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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刀断情丝     漂泊诸天只求生txt下载     漂泊诸天只求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一章 魔尊任意

    残秋。

    木叶萧萧,金乌高挂,艳阳满天。

    离黄昏还尚早,天已经很红了,阳光下的枫树,枫树叶,红的鲜艳,红的如此美丽。

    然而在枫林下的古道上,满是纵横无序躺着的尸体,鲜血淋漓……血已为古道着色,血自然是红的,比枫叶更红,比枫叶更鲜艳,比枫叶也更美丽。

    是凄绝,是艳绝!

    血已干,尸已冷,在这么多死尸身后一定还站着更多的人……

    因为每一具死尸都大有来头,他们有的是先天无极门的副掌门,有的是雪山派大师兄,还有丁家庄的庄主,峨嵋、点苍两派的几大长老,杰出弟子。

    还有闽南林家、金坛段家、山西柳家、苏北聂家的当家,南北十三省镖局镖头,镖师。

    他们几乎每个人都来头很大,但他们伏尸在此却无门人来领尸厚葬。

    这条古道似乎成了黄泉路,这里似成了幽冥地府,这里比鬼蜮还要可怕,这里已成了武林一处禁地!

    就是在这,在三天之前!

    一个白衣银发的男子,手里拿着柄剑,一步一步,把在这里的所有人杀了个一干二净,杀出了盖世魔尊的名号。

    没人从这里逃出来,这里也是第二日才被别人发现的。

    而那位盖世魔尊呢?

    ……

    任何人一到济南,就会想去大明湖看看,而沈家庄就在大明湖边,你只要看到门口那两尊古老石狮子,就可想见到这家族历史的辉煌与悠久。

    沈家庄还是那个沈家庄,可现在的沈家庄却又不是那个沈家庄了。

    若说辉煌,那沈家庄如今正是最辉煌之时,因为武林还有一处禁地,这便是那处禁地。

    改变沈家的是个人,一个恣意妄为,杀孽无数被世人称呼为盖世魔尊的人。

    曲阜城外,古道枫林,七大派、十三帮、八世家,共计五百六十七人……这一战究竟如何,没人知道,知道的人全的死了。

    但天下人又从古道枫林那知晓,此战必定是杀得鬼泣神号,遮天蔽日,血流成河,惨绝人寰,无一生还。

    对啊,无一生还,唯独他魔尊从那离开了。

    魔尊未曾失去踪影,因为第二天就有人见着了他。

    任意回到沈家庄的时候,全身上下无一处伤痕,连长袖白衣都未破损,除了染了血色,他手中只多出一柄剑。

    五百六十七人全殒于此剑,而在此一战后……武林已元气大伤,必会长期处于凋局,这便是魔尊,如今江湖人人胆寒的魔尊任意!

    湖面荡漾着碧波,秋风微寒,可秋天的阳光总是最温暖,最舒适的;水里倒映着日光,美丽如画。

    任意坐在湖边凉亭,吹着秋风,晒着日光,手上捧着医书,神情悠然的翻阅着……

    看到仿佛有趣之处,他不知会从哪拿出一柄折扇,刷一声打开,轻摇几下。

    见他故作潇洒的模样,沈璧君总是会美目一翻,娇媚的白他一眼;盈盈妙目凝视这男人脸上,绝不稍瞬,口角之间露出若有若无的嫣然笑意。

    一个娇柔清脆的声音响起,说道:“她人都走了,你不去找她么?”

    “那婆娘?”

    任意轻挑双眉,道:“看来这回把她吓的怕是不轻……”

    沈璧君一怔,柔声道:“吓得?四娘怕什么?怕你么?”

    任意抬眼,金辉掩映之下,但见娇美无限的容颜,淡淡道:“我为她先杀了那六人,而后又引得天下武林人士围攻,若是你的话会不会慌,会不会怕?”

    沈璧君美目一眨,神情有些呆,有些可爱的说道:“我或许会慌,但为什么要怕?”

    折扇一挑美人下颚,露出洁白丰润的玉颈。

    “那是你乖,若你也怕,我指不定会出去再杀百八十人来消消气!”

    沈璧君素手拍开折扇,嗔目道:“你……你说话就说话,不许这样……”

    说着她又问道:“你还没告诉我四娘为何要怕?”

    任意手中书籍一扔,神情不太高兴的说道:“因为那婆娘心里在有个野小子,再加上我这么一来,你说她怕不怕?”

    “扑哧!”

    见他这副模样,沈璧君就忍不住想笑。被他瞥一眼,璧君又连忙忍住,故作无事人般说道:“你说四娘早有心上人了?”

    任意点了点头,气不顺道:“要不是回来没见着那小子,我定会先敲断他两条腿。”

    “回来没见?”沈璧君娇呼道:“你说四娘其实喜欢萧十一郎?”

    “对!这对狗男女真该死!”

    “噗……”

    “好笑吗?”

    “不……不好笑……”

    沈璧君忍俊不已,又见他脸色越来越不好,小心翼翼的问道:“现在四娘是否在你与萧十一郎间拿不定注意?”

    任意哼哼两声:“这女人水性杨花,有什么好奇怪的。”

    沈璧君实在忍不住,娇笑道:“咯咯咯……明明是你横插一脚,现在你却怪四娘?”

    任意淡淡道:“我要插也是插一刀,绝不会插一脚。”

    沈璧君别过身,捂住小嘴,不敢再去看他,她怕在看他一眼又会笑出声来。现在的任意委实有趣,明明是个人人畏惧的大魔头,可如今却像个孩子一般。

    “笑够了?”

    回过身来,也不知该不该点头。

    任意忍不住道:“你一点也不觉得心中酸楚?”

    沈璧君一愣,缓缓的摇了摇头。

    任意轻叹道:“你这般温柔体贴,真让我难办,君儿你至少也要发下脾气,破口大骂几声,再使使性子才对。”

    沈璧君轻笑道:“我不会的!”

    ……

    风四娘坐茶馆的机会不多,因为她并不喜欢喝茶,她喜欢喝酒,可是她今日又不想喝酒,指向喝茶。

    她每次坐在茶馆里时,她都觉得很开心,她喜欢男人们盯着她看。

    一个女人能令男人的眼睛发直,总是件开心的事。

    而茶馆里所有男人的眼睛的确都在盯着她,这样的地方,女人本就不多,这么美的女人更是少见了。

    可风四娘并不太开心的样子,她现在快烦死了,脑中总是那个男人的身影,这让她很慌,因为她不明白为什么是那个男人!

    “这才认识多久?老娘该不会真看上他了吧?”

    正喃喃自语,忽听一声:“四娘,四娘你也在这。”

    声音很大,男人的嗓门实在太大,风四娘抬头瞥眼,脸色顿时难看下来。

    “你鬼叫什么,你这叫魂呢?”

    方方正正的脸,方方正正的老实人十分委屈道:“我……我只是看见……看见你开心。”

第六十二章 逍遥侯,天公子,哥舒天

    酒在杯中,杯在手中。

    任意把酒面对明月,明月下有青山碧波,有小桥流水。

    一双眼睛看着他,如此美丽,如此温柔。

    她轻轻地说道:“自从认识你后,我才发现……原来这里景色是如此的美,怪不得每到明月时你总喜欢坐在这饮酒。”

    任意轻轻笑着:“人生就如路途,路途曲折,风景亦然。以前我也没注意,可后来我慢慢就能看见,能注意了。”

    沈璧君柔声问道:“那你又为什么能注意到的?”

    任意幽幽道:“人走路只会看路,不会注意风景,只有停下来歇脚的时候才会发现。以前我很忙,从未停下过……”

    沈璧君轻笑道:“你那时肯定一直在练武,不然如今又怎会成为人人喊打的魔头。”

    任意笑道:“魔头人人喊打,可魔尊不会,现在江湖上可没人敢对我说句不是!而且你也错了,我练武就跟玩一样,根本说不上忙。”

    沈璧君好奇的看了他一眼,又问道:“那你以前忙什么?”

    任意淡淡道:“忙着给自己治病……”

    月光洒在他脸色,她忽然注意到了他一首如雪白发。

    “那你……那你治好了吗?”

    她语气之中有点担心。

    任意摇了摇头,看着她笑道:“倒也不用你担心,我这样的人死不了。”

    没说医治好了,那就是还没治好?

    沈璧君忽然就明白了,明白了他为何天天读着医书,为何会叫人送一大箱医书到沈家。

    “我……我今夜陪你,陪着你赏月,然后陪你一起见见日出。”

    任意轻笑道:“我宁愿你说要我陪你入睡。”

    她眼光本满是笑意,柔情脉脉,盈盈欲滴……可听闻这话后,粉颊霎时晕红,却是七分娇羞,三分娇嗔,那脸如被酒气一蒸,粉颊更是娇艳万状,不可方物。

    “……你,你再说这些话,我……我就回去了。”

    任意看着她,轻赞道:“绰约多逸态,轻盈不自持。尝矜绝代色,复恃倾城姿。”

    沈璧君双颊酡红,微微垂首,却是不敢再看去他。

    “你这般柔柔弱弱,娇媚可爱的样子,令我忍不住又想欺负下你。”

    沈璧君抬起头来,哭笑不得道:“哪里有你这样的人,我……”

    任意打断道:“不过你说的对,今夜你一定要陪在我身边。”

    沈璧君还来不及问他为什么,徒听有车轮声滚动……

    这里离沈家极近,也就几步路之遥,谁这么大胆敢来此地?而且已是亥时了,怎还会有马车向这边使来?

    车轮滚滚,啼声纷沓,远远瞧见两点烛光,自这缓缓而来。

    是一辆马车,这马车不仅宽大,还很奢华……

    四匹马拉着车,一眼就能瞧出四匹马都是千里良驹,马车上还铺着一层轻纱……光滑,崭新,绣着各式各样美丽的花朵,绣得是那么精细,是那么生动。

    而在车厢上,都缀满了晶莹的明珠,斑斓的宝石,就连车帘也是金丝缕成的。

    马车,从车厢至马匹,每件东西都选得很美,每一处都如此的华丽,你根本想象不到车厢内又会是如何光景。

    银铃般娇笑,笑声清脆而娇媚。

    车架上,只见锦衣金冠,一张又白又嫩的脸,似乎能吹弹可破,脸上带着说不出有多么动人的甜笑,而来人正是小公子!

    她下得马车,接着打开了车门。

    沈璧君只觉风声飕然,又见一条黑影闪过,接着有声道:“这是你我第一次相见。”

    语声来自身旁,沈璧君吓了一跳,不知何时有人也坐在了凉亭之中。

    他说话的声音柔和而优美,他手上有刀有酒,刀在石桌上,酒在他手中。缓缓倒上了酒,倒上了两杯。

    他动作和姿态也同样优美,不仅如此,这人从上到下,从里到外,从衣着、谈吐、神情、气度、风姿,都完美得几乎无懈可击。

    这人是个面貌极俊美,衣着极华丽,还戴着顶形式奇古的高冠,看起来很威严,威严如一王者一般的人物。

    沈璧君看了他一眼就立即移开了目光。

    因为她发觉这人很矮,矮得出奇。不过他身材长得很匀称,且气度不凡,又十分高贵,即便是坐着的时候,还仿佛比别人高那么一些。

    不过若看了这人再看任意后,又会发现;矮就是矮,侏儒就侏儒,因为没人会比他高出一等。

    小公子来到这人身后,任意目光凝注着他,微笑道:“素昧生平,的确是首见,只是我稍有意外,你真敢来。”

    坐下来后,他首先举杯,淡淡道:“你以为我会不敢?!”

    任意同样举杯……

    沈璧君惊呼道:“不要……”

    任意对她笑了笑,饮下了酒水。

    他悠然道:“尊夫人看来很关心你。”

    任意没有应话,只笑道:“你是来送刀的?”

    桌上的这把刀拥有古雅而陈旧的刀鞘……刀鞘、刀柄看起来也都很简朴,并没有丝毫眩目的装饰。

    但再看刀柄,仿佛就带着种令人心惊魂飞的杀气!不过是刀鞘与刀柄即能猜到,里面的是闻名天下的神刀,割鹿刀!

    他仰面而笑,道:“你这样的人物,配得上它!”

    说完举杯再饮,饮尽了杯中酒,他忽然沉下了脸,道:“天下间,任何武林中人我都对他们了解甚详,即便是他们家中房事,在外私藏小妾,也逃不过我耳目。可你我却知之甚少,除若近些时日外,我就连你的武功来历都不知道。”

    任意微笑道:“可我知道你。”

    “哦?!”

    “你本名‘哥舒天’,号称‘逍遥侯’,又自称‘天公子’。”

    他的脸色忽然变了……

    任意笑着继道:“你生有残疾,是个侏儒!不过却是个过目不忘的聪明人。你武功很高,天下间除了我,已无人是你对手。你还创建了玩偶山庄,囚禁那些不服从你的武林人士,以捉弄他们为此取乐。”

    逍遥侯冷冷道:“你的确知道很多,这很让我惊讶,只是一个人若知道得还不太多,常常都会招来杀身之祸。”

    任意淡淡笑道:“凭你这矮子?”

    “嗖”的,旋转着的酒杯自指尖飞出,飞向了任意。

    而他驱指一点,酒杯折而返去……

第六十三章 惊世人,骇天地!

    “呛!”

    刀光升起,刀光一闪!

    晶莹明亮的刀光,宛如一泓秋水,刀光一闪后,酒杯石桌都被一分为二。

    逍遥侯站着,他纵然是站在石凳上,却依旧没高出任意一等。

    任意轻晒道:“你除了玩偶山庄,还有着天宗,这江湖上,几乎超过半数都是你天宗的人。可你若不怕我,何必集结那么多人杀我呢?”

    逍遥侯沉声道:“你若死了,割鹿刀还是我的,这天下也还是我的!”

    “你有勇气前来,已比天下人强了!”

    逍遥侯怕吗?五百六十七人中,有半数都属于天宗,属于他!

    即便不承认,也由不得他不认,可他还是来了。若是不来,那天宗就是笑话,逍遥侯也会成为笑话,因为这世间已有一个逍遥侯了,绝不容许再多出一个魔尊来。

    魔尊不死,天宗的人就会不服他,本是侏儒,他怎能再失去这些东西?

    不过他暂且还有几分自信,除了他一身武功外,还有割鹿刀在。当今天下,没人比他更能了解割鹿刀的神奇,即便铸刀之人徐鲁子也不行。

    逍遥侯身形一晃,人已化作黑影,融进了夜色中,消失在月光下。

    任意淡淡道:“若君儿有事,我会捏碎你所有的骨头。”

    沈璧君与小公子一愣,接着从上冉冉落下一个人。

    “沈姑娘若少一根头发,我把命还你。”

    萧十一郎也是个聪明人,为寻割鹿刀,他找到了小公子,又重新找到这。见着来人,小公子讪讪一笑,识趣知趣的退开了几步。

    任意看了眼沈璧君,在她满脸担忧中,柔声道:“我去去就来!”

    一步踏出,便是一道云烟残影在消散,人已出现在十丈之外,足尖轻点湖水,湖面泛起了一点涟漪,转而人也不见了。

    人消失时,一柄剑也离鞘飞了出去,飞向了湖水中。

    浮光掠影……

    月光,映着水光,泛着湖光。

    月下有人,白衣人,人在水月间闪过,再飘然而下,像蜻蜓落在荷叶上,不惊落一滴露珠,接着只是静静地看着落在另一片荷叶上的人影。

    “你到底是谁?”逍遥侯看着他说道:“一个人总会有来历,你从何而来?”

    任意脸上忽然出现了抹无人可解的神秘笑容,亦如神秘一般的说道:“世间本不该有我这般人物,我来世间只为一件事。”

    “什么事?”

    “任意逍遥,任意玩乐!”

    刀是淡青色的,刀光也是淡青色的,它如今看起来并不耀眼,也没有夺目的光芒。可是刀只出鞘,还未挥出,就仿佛有股无法形容的煞气,逼人眉睫。

    而此时,淡青色的刀光如青虹般飞起……

    飞起后,刀锋破空,忽然间,有若一声龙吟,飞入九霄。

    刀光一起,剑光也至,剑迎着刀,有若惊艳遇着风华,在这月色的长空中,化作两道灿耀和辉煌。

    刀剑相触,伴随着一声清吟般的“叮”一声,人影既分!

    剑已破开一个缺口,纵然任意引气而上,这柄剑也敌不过割鹿刀的刀锋。

    “好刀!”

    逍遥侯未做应答,他化身为虚,虚无实质,黑影也一化二,二为四,瞬间有若十六条影子……忽疾忽余,忽聚忽散,魔影纵横。

    十六条人影纵横穿插,辨不出来。

    然而任意随手一挥,一道庞然剑光骤然在湖水上横扫而过。剑刃所过之处,所有黑影顿时消散,霎时显露出逍遥侯的真身。

    任意飘然落足荷叶之上,笑着惊讶他的武功。

    刀光急落。

    急落的刀光快如闪电!

    笑容在任意嘴角蔓延,刀已落下,刀锋离眉心不及一寸,却被铁剑挡下,荷叶霎时一沉。剑锋微微一震,逍遥侯被迫开。

    就在这时,忽然又是刀光一闪,刀气从刀锋挥落,湖水被破开一线,一线直去。

    任意身形一折,登时一去,刚刚升起的荷叶随着湖水一分为二。

    逍遥侯的武功变化惊奇,时而刀法,时而剑法,更有时如枪法一般,

    两人盘旋半空,刀剑相接,逍遥侯见任意剑法无懈可击,往往意在剑先,似可料得自己所有后着,他只有乘兵器之利,要斩断剑锋,刀剑满空交战,刀光剑光幻成奇彩。

    一口绝世神刀,一口平凡铁剑,却如玉龙天矫,半空相斗。

    于空,在到水面,这把刀已和主人人刀合一,让彼此拥有神奇的,无法形容的,一种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光辉。

    淡青色的光辉向着任意劈入,削入,卷入!

    刀光纷飞,似银河匹练千道,任意迎剑而上,每一剑均有剑意未尽,他每一剑都轻盈若诗,悠美如梦,使的每一刀都无功而返。

    逍遥侯大喝一声,全身功力都引再刀锋,无尽的刀气从神刀散发出来,云雾散了,被刀气,杀气,煞气迫散了。

    如幽魂,如鬼魅。神刀在手,这一刀自上而下,似已天惊,已鬼泣!

    月光银辉照在割鹿刀上,刀光闪亮了任意的眼睛。

    无俦的刀气,逼人的杀气,凶烈的煞气……任意笑出一剑,人影刹时与其交汇,刀剑碰撞,擦出火花……

    终于,“铛”的一声!

    任意被逼退了,这是他第一次被逼退,而剑竟是断了,断刃掉入湖水,沉了下去。

    逍遥侯大笑,长啸:“你终是败在我天公子手中,你终是要死在我天公子刀下。”

    他双脚一踏水面,身形伴风,如箭一般掠空射来。

    刀光再度升了起来!

    任意抬手,手中是断剑,剑刺逍遥侯。

    他只是随手挥洒,他根本无意运聚,但这一举手、一投足、一刺出……就如一名书法大师带醉狂书,就如一位画道大家酒醉成画。

    剑意应运而生,此剑不属于翻云覆雨一千式剑法,此剑亦非最后的‘一’,此剑从未出世过。

    没有人能形容这一剑。

    再华丽的文章,再美妙的诗词,再妙手的丹青,都没有办法形容这一剑,因为那单单只是迅疾如电,变化无穷,超然绝俗,亦不仅是优美如梦,而是这一切的结合……

    再加三分惊艳,三分潇洒,三分无上,一分不可一世。

    这一剑,惊世人,骇天地!

    就在这瞬间,断剑飞来的瞬间……逍遥侯那最强烈的信心,忽然像曝露在阳光下的春雪一般,在消融,在溶化,在消失。

    他忽然有了一种神奇的,无法形容的,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恐惧。

    然后,接着,剑刺入了刀光,消散了刀气,越过了刀锋,穿进了咽喉。

    断剑没被拔出,就留在逍遥侯脖颈之中,随着他一起掉入湖水……而任意接过了割鹿刀,足尖轻点湖面,飘身而去!

第六十四章 成婚是不可能成婚的

    月色水波间,一层淡淡的白雾升起,白雾间仿佛有一条淡淡的人影。

    沈璧君忽然看见了这条人影,她一颗提起来的心终于放了下去。

    萧十一郎也看见了这条人影,他心里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看见那条人影的感觉。淡淡的人影消失了,出现在眼前的是神态悠扬的男人,萧十一郎终于明白那种感觉了。

    这个男人身上有股奇异魅力,他脚步缓慢轻浮,看似毫无力气却有着无穷力量。他嘴角上扬,眼若嘲弄般的笑意,心中藏有可畏的自信,既使人感到他玩世不恭的本性,又兼有看不起天下众生,蔑视一切的骄傲自负。

    这是个睥睨天下的男人,可惜谁又能第一眼就看透他内心的那种自傲和自高呢?

    “你没受伤吧?”

    “我若说自己快死了,你信吗?”

    “不许你说这样的话……”

    任意笑了笑,目光一转,看向了小公子……

    小公子瞬间打了个寒噤,他手中虽然不见了长剑,但看见他手中多出来的刀后,小公子就立即明白结果是什么了。

    任意道:“你可以走了。”

    小公子不可置信道:“你……你让我走?”

    任意笑道:“你难道想死?”

    小公子摇头,摇头转身就走,飞一般的走了。

    与逍遥侯一战,不仅不轰动武林,还偏偏没有一个人能亲眼看见,就算知道逍遥侯死的人,也不过四人。

    割鹿刀回到了鞘中,任意拿着刀与沈璧君自沈家庄走去,萧十一郎望着那人背影,久久未曾离开。

    萧十一郎实在不明白,他为了什么,一个人行事总有目的,难道他真的只为喜好?

    等过了不知几时,人影早已消失后,回过神来,他也离开了这大明湖畔。

    ……

    晨光熹微。

    晨曦徐徐拉开了帷幕,穿破层层雾霭,消融了屋檐瓦片上的秋霜,又是一个绚丽多彩的早晨,带着清新降临人间。

    男人不想起身,而女人想起却起不来。

    所谓洞房花烛夜……虽未成婚,也无花烛,但洞房还是洞房了。

    本来璧君是千不肯、万不愿,可在昨夜一战后,昨晚终究答应了下来。

    这是美妙的一夜,也是令人沉醉的一夜,也到了该起身的时候了。

    “快……快起来,要给奶奶请安了。”

    任意掀开被子,引起了一声娇呼,接着悠然自得,神清气爽的穿上了衣衫……未了,还帮佳人易服、更衣。

    人已在梳妆前,一面铜镜映着千秋绝色……

    任意拿着玉簪,胡插乱扎,最后人被赶了出去。

    本有两个侍女服侍,不过今日小姐闺房却不让她两进去,等任意从房间走出来,她们也是明白为什么了。

    房门外,他的步伐更嚣张,更跋扈了,他的头几乎是昂了起来;就是这么昂着头,去见了老太君。

    下人递来了茶水,任意托着茶盏,拨动着茶盖,呷一口清茶,嘴中还啧啧了两声!

    老太君看着他这模样,眼角抽搐……也不知是否后悔把最宝贝的孙女许配给了他。不过再后悔也是没用,这门亲总是他抢过来的。

    沈太君勉强笑道:“君儿为何没与你一起来?”

    任意笑着应道:“璧君怕是不好意思见你老人家。”

    沈太君没再深究,只问道:“你与君儿打算何时成婚?”

    任意淡淡道:“老太君随意就好,你觉得几时合适,那就几时吧。”

    沈太君终于会心而笑了,只是还未笑开,他又道:“其实与衡之来看,最好还是不要办这门亲事为好。”

    沈太君皱眉道:“这话又是何意?”

    任意轻叹一声,缓缓说道:“不瞒你老人家,君儿迟早要跟我回家的,如今除了沈家的人,没人知晓沈家对我的态度。天下人还是认为老太君与沈家不过是迫不得已……沈家庄与天下人来看,依旧是被我这魔头胁迫的受害者。这江湖,想我活的人怕是一个没有,若办了亲事,怕是江湖人士会看出沈家态度来。我若一走,沈家可不会好过。”

    沈太君一惊,瞬间就明白了其中深意,如若他真与君儿离开,那沈家庄该会如何?纵然自己在江湖上还有些许威望,可这人得罪的是整个江湖武林……

    “你家中是在何处?家中可有人在?”

    任意摇头道:“任家就我一个了。”

    沈太君道:“那你为何不好好呆在沈家?”

    任意笑道:“这可不行,其中详情,老太君就莫要深究了,我与璧君定会离开。”

    沈太君点点头,站起了身,长叹道:“望你好好对待君儿……”

    任意微笑道:“老人家请放心。”

    江湖很平静,很太平!

    当今天下的江湖人都变的很老实了,各门各派,各宗各家,各种人物都老实的不敢在再江湖上走动。

    因为一个人!

    这个人让天下人寝食难安,这个人让所有武林人士都担惊受怕,因为这个人随时都可以要了他们的命……

    五十年前,魔教南侵,与江南水霸勾结组成七十二帮黑道联盟。后得无垢山庄庄主组织正道联盟抗之,黑白两道身经大小几十战后,终于魔教败退。

    可五十年后的这个人呢?

    曲阜城外,七大派、十三帮、八世家都不曾拿他如何,那一战不仅正道五百六十七人全被杀的一干二净,那一战还击溃了所有江湖人的信心。

    没人希望江湖上有这么一号人物,这世上也本就不该有这么一号人物。

    如此平静且太平的江湖,几百年来都未曾有过。

    ……

    小公子已经死了,就死在逍遥侯的玩偶山庄中。

    在逍遥侯死后,她原可不必再回到这个地方,可她还是回来了,回来后就死了。死时已是不成人型。

    炉中香烟婀娜,燃的是最好的龙涎香。

    这个厅房并不大,可地板是玉石铺成,墙壁有珠宝点缀,厅房里摆着紫檀木的雕花椅,椅上铺着织锦缎的垫子,就连屋子的瓦片也是琉璃,这厅房比皇宫还要奢华,还要夺目。

    连城璧就站在这,他一身酒气,人本来也委靡不振,不过他走进这房间后,他脸上出现了光辉,自信,自得的光辉,他仿佛又找回了失去的东西。

第六十五章 最凶悍的新娘

    这平静的江湖今日发生了一件大事。

    这事本来不大,可对于如今的江湖来说,不大的事却已成了大事。

    富可敌国,‘源记’票号的少东主,江湖人称‘铁君子’的杨开泰竟然在今日成婚。

    其实今日并不是什么黄道吉日,也不是嫁娶的好日子,但他偏偏就选择了今天。新郎倌头戴金花高冠,身穿朱红蟒袍,足跨金鞍白马,前呼后拥,鼓乐开路……

    但凡是新郎倌,一定都是满脸喜气,笑容灿烂,神情得意洋洋。

    一个人心情欠佳的时候,总会讨厌见着别人得意的样子。若一个人最得意的时候,也总喜欢让别人看到自己得意的模样。

    特别是这新娘与他而言,得来实在太不容易……

    他平日出门在外,一碗素面,几个馒头就能对付一天。

    他平日出门在外,身上从不会超过一两银子。

    他平日穿着,仅是青布衫、白布袜、青布鞋。

    为了她,自己就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气。

    为了她,自己身上都不知掉了多少斤肉。

    几日前,也是为了她,在最好的酒楼,吃了最贵一顿。看着她点上了十六七样菜时,杨开泰至少擦了七八次汗,可最后他还是乖乖的回去取钱,纵然心不甘情不愿,还是结了这账。

    谁也没想到,结完账后,她居然点头答应嫁给他了。

    那一瞬间,一切的不甘不愿都烟消云散,那一瞬间,杨开泰差点哭了出来。

    八匹对子马,十六个吹鼓手,八人抬的花轿,四大车彩礼,这是他平生花钱最多的一次,即便如此,他还是笑开了花。

    大红花轿,轿帘当然是垂着的。

    新娘一旦上了花轿,哪怕再泼辣、再刁蛮,再调皮的人也会变得规规矩矩,安安静静,不敢动,不敢响,任何事都会憋着,忍着。

    但这新娘子,却是个例外。

    轿帘忽然掀起了一角,接着轿帘全被掀了起来,而新娘子竟是从轿里向外偷看。

    一双很大,很明,灵亮慧黠的眼睛,正骨碌碌四面乱转,她仿佛在找什么人……

    新娘子很美,因为所有人都看见了新娘子了。

    杨开泰还骑着马走在前面,然而前面也出事了,在车马花轿前路,有个老仆拦在了前方,随之鼓乐停了,所有人都停了。

    杨开泰认得来人,这人是沈家庄的老仆人沈义。

    但一见着沈家庄的人,他几乎被吓的跌下了马,眼睛连忙四处扫去,发现只有沈义一人后,顿时松了口气,可是那心还是悬着。

    沈义手里捧着个长长的锦盒,赴前道:“杨公子莫要见怪,老仆……老仆只是来送贺礼的。”

    听到这话后,杨开泰又笑了起来,翻身下马,边抱拳边笑道:“老太君客气了,小辈怎敢受之。”

    说是如此,人已探手而去。

    可沈义却是双手一收,道:“杨公子,这……这并且老夫人吩咐的,老仆是受姑爷之意,而且贺礼一定要亲手交到新娘手中。”

    杨开泰的笑容已经僵住,他想拒绝,可又不敢拒绝,只能很勉强的笑道:“那个,那位……那位真只是来送贺礼的?”

    沈义当然知道他怕什么,点头道:“杨公子放心,姑爷在府上,他未曾到来。”

    杨开泰心里总有种不好的感觉,可对那人,天下人就没有不怕他的。

    “那就多谢了!”

    沈义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接着向花轿走去。

    花轿这,新娘子整个头的伸了出来,好奇的看向前面……要不是娇窗不够大,怕是她会连半边身子都伸在外头。

    沈义走到花轿前,也是一愣,继而道:“风姑娘,这是我家姑爷送来的贺礼。”

    听到姑爷两字,风四娘美目一亮,又从鼻子中‘哼’了一声,神情突然就不太好了。

    “他没来么?”

    沈义摇头。

    风四娘恨恨道:“他既然没来,送什么贺礼?”

    “是姑爷吩咐老仆要亲自送到姑娘手中的。”

    语落,“蓬”地一声!

    新娘子竟是直接踹开了娇门,从花轿里走了出来……

    吹鼓手、抬轿的、跟轿的,还有瞧热闹的,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几百双眼睛,本已瞪大的眼睛,瞪的更大了。

    每个人都惊住了,每个人都瞪大眼,张大嘴,目瞪口呆的看着从花轿里自己踹开轿门走出来的新娘。

    可是无论多少双眼睛瞪着,风四娘还是那很不高兴,眉宇愁怨的神情。

    接过锦盒,她当即就打开了。

    是两柄刀!

    一柄刀锋如秋水,刀身略短,略弯,精巧的弯刀。这柄刀她当然认识,因为这柄刀本就是她的,只是自己被那人救了后,刀已被他拿去帮自己杀人了。

    在见着这刀后,风四娘心里只觉一阵热意上涌,嘴角也不禁露出一抹嫣然笑意。

    而第二柄刀她并不认识,但一眼她就知道这是什么刀了,再见着两柄刀后,风四娘整个人都定在了那,一动也不动。

    新郎倌走了过来,他神情很是焦急,沈义向他再行一礼后,人就走了。

    杨开泰急得直擦汗,面对正痴痴发呆的风四娘,忽然有些火气的质问道:“你……你怎能从轿子里出……出来呢?”

    风四娘阖上了锦盒,直接瞪眼道:“为什么不能,你没看见我在接贺礼吗?”

    杨开泰急道:“可是……可是你现在已经是新娘子……你可以叫喜婆先……先接着。”

    风四娘不仅瞪眼,嗓门也大了起来:“新娘子又怎样,你没听要我亲手接着么?”

    杨开泰胀红了脸,也大声道:“你自己踹开娇门,天下哪有这样的新娘子?”

    风四娘已经吼了起来:“老娘就这样,你想怎么着!”

    杨开泰气得直跺脚,指着她连话都说不出来。

    风四娘越吼越大声:“怎么?你还想和我动手?”

    杨开泰吓了一跳,连忙收回了手,擦着汗道:“没……没……没有……”

    风四娘冷笑道:“什么没有,我看你就是想打我。我这还没过门呢,要是过了门你是不是一不开心就想拿我撒气?”

    杨开泰已经慌了,声音也低了:“不……不会……我不会……”

    风四娘叫道:“怎么不会,你现在就开始作威作福了。”

    杨开泰看了看四周,无数双眼睛盯着这,他整张脸都红了,悄声道:“你快进去,别人都在瞧着笑话呢。”

    他声音越来越低,可风四娘却是越喊越响。

    “谁笑话了,谁笑话了,就算笑话了又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就是不怕别人笑话!”

    杨开泰气的全身发抖,可还不敢大声道:“你这样……你这样我以后怎么见人。”

    风四娘怒喝道:“你觉得我丢了你人了,是不是?你觉得我在给你丢人,是不是?”

    杨开泰闭着嘴,居然给她来了个默认。

    风四娘冷冷的看着他,看着他一言不发。

    接着凤冠霞帔被摔在了地上,红绸衣、红绣鞋也被卸了下来。

    杨开泰睁大双眼,一脸的不可思议,可是风四娘抱着锦盒,已经转身离去。

第六十六章 该是结束了

    在这残秋泛霜的时节,天下间还能拿把折扇故扮潇洒的人还说不少。

    可故扮潇洒,扮的与任意这般不伦不类的,却是极有可能仅他一人。

    他实在太忙了!

    也不知从何处弄来一张躺椅,人懒洋洋的躺在上面,躺在阳光下;一只手执书,一只手摇扇,还有另一只手把剥好的糖橘,送进他的嘴中。

    未了,这只柔荑玉手,还得伸出纤纤玉指帮他翻开书页。

    沈璧君浑身都很不自在,瞧他这一副快死的模样,也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她总感觉这人又这么讨厌起来,可自己又不知该如何去讨厌他,这样的人她从未见过,她相信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再见着这样的一个人了。

    璧君看了眼任意,这快死的模样,脸上又全然享受之色……

    她刚想起身离开,不再理睬他,忽然就传来了动静。

    动静挺大的,似乎是有人闯沈家庄。

    这天下间绝没有谁有这么大的胆子,这天下间唯独一人会这样做。

    沈璧君想到了是谁,也见到了来人!

    两柄刀都在她手上,一柄未出鞘的割鹿刀,还有一柄没有刀鞘,直接被她握在手里。

    刀锋霍霍,风四娘风风火火的闯进了沈家,又风风火火来到了后院。再见着这男人这要死的样子后,她差点直接把刀都扔了过去。

    风四娘几乎气破了肚子,神情十分凶悍的道:“你这什么意思?”

    任意眨眨眼,道:“什么什么意思?”

    风四娘怒道:“老娘差点成亲了你知不知道!”

    任意点头道:“自然晓得,不然又怎会叫人给你送贺礼。”

    刀光一闪,刀飞了出去。

    沈璧君本还瞧着热闹,忍着笑意,见着如此一幕也被吓了一跳。

    任意挥扇一拂,这柄刀已飘落在了石桌上。

    风四娘忍着胸中邪火,大声道:“你想怎么样?”

    任意淡淡道:“娶你!”

    风四娘冷笑道:“你以为老娘会嫁给你?”

    任意微微一笑,道:“你以为现在你想不嫁就能不嫁?”

    风四娘一愣,又冷冷的道:“你信不信老娘现在就死在这。”

    任意也愣了一下,继而笑道:“那你死给我看看。”

    风四娘瞪着眼……璧君见此,忍不住拉了拉他的衣袖,谁想忽然间一片晶莹的刀光亮了起来,伴随着一声如龙吟般的刀声。

    刀锋竟已真向那丰润香颈抹了过去。

    任意倏然出手,扬手弹出一指。

    一缕指风从指端锐出,指风破空而去。

    只听“叮”地一声,割鹿刀被弹飞了出去,落于地上,侵入地底,只余刀柄。

    “没死成,你气不气!”

    气,当然气,邪火直上,特别是看着他那讨厌的模样,风四娘快气炸了。

    “扑哧”一声,沈璧君已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任意见她大有再去拔刀的意思,轻轻一咳,出声道:“好了,算我怕了你了,你无非是怪我没去抢亲,何必故意抹脖子来吓我。”

    风四娘脸不红心不跳,大声道:“你真以为我看上你了?”

    任意好笑道:“要不你回去再找下杨开泰娶你,这次你大可放心,我随后就到,也定然会在成亲前把你抢过来。”

    风四娘双手叉腰道:“你真娶我,那璧君又该如何?”

    任意道:“自然两个都娶!”

    风四娘冷笑道:“你想得倒美。”

    这时,再起足音……

    沈义不知为何又跑了出来,他一边跑一边擦着汗,道:“姑……姑爷,外面有人,有两位客人找你。”

    任意讶道:“是谁?”

    沈义颤声道:“一位长得十分漂亮地姑娘,不过那姑娘看起来很孱弱的样子。还有一位,他……他说,他叫萧十一郎。”

    任意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道:“你家姑爷魔尊这么大名头,你怕个什么劲。”

    说完人已起身,瞥了一眼风妖精,淡淡道:“我人要走了,你大可在我离开这段时间,再去抹脖子自刎。”

    她当然不会这么傻,风四娘气的咬牙切齿,可人已飘飘然的向前厅走去。

    ……

    大厅里,老太君已在待客了,客人除了萧十一郎外,还真有位漆黑云发,白衣如雪的绝色丽人。

    只是这女子纵然容貌甚美,却是枯瘦如柴,面容也十分憔悴。

    沈太君见着任意出来,起身离去。

    他向老太君行了一礼,就坐了下来。

    萧十一郎率先开口,苦笑道:“我本不该再来打扰任兄的。”

    任意淡淡道:“可你已经来了。”

    萧十一郎无奈道:“这事,真希望任兄可以帮忙。”

    任意颔首道:“我愿意帮你,不过你除了欠我条命外,还欠我个人情。”

    萧十一郎笑道:“若萧某能还的上,绝不推辞。”

    任意点头道:“说吧,什么事。”

    萧十一郎介绍道:“她叫冰冰。”

    任意接道:“哥舒冰,我知道她乃逍遥侯哥舒天的亲妹。”

    正好奇打量着这位魔尊的哥舒冰愣住了,就连萧十一郎也为之一愣。

    “你知道我?”

    “天下事,甚少有我不知的。”

    哥舒冰惊讶道:“你……你真杀了我哥?”

    任意笑道:“你若去大明湖一找,或许还能找到他的尸,只是如今认不认的出来,却要看你的本事了。”

    哥舒冰喃喃道:“我真没想到,天下间竟有人能杀他。”

    萧十一郎道:“其实那一日后,我跟上了小公子,我怕她会是第二个逍遥侯。”

    任意淡淡道:“她成不了第二个逍遥侯,她其实也想脱离逍遥侯的控制,只是她没那本事,也没那胆量。”

    萧十一郎道:“我沿途寻着痕迹,一直在找小公子的踪迹,最后在一处断崖失去了她的行踪,不过却救下了冰冰。”

    哥舒冰道:“是我在绝崖下听到了动静,大声呼喊……”

    她继道:“我的哥哥姐姐们,生来都是畸形的侏儒,而且除了他之外,都已夭折。唯独我却是个正常的人,所以自小他恨我、嫉妒我。”

    任意问道:“我知道,是他推你下悬崖的,然后呢?”

    哥舒冰咬着嘴唇,看了眼萧十一郎,接着道:“他救了我,然后我就告诉了他我哥的秘密,我们也一起去了那地方,可是那里洞口已被毁了,我们进不去。”

    任意打断道:“好了,你二人的意思是天宗并没有因为逍遥侯的死而消失,你们猜测有人接替了他的位置对不对?”

    二人惊讶的点头,萧十一郎叹了口气,道:“现在我们也猜不到那人是谁。”

    任意道:“我知道就行了,我会杀了那人,不过你记得答应我的事。”

    萧十一郎怔了怔,没问其他,只道:“任兄要我做什么?”

    任意淡淡道:“我若有一日在江湖上销声匿迹,帮我照看下沈家吧。”

第六十七章 消失的魔尊

    冷风如刀,万里飞雪。

    极少下雪的南方,也雪花飘飞,万里银白。

    无垢山庄的主阁里,已生起了一炉火。

    雪将住,风未定,寒风呼啸……天地间的寒气却更重!

    云烟缭绕,阁内炉火上温着酒,案上还有两个小菜。连城璧虽然不是个好酒的人,但无垢山庄这样的地方绝不会缺少好酒。

    醉酒的人,往往是酒量好的人,任意其实酒量并不太好,所以他也从未醉过。他喝酒一直用杯,慢慢的呷了口酒水,吃上口小菜,接着一杯又一杯,一口再一口。

    等酒将尽时,人也来了。

    任意抬起头来,就看见了连城璧的脸。他的脸上既没有温和,也没有微笑,只有一抹难以理解的恐惧。

    他说道:“你在无垢山庄等我很久了。”

    “对个将死之人,我总不至于这么小气,等你段时间也无妨。”

    连城璧点了点头道:“你可知道我这段时间在什么地方么?”

    任意微笑道:“我并不在乎。”

    连城璧吐了口起,忽然笑了笑,道:“对啊,你绝不会在乎,因为你是魔尊,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魔尊。正如你我初见时你所说的话一样,我们根本不懂,也体会不到。”

    任意颔首笑道:“看来你这段时间进步了不少。”

    连城璧叹了口气,道:“因为我也渐渐懂了。”

    任意摇头道:“无论你懂不懂,你总算回来了。”

    连城璧又笑了,笑的就像是个孩子一样。

    “你知道我一定会回来,我才是这里的主人。”

    任意道:“对啊,你总会回来,你本就无路可走……小公子你见着了?”

    连城璧笑了笑,道:“其实我早年就隐隐察觉,在这武林中有个天大的秘密,她就是知晓那个秘密的人。”

    任意道:“她把秘密告诉你了?”

    连城璧道:“她若不说,就只有死,所以她不得不说。”

    任意微笑道:“她说出来之后,死得当然更快。”

    连城璧也笑道:“你说的对。”若是再给他几年时间,他坚信自己有能力与魔尊一战,可惜他并没有这个时间。

    连城璧比任何人都清楚,能活到现在,不过是他的施舍罢了。

    突然间,剑光一闪。

    好快的剑,好快的出手,“袖中剑”本就是连家的最后杀招,连城璧自成名以来就从未用过的杀招。

    没人见过他的“袖中剑”,但他最后的杀招也成为了他最后的一招。

    剑已出,剑却未尽,一柄短剑在他手中,此刻又落在了地上……而连城璧的咽喉已经插着一根竹筷了。

    任意放下了酒杯,起身从他身旁走过,接着向外走了出去。

    雪,终于停了,寒风未止,风中也只有一人的脚步声……

    ……

    连城璧死了,无垢山庄上下所有人都死了。没人知道是谁做的,可每个人都也猜测到是谁做的了。

    魔尊,唯有魔尊才能轻而易举覆灭整个无垢山庄,但魔尊人呢?

    开春时,江湖中有人盛传,魔尊已经离去了。

    一开始没人相信,可直到沈家老太君亲自开口说出那人已离开后,所有武林人士就像卸下了重负一般……

    那个让天下窒息之人,终于死了!

    没错,所有人都说他是死了,因为没有人愿意他还活着。

    而死去这人……

    大殿里,殿顶仍是紫微斗数,这里仍是鬼神莫测。

    “这……这是哪里?!”

    四娘和璧君来到这时,第一反应就是愣住,呆住,傻住!

    因为这里不是个可以轻易理解的地方。

    任意道:“这里是我住的地方,也可以算作我家了。”

    “这里是……是你的家?”风四娘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道。

    任意没给二人多作解释的意思,因为他自己都对这方天地知之甚少,所以他什么话也没应,举步向殿外走去。

    两人呆呆的,傻傻的,跟在他的身后。

    这一走去,二人方才发觉,大殿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巨大,他们仿佛在原地不曾动过一般……要不是这家伙依旧走着,她们恐怕早吓的不会动了。

    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来到一扇大门前,接着是一条似乎没有尽头的甬道。

    一直跟在他的身后,即便再信他,四娘也忍不住道:“喂,你……你这家伙该不会……该不会是鬼吧?”

    任意没好气的说道:“要做也做仙,我像是个早死鬼吗?”

    风四娘接道:“你杀这么多人,你要成仙岂有天理?”

    任意沉默了,他过会有许多事要向二人说,现在还是不废那口舌为好。

    一个时辰还是两个时辰?无尽的甬道终有了尽头,出了甬道,三人已来到新天地中。

    当他回头时,两个人都真如见鬼一般看着他,那心惊胆战的模样,真像是把他看做了鬼神一样。

    任意没有多说,带着两人就运起了轻功身法。

    在这里,她们见着了无风无浪的湖海,见着了方圆大小的天空;齿颊留香,似是仙境才有的果实,还有各种奇花异草,以及任意那扭扭歪歪,一看就是斜的木屋。

    “夫君,这……这到底是哪?”

    “我也不太清楚,总之是我家了。”

    “这里没别人么?”

    “除了我们三个,我连鬼影都不曾见着过。”

    风四娘还是瞪着眼道:“那你告诉我,这里多大?”

    任意惬意的躺在那椅子上,淡淡道:“我在此方世界转了有个一年时间吧,可还是没把这世界看了个全貌,除了神殿北处,东西南三个方向我还未曾去过。”

    他轻轻的叹了口气,这个世界的秘密太多,只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够把这些事情,全都弄清楚。

    风四娘道:“那今后我们就住这了?”

    任意点头。

    风四娘大吼道:“连个鬼影都没有,老娘可呆不住。”

    任意道:“后悔可来不及了。”

    风四娘冷冷道:“你送我回去。”

    任意淡淡道:“我既能带你们来到这,也能带你们离开。可是我要离开这,也是随缘,强求不得。”

    “这话怎么讲?”

    任意忍不住又叹了口气,接着把自己是如何来到这,又如何离开这,再如何回到这的……很详细,很虚幻,很匪夷所思的讲了出来。

    “所以这真不是你的障眼法,我们还真离开了原来的世界?”

    “佛有三千世界之说,你可以理解为……除了你们那个世界外,还有千千万万这样的世界。而我就出自一方小天地中。”

    “怪不得自打你出现以后,天下间就无人知晓你的来历……”

    说着四娘眼睛就亮了,看着任意闪着光辉:“若真如你所说,那我们岂不是可以和你一样,去往各种小世界当中?”

    任意点头。

    风四娘大叫道:“那这里可是个好地方。”

    “你不想回去了?”

    “傻子才想回去!”

    “君儿呢?”

    “夫君在哪我就在哪!”

第六十八章 燕十三

    任意伸出自己的手,他的眼睛就看着自己的手……

    他骨骼并不特别粗大,也说不上纤细,他的手很白,手指也很白;而在那手指之间,夹着一束剑锋。

    剑自然有自己的主人,只是这柄剑已不受主人控住了。顺着剑锋,任意眼神古怪的看着这柄剑的主人。

    这是个才十八上下,很年轻的年轻人。他一身穿着很得体,很鲜艳,任意并不认识他,也并不想认识他。

    所以两指一折,剑锋叮一声就断了!

    在年轻人惊恐的目光中,驱指一弹,一点寒光犹如梦幻般的一闪……

    断刃“哧”地一声扎入了他的咽喉,他也踉跄几步后,倒了下去。

    任意摇了摇头,正打算离开,突然足音轻至……身后官道上,大步走来一个人。来人鲜衣华服,铁青的脸,一柄剑斜插在肩后,一双眸子正盯着这里,人也向这里走来。

    这人的脚步沉稳,来得很快。

    人到近处,他先看了看已在地上的尸首,接着对任意说道:“你杀了他?”

    任意点了点头道:“他要杀我,我就杀了他。”

    这个人问道:“你好像并不认识他?”

    任意又点了点头,道:“我的确不认识他。”

    来人笑道:“死的人姓李,李家在洛阳一代小有名气。刚在酒楼,这小子进来的时候所有人都起身向他行礼问候了,而你却没有。”

    任意问道:“可你不也没有,他为什么不杀你,来杀我?”

    这人又笑了,笑得有些讥诮道:“因为我叫高通,一剑穿心高通。”

    任意恍然道:“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高通忽然道:“我用剑,你用什么?”

    任意古怪道:“你也想杀我?”

    高通看着他,说道:“我今日有个约会,你很不走运。”

    任意表情更古怪的说道:“这与我走不走运有什么关系?”

    高通轻叹一声,道:“约我的人名气比我还大的多,他并不好对付,所以我想在见面之前先杀个人,你被我选中了。”

    任意笑道:“你想拿我提高自信!”

    高通冷笑道:“也是拿你先试剑。”

    任意止住了笑意,平静地道:“我也用剑,不过我平日很少使剑。”

    高通冷冷道:“地上有剑,你为何不捡起来。”

    任意从腰间拿出柄折扇,道:“我用它也行。”

    高通道:“只是柄纸扇?”

    任意道:“你难道要逼我用剑?”

    高通没在说什么,他一扬,剑已出鞘,剑光一闪,闪电般刺向任意的心田之处。

    剑如其名,一剑穿心。

    拔剑,出剑……身与剑合,俨如流水行云,毫无沾滞。

    已不知多少人死在这一剑之下了,所以他很自信,这一次绝不会例外。

    自信的剑总是那么快,可是如此快的一剑并没有刺穿任意的心,例外总是出乎预料般的出现,剑还未到,剑就先停下了。

    高通的剑停下是因为他失去了目标,那个站在他眼目的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旁。

    第一剑停下后,已经没有了第二剑,他咽喉就突然冰冷,手情不自禁的摸了摸脖子……

    滚烫的是血,血染红了他的手。

    他转过头瞪着任意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那一瞬间他好似什么也没见着,却仿佛又见着了什么一般。

    死前,他一双眼睛落在了那柄纸扇上。

    任意喃喃道:“我记得你,还记得你的约会,‘九月十九,酉时。洛阳城外古道边,古树下。洗净你的咽喉,带着你的剑来!’,也许我该去看看。”

    说着人转身离去。

    ……

    秋风微寒,树叶萧萧。

    夕阳西下时,任意找到了那颗古树,而古树下站着一人。

    他一身黑色的衣衫,左手还握着一柄剑,黄金吞口,黑鱼皮鞘,上面缀着十三颗豆大明珠的长剑。

    江湖中不认得这柄剑的人并不多,不知道这个人的也不多;这是任意第一次见,但他也认识这个人,这柄剑。

    从前有个人叫‘燕七’,又有个人叫‘燕五’,有人觉得自己比他们两个人加起来还要强一点,所以这人叫燕十三。

    他的人与剑十七岁时就已名满江湖,如今燕十三已近中年,任意就停在他的跟前。

    一双眼睛打量着任意,这双眼睛冷漠又疲倦,这个人也带着种逼人的杀气。

    燕十三开口道:“你不是高通!”

    “我不是,高通来不了了。”

    “你杀了他?”

    “他想拿我试剑,所以他死了。”

    “你来是想代替他?”

    任意摇了摇头,道:“我知道你除了高通外,还约了四人,我是来瞧热闹的!”

    燕十三淡淡道:“你不想杀我?”

    任意道:“不想,至少现在并不想!”

    燕十三微微一愣,接着笑了笑,他笑容也很疲倦。

    “我叫燕十三,你的名字?”

    “任意,‘任其所意,随心而为’的任意!”

    燕十三笑道:“好名字,杀过人后,我一定要喝酒。”

    任意笑道:“我从未请过谁喝酒,但你可以是第一个。”

    燕十三又笑道:“要杀人时,除了剑外,我身上从不会带其他的东西,所以你请我喝酒我一定不会拒绝。”

    任意微笑点头,转过身,走向了一旁。

    燕十三收敛了笑容,两个人都不再说话了,这里突然间就安静了,安静的除了秋风、树叶,再没了其他声音。

    秋风徐徐,落叶飘飘。

    暮色更深了,暮色中终于又来了四个人。

    四个人的衣着都极华丽,极鲜艳,年长者须发已白,而年轻的仅仅犹在少年,他们气派都很大,步伐沉稳,气势也足。

    任意知道这四个人,他本不会记得这些人物的,可自经历过神奇之后,他记性总是那么好,什么事都很难忘记。

    年级最大的名号关外飞鹰,年纪最小的是‘无情小子’曹冰,接着一个叫清风剑,一个叫铁剑镇三山!

    四个人,四柄剑,一同到的,他们都想出手,但他们又都不想其他人也出手,可燕十三却是要他们一齐出手。

    最后燕十三的剑出鞘了,四柄剑也只能同时出鞘。

第六十九章 我瞧不上他

    铁剑镇三山、关外飞鹰、清风剑,这三人在江湖上的名气都不小,可他们三人仅在一瞬间就都已死在燕十三剑下。

    无情小子,曹冰没有死!

    他能活下来并非是他剑法在那三人之上,只是因为他年轻……

    年轻总是有更多的可能,所以燕十三放过了这年轻人。

    剑上的血已滴尽,剑入鞘时,他慢慢的转过身,面对着黑暗最深处……

    脚步声很轻,比风还轻,一个人慢慢的从黑暗中走出来,乌衣乌发,乌鞘的剑。

    燕十三的瞳孔忽然收缩,开口问道:“乌鸦?”

    “是。”

    这个人一双漆黑的眸子看了看燕十三……应完话后,他的目光落在任意身上,说道:“高通是你杀的?”

    任意点头道:“是我。”

    乌鸦问道:“你的剑呢?”

    任意也问道:“你为什么要问我的剑?”

    乌鸦道:“我已收藏了十七柄剑,你有一手好剑法,你的剑也应该不差。”

    任意缓缓道:“我杀高通虽然使的是剑法,但并非用的是剑!”

    乌鸦盯着他,盯着他拿出来的折扇,道:“你用的折扇!”

    任意点头道:“对!”

    乌鸦认真道:“以你的剑法,你应该有一柄好剑才对。”

    任意笑道:“我以前也有过两柄剑,不过都断了。”

    乌鸦沉声道:“你还活着,剑为何会断?”

    任意微笑道:“因为两柄剑是我花了三两二钱买的,你该知道,这样的剑就算杀几个人都很轻易的折断,何况我用它们可不只杀几个人。”

    燕十三已经笑了,他笑声很大,笑的也十分开心。

    乌鸦却没笑,他脸色难看道:“你用剑很随意。”

    任意颔首道:“剑顺手即可,其实我不仅用剑随意,连练武为人都很随意。”

    燕十三大笑道:“他就叫任意,不仅人很随意,连名字都这么随意。”

    乌鸦盯着燕十三,他笑的更开心了。

    “既然你没有剑,那我也该走了。”人已转身,毫不停留,不过就当他要再步入黑暗之时,任意叫住了他。

    “慢着!”

    乌鸦回身道:“你不让我走?”

    任意点头。

    乌鸦道:“你想死?”

    任意摇头,淡淡道:“我身边缺个跑腿的,你很合适。”

    乌鸦笑了,本已止住笑声的燕十三又笑了起来。

    “你果然想找死。”

    任意伸手虚抓,一柄剑被他纳入了掌心。

    乌鸦笑道:“好手段!好,我就看看你的剑法。”

    任意轻笑道:“你看不见!”

    话音刚落,或许未落之时,剑已飞了出去!

    只一刺,剑就消失了……剑消失了,人也不见了,只有一道剑光掠起,掠起宛如急电!

    高通的穿心剑本是天下间难得的快剑,乌鸦见过高通的剑,所以他觉得那剑值得他收藏,可见到燕十三时,乌鸦又觉得高通的剑算不上什么快剑。

    那一瞬间杀了三人的剑法,燕十三的剑,乌鸦也没把握接下。

    但此刻,这一瞬间,这一刹那,乌鸦才终于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剑法”!

    高通也好,燕十三也罢,比之这一剑来,两人的剑法简直不值一哂,一文不值。这一剑刺来,竟来得完全无影无踪,谁也看不出这一剑是如何出手,又会如何刺落。

    因为这一剑已是无瑕无垢,无双无上,它仿佛已经超脱了一切,超脱了世人……没人能避开这一剑,亦没人能接下这一剑,乌鸦自然也不能!

    他就这么站着,动也未动。

    闪电惊虹,一瞬而没。

    天地间忽然一片肃静!

    剑停下了,停在了他咽喉前半寸处,停时就像发时同样快,同样没有痕迹,同样的令人不可捉摸,不可思议。

    乌鸦没了笑,他全身都已是冰冷。

    他抬起头,才看见任意随手就把剑丢在了地上。

    乌鸦的手沁着冷汗,道:“你……”

    任意道:“现在你可答应了?”

    乌鸦额头上的冷汗如珠,咬紧了牙根,他不能接受这个要求,这是种侮辱。但他又想答应这个要求,因为目睹了这一剑,他心里撞开了万丈波澜。

    不仅是他,在燕十三的心目中何尝不是如此?

    “好,我……我答应你。”

    任意笑了,笑着点了点头。

    乌鸦道:“十年,我愿意跟你十年时间。”

    “十年足够了。”任意笑着转身,道:“走,我请你喝酒。”

    燕十三喃喃道:“你不是三少爷。”

    任意笑了笑道:“并非谢晓峰的剑才天下无双。”

    ……

    酒楼的掌柜被他们叫醒了,现在他们已开始喝酒。

    这里是最好酒楼,上的也是最好的酒,任意一直都很懂得享受生活。

    三个人都没用碗,他们都用的杯,喝的很快,却并未喝多。

    燕十三道:“很难相信,你这样的人居然没有什么名气。”

    任意道:“因为我不在江湖上走动。”

    燕十三问道:“你不想成名?”

    任意笑了笑道:“太容易的事,人往往都不太愿意去做。”

    燕十三点了点头,成名与他而言,的确是很容易。

    乌鸦又问道:“你做任何事都这么随意?难道你就没认真的去做过一件事?”

    任意道:“我除了给自己治病外,做什么事都很随意。”

    乌鸦道:“治病?”

    两人都很惊讶,但两人都没多问。

    燕十三道:“听说三少爷从未败过,三少爷的剑法中,也根本没有破绽,完全没有!”

    任意笑道:“那你觉得我那一剑,比之三少爷会如何?”

    燕十三摇头道:“我不知道,你那一剑我除了看见了自己败外,什么也看不出来。”

    他忽然问道:“你会去神剑山庄?”

    任意点头道:“的确会去一趟。”

    燕十三沉声道:“你要与三少爷一战?”

    任意很是让人意外的摇了摇头。

    “我看不上他。”

    乌鸦和燕十三两人,双目瞪大,齐声道:“你看不上他?”

    任意微笑道:“我该高看他一眼吗?”

    乌鸦道:“可他是谢晓峰,神剑山庄的三少爷。”

    燕十三道:“若你连他都瞧不上,那天下间何人能入你眼?”

    任意的目光落在了燕十三身上,如此说道:“谢晓峰只是个笑话,天大的笑话!他连令我拔剑的资格都没有,我去神剑山庄只为摘了那块牌匾,天下间能让任某高看一眼的人只有你燕十三!”

    在他难以置信的眼神中。

    “你说的是我?”

    任意淡淡道:“不是什么人我都请他喝酒的,夺命十三剑真只有十三剑?”

    燕十三愣住了,甚至已经呆住;忽然间他双手颤抖起来,他瞳孔也急剧收缩……

第七十章 四大世家的规矩

    夺命十三剑真只有十三剑?

    这句话别人不一定能懂,但燕十三却懂,夺命十三剑并不只有十三剑,他已隐隐触摸到第十四种变化,第十四剑了。

    那一剑才是他夺命十三剑最后的变化,最后的精粹。

    “第十四剑能打败三少爷?”

    乌鸦惊住了,燕十三的夺命十三剑已然令他没有必胜的把握,那第十四剑又究竟会如何的可怕?

    任意摇了摇头道:“即便你领悟出第十四剑也胜不了谢晓峰。”

    燕十三双手握紧……

    “你真要去摘了神剑山庄的牌匾?”

    任意淡淡一笑,道:“我这人横惯了,‘天下第一剑’那块匾我不太喜欢,我不喜欢它就不该存在。”

    燕十三看着他,深深地道:“你很自信,即便是面对三少爷,你还是这么自信。”

    任意微笑道:“我本就是个很骄傲的人。”

    燕十三道:“既然你认为第十四剑也不是三少爷的对手,那你为何看的上我燕十三?”

    任意缓缓道:“一个纯粹的人,若能痴心于剑,他要么癫狂,要么成魔!”

    燕十三笑了起来,被一个这样的人认同,总是件开心的事,他笑着道:“你愿意等我成魔的那一日?”

    任意微微颔首,轻叹道:“拔剑对我而言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但可惜这天下没几人值得我出剑了。”

    他对乌鸦出过一剑,可是乌鸦现在才明白,那一剑不仅是对自己出的,还是对燕十三出的。

    燕十三举起了酒杯,敬了任意一杯。能被这么个人看做对手,他不仅觉得很高兴,还觉得很骄傲。

    只是他又忽然叹道:“若我还能活着,我一定会去找你。”

    任意淡淡道:“你不会死。”

    燕十三摇头道:“‘翠云峰下,绿水湖前’我已经有个约会了。”

    任意道:“我知道,但你此行神剑山庄,一定不会死。”

    燕十三接着又笑道:“似乎没人可以拒绝你。”

    任意微微一笑,道:“因为极少有什么事情是我办不到的。”

    燕十三和乌鸦两人看着他皆事一怔,他们仿佛在这人身上就没有看到“不能”的说法,他们从未见过如此狂妄的人,也从未见过这般自负的人。

    可是他真的只是狂妄之人,自负之辈?

    两人都看出来了在任意身上的那种可怕,那是种恣意无忌,随心所欲的可怕。他的骄傲,他的自信,超过了天下间任何一人,似乎谁也比不上他。

    天已经亮了,阳光透过窗棂,折射了进来。

    “走吧!”

    他人站了起来,随后两人也都站了起来。

    ……

    任意并没有付账,因为已经有人帮他们结过账了。

    不仅是这一天,第二天,第三天……不管他们走到哪里,都会有人先替他们结账。无论是住店还是喝酒,一切都打理的妥妥当当。

    是谁付的账?为了什么?

    任意知道是谁,可他并不在意,燕十三两人不知道是谁,却也并不在乎。

    等第四天时,乌鸦离开了,因为他有事要去办,这事是任意交代的。

    金乌高挂,艳阳漫天。

    任意和燕十三同行,去往同一个地方。

    两人走在荒寒的官道上……在两人前面有片很大的树林,这残秋之时日,木叶居然还很青翠,并未枯落多少。

    忽然,这荒寒的官道上有了车声,在他们身后有一辆马车驶来……马车越过了他们,接着驶进了林中。

    马车入林后就停下了,车上走下来三个人;是一对年轻的夫妻,还有一个小小的书童。

    夫妻走进了林内,青衣小帽的书童落在后面,他拿出一根大红色的丝带,就在外面的树枝上绑了上去。

    丝带挂上,表示那里已成别人的地盘,其他人谁也不能进去,若硬要闯入,要么成为瞎子,要么成为瘸子,或者做个哑巴。

    这是武林中四大世家的规矩,那条红色的丝带的就代表着夏侯家。

    四大世家的规矩就算是连燕十三都不愿意破坏,除非有着深仇大恨,不然谁都不愿意得罪其中任何一家。

    不过任意显然不会把这规矩看做规矩,他不紧不慢,虽然不快,但步履却未停止。

    恰在这时,啼声骤起……

    啼声甚疾,开始还很轻、很远,不过几息啼声已然临近。道路上忽然奔来了十一骑快马,马上十一人劲装急服,各个神情剽悍凶猛,且各个带刀。

    他们显然也没把规矩看做规矩,他们直直的向树林冲了进去……

    在任意和燕十三还未踏入树林时,十一人一个接一个又被扔了出来;摔在地上时,每个人就不能再动了。

    不能动的人当然是死人!

    而现在,任意两人也走进了这片会死人的林中了……

    树林就是树林,没什么神奇之处,只是他们刚一踏入,就听得一阵脚步声,踏在落叶上,走得很轻,很慢。

    脚步声停下了,那对夫妻站在了不远处,看向了他们。夫妻衣着都很考究,男的看似很有风度,腰悬长剑,英俊且潇洒;女的似也贤淑,美丽又温柔。

    夫妻二人未动,小小书童先跑了过来。

    “你们知不知道这是哪?”

    任意点点头。

    “那你们又知不知道这是谁的地盘?”

    燕十三也点点头。

    小书童叹了口气,老气横生道:“看来你们并不傻,可若不是傻子又怎会做这样的事呢?你们既然什么都知道,也该知道我们来自火焰山,红云谷,夏侯山庄。”

    燕十三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书童忽然板着脸,道:“我不是来回答你问题的,我是听从我家公子吩咐,向你们要三件东西来的!”

    任意不想知道是哪三件东西,所以没给小书童说下去的意思。

    他伸手抓住了小书童的衣襟,“呼”的一声,直接扔飞了出去。

    人就落在不远处,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摔昏了过去。

    这一出手,两人眼前人影一闪,那位公子已到了他们面前,铁青着脸,说道:“你们两个人的胆子,比那太行十一个人加起来还大。”

    任意没有说话,就这么淡淡的看着他……

    公子冷冷的道:“没人可以不遵从我夏侯家的规矩,本来只要割下舌头,挖去双眼,可现在我要你们的……”

    他还没说出要什么,语声徒止。

    而任意收回了指头,放下了手。

    “话多!”

第七十一章 谢晓峰的剑法

    人已死了,而他的妻子,却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这并不奇怪,因为地上的人正是因为话多才死的,可奇怪的是,她甚至连自己丈夫的尸体都没多看一眼,转身就跑。

    她没有坐马车,马车其实就在不远处,马车上还有车夫。

    她跑了以后,车夫驾着马车追了上去。

    燕十三愕然,不禁问道:“他们真是夫妻?”

    任意点头道:“是!”

    燕十三看着他道:“你觉得他们像是夫妻?”

    任意道:“不像!但他们的确是夫妻!”

    燕十三笑道:“你似乎比我还知道的多些。”

    任意道:“我虽不在江湖上走动,但我却知道很多江湖上的事。那女人并不想嫁给他,但地上的死人偏偏就要娶那个女人。”

    燕十三恍然的点了点头:“他是夏侯星,既然是他的话,娶一个不像嫁给自己的女人的确不难。”

    任意道:“我们该走了。”

    人已迈开了脚步,燕十三跟在他身后问道:“就这样走了?”

    任意淡淡道:“你难道想留下?”

    燕十三叹道:“死得是夏侯星,夏侯家的人不会这么轻易的算了。”

    任意道:“我并不怕这点小麻烦。”

    燕十三看着他,又叹道:“你只觉得是一点小麻烦?”

    “不然呢?”

    七大门派、四大世家,这是江湖上最大的势力!然而就算是如此,与他而言仅是一点下麻烦而已?

    这里离翠云峰不太远,所以他们不必着急,而且他们本就不太着急。任意要做的事,无须着急;而燕十三是去找死,没人急着找死。

    两个不急的人,脚步自然快不到哪去,然后他们就被人追上了。

    追来的是个小孩,不是那个书童。小孩的眼睛很大,很机灵,长得也很可爱,他跑得并不快,可是一下子就‘飞’到了他们前面。

    这样的轻功在江湖上都已算得是不小的本事了,但他最多只有七八岁,这样的轻功放在这孩子身上,那简直就是天大的本事。

    若非亲眼所见,燕十三绝不会相信。

    任意道:“你认识我?”

    孩子道:“我叫小讨厌,我根本不知道你是老几,但我姐姐想见你们。”

    燕十三想笑,却没有笑。

    任意没有笑,他只伸出了手……

    小讨厌轻功很好,还会些其他武功。不过这只手伸去时,他根本没法躲,连会的武功都使不出来。

    就如那小书童一般,任意抓着他的衣襟,把人拎了起来。

    “下次敢对我这么说话,我会打断你的腿。”

    小讨厌纵然轻功再好,武功再高,也只是个七八岁的孩子;一个孩子被这么一吓总容易哭;他没有哭,只不过忍着泪道:“我……我知道了。”

    任意点了点头,松开了手,这次他再也不敢拦他们的路了。

    ……

    树林里恢复了宁静,走到林木深处,秋也浓了。

    他们就在阳光照射的道路上走着,然后一个女人就站在了他们面前。

    这女人很美,但她看来还很忧郁,而且脆弱,一双剪水双瞳正在打量着两人:“你就是燕十三?”

    燕十三点点头。

    女人看向任意道:“那你就是任意?”

    任意道:“你叫慕容秋荻,江南七星塘的主人‘江南大侠’慕容正的女儿?”

    慕容秋荻愣了下,随而道:“你知道我是谁?”

    任意轻叹道:“我知道的事不少。”

    “你还知道什么?”

    “他七年前答应了娶你,而你也等了他七年,那是你和他的孩子。”

    慕容秋荻看着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美目闪烁着十分惊讶的光辉。

    “对啊……七年,我足足等了他七年……”她的声音忽然变得很冷,忧郁的眼波也忽然变得利如刀锋。

    慕容秋荻道:“你真的知道很多,但我也知道你们要去翠云峰,神剑山庄。”

    任意道:“我的确是去神剑山庄,但并不是为了杀谢晓峰。”

    慕容秋荻又是吃惊道:“为什么?杀了他你就会成为天下第一剑。”

    任意笑道:“杀不杀谢晓峰,我都是天下第一剑。”

    慕容秋荻黛眉微蹙道:“可你不杀他,没人会承认你是天下第一剑。”

    任意摇头道:“我从不在意天下人如何看我,又何须天下人来承认我?”

    慕容秋荻定睛瞧着他……眼波流转,忽然笑了笑,问道:“你真能杀了谢晓峰?”

    任意淡淡道:“并不太难!”

    慕容秋荻突然冷冷道:“你可知道这些年来像你这样的人并不少,他们全是这般自信满满的上了神剑山庄,但最后三少爷还是那个三少爷。”

    任意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慕容秋荻转过头来,望向了另外一人……

    她什么话都没跟燕十三说,只从地上捡起了一根树枝,接着她抬起了手,运起了剑,那根树枝就是她的剑!

    忽然间,一切都变了……她的人变了,她手里的树枝也变了,人突然有了杀气,树枝突然有了锐气。

    这种锐气无坚不摧,不可抵御,这种杀气砭人肌骨,凛冽无匹。

    剑被她舞的极缓慢,极优美,浑成自然,如风一般,这几乎已超越了剑法中的极限。看似普普通通的一剑,却是有若着似是无尽的变化。

    燕十三的瞳孔在收缩,在这极慢的剑种,他突然看见了什么……即便是这么慢的动作中,那也很快,很短暂,一闪即逝!

    她的剑慢慢的,慢慢的刺出了最后一剑。

    从最不可思议的部位刺了出来,刺出时又有了最不可思议的变化。

    就在这时,她的动作已停止。

    任意静静地看着,然后微微的叹了口气。

    剑法精妙无比,以至刚为至柔,以不变为变,浑然天成,无迹可寻……这的确已可算是天下无双的剑法。

    但,不够!

    慕容秋荻道:“你看出来了吗?”

    燕十三自己掌心已有了冷汗,但还是点了点头。

    慕容秋荻道:“你能看这一点破绽,只因为我的动作比他出手时慢了许多许多……若时他出剑,会快我二十四倍。”

    她面向任意,冷冷的道:“你现在还认为自己能杀谢晓峰?”

    “我不会杀他。”

    “你杀不了他。”

    “就算你激我,我也不会杀他。”

第七十二章 最要命的破绽

    “我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你会看不起人人称颂的三少爷。”

    任意淡淡笑道:“因为三少爷被人称颂的只有他的剑法,我一生所学偏偏以剑法为最。他的剑法对我来说并不值得那么称颂,我自然也就没什么可看得起他了。”

    燕十三沉默了,他在三少爷的剑法中看到了一丝可能,得胜的可能。然而在任意那一剑中,燕十三只看到了败,没有机会,没有胜算,除了落败再无其他。

    他一沉默,慕容秋荻却呆住了。

    即便想激任意去杀谢晓峰,但在慕容秋荻的心目当中,天下间也没有谁能杀的了他。而燕十三的沉默,她却看到认同。

    他认同他?认同他的剑法胜过三少爷的神剑?

    然后半截枯枝飞在了他手中,枯枝突然向燕十三刺了过去。

    这一刺,甚轻、甚柔!

    燕十三见着刺来的枯枝,双眼射出如电一般的光辉,人急退。

    他在急退,一退已是三丈之外,可是刺来枯枝依旧追了上来……来的就像一阵微风,那么轻那么柔那么的自然。

    这并不是任意的剑法,这是刚才慕容秋荻所演示‘三少爷的剑法’,面对如此一剑,燕十三一时也不知从何抵御。

    他唯有再退。

    未尽的剑,终有竭尽之时,如此一退,追来的一刺突然有了停顿。

    这正是燕十三刚刚所看见的‘那一闪而逝地破绽’,于是他拔剑了!

    剑被拔出,剑已发出,他的动作简单而笨拙,但他发出的这一剑却是极快,极准,拿捏的也极其恰到好处!

    剑光漫天,剑如闪电;这一剑刺出,纵然是笨拙的、简单的,却也是燕十三穷尽夺命十三剑所有变化的第十四剑。

    一剑后,它的力必将竭止,它的变化也将穷尽,但它亦是最后得胜的希望。

    剑光飞掠而去,剑锋抓住了枯枝短暂的停顿,可是枯枝忽然一震,新的变化徒生,变化绝妙而精奇。

    枯枝倏没,忽然逸去,剑光还没到,枯枝却已先破开了剑光,逼住了剑锋,然后停在了咽喉……

    停在了燕十三的咽喉!

    燕十三和慕容秋荻都已愣住,似乎他们都还没反应过来。

    任意微笑道:“你还觉得那是破绽吗?”

    燕十三回过神时,浑身已是冰凉沁出一身的冷汗,持剑的手在颤抖,苦笑道:“破绽成了最绝妙的变化,这绝对是最要命的破绽,破绽只是一处陷阱。”

    慕容秋荻不可思议道:“你一眼就瞧出来了?”

    任意颔首笑道:“对我来说并不太难。”

    慕容秋荻长长叹息,眼睛里却发出了光,道:“你真能杀了谢晓峰?”

    她又问了一次,只是这一次多了那么一些肯定。

    任意没有理她,看着燕十三问道:“你还要去赴约?”

    他点了点头,神情带着种说不出的讥诮之意,道:“死约会,不见不散!练剑的人,总难免要死在别人剑下。我一生杀人无算,若能死在这一剑之下,死亦无憾了。”

    任意摇头道:“可我说过,不会让你死在这一剑之下。”

    燕十三又苦笑道:“可我现在连令你拔剑的资格也没有,不是吗?”

    任意道:“以后会有的,你这样的人只能死在我剑下。”

    燕十三满脸复杂的看着他……

    “你要阻止我与三少爷的决斗?”

    “不会!”

    “那你……”

    “到时你就明白了,既然还要去赴约,那就走吧。”

    人再度迈开脚步,人又跟了上去。

    等二人即将离开树林时,他们看见了一个人……

    曹冰此时就坐在一颗树下,脸色发白,仰头大笑,人如疯了一般!

    燕十三不傻,看见曹冰后就明白了。

    “他一直跟着我们?是他在前头给我们打点了一切?”

    任意点头。

    燕十三没有再问什么了,他知道曹冰一定是见着了刚才那一剑……人有时候就是如此,当他们遇见不敢面对的事情时,选择逃避的办法不是醉就是哭,或者笑,又或许疯。

    曹冰醉不了,也没有哭,但他在发笑,也在发疯。

    ……

    金乌渐渐西落,两人从树林又回到了官道上。

    今天发生的事情已经很多了,可是这样的事还是没有结束。在任意杀了夏侯星的时候,燕十三就知道他们一定还会有许多麻烦。

    前面的官道上,远远停着辆马车,车门印着的正是夏侯世家的标志。

    那小小书童脸色苍白的就坐在车架上,车架上还有一人,那个赶车的车夫。

    车夫是个白发苍苍,又瘦又小的老头,看起来有那么点虚弱,但他一双眼神却像尖刀,他整个人都像是一把刀,出了鞘的刀!

    他的目光凌厉,恶毒,还有那么一丝悲切与悔恨,这样的目光正瞪向这边。

    任意走了过去,而燕十三却看见了车夫拿着一柄剑,那是夏侯星的剑。

    人已走到跟前,老车夫一字字道:“为什么出手这么狠?你可以不杀他的。”

    任意道:“他话太多了,我不爱听。”

    老车夫双目通红,眼睛里忽又射出利刀般的寒光,道:“话太多就要死?”

    任意摇了摇头,道:“话多不该死,我不爱听才该死。”

    老车夫的手握紧,他的眼睛简直能噬人一般:“该死的是你,你罪该千死、万死,你一定会死,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

    任意微笑道:“这天本就不想我这样的人活着,可我还是活得好好的,我相信自己以后也会活得好好的。”

    没人能听懂他的话,老车夫也不再打算听下去了。

    剑已出鞘!

    这是夏侯星的藕断丝连,满天星雨千蛇剑。

    他的手一抖,一柄本是完好的剑就真的像千百条银蛇,变化成了满天星雨。

    燕十三目光一凝,这明明是夏侯星的剑,但这老头却用的比夏侯星更绝,更狠,更快,还更得心应手。

    剑碎成了无数片,有若漫天星芒闪耀,每一片都自任意全身要害打来。

    ‘唰’地一声,一柄折扇被打开!

    打开后,徐徐一拂……

    这是任意闲时所创的扇法,是六路拳法,六路掌法,十二路拳掌中含蕴诸般兵刃的绝招,以拳掌赋意,以真气驭风。

    在极招相汇之下,秋风凛冽,瞬息而动。

    劲风如刀似剑,风过之处,星芒旧力顿消,新力徒生。

    千蛇剑断了,断成了千百片碎片,不受主人控制又重新打了回去。

    去时比回时还快,还绝,还要狠,老车夫已经呆住了,被吓呆了。人如落虚空,面对这千百寒光一身劲力难施。

    接着千百寒光一闪,他浑身爆开无数血痕。

    老车夫眼瞎了,耳聋了,整张脸,整个人都没一处好地方。幸好他舌头还在,幸好他呆住时没张嘴,他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你……你会不得好死……没人……没人能得罪夏侯家……”

第七十三章 该死的人

    老车夫死了,小书童当然也跑了,就在这时,任意看向了树林……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接着就听见有人在咳嗽。一个穿的又脏又旧,浑身又臭又脏的流浪汉,不停的咳嗽着,从树林里走出来。

    燕十三根本没发现这人,在树林里好像也根本就没有这人,可是现在这个人却是从树林里走出来了。

    他走得很慢,咳嗽得很厉害,他好像什么都看不见一般。

    无论是地上的尸体,还是站着的活人,亦或者官道上的马车,什么都没看在他眼里,他的眼睛只看着路。

    这条路与他们是相反的反向,他们要去神剑山庄,而他似乎就从那来。

    任意忽然问道:“你要去哪?”

    流浪汉停下了,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任意微笑道:“我打算去神剑山庄,我会劈碎‘天下第一剑’那块匾。”

    流浪汉的脸色微微一变,转瞬又恢复成那茫然的模样……

    任意轻叹道:“看来你还是没话说。”

    他的确没有话说,神情也再没有了变化。

    “你走吧!”

    流浪汉转身就走……

    燕十三有些奇怪任意为何会与个流浪汉说话,他也奇怪流浪汉刚才为何会变了脸色。正想追过去拦下流浪汉,可这个人却已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燕十三问道:“那个人是谁?”

    任意淡淡道:“你一定不想知道他是谁,会驾车吧,我们该走了。”

    人已进了车厢,他没机会再拒绝,只能坐上了车架。

    马鞭响起,马车缓缓开始了移动;而在车厢内,一个很曼妙的美人正坐在任意对面,瞪着一双同样曼妙的眼眸,正看着他。

    “你……你一点也不惊讶?”

    任意道:“知道的多,就没什么好惊讶的。”

    美人道:“你知道我?”

    任意笑道:“你叫薛可人,是夏侯星的妻子。他死了所以你就打算跑,可你没想到夏侯飞山竟然连我这个杀了夏侯星的人都不顾,反而先去把你抓回来。”

    薛可人惊讶道:“你真的知道很多。”

    她轻轻一叹,继道:“我的确没想到他会先抓我,我跑过很多次,可每次都被他抓了回来,你说那车夫叫夏侯飞山?”

    任意颔首道:“夏侯飞山是‘夏侯世家’家主夏侯重山之弟。二十年前他失踪,是因为他和他大嫂有私情。他失踪后又悄然回来,屈身为奴,骗过夏侯家所有人,又是因为夏侯星是他的儿子,而不是夏侯重山的。”

    薛可人目瞪口呆道:“你连这样的事都知道?”

    任意问道:“你要跟我们去找谢晓峰?”

    薛可人很惊讶,但惊讶的同时,眼里却还有不加掩饰的兴奋和柔情。

    任意看着这个女人笑了笑,然后就阖上了眼。

    车架很稳,马车也走的很疾,谁也想不到夺人命的燕十三竟然驾车这么好。

    拉车的两匹马都是好马,燕十三打马狂奔,不仅对两匹良驹并没有一点珍惜,对自己的体力他也不再珍惜。

    神剑山庄这一战,他已完全没有把握,没有希望,因为他知道没有人能破三少爷那一剑。

    或许除了任意外,谁也胜不了三少爷手中的剑!

    他明明知道自己在找死,本来还希望这条路能更远一些,自己能用更多的时间在路上,但他现在却又变得非常的急。

    绿水湖在翠云峰下。

    神剑山庄依山临水,建筑古老而宏大。

    绿水湖前是个小小的村落,村子里的人大多都姓谢。任何人要到神剑山庄去,都先要经过村里的谢掌柜转达。

    只用一天的时间他们就到了,马倒了幸好燕十三还能站着。

    下了马车,三个人来到了酒铺,也见着了谢掌柜。

    燕十三先忍不住道:“我们要去神剑山庄!”

    谢掌柜笑了笑,道:“我知道阁下燕十三,也知道你们要去那。”

    燕十三道:“你能不能带我们去?”

    谢掌柜道:“能。”

    ……

    绿水湖的水不是绿的,是红的。

    湖水映着远处青山里的红叶,湖水也变红了。

    船上,薛可人激动的整个人都在发抖,而燕十三却也激动的心绪不宁。

    任意道:“你既是决一死战,为何路途不好好休息,反而这么急呢?”

    燕十三道:“因为怕,拖得越久我就越怕。如果再不快些,我怕连拔剑也没了勇气。”

    任意轻叹道:“对啊,是人都怕死。”

    燕十三看了他一眼,竟有心情打趣道:“你这样的人也怕死?”

    任意笑道:“我不该怕死?”

    燕十三笑了笑道:“你行事似乎无所顾忌,为人霸道非常,我甚至怀疑连皇帝老子惹你不快,你也会杀。”

    任意坐了下来,好整以暇的说道:“你可知我为何会这样?”

    燕十三意外的看着他,心中也激起了好奇之心,摇了摇头。

    任意幽幽道:“人的习武资质有高有低,一门高深武学,有人穷其一生都学不会,也有人练了几十年,终有所成。可还有一些不世奇才,只须区区几年便可练至高深之处!”

    “这样的人却很少。”

    “对,这样的人很少!”

    燕十三赞叹道:“听说三少爷五岁学剑,六岁解剑,十多岁时就已击败了‘华山派’第一剑客华少坤,说道不世奇才他便是一位。”

    任意笑了笑,道:“他的确是位绝世之才!可若有人仅用几月时间就把一门高深武功练成,你说这样的人该不该存在?”

    燕十三神色一变,瞪大了眼睛。

    任意淡淡道:“自我习武以来,我从未练什么武功超过三月。开始练武时我还很认真刻苦,但几乎任何武功落我眼中,皆是一看便会,一练就通。”

    燕十三动容道:“你……你竟然……”

    他实在找不到词汇来以形容,因为他根本想象不到世间居然有这样的人存在。

    划船的谢掌柜也突然停下了手中动作,愕然地看着这边,唯独那个女人正痴痴的望向远处出神。

    任意轻笑道:“从五岁开始,习武与我而言,几乎跟玩一般。直到我十二岁那年,我得了一个怪病。”

    看一眼韶华白首,燕十三问道:“那病你还没治好?”

    任意摇头道:“自我十二岁后,我便弃武学医,只为医治这病。我学武快,学医同样慢不了,可我学医六年,几乎阅尽了天下医书,却还是毫无头绪。这种病三十而发,此后人会急速老死,自古来,这种病症不仅出现的极少,而且从未有人根治好它。”

    燕十三明白了,明白了他那句话。

    ‘天,不想他这样的人活着!’

    任意转头,笑道:“所以在我学医六年,还无法医治,我便开始随心所欲,任意而为。”

    燕十三笑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怪不得!”

    任意微笑道:“其实我已有治疗之法了。”

    燕十三从他话中听出了一些信息,接着问道:“怎样的治疗之法?”

    任意道:“死一次,再活过来。”

    燕十三道:“人死了还能活?”

    任意摇头道:“我也不知会不会活过来。不过正如你所说,人越等,便会越怕,我既然认可了这方法,也无须在等下去了。”

    燕十三道:“可惜无酒!”

    任意笑道:“以后大有机会。”

第七十四章 ‘天下第一剑’

    夕阳淡了,暮色浓了。

    青山红叶,已渐渐的隐没在浓浓的暮色里。

    船快靠岸了,对岸站了个人。这个人并没什么特别之处,他年纪不小,两鬓已斑白,眼色中也露出老年的疲倦。

    他穿着很朴素,一褛青衫,布鞋白袜。

    船上三人都没见过他,但也能猜出了他的身份。

    ‘神剑山庄’庄主,谢王孙!

    谢王孙名闻天下不是因为他的剑法如何,他的过往如何,而是因为他是神剑山庄的庄主,更因为他是三少爷的父亲。

    船靠岸时,谢王孙已先走进笑道:“你是燕十三,我知道你,用不着介绍自己了。”

    他说完后目光落在了任意身上,有些奇怪,也有些诧异的问道:“敢问台甫?”

    “任意,任衡之!”

    谢王孙问:“任意的任?”

    任意笑道:“也是任意的意!”

    谢王孙忽然怔了怔,两眼看着他不禁有些呆住了。

    任意和燕十三都有些奇怪,奇怪呆住的谢王孙,不过有人打断了他。

    薛可人语声急切,情绪激动的说道:“他……他在吗?”

    谢王孙回过神来,歉意的看了任意一眼,随而道:“敢问姑娘是……”

    薛可人道:“我叫薛可人,我……我来找他!”

    谢王孙知道她要找谁了,轻叹道:“你见不到他,你还是回去吧。”

    薛可人一愣,神情更为急切道:“他……他不在?”

    谢王孙缓缓地摇了摇头;也不知是说人不在,还是其他,只言明道:“我不能带你上去,你回去吧。”

    姣好的俏脸忽然失去了血色,柔情的美目忽然多了泪光。

    薛可人几乎哭了出来:“你想见见他,我求你了。”

    谢王孙又叹了口气,只对另外两人道:“两位请!”

    薛可人终于哭了,不仅泪如雨下,娇柔的身躯也跪了下来。可惜三人都已转身,她想要跟上去时,谢掌柜拦在了她前面。

    ……

    夕阳的余晖映照在山林间,枫叶在余晖下多姿而艳丽。

    晚风中伴着山林独有的清香,枫林下有一条小小石道。

    燕十三有话要问,他也如薛可人一样,想问三少爷在不在,但老人不说他也不好开口,而且他们已经在上神剑山庄的石道上了。

    谢王孙忽然感慨道:“神剑山庄还是我先祖在两百年前建立的,至今过去两百年了,其实这里都没有一点改变。”

    他笑道:“建立山庄的人,也就是谢家第一代庄主,你们大概也知道他。”

    就在两百年前,天下群雄汇聚于华山之巅,谈武论剑,而也在那一年,决出了‘天下第一剑’这至高荣誉来。

    两百年过去了,这段传说依旧让后人记得,可天下间却甚少有人知晓,在华山‘天下第一剑’前几十年,还有个更加精彩的江湖。

    那是个英雄辈出,精彩纷呈的江湖。

    那是个有着众多绝艳、传奇人物的英华年代。

    李寻欢、上官金虹、天机老人、飞剑客、荆无命、嵩阳铁剑,即是后来的叶开、傅红雪、公子羽……

    而在这众多传说之上,还站着一人,凌驾于世人之上的‘天君’。

    可惜,自‘天君’隐世消失,昔年的江湖已没人敢再提及他了,更没人愿意想起那个如神鬼般的人物。

    两百多年后,谁还知晓那一座压在世人身上的‘巍峻’?

    谢王孙知道这个人物,全因为神剑山庄第一代庄主曾记录过‘天君’的些许事迹。

    而天君……

    他慢慢的走在前方,断开了自己思绪,再缓缓的说道:“一个用剑的人,绝不能太骄傲,骄傲最易使人犯错,两剑相斗,任何一点疏忽都足以致命。”

    任意笑了笑道:“可这江湖,用剑的人几乎都很骄傲。”

    谢王孙停了下来,意外问道:“你也用剑?”

    任意点了点头。

    谢王孙道:“你是个骄傲的人?”

    任意笑道:“我不仅人骄傲,我的剑也很骄傲。”

    谢王孙再是一愣,转瞬又笑道:“抱歉,想起了一段久远的故事。”

    任意道:“故事?”

    脚步再启,谢王孙边走边说:“这段故事太久了,除了故事里的人物,我也不知这故事内容是不是真的。”

    任意若有所思道:“你似乎认识我?”

    谢王孙喃喃道:“任意,任意,这个名字很特别。”

    说完这话,他已闭上了嘴,三人也同时安静了下来。但燕十三清楚,任意不仅名字特别,就连他的外貌也很特别,任何见过他的人一定忘不了这人。

    谢王孙真认识任意?

    经得石道,夜色悄然而至,此时神剑山庄也已灯火亮起。

    跟着谢王孙,他们走入了大厅旁的一间屋子。

    大厅里灯火辉煌,可这屋里的灯光却是黯淡不少,屋子里每样东西,都蒙着块黑布,更显得阴森冷寂。

    他掀开一块黑布,露出了一块匾。

    五个滚烫的金字:天下第一剑!

    谢王孙道:“这块匾是谢家老祖两百年前所获的荣誉,谢家的子孙,一直都对它很珍惜,也很惭愧。”

    他长叹一声,续道:“两百年来,谢家子孙都愧对这五个字。”

    任意轻笑道:“那为何不毁去它?”

    谢王孙道:“先祖所留,我等子孙后辈怎敢毁去?”

    任意道:“它只是块匾。”

    谢王孙道:“亦我谢家的荣誉。”

    任意问道:“这荣誉你们背负的起吗?”

    谢王孙默然片刻,接着问道:“你来神剑山庄为了什么?”

    任意笑道:“我不喜欢天下第一剑和神剑山庄这两个名,所以我是来毁了这匾,让你谢家再换个庄名。”

    谢王孙怎么也想不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你不喜欢,我谢家就要换?”

    任意颔首道:“对!”

    谢王孙问道:“这是何道理?”

    任意道:“我的道理。”

    谢王孙道:“你的道理谢家就要听?”

    任意点头。

    谢王孙道:“若是不听呢。”

    任意笑道:“我会杀人!”

    谢王孙双目睁大,瞳孔收缩道:“就为这事你便要杀人?”

    任意淡淡道:“我个人喜好的确只是件小事,但杀人与我而言,也不过是小事。”

    谢王孙很惊讶的看着他,道:“看来你杀了不少人了。”

    任意点头道:“的确很多!”

第七十五章 画中人

    “你不能这么做!”

    任意微笑道:“我没有‘不能’这说法。”

    谢王孙默然,此时他又想起了那段故事,又想起了那段故事里的人物……

    然而就在他思绪纷乱时,任意挥手发出一股真气。只听“咯”的一声,那自两百年前的荣耀,那‘天下第一剑’的匾额就碎成了七爿!

    像七只风筝,飞散而去……

    碎了,它就这么碎了。它本是谢家的荣耀,亦是谢家的骄傲,可是谢家的骄傲就这么碎了……

    燕十三在叹息,谢王孙在颤抖。

    接着,人影纵横,挟风厉啸。

    谢王孙没有出手,他还在颤抖,但谢家却非谢王孙一人,谢家上到庄主下至仆从各个都通武艺,各个都知剑法。

    四条人影虽手无青锋利器,却用手使出了精妙的剑法。

    任意倏然自袖里“拔出”左手,就像“拔”出了兵器一般!

    这是一只奇异的手,包罗万象的手。

    面对着四人指剑着身,任意出掌,行之引风聚劲,仿佛似有石破天惊,风雨大至之势。

    惊见他左掌忽来忽去,只在一拨一引间,顿时将四人精妙剑法化于掌心,化于无形。

    掌中劲道雄迈,忽然勃发,一掌连拍四下,四人霎时纷纷吐血倒飞了出去。

    飞出去四人撞倒了桌椅,撞碎了窗棂,但在四人之后,八道剑光掠了进来。

    灯火在明灭,剑光人影之中,只见八束剑锋暴起,闪电间游走四方,形成合击之势。

    但见剑花错落,剑气纵横,燕十三双目一凝,他惊觉到这八人剑法更胜前者四人,即便放眼江湖,每一人也难找对手。

    寒光四射,剑气如虹,八人出手之快,竟难以形容!

    燕十三全身已经僵住,剑光四方而来,剑锋八面而至,八人心灵相通,八剑意同契合,根本避无可避,破无可破。

    见得如此一幕,燕十三瞪大眼睛……自己绝破不了,亦避不开,更无招架可能,那他呢?那他能否破之?

    任意再扬手!

    那已不是掌法了,而是变成了,剑法!

    没人见着指从何出,只见那是惊天夺艳的一指,不可思仪的一剑。

    无论多精妙的剑法,无论多厉害的剑阵,遇见了这一剑指,就像是断枝的落叶,无根的草絮,汪洋的孤舟……失了势、失了力、也失去了方向。

    八剑齐出,本是严密自然,毫无斧凿痕迹,浑然天成。但在一指出,伴随着一连金铃般的轻响,剑就断了,一齐断裂。

    八人退回了四方,而他们手上的剑,只余了剑柄。

    剑锋留下了,就落在任意脚下四周!

    谢王孙已停下了颤抖,可他攥紧的双手显得很愤怒,很震惊,很是不知所从。

    燕十三还沉浸在那一指中。

    任意淡淡道:“我还没杀人……可是若你还不答应,消失的不仅是神剑山庄,连谢家庄也会不复存在。”

    话落之后,谢王孙闭上了双目,重重的吐了口浑浊之气。

    他挥手退下了那八人,苦笑道:“你知道他不在?”

    任意轻笑道:“他在又能如何?”

    谢王孙沉声道:“他在,神剑山庄就不会受辱!”

    任意微笑道:“那等他回来时,看他能否重振你谢家神剑之名吧,好好记下我的话。”

    语落,人也离去。

    谢王孙看着消失的人影,陷入无尽的沉默当中。

    燕十三忽然问道:“三少爷不在?!”

    谢王孙没有说话,随意的一指……

    燕十三顺着那个方向,已疾步而去。他眼前面对着的,是置剑的木架,而木架后还有件用黑布蒙着的东西,一件长长的方方的,比人高,比人宽,足可容下任何人的东西。

    他心里忽然有了种说不出的寒意,从心头开始蔓延,一直冷到足底,冷到指间。

    他伸出手去,手已经在颤,在抖了。

    当这块黑布掀起后,露出的赫然是一口棺材,一口燕十三不愿见,不想见,也害怕见的的崭新棺材!

    崭新棺材上有八九个字,但燕十三只看见了最上的三个字。

    谢晓峰……

    燕十三呆立了许久,然后快步追了出去。

    走出了小屋,来到了大厅,大厅中虽然灯火辉煌,他却仿佛走入黑暗。

    燕十三离开后,谢王孙在小屋里走到一个书架前。在书架第三横,第七格中取出一个方方正正,不大不小的匣子。

    匣子精钢所铸,它并未上锁,但它已有二十年不曾打开了。

    打开匣子,里面躺着一卷画像,一本小册……这卷画像已被临摹过数次了,纵然如此,当谢王孙拿起时还是小心翼翼。

    画像被卷开……这是一张人像画,里面的人只须一眼就令人难以忘却。银发如雪,白衣如云,无论是面貌和气质,都与那人如此相近,特别是画中人的名号。

    任意,任天君!

    落字而上,还赋有一句诗词:行至九垓八埏处,卧看天地寿尽时。

    ……

    月已升空,疏星渐亮。

    在远山无边无际的黑暗中,燕十三追上了那白影。

    他大声问道:“三少爷死了?”

    任意道:“谢晓峰死了,活着的只剩阿吉,没用的阿吉!”

    燕十三道:“阿吉,没用的阿吉?”

    任意道:“对,你也见过那没用的阿吉!”

    “我……我见过?”

    燕十三呆住了,呆住的瞬间脑中又闪现出一个人影。

    这个人影他不记得样貌,除了又脏又臭外,他什么都不记得。

    “是那个流浪汉!?”

    任意颔首道:“对,他就是没用的阿吉!”

    燕十三迷惘的眼神忽然透出了剑一般的锋芒,出鞘之剑!掠过任意身边,向着山下,他疾步走去……

    任意问道:“你这是要去找他?”

    燕十三停住了步伐,头也不回道:“对,这是我和他的约定。”

    任意笑道:“可你不能对他出剑。”

    燕十三回身道:“为何不能?”

    任意淡淡道:“因为即便你逼他,他也不会出手,就算你要杀他,他也不会用剑。”

    燕十三嘎声道:“他宁愿死也不会出剑?”

    任意点头道:“谢晓峰才会出剑,没用的阿吉可不会!”

    燕十三眼中的光辉消失了,但看见任意后,那种光辉似乎又复苏了起来。

    “那你呢?”

    任意道:“等你有信心与我一战,你随时可以来找我。”

    燕十三道:“去哪找你。”

    任意笑道:“我很容易找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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