无坚不摧,至威至利,所以它的可怕只在你出刀之前,出刀后已决胜负,已决生死。”

    谢小荻郑重道:“我明白了。”

    任意笑了笑,逐而开始讲解出刀技巧,以及运气法门。最后成就多高,就看谢小荻他自己所凝练出的这一刀究竟有多极限了。

    城外山林间,谢小荻被留了下来。

    娃娃乖巧的跟在公子身后,公子不说话,她也绝不会多话。

    忽然间一个妇人,出现在了他们眼前;阿罗多姿的身段,妙曼的身材,洁白如玉的肌肤,娇媚而绝美的容颜。

    慕容秋荻柔声道:“谢谢你收小荻为徒!”

    “只是一时兴起……”

    任意微笑道:“其实你很怕对不对。”

    慕容秋荻眼波闪烁,轻柔道:“我怕?”

    任意颔首道:“你还是怕我杀了谢晓峰,你不过是想到有一日我要杀他之时,看在小荻的情分上,饶他一命。”

    慕容秋荻垂下了眼帘,没承认,亦不否认。

    任意轻笑道:“你只是多此一举罢了,我若想杀他,绝不会因为谢小荻而饶过他。”

    慕容秋荻轻叹道:“所以你不会杀他,不然他也活不到现在。”

    任意道:“像你这么聪明的女人,唯一失智的一次就是爱上了那样的男人。”

第八十五章 不老不死的传说

    谢家庄内,一个衰老而憔悴的妇人穿过安静的庭院,走上后院中的小楼。

    小楼上,谢王孙默默的站在墙壁前,看着墙壁上的画像。

    画像里有怎样的故事?

    老妇人看着他时,目中立刻充满关切,无论谁都应该能看得出他们的情感。

    “画中人到底是谁?”

    谢王孙仿佛沉浸在画像中,并没听见。

    老妇人又问道:“这张画像,你已看了七年了。”

    谢王孙终有了反应,在一声长叹中,喃喃说道:“他怎会还出现?明明已过去了两百多年,这样的人为何还会活着,难道传说是真的?”

    老妇人道:“也许只是两个面貌相同的人,这样的人虽然少,可是世间之事无奇不有,这并并非没有可能。”

    谢王孙道:“即便容貌一般无二,但那恣意妄为,不可一世的姿态,也是一样?”

    老妇人反问道:“也许真就一样呢?”

    谢王孙又叹道:“我也希望如此,可是你知道画上的人已经多少岁数了吗?”

    抬眼,目光落在画中人上,他实在很年轻,若不是那一首白发的话,他也就在二十许间。她看着人像,似乎有些不敢猜测。

    谢王孙沉声道:“天君在兴云庄大肆屠杀武林人士时,小李探花还未隐退,可是最后天君仙隐前泰山一战,却已经是三十年后的事情了……”

    老妇人惊讶道:“可是画中之人看着不过……”

    谢王孙苦笑道:“据谢家先祖记载,两百多年前泰山一战,天君其实已经年近百岁。可是他的容貌却像是二十许间的年轻人。”

    老妇人难以置信道:“会不会误传?”

    谢王孙摇头道:“即便他年岁有误,可从他现身江湖至消身隐去,也历经三十个寒暑,三十年他的容貌从未变过,这件事却不会有误。因为不仅谢家,七大门派都有记载。而且昔年就有盛传,天君不老、亦不死!”

    老妇人根本不想这样的传闻,可她想开口时,却瞧见了那一诗句:行到九垓八埏处,卧看天地寿尽时。

    “相同的容貌,相似的脾性,还有天君不老不死的传说……怎会有这等巧合之事?”

    ……

    眼望云天,心意飘渺;想花开花落,看云卷云舒。

    任意已不自禁的看向了天空白云,耳听风声,鼻闻秋色。

    慕容秋荻一直跟在他的身后,就跟另外一个丫头一样,看着那条背影,眼中流露着说不出的复杂。

    艳阳如火,秋日的余温仍在。

    一声轻微的咳嗽后,他说道:“为何要跟着我?”

    慕容秋荻眼波流转,嫣然笑道:“我想看看你是如何击败三少爷的。”

    话声清脆……极是动听,悦耳不已。

    任意道:“阿吉要成谢晓峰了?”

    慕容秋荻学着他望着远山,幽幽说道:“快了,他快了……”

    任意轻笑道:“看来你做了不少事。”

    慕容秋荻微笑道:“我不仅治好了被你打断的双腿,我还告诉了他有个孩子。只要伤好了,他一定会来找小荻。”

    任意道:“你很期待他重新拿起那柄剑!”

    温柔尽去,慕容秋荻忽然冷冷的道:“因为他重新拿起那柄剑的时候,也正是他要死的时候。”

    任意笑道:“你既想他死,又好像不太想他死,爱之深、恨之切,女人向来如此……”

    慕容秋荻微笑道:“你似乎很了解女人。”

    任意笑道:“再如何说我也有两位夫人。”

    慕容秋荻惊讶道:“你成亲了?”

    任意道:“对!”

    慕容秋荻话锋一转,她又问了一遍:“你会不会杀他?”

    任意自然明白她的意思,摇头道:“即便是谢晓峰,他没资格死在我手上,而且我只希望他死在燕十三剑下。”

    慕容秋荻问道:“为什么?”

    任意淡淡道:“因为只有击败谢晓峰,燕十三才有资格与我一战。”

    慕容秋荻又问道:“你很期待?”

    任意意味深长的说道:“那一剑实在值得我期待!”

    慕容秋荻诧异道:“即便是夺命十三剑第十四种变化也绝非三少爷的对手,这种事情,七年前你就告诉了他。”

    任意道:“所以他要悟出第十五剑。”

    慕容秋荻黛眉微蹙道:“你一直都在等第十五剑?”

    他点了点头。

    “第十五剑值得你等七年?”

    他又点了点头。

    “这样的一剑,一定可以杀了三少爷……”

    他没再点头,因为他又开始咳嗽了……他连脚步也停了下来。

    在他们面前站着九个人,奇形怪状的九个人。

    慕容秋荻道:“他们是黑道中人,因为专为别人杀人,所以他们叫黑杀。”

    一个脸色发青,手中持剑的年轻公子道:“我们就是要杀这么一人?看他的样子好像不用我们动手也活不长了。”

    另一人脸带酒意的人说道:“这次给的银子可不少,就算他快死了,我们也该割下他的人头带回去。”

    咳声渐缓,慕容秋荻又道:“身穿道袍的叫白木,大和尚叫土和尚,黑衣人名为黑鬼,刚才说话的两人是丁二郎和青蛇,九尺大汉是斧头,年纪最长叫老柴。至于最后两个东瀛浪人是……”

    任意叹道:“你知道的,我不在乎他们是谁。”

    慕容秋荻微微一笑,退到了一旁,与娃娃站在了一起。面对这一脸担忧的丫头,她什么也没多说。

    剩下两人是佐佐木和江岛,两人一见慕容秋荻就眼中发光,再难以挪开视线。

    二人本就好色,在这荒野见妇人装扮的慕容秋荻,还是有千种风情,黛眉如画,目若凝波,肤色更是欺霜胜雪的佳人,他们更想把她擒住。

    不过要擒住她之前先要杀了那病弱公子!

    佐佐木根本没理会其他八人,抢先冲了过去,而江岛也不甘后人,一闪身从侧欺近,两人几乎是同时出手。

    看似同时抢近,但还是佐佐木快上了一分,腰间的东洋刀已经拔了出来,挥刀上扬,就要一刀而下。

    扶桑剑道,讲究绝狠、绝快,可是再狠再快的一刀,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弯刀出,圆月起!

    他的刀先扬起,但他的刀却来不及落下。毫不花俏的弯刀,带着些许诡秘,又兼神鬼莫测之能,凌人劈下!

第八十六章 天下无双的刀

    这一刀之后,江岛亦至,他逆着秋风,迎着刀势,向着任意心田处刺了出去。

    他的刀当真也又快又狠,时机把握的亦然恰到好处,这一瞬间正是收刀的瞬间;收刀只为蓄力,蓄力才能再发出下一刀。

    果然,刀光倏没,但他却没想到,倏没的刀光在下一个刹那又亮了起来,就亮在他眼前,就亮在他咽喉间。

    刀光一闪,鲜血飞溅!

    一滴血慢慢从刀尖滴落.刀锋又亮如一泓秋水。

    “咳咳……”

    那是一柄弯弯的刀,那是一个在咳嗽的人;可是除了这刀和这人外,那里还站着一个没有头的人,和一个刚刚裂开的人。

    裂开了,没有头,这样的人自然只能是尸了,但谁也想不到,杀他们的人竟会是个满脸病容、呛咳不已的羸弱公子。

    白木苍白的脸,阴沉的道:“你是谁?”

    任意没有回答他,捂住嘴的手放下了,然后他面对那七人,缓缓的走了过来……他看似好像就要倒下,可是又好像永不会倒下。

    走快过的人,笨拙得可怕!

    看着人在慢慢的靠近,青蛇脸色变道:“如何?这次谁要出手。”

    没人接话,那两刀已让每个人心生惧意,没谁想试试那样的刀法。

    白木冷冷的道:“一齐出手!”

    其他六人先后点头……

    “呛!”

    白木拔出了剑,一声大喝:“动手!”

    七人同时抢近,难分先后。

    白木一剑擎出,剑光暴长……

    土和尚双拳短打,紧随其后;黑鬼矮身疾走,缅刀断头而去;丁二郎与青蛇,拔剑分若左右;斧头携斧直入,似要凌空挥斧;而老柴却已先掩向了来人身后。

    七人虽不通合击之道,但这一起出手,俨然封去了所有退路,不留人任何机会。

    白木剑法疾吐,向任意直刺过来。

    剑光一闪,刀就削了进去,刀锋一绞,在星火闪耀间,伴随着金鸣铁颤,剑身尽碎。

    剑光化成了星光,白木瞳孔急速收缩,已是亡魂大冒。

    不及多想,他连忙疾退。

    在喝声中,土和尚双拳雨点般击出,白木一退,刀光就盯上了他。

    这一刀来的太快,已让他猝不及防。那柄奇异的刀,奇异的刀闪着奇异如月光一般的光辉,月光洒下谁又能逃得过?

    不能招架,不能闪开,想要上纵也是不行,他只有同样收拳连退。

    刀光只一闪,一闪倏没!

    消失的刀光忽地又起,形成一线,直劈向了黑鬼的缅刀。劈的不是持刀的人,持刀的手,而是那把刀的刀锋!

    刀锋薄如蝉翼,简如发丝,可是这一刀竟劈中了刀锋。

    双刀相触,弯刀镶入缅刀,接着弯弯的一转!

    丁二郎和青蛇双剑齐至,老柴年纪最长也轻功最好,他掩向任意身后,一剑也追上了左右两剑。

    所以,于瞬,三剑同出!

    三道剑光自三个方向而来,看似无限可击,但那一刀的刀意却是未尽。刀光于虚空中一扫而过,刀光如圆月一般迸出光华。

    剑光错落,被一迸而没。

    最后的九尺大汉终于到了,可是他并没动手。

    他虽名为斧头却不是真的斧头,刀光连闪几下已经惊飞了他的魂魄。他实在不傻,反应也实在很快,只在瞬间就反应过来自己要跑。

    然后那把刀竟比瞬间还快!

    斧未落下,人未退开,弯刀却已从他心房中拔了出来。

    斧头面容扭曲,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倒下了;‘蓬’地一声后,这里突然间一片诡异的安静。

    没有人再攻了上来,亦没有人发出任何声音。

    没人跑,没人动,其他人呢?

    慕容秋荻目注战场,看的无比真切,看的却又那么的不真实,似在亦幻亦真之间。

    斧头并不是第一个倒下的!

    疾退的白木,一退一丈之外就再没了动静;因为他自胸至腹,已破开一道巨大的口子,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挨了一刀,恐怕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死的。

    其他人,亦然!

    土和尚是第二个退的,他骇退之后,人头却从脖颈上滚落了下来;黑鬼劈出的缅刀却是被另一柄刀劈成两片,缅刀一分为二,连人也被一分为二。

    丁二郎、青蛇,还有老柴同时出剑,看似三人三个方向制胜的一击,却被刀光扫过后,三人分尸两截。

    从开始到结束,他们的命,就在刀光出现的一刹那,就没了。

    这把刀不仅仅是快,它还绝,它还稳,它还如此的神奇,如此的天下无双,如此可怕可恐……所凝练出的每一刀,是多少登峰造极,多少不寻常的刀中精华?

    慕容秋荻见过他演练这种刀法,见过他传刀,正如他所言:刀出之时,已把一切都计算到了精微,这样的刀根本就没人挡得住,避的开。

    用这样的刀法杀人,如今一见,她简直怀疑眼前的真切……

    在这种刀法之下,人命如儿戏一般,他轻轻的一舞,一条生命就会在刀锋下消散,谁也无法阻止。

    没人能想象到他第二刀又该如何的可怕,因为没人能经得起他第一刀。

    慕容秋荻不可理解的问道:“剑法、刀法,你究竟还会多少种武功?”

    任意淡淡道:“剑法、刀法、指法、掌法……其实我什么武功我都会一些,而且什么武功我都比别人高一些。”

    慕容秋荻苦笑道:“我该相信吗?”

    “信不信随你。”说着任意看向脸色依旧苍白的丫头,继而道:“这样的事你以后不会少见,你还是随我习武吧。”

    娃娃点了点头,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走了!该回去了。”

    慕容秋荻忽然道:“还有三天他的伤就要好了。”

    任意问道:“你想我等三天?”

    慕容秋荻点了点头,柔声道:“你愿意等?”

    任意道:“三天后他能拿起剑?”

    慕容秋荻道:“因为大老板请的人要三天才到。”

    任意笑道:“他请了茅大?”

    慕容秋荻道:“以他与茅大的关系,他不会让你杀茅大。”

    “所以你打算利用我杀了茅大?”

    “你也想他拿起剑来不是吗?”

    “好,我就等三天!”

第八十七章 被算计的人

    大老板的公馆内,他高坐正位,目注公馆大门。

    他神色看来很是惊惶,比几天前还要惊恐,这三天来他几乎日不能食、夜不能寐,黑杀九人全被杀了,这叫他如何不怕,如何不惊?

    而竹叶青坐在下首,脸色却颇为镇定。

    不过大老板在等个人,若那个人到了,他也不必再怕了。

    茅大先生名为茅一灵,他是江南慕容世家的亲传嫡系。

    如果那人真是天君的话,一个茅大先生自然不能帮助大老板活命,但有人告诉了他,神剑山庄的三少爷还活着。

    七年前三少爷暴毙,七年后有人告诉他,没用的阿吉就是三少爷……

    这本就极为可笑,极为荒唐的事,但大老板不能笑,也笑不出来,就算他再不信,他也只能相信。

    天上地下,能阻止天君的人只有三少爷,三少爷绝不会作势茅大先生被杀,然而江南慕容世家极重承诺,百年来从未有慕容子弟违背诺言。

    无论阿吉是不是三少爷,无论那人是不是天君,大老板只能这么做,想要活命他只能听从那神秘女人告诉的话,请来茅大先生。

    公馆外,传来了脚步声。

    大老板笑了,他不动声色,淡淡道:“你叫来了黑杀,只为再激怒那人,你想我死对不对?”

    竹叶青垂下了头,不敢开口。

    大老板叹了口气,道:“我也是昏了头才相信了你的话,不过没关系,他来了。”

    终于,一个面容有些苍老,两鬓苍白,手持一柄百炼精钢长剑的男人走了进来。

    大老板起身迎道:“这一次辛苦了茅大先生。”

    茅大先生被引入上座,继而说道:“你说有人要杀你?”

    大老板点了点头。

    茅大先生眯着眼,看着他道:“你信中所阐述的一切属实?”

    大老板还是点头,道:“他还活着,我的确找到了那位。”

    茅大先生道:“若真是他,我会保你一命。”

    大老板嗫嚅着道:“可我那位对头并不简单。”

    茅大先生冷冷地道:“无论是谁,我说你不会死,你就不会死。”

    大老板又笑了:“我自然信得过慕容家的承诺。”

    “他……他人呢?”

    “他快来了!”

    ……

    寒夜,疏星闪耀,冷风迎面吹来。

    阿吉慢慢的走入了这条窄巷,尽头处是间巨大的公馆。

    他没来过这,他也不知道这个小镇居然有这样的地方,他来此只为找一个孩子。

    没有人带路,阿吉直径走进公馆,再走完这条花径后,他推开了大门。

    门内坐着两个人,还站着一个人。桌子上已摆好了酒水,当三个人看见他时都十分惊讶,却只有一个汉子已闪现出了泪花。

    破旧的粗布衣裳,脸上黑滲渗的胡子,但全身都很干净。

    这是大老板第一次见阿吉,他实在想象不到,眼前这个在韩家楼最下等的跑堂的,竟会是神剑山庄的三少爷。

    茅大先生颤声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还活着。”

    阿吉很意外,很惊讶的说道:“我没想到在这会遇上你。”

    大老板微笑道:“不如坐下说?”

    茅大先生道:“陪我喝一杯?”

    阿吉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

    人坐下了,茅大先生为他倒上了酒,忽地又长长叹了口气,道:“七年前我就不相信你死了,七年过去了,我们也七年未见了。”

    这世上能让他如此对待的人只有一个。

    大老板笑意越来越浓,看着竹叶青的眼神也越来越冷。

    茅大先生又道:“这些年来,你过的如何?”

    阿吉没有回答,反而问道:“你为何会在这,你是来找我的?”

    茅大先生点头道:“是啊,有人说找到你了,所以我就来了。”

    阿吉双目一凝,语声颇为急切的问道:“你答应过他什么?”

    茅大先生淡淡道:“有人要杀他,我会保他性命。”

    阿吉目光一转,突然厉声问道:“是谁要杀你?”

    茅大先生有些惊讶,他不知为何三少爷会突然如此紧张,而大老板被他大声喝问,心中也是一颤。

    “他……他的武功很高。”

    茅大先生打断道:“无论是谁,我即应下他的要求就不会违背。”

    阿吉不管不顾,继续大声问道:“说,那人到底是谁。”

    陡听一个声音道:“是我!”

    声音尤在耳畔,但这里并没有人。

    屋外没有足音,却传来一阵虚弱的咳嗽声……

    阿吉脸色大变,双拳紧握,他明白茅大是被人算计了;就连自己出现在这,也是。大老板的脸色也开始发白,即便知道三少爷在,他还是忍不住心惊胆战。

    竹叶青已经抬起了头,嘴角露出了一丝得意的微笑。

    茅大把所有人的表情都看在眼中,接着就瞧见了进来的人。

    二十余岁年纪,白衣白发,苍白的脸。

    大老板起身,颤巍的说道:“尊上若可以放过在下,在下愿意拿出三十万两来赔罪。不瞒尊上,其实一切是有人从中挑拨。”

    任意轻轻颔首道:“我都知道。”

    大老板还想解释,可任意却已转头,看向了另一人。

    竹叶青得意之色微微僵住,开口说道:“我是天尊的人,小人一直奉……”

    任意打断道:“我知道是她叫你这么做的,但你还是要死。”

    竹叶青惊颤道:“为……为什么?”

    任意笑道:“没有为什么,就是想杀你。”

    刀光闪起,刀在竹叶青手里;然而刀还未挥出,他就死了!

    人死了,人也倒下了。倒下的死人竟瞪着大老板,死前的脸上还露出了一丝残忍的笑容……仿佛就好像在告诉他,他在等他一般。

    大老板看不明白这样的表情,纵然他心中仍惧,却因三少爷在,他还算镇定。

    可是大老板万万没想到,即便是三少爷出手,也救不了他的命,因为三少爷也不是天君的对手。

    那柄不败神剑早在韩家楼就已败过一回了,就败在天君手中;只是此事竹叶青从未上禀过他,他也一直不知道天君到底如何的可怕。

    任意收回了手指,看向了大老板。

第八十八章 死亡绝刀!

    仅仅是一眼,大老板仿佛连呼吸也不能。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神,这样轻的眼神……好像天下万物也不会看在这双眼里!

    那不是蔑视,不是鄙薄,不是不屑,而是最无情,最淡薄,毫无波动,毫无色彩,他看自己好像如看一棵树、一棵草、一件死物……根本不是在看一个人。

    大老板被他目光一注,全身冰凉,目眦尽裂间仿佛已瞧见了自己的死亡。

    剑光突然一闪!

    任意先听见了剑声,接着余光也见着了剑光,最后他的项颈亦是感受到了剑气,但他没有回头,没有在意,仿佛听不见、看不见、感受不到一般。

    剑气森寒,就像是高峰之巅上的冰雪,恒古不化;无须触及就可以感觉到那种砭人肌骨寒意,浸透你的全身,让你的血液也冷透。

    这柄剑在江南早已经排名第一,七年前它就已会尽江南十大剑客,从来没有一个人一柄剑能在他剑下走过三十招的。

    他的剑法奇诡无情,出剑之快,迅若掣电!

    拔剑、挥剑、出手,每一个步骤,他不但已算得很准,还是用了最巧之技挥发出了最快的速度;这一剑,天下少有人及。

    可惜少有人及并非无人能及,他计算的再精准,也没有算到这一着。

    剑光一闪,剑锋离那人项颈只差一分,再进一分必定能枭人首级。

    “叮”的一声,火星四溅,一把刀已迎上了他的剑,后发而先至劫住了剑锋。

    没有人能在这一瞬间追上闪电般的一剑。

    没有人的出手能有这么快,这么准。

    也许并不是绝对没有人,也许还有一个人,但是茅大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个人是他!

    剑光一止,剑锋一震,茅大立刻就感觉到一种奇异的力量由剑身传入他的掌心,再由掌心没入他整条手臂。

    然后他的剑已不受其所控的偏向了一边。

    茅大先生忍不住,诧异道:“为什么要救这种人?”

    阿吉手里的刀是竹叶青的刀,他什么话都没说,只瞪着眼,看向了另一处。

    茅大先生顺着阿吉的目光看了过去……

    大老板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他的脸色好像也没有什么变化,只不过显得有点迷悯,就好像一个人忽然看到一件他所不能理解的事情时,那种样子。

    茅大先生的眼睛突然睁大,瞳孔徒然收缩,他忽然看见了惊人的一幕。

    大老板的脑袋正映出一条淡淡的,笔直的,由眉心而下的痕迹。

    接着那条笔直的痕迹多了一种鲜艳的色彩,鲜血慢慢地从伤口中沁出来,然后就绽开了,鲜血飞溅,血肉绽裂,露出白骨。

    那已成了一颗被人砍成了两半的头颅。

    一弹指间已经是六十刹那,可是大老板的死只不过是一刹那间,就在刀光出现的那一刹那间。

    这一刹那实在太过短暂,茅大根本捕捉不到,所以大老板何时死的,又如何死得,他根本什么都没瞧见。

    可是阿吉却捕捉到了,他瞧见了一轮月牙儿飞了出去,飞出后就消失不见。

    茅大先生明白了,他轻轻的叹息,说道:“我以为你为了救他,没想到你是在救我!”

    阿吉还是闭着嘴,握着刀,双目死死盯着又在轻咳的男人。

    茅大先生问道:“刚才我那一剑若真出手了,我一定无葬身之地,对不对?”

    阿吉依旧没有说话,他仍死死盯着任意……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一刀有多么极限,多么迅疾;要应对那一刀,他要全部心神都放这个人身上。

    否则,茅一灵必死!

    茅大先生自然也看出来了他这前所未有的专注。

    目光一移,目光再次落在了任意身上,茅大很认真的在打量着这个男人。

    他的面色骤然大变,他仿佛认出了这人!

    茅大先生苦笑道:“白衣白发,我早该想到了……”

    原来眼前这个满脸病容、轻咳不已的人,竟然就是天下人都谈之色变的‘天君’。

    任意道:“所以你也知道自己要死了。”

    茅大先生还未开口,阿吉却先说道:“你不能杀他。”

    任意笑道:“你说不能就不能?”

    阿吉道:“这人已经死了,我会让他放弃承诺,他绝不会在向你出手。”

    茅大先生的脸色变了,他表情极为痛苦,也极力在挣扎;若是放下,不单单是自己的骄傲,他甚至会累及慕容世家百年声誉同样受损。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默然了下来,没有出声反驳,人总是怕死!

    但任意却摇头道:“他出不出那一剑都会死。”

    阿吉脸色变了,问道:“你和他应该没有仇怨,为何不肯放过他?”

    任意淡淡道:“我高兴!”

    阿吉颤声道:“只要你高兴,你想做什么就会做什么?”

    任意道:“是的。”

    刀未出鞘前,何人能体味到它的速度和可怕?

    刀若出鞘,谁又能明白它的登峰造极?

    弯刀出,圆月起!

    阿吉的刀忽然变成了一朵花,令人惊艳的剑花。无论他的刀,如何怪异,他使出的总归是当世最出神剑招。

    ‘地破天惊,天地俱焚’

    阿吉的剑终于成为了三少爷的剑!

    这一剑用得简单、干净、迅速、准确,其中的变化巧妙,更难以形容。当任意刀还未落下时,他的剑绝对是天下间最绝妙的剑法,也是天下间无人可破的剑法。

    神刀斩本是魔教的最具威力的一刀,然而刀法惊变……

    任意为治愈未老先衰症,历经生死,其依凭生死间的感悟,结合神刀斩后,凝练出了前所未有的绝刀。

    一股奇异的力量应运而生……那仿佛一种可隶万物生死的攻伐之力,弯刀似乎已铸成一柄恐怖无边的无上神锋。

    这一刀霎现的尽是死机。

    死机自刀锋而起,伴刀锋而落,刀成了可令万物陡止的死亡绝刀!

    当这一刀出现后,无人可破的剑,破绽忽然就出现在了刀锋下,因为死志徒临。

    “叮”地一声后,天地间仿佛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任意收回了刀,一步一步走向了门外……

第八十九章 华山第一剑客

    人离开后,谢晓峰脸上露出种恐惧之极的表情。

    他忽然发现自己的刀虽然还在手里,却已经“死”了,他的刀,他的朋友都已经死了,死在另外一刀之下。

    当那刀落下的时候,所有的生命和力量,都已被这一刀夺去。

    夜已经很深了,很深很深。

    这里依旧是一片死寂,谢晓峰把死去的刀扔在了地上,他捡起来了那柄剑,接着又抱起了茅大尸首,向着门外走去。

    长夜漫漫,人就走在这漫漫长夜中……

    漫漫的长夜总算已过去,东方第一道阳光从城外山林间照射了下来,恰巧照在谢晓峰脸上,照亮了他仍在恐惧的神情。

    风吹树叶,阳光跳动不停,在他面前是一具刚埋葬的尸骨和一块刚立好的‘墓碑’。

    剑就是墓碑,谢晓峰看着那柄剑,久久不语……

    有风,微风,微风伴随着足音。

    慕容秋荻抬起手,轻抚被微风吹乱的头发,对着那条背影忽然笑了笑。

    她的笑容也像是她的人,美丽,高雅,飘忽,就好像春风一般……她的声音也像是春风般温柔:“你又输了,你输给他两次了。”

    谢晓峰回过了身子,冷冷的看着她,看了很久才冷冷的道:“我们之间,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她的笑容消失了,轻轻的说道:“没有了……没有了……”

    说完时,她已转身。

    看着离去的背影,谢晓峰的瞳孔收缩,道:“他呢?他在哪?”

    人未停下,只是轻轻地、淡淡地说道:“我与你已无话可说,那孩子你以前既然不要他,现在也要不起他,小荻是天君的弟子,不是你谢家的儿孙。”

    ……

    小院里,任意静坐亭中,他手指按在一架七弦瑶琴上,琴声悠扬传送。

    他双眼微闭,似乎整个人的精神,全都融入了琴声之中。

    琴声不断传来,甚是优雅动听,过得片刻,有几下清脆的鸟鸣夹入琴韵之中。伴随着这漫天秋色,琴音更是动人而美妙。

    琴韵徒然辗转,忽高亢、忽低沉,琴律变动不断交织,有若清风明月般,相映相衬。

    然后一个身材纤弱的小姑娘,带着个少年闯了进来,琴声徒止!

    娃娃看了看谢小荻,乖巧的站在了任意身后。他也看了看娃娃,这位他才认识几天,却是天底下对他最温柔的姐姐。

    任意问道:“何事?”

    谢小荻道:“师父,有人来找我。”

    任意定睛看着他,没有开口。

    谢小荻咬牙道:“他们是谢家的人。”

    任意颔首道:“他们要你认祖归宗?”

    谢小荻点了点头道:“我该怎么办?”

    任意笑道:“你想如何办就如何办,何故问我?”

    谢小荻苦笑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还只是个少年,再老成,再历经痛苦,他也才是个十五岁的少年。少年自然希望得到家族的认可,他虽然憎恨谢晓峰,但他还是想成为谢家的人。

    可是成为谢家的人他就会成为谢晓峰之子,现在的少年并不能放下心中的恨,成为谢晓峰之子。

    任意淡淡道:“那就不予理会,等想通后再做打算。”

    谢小荻怔了怔,刚想点头时,有人又闯进了院落……

    为首的是一个满头珠翠的华服贵妇,在他身侧是一个步履雄健,腰杆笔直,手里提着个长长黄布袋的白发老者。

    而在二人身后,白白胖胖,满脸都是风尘之色的中年人。

    除了谢掌柜外,任意没见过另外两人,不过他却也猜出了二人身份。

    妇人是‘飞凤女剑客’谢凤凰,是谢王孙的堂妹。

    那老当益壮的白发人,是他华山第一剑客华少坤。

    昔年‘游龙剑客’华少坤力战点苍、武当两派八大弟子而胜之;随后又娶了神剑山庄主人谢王孙的堂妹,有号‘飞凤女剑客’的谢凤凰。

    那时的江湖上,有‘龙凤双剑,珠联璧合’一段美称,不过正是华少坤如日中天,平生最得意的时候,他却败给了一个乳臭未干的童子剑下。

    而那个人就是谢晓峰。

    谢掌柜弯下腰,陪笑招呼:“任公子,好久不见,你好。”

    任意微微一笑,对他点了点头。

    谢凤凰怒道:“你是那孩子的师尊?”

    她又问:“他是我谢家的孩子,他爹是谢晓峰,你有何本事教他?”

    谢小荻忽然大声道:“他自然有本事教我,你以为谢家有多了不起?你因为谢晓峰在我师父眼中算的了什么?”

    任意意外的看了谢小荻一眼,不过谢凤凰却更加怒道:“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谢小荻道:“什么都不知道的是你!神剑山庄七年前就消失了,从未败过的三少爷,也败了两次。”

    “你说他输了?”

    这次说话的不再是谢凤凰,而是变成了华少坤。

    谢小荻冷笑道:“三少爷的剑,没那般了不起。”

    华少坤沉声道:“他输给了谁。”

    任意笑道:“是我。”

    华玉坤盯着他,咬着牙,颤声道:“你……你就是天君!”

    他是华山弟子,他当然知道天君的故事。

    那段故事虽已久远,但那段故事却早已深深的刻在各大门派灵魂深处。没有人知道,天君这一生之中,杀了多少人,那已不可计数。

    可是七大门派,包括少林在内,以及一些传承久远的家族中却明确记载到,他非人可敌,他非人可胜。

    昔年的江湖,曾经不止一次强强联手,曾经集各门各派之力数次围剿,最终的结果却是尸可成山,血能成河。

    而天君,依旧是那高高在上的天君,也正是因为他不可战胜,在世人之上,所以他才名为天君。

    华玉坤盯着他不再说话,他眼神十分的挣扎。

    谢凤凰傲慢,骄纵,一向是大小姐的脾气,这位从来也没有将别人看在眼里的女人,此刻却拉住了丈夫的衣袖。

    华玉坤看了看妻子,眼里的挣扎之色终于消散,就连眼神中的光辉也突然暗淡了下去。

    任意笑道:“看来你两人还很恩爱。”

    谢凤凰咬着牙,低下了骄傲的头,道:“妇人多有得罪,望天君不要见怪。”

    任意没有应他,反而问道:“你是来找谢晓峰的?”

    华玉坤点了点头。

    任意笑了笑道:“你会死!”

第九十章 七派联合

    “二十年前你输给了个小子,二十年后你更加不是他的对手,这件事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才对,为什么要找死?”

    对啊,他壮年时就人与剑处于巅峰就被少年谢晓峰击败,如今二十年过去,他体力再难和他的巅峰时代相比。

    而二十年后,当初的少年谢晓峰已是鼎鼎大名的三少爷了。

    三少爷是江湖中不世的剑客,武林中公认的剑神,如今年近六十岁的他如何还能与三少爷一战。

    华玉坤问道:“你用不用剑?”

    任意点点头道:“我唯剑法最高。”

    华玉坤道:“那你应该懂!”

    任意笑道:“对啊,我懂!二十年的怨气,二十年前的骄傲,你一定很想拿回来,甚至不惜性命。不止我懂,你夫人也懂,但她也没阻止你……我只是可惜你这样的人会那般一死,算了,与我无关,你们走吧!”

    华玉坤点点头,正打算离开,不过谢凤凰看着谢小荻张了张嘴……

    任意打断她道:“他是我的弟子,以后他会成为悠然山庄的庄主。”

    悠然山庄也名悠然禁地,因为江湖上的人都知道那里谁也不能踏入,谁若敢踏入悠然禁地半步,必定会被抛尸而出。

    它的神圣与可怕,已比七年前的神剑山庄还要超然。

    谢凤凰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说下去,那孩子的身份,已然是天君弟子了。

    三个人缓缓走出了小院……

    谢小荻来到了任意的跟前,抬头问道:“他既然会输,为什么还要去找死?”

    任意摇头道:“江湖人多是骄傲的人,有时候颜面可比命还重要,这些道理以后你就会明白;而且华玉坤可不会输,输了他反而不会死……”

    谢小荻惊讶道:“他能赢他?”

    任意点头。

    谢小荻问道:“既然能赢,为何会死?”

    任意好笑道:“世界万物,有些事最为离奇,富人偏多贪鄙,智者多痴脾,刚者易折,溺者善泳,红颜每多薄命,英雄必定多情,多病者必定多愈,不病者一病难起,这便是造化的弄人。一个最不想用剑的人,最没资格用剑的人,却最终成为神剑三少爷。”

    谢小荻摇头不懂。

    任意笑道:“你跟上去看看就明白了。”

    谢小荻点头,说走就走。

    他走后,任意吩咐道:“娃娃,你去雇辆车来吧,我们也该走了。”

    娃娃问道:“公子,我们要去哪?”

    任意幽幽道:“翠云峰,绿水湖。”

    ……

    武当、点苍、华山、昆仑、海南、峨嵋、崆峒,七大门派自两百多年前就一直与天君有着血海深仇。

    即便历经这么长时间,这种血仇却也一直流传至今。

    他们几乎每一代掌门都会从上一代口中得知昔年往事,仇恨结缔如此之久,其实已然变了味道。

    如今的七大门派或许只是想杀了天君,重振门派的辉煌。

    武当剑客,后起一辈的高手中,有六大弟子,号称“四灵双玉”。

    而四灵之首名为欧阳云鹤,自出道以来,已身经大小三十六战,未有败迹。

    欧阳云鹤长身玉立,英姿风发,他是第一个来到泰山之顶的人。

    欧阳云鹤到了,接着又来了一人。

    秦独秀乃崆峒门下第一人,据说近些年崆峒派又创出了一套极可怕的剑法。而能练成这种剑法的除了掌门真人和四位长老外,就是他了。

    两人先后而至,却不多话,各自不过点头示意便站在一旁,静静等候。

    然后,华山首席大弟子梅长华、昆仑的田在龙、点苍派吴涛、海南黎平子也登上了泰山之巅。

    这六个人无疑已是当代武林后起一辈高手中的精英,他们每个人都出类拔萃,可是最独特的一个人却不在他们其中,而是另一人。

    峨嵋门下的厉真真,被江湖人称为“罗刹仙子”的厉真真。

    罗刹仙子不仅武功了得,还是江湖难得的美人。

    他们七人集结泰山当然不会讨论武学这么简单,要知曾经七大门派正是在泰山之巅围攻天君,最后被杀的一干二净。

    如今泰山祭天台都暗色成赤,可想而知昔年一战有多么惨烈。

    厉真真率先开口,笑道:“各位能来,倒是我厉真真多谢各位了?”

    欧阳云鹤道:“此事是你峨嵋先发起,厉姑娘大可先说说峨眉派的目的。”

    点苍派吴涛道:“厉姑娘还未说明此邀的用意,还请姑娘明示!”

    梅长华点头道:“不错,既然厉姑娘能说动我们各自派中长辈,想必此事并不简单,先说正事要紧。”

    厉真真柔声道:“近来天尊的势力日益庞大,七大剑派已不能坐视,各位多少也察觉出门中异样了吧。”

    秦独秀道:“的确,我崆峒就有弟子是天尊的人。厉姑娘是想我七派联手?”

    厉真真微笑道:“秦果然才智过人。不错,峨眉有意集结门下弟子,为武林除去这个祸害,不知各位以为如何?”

    欧阳云鹤道:“天尊组织极为神秘,至今还不知谁是天尊,想要除去这个武林祸害……不知厉姑娘可有什么消息?”

    厉真真嫣然笑道:“其实各位均有猜测,只是没人愿意说出真相罢了。”

    六人忽然沉默,没有言语……

    厉真真继而道:“七年前天君现世,天尊组织正是近七年而兴起,各位难道一点也不怀疑天君就是天尊?”

    “你有何凭证?”

    厉真真淡淡道:“没有任何凭证,一切不过是我厉真真的猜测。不过无论天君也好,天尊也罢,我等皆不能继续放任下去。各派几百年的耻辱,各位难道不想洗尽?而且若此次功成,各位也自会成为下任掌门吧?”

    不错,若能杀了那人,他们必将成为下任掌门的不二人选。

    黎平子淡淡道:“你峨眉不怕那人?”

    田在龙冷笑道:“黎兄若是怕了,大可离去。”

    “你……”

    厉真真打断二人道:“两位何必斗气,我等前来是联合,而不是内斗。”

    欧阳云鹤道:“七年前各派联合,却因夏侯家覆灭而大伤士气。如今峨眉派就不怕那人事后寻上峨眉金顶吗?”

    厉真真笑道:“那也是我们失败之后的事,若能一举除掉魔头呢?”

    田在龙淡淡道:“峨眉派何来的自信?要知众派联盟围剿已不是第一次了,可其结果各位也在门中听长辈提及过。”

    厉真真目光闪动,道:“倘若天君如今只是个病弱公子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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