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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姚颖怡     大红妆txt下载     大红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一八章 救人一命

    周铮做个手势,三名侍卫下了马,向着声音的方向飞快掠去,其余人等手握刀柄将周铮团团围住。

    片刻之后,那三名侍卫回来,背回一名憔悴不堪的少年。

    少年身上有七八处伤痕,有红肿和淤青,也有刀伤,双腿以一个奇怪的姿势耷拉着,应是断了。他的神志已然不清,时而歇斯底里高喊救命,时而抱着双肩瑟瑟发抖。

    “前面有道干涸的河沟,这人就躺在河沟里,我们在四周搜查过,除了几个深陷在河泥中的脚印,没有发现其他可疑之处,脚印分别属于两个人,与他对比过,长短不同,不是他的,想来是把他扔在那里的人。”

    周铮走过去,想看看那少年的长相,几名侍卫连忙跟上,生怕那少年突然发难,伤到周铮。

    那少年虽然满脸泥污,但仍能看出五官隽秀,手指上有写字留下的薄茧,身上穿的虽是布衣,但是袜子却是价比丝绸的细棉布,脚上的鞋子则是福云记的,福云记是保定府的老字号,价格并不便宜。这应是个家道小康的读书人。

    周铮道:“带去秀禾胡同,找个大夫给他看看。”

    狡兔三窟,萧韧在保定府不止是三处地方,秀禾胡同的宅子就是三处之外的。

    萧韧没去过,周铮也没有去过,那处宅子就是摆在台面上给人看的。

    侍卫应是,有两个人带着少年疾驰而去。

    周铮却也没有了遛马的兴致,让人留意街上有没有张贴寻人的告示,便回了住处。

    既然是读书人,那就不会是无名无姓的,十有八、九是哪家的少爷被贼人打劫,扔到鲜少有人来的城北干河沟里。

    周铮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转瞬便抛到九霄云外。

    三天后,秀禾胡同那边传来消息,少年的伤势已无大碍,只是双腿骨折,接骨后也要静养,伤筋动骨一百天,他的伤岂止是一百天能好的?

    周铮问道:“那人神志可清楚?说了自己姓甚名谁,家乡何处吗?”

    “没有,胆小的很,整日缩在被子里,若不是腿上有伤,恐怕早就藏到床底下去了。”

    周铮笑了笑,道:“没有找到他的家人之前,就让他住在秀禾胡同吧,需要用什么药材只管去买,救下来也是一条性命。”

    手下人知道这位三公子素来宽和,家里又有一位活菩萨的妹妹宜宁郡主,对那位不知名的少年自是不敢怠慢。

    又过了两天,一名随从果然在街上看到了寻人的告示,告示是官府的衙役张贴的,贴的满城都是,一看就是主家出了银子。

    告示上寻找的人,年龄体貌、衣著打扮都与那少年吻合。

    闻讯,周铮笑道:“那就报官,让人看认亲,若是符合,就让人把他带走,不用再来禀告我了。”

    随从把那张从街上悄悄撕下来的告示递上去,道:“小人就是觉得这人的名字有几分熟悉,所以才没有冒然报官。”

    周铮接过告示,看到上面的名字,脸上的笑容敛去,沉声说道:“先不要轻举妄动,让人去查查。”

    随从领命离去,周铮把那张告示重又仔细看了一遍。

    焦猛。

    告示上寻找的人名叫焦猛。

    虽然焦姓不是冷僻的姓氏,但是周铮平生遇到的,也只有一户姓焦的。

    洛阳卫指挥使焦胜奇,跟在他身边的长子焦威,宫里那位焦美人则是他的侄女。

    也就是说,这三位姓焦的其实是一家子。

    除了这三个人,周铮也只是在书本和戏文里见过姓焦的了。

    当初被困在洛阳时,周铮早就把焦胜奇的生平查清了,不但他知道,他手下的人也知道。

    因此,随从看到告示后,才会立刻拿来交给他。

    焦胜奇膝下二子,长子焦威,幼子焦猛。

    身为正三品的指挥使,家眷必须留在京城,或长子,或妻子,或父母。

    焦胜奇的长子随他在任上,妻子便带着幼子住在京城。

    焦胜奇的幼子焦猛不学无术,先后给几个纨绔做过跟班,焦夫人对幼子溺爱,焦胜奇远在任上,也无能为力。

    周铮仔细回想那少年的相貌特征,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一个读书人。

    而焦胜奇的儿子焦猛,无论如何也不会是读书人吧。

    不管怎样,若只是名字的巧合,也就罢了,可若是此事真与焦胜奇有关,那便是大事。

    河南反了,但焦胜奇没有反,焦胜奇手握重兵,无论是秦王,还是杨锦程,亦若是京城的萧长敦,都不会对他等闲视之。

    很快,周铮的人便找到了报案寻人的那个人。

    居然是个叫碧草的年轻丫鬟。

    “丫鬟去官府报案?这保定府的民风竟然比西北还要开化。”周铮笑道。

    “保定府的民风倒也并不开化,但是那报案的确实是个丫鬟,因此,小人都不用去找衙门里的师爷,随便找个衙役就问到了,实在是他们也没有见过哪家的丫鬟来报官的,这是头一次。”

    周铮来了兴趣,道:“哦,说来听听,究竟是怎么回事?”

    随从一一道来,原来两天前,那个叫碧草的丫鬟前来报案,说跟随他们来保定的焦公子已经几天没有露面了,那位焦公子在保定无亲无故,身上又有钱财,自家担心焦公子被歹人盯上,遇到不测,可是家里只有太太和小姐两个女眷,太太有病,小姐待字闺中,全都不能来衙门,于是便打发丫鬟前来报官。

    “这位焦公子是跟随她们一家来保定的?那她们又是何来历?”周铮问道。

    “小的去查过,那户人家住在茂槐胡同,三进的大宅子,附近的人家都知道,这宅子不是租的,而是她们自己的。早在几年前就买下来了,三年前这家的太太和小姐搬进来,一年后太太病了,小姐便陪着太太去京城求医,直到两个月前,她们才回来,附近的邻居虽然不知道焦猛是谁,但是见过有个年轻书生,每天都会过来,为此还传过闲话,最近几天确实不曾见过那书生。”

第六一九章 装疯

    除此以外,还打听出那户人家姓钱。

    这一切太过熟悉,很多年前,西安书院街上,也住着一对母女,她们也有一个丫鬟。

    身为秦王三公子,周铮在保定府暂居期间,秦王令人把各地战报誊抄一份送过来,但是也仅限战报。因此,周铮虽然知道萧韧任北路军副统领驰援燕北郡王,却不知道燕北郡王的那封血书,自是也不知道沈彤的真实身份。

    沈彤是和萧韧在一起,那么现在也是和萧韧去了燕北吧。

    想到当年沈彤便跟随他一起去过燕北,周铮便对自己的猜测更加确定了。

    周铮从钱氏母女联想到当年的沈彤和沈太太,自己都觉得好笑,可能是他最近太闲了吧。

    “给岳阳飞鸽传书,让他在京城查查焦猛。”周铮说道。

    只是周铮没有想到,岳阳的消息会来得这么快。

    仅一日,鸽子就飞回来了。

    焦猛于一年前重病,至今未愈。

    “病了?”周铮怔了怔,他叫来幕僚,说了焦猛生病的事。

    几个幕僚几乎异口同声:“这焦猛十有八、九是出事了,焦胜奇身份敏感,儿子出事的事不便声张,对外称病不见人而已。”

    这和周铮猜想得差不多,一个整日惹事生非的二混子,怎么会说病就病了呢,说他被人打死都比生病更令人信服。

    周铮亲自去了秀禾胡同,他要见一见那个可能是焦猛的年轻人。

    少年已无大碍,只有腿伤未愈,只是依旧疯疯癫癫。

    随从们担心他会伤到周铮,请周铮隔着虚掩的窗户看向里面。

    周铮其实并不害怕那少年会伤害他,但他也不想令属下们为难,便也没有坚持。

    那少年显然是发觉到有人在偷看他,惊慌失措地四处躲藏。

    周铮沉吟不语,忽然,他大声喊道:“走水啦,走水啦!”

    只见原本藏到床下的少年猛的窜了出来,转身向窗外看去,却正撞上周铮的目光。

    刚刚那少年从床下窜出来的那子,可是丝毫没有拖泥带水,与他方才东躲西藏时判若两人。

    不用周铮吩咐,两名属下便进了屋子,将少年按在椅子上,质问道:“小子,原来是装疯,把爷们儿当猴耍呢,想不想当真疯子?那爷们儿就成全你!”

    周铮不忍再看,转身去了堂屋。

    一个时辰后,属下进来,道:“那小子都招了。”

    周铮轻笑,大冷天里把手中的折扇摇得呼呼带风:“说说,怎么回事?”

    “他果真就是焦胜奇的幼子焦猛。一年之前,他在京城偶遇钱家小姐,心生爱慕,可惜人家看不上他,他便穷追烂打,后来人家去燕北求医,他也跟去了燕北,在燕北信了真仙教,杨勤在燕北城四处搜查真仙教教众,他就跟随几个教众一起逃到关内。他原本是想回家的,可是听说京城也在抓真仙教,但躲到了保定,偏偏在保定又遇到了钱家小姐的丫鬟,于是每天都给钱家小姐送诗,前几天遇到歹人,挨了闷棍,抢走身上的钱财,又给扔到了城北老城墙,被咱们救了。他之所以要装疯卖傻,是担心被查到他是真仙教的。”

    闻言,周铮哈哈大笑,笑完又不胜唏嘘,可叹焦胜奇一代名将,竟然有这么一个不学无术的儿子。

    “在洛阳时我见过焦大公子周威,沉稳干练,颇具乃父之风,却没想到,这位焦二公子居然是这样的庸材。”周铮说道。

    属下问道:“三公子您看该如何处置这位焦二公子?”

    周铮道:“原本我还想过,若他真是焦二公子,就把他送到洛阳,可现在我不这样想了。”

    既然牵扯到真仙教,那么自是不能再把焦猛交给焦胜奇。

    真仙教和前不久的洛阳兵变有关系,洛阳卫连火炮都用上了。

    另外,根据萧韧所查,做为秦王府在京城的联络点的那家棺材铺,也是真仙教给毁掉的,现在,他周铮在保定,真仙教也出现在保定,自是不能放过他们。

    “查,把保定府挖地三尺,也要查到那伙真仙教的余党。”

    属下欲言又止,周铮睨了他一眼,问道:“你想说什么?”

    属下说道:“其实民间还有很多信奉真仙教的人,只不过前阵子朝廷抓人,老百姓们不敢正大光明地到道场里集会罢了,私底下在家里,该怎么拜还怎么拜。再说,这些都是普通百姓,即使被官府抓到,顶多就是关上几天,罚上几两银子又放出来,对他们的镇摄并不大,官府一直在抓的,都是真仙教的祭酒们。”

    周铮问道:“据说那些祭酒都是做道士打扮的?”

    “以前是的,现在就不一定了,毕竟飞鱼卫也知道他们是道士打扮了,和尚蓄发不容易,道士换个发式只是举手之劳。”属下说道。

    周铮大手一挥,道:“父王让我守在这里,那我就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吧,先把在保定府的真仙教一锅端了。”

    既然手里有个焦猛,那便从他身上查起。

    周铮带来的人都是从军队里挑出来的,军中对于审讯细作探子有一套自己的法子,百试百灵。

    焦猛心志脆弱,把这些对付细作的法子用在他身上,不费吹灰之力,焦猛便向竹筒倒豆子似的,把他知道的全都说了。

    和他一起逃到燕北的,就有一名祭酒。

    那名祭酒姓丁,人称丁六哥。

    周铮派出的人按照焦猛提供的地址找过去,那里早已人去楼空。

    待问到为何会来保定时,焦猛道:“丁六哥说保定府是真仙教的发缘地,季神仙就是在保定府羽化成仙的。”

    周铮大吃一惊,他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于是便让人继续去查。保定府是重镇,不但有县衙和府衙,还有两个卫所,城外仅在册的官兵就有一万人,还有不再两万人的募兵。周铮带来的西秦军,要在保定府抓人,必须要十万分的小心谨慎。

    一转眼,十几天过去了,先后抓了五十多名真仙教众,让焦猛挨个辨认,这里面并没有他说的那个丁六哥。

    这样一来,周铮反倒把调查钱家母女的事给放到一边了。

第六二零章 刘家

    不过,周铮没有让人继续去查钱氏母女的事,也和焦猛有关系。

    焦猛交待的都是真仙教的事,对于钱氏母女所提甚少,加之涉及到闺阁女子,审问他的人便没有继续深究,一来二去,连周铮也把这两个人给忘记了。

    直到有一天,属下来报,在保定府发现了龙虎卫的踪迹。

    周铮吃了一惊,龙虎卫一向都是在南边活动,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距离京城三百余里的保定府呢。

    “京城里没有消息传过来,说明这件事与朝堂无关,不是皇帝或内阁的决定,十有八、九是萧长敦自己的主意。”幕僚说道。

    周铮沉吟不语,他在这里,就是盯着京城的。龙虎卫出现在保定,与出现在京城差别不大。

    “若是蒋大将军在这里就好了,整个西北,只有蒋家能和龙虎卫说上话。”幕僚又道。

    这是事实,蒋双流的父亲蒋涤青与邹震同为老定国公萧渊麾下五虎将,二人是生死之交,邹震的儿子便是现任龙虎卫指挥使邹雪怀,如果当年蒋涤青没有早早的卸甲归田,这龙虎卫指挥使的位子或许就是蒋家人来坐了。

    其实蒋老爷子之所以卸甲归田,举家迁到西北,还是因为后晋小皇帝的事,即使他没有卸甲归田,龙虎卫指挥使的位子也不会是蒋家的,这是秘密,就连蒋双流都不知道,周铮和他的幕僚们当然更不知道了。

    幕僚的话提醒了周铮,他立刻让人给蒋双流写了一封信,六百里加急送到河南,此刻,蒋双流正在河南。

    只是事不凑巧,他的信刚刚送出去,便收到了河南战报。

    蒋双流出兵顺德府!

    韩广和严化军队此刻就在顺德府。

    紧接着,便又传来消息,保定两大卫所出兵两万,与真定、昌平、高鹿、明阳汇合,共计十万大军向顺德府进发!

    无论是韩广严化,还是蒋双流,只要打出了顺德府,便是直指京城。

    朝廷的十万大军,与其说是打韩广严化的,不如说是去防守的。

    防的不仅是韩广和严化,还有蒋双流和西秦军,是秦王!

    周铮激动地在屋里走来走去,他问道:“燕北那边的战报传过来了吗?”

    幕僚摇头,燕北的战报已经断了多日。

    周铮长叹:“哪怕只是拖住杨勤,老蒋这一战就有三成胜算。”

    是的,仅是三成,这还是杨勤无法驰援的情况,一旦杨勤进了山海关,那就连三成的希望也没有了。

    幕僚道:“三公子莫非忘了,还有焦胜奇,焦胜奇手中的兵马不少于十万,且,七少于焦胜奇有救命之恩。”

    周铮道:“先生怕是对当日之事有所误解,这也不能怪你,不能怪,再说,焦胜奇那个人,可不是为了报恩就给自己认主的人。”

    洛阳之变,幕僚们并不清楚详情,周铮却是知道的。

    恐怕对于焦胜奇而言,他想要感激的人并不是萧韧,而是沈彤。

    他忍不住自言自语:“小七找到沈姑娘,真是有福气啊。”

    幕僚不知内情,连忙附和:“三公子何用羡慕七少呢,刘大将军如今是北路军总统领,刘家一门将才,他日都是三公子的左膀右臂。”

    北路军总统领刘彦博,是周铮的妻子刘茜蕊的堂兄。刘彦博比刘茜蕊年长十八岁,今年还不到四十岁,却已有二十年的带兵经验。不止是刘彦博,刘家一门男丁十余人,都在西秦军中,其中位居高位的便有五人。

    西秦军中,若论军功,樊帼英麾下的樊家军当排第一,但是樊家人丁单薄,如今能够领兵的只有樊帼英一人,而刘家却不一样,最近两年,刘家军越战越勇,战功赫赫。

    此次秦王出兵,将樊家军留守榆林,以防鞑子趁机作乱,这样一来,除了蒋双流率领的咸阳军,便是刘家军了。

    萧韧的五千人则编入了刘家军,直到萧韧来到山海关,才重归到他的麾下。

    由此可见,秦王对刘家的重视。

    刘家不仅是刘家军,还是秦王的亲家。

    虽然此番出兵是以平乱为名,但是所有人全都心知肚名。

    一旦秦王坐上那张龙椅,刘家便是太子的岳家,未来的后族。

    周铮眼中的兴奋却一点点减褪。

    回到自己屋里,周铮四处翻找,身边服侍的内侍连忙问道:“三公子,您找什么?让奴婢给您找吧。”

    “就是那张三夫人的小像,你给放到哪里了?”周铮问道,说起来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那张小像了。

    两名内侍怔了怔,他们的确记得有过这么一张小像,还是三公子初来保定时,让他们两个去找七少手下的画师绘制的,可是后来三公子把那张小像放在什么地方,他们却一无所知。

    两名内侍在书房和卧房里一阵翻找,可是最终还是没有找到那幅小像。

    两人灰头土脸,周铮见了挥挥手,道:“一幅小像而已,又不是名人字画,找不到就找不到吧,回头见到小七的那位画师,你们再找他重画一幅就是了。”

    也只能如此了。

    可是周铮心里却很别扭,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惭愧,还有几分失落。

    他又记不起刘茜蕊的样子了。

    那幅小像,也不知道画得像不像,当时画好之后,他拿给萧韧看过,想让萧韧帮他看看像不像刘茜蕊,结果却被萧韧嘲讽了几句,他也不好意思再问了,便将那幅小像放起来了,一来二去,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放到哪里了。

    他坐在窗前,想起了有一年,只是因为沈彤的随口一句话,萧韧便在府里办了一个槐花宴,把西安城里所有会做槐花菜的厨子全都请过来。

    那时,他们几个没少嘲笑萧韧,故意让萧韧在沈彤面前出丑,萧韧一气之下,差点兄弟都做不成了。

    想到这里,周铮忍不住笑出声来。

    那时,他们都还是懵懂青涩的少年,整日在一起玩儿,而现在,却已四散东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聚在一起。

    小七那个傻子,早就喜欢沈彤,为了沈彤没少做傻事。

    周铮叹了口气,小七喜欢沈彤喜欢了那么久,至今也没有抱得美人归,反而是他,早就成亲了,可是却从来也没有为妻子做过什么。

    他甚至不记得她的样子了,一次两次,看过画像还是没有记住。

    有几次,他想给刘茜蕊写封家书,可是提起笔来,却不知该写些什么,写战事,她又不懂,写保定的事,都是机密,所以他一个字也没写,只是让人去银楼打了几件价值不菲的首饰带去了西安。

第六二一章 盯上

    周铮性格温和,随从们几乎都没有见过他发脾气。

    可是今天他想发火。

    或许是因为弄丢了那幅小像,也或许是因为他记不起妻子的容貌。

    自从两位兄长先后去世之后,周铮就清楚地知道,他和萧韧、岳阳他们不一样。

    就像遇到沈彤时,他只能远远欣赏,而萧韧却能冒冒失失跑到沈彤面前,惹她生气、逗她笑。

    情窦初开时,看到萧韧为了沈彤睡不着觉,他也曾经幻想过,有朝一日也能遇到一个令他辗转反侧的姑娘,可也只是幻想而已,他深深知道他的婚姻不是他一个人的事,不可能因为他的喜欢有所改变。

    周铮叹了口气,他必须要立起来,他要让宜宁能像普通女孩子一样,欢欢喜喜出嫁,有父兄可以倚仗,有夫君彼此喜欢,有儿女承欢膝下。

    他自己研墨,亲笔给妻子写了一封信。

    “......分别太久,为夫惟恐忘记你的容颜,可否绘制一桢小像,以慰思念......”

    写到这里,周铮的脸红了,也不知刘氏看到这封信,会不会觉得他轻浮。

    他和她的第一次并不美好,刘氏出身将门,温柔中带了几分任性。虽然有燕喜嬷嬷事先指点,可他还是把她弄疼了。

    事后,她背过身去不理他,第二天晚上,他回来时她已经睡着了,第三天,他被她的七八个兄弟灌醉醒来时已是次日晌午。

    后来,他就去了大营,不久后,朝廷下旨,让他和宜宁进宁,他们在洛阳时遇到时疫,京城没有去,又来了保定。

    他记得她生得很美,人也落落大方,还没有成亲时,刘家送来几身衣裳,说是她亲手缝给他的,他还穿到萧韧面前显摆过,萧韧那小子是怎么说的来着......

    萧韧说:“我可舍不得让彤彤做针线,伤了眼睛就不能射箭了。”

    其实那个时候,人家沈彤根本就对他没意思。

    周铮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想到萧韧和沈彤这一对,他就觉得浑身舒适,连带着写给刘氏的信也不觉得肉麻了。

    他让人六百里加急把信送去西安,虽然这有点滥用战时通信,可是他觉得这也没什么,即使父王知道了也没有什么。

    把这件事做完,周铮那股子无名火忽然就没有了。

    他对两名惊慌失措的内侍说道:“那幅小像找不到就找不到吧,不怪你们。”

    几天后,有人在茂槐胡同附近发现了龙虎卫的踪迹。

    “茂槐胡同?”周铮觉得这个地名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前阵子调查焦猛时查到的那对钱家母女就是住在茂槐胡同。”随从说道。

    周铮记起来了,他也想起钱家的那对母女。

    “焦猛后来有没有提起钱家小姐?”周铮问道。

    随从摇头:“属下们感觉焦猛对钱家小姐所知甚少,除了觉得钱家小姐是天仙下凡以外,其他就一无所知了。钱家小姐嫌弃他好勇斗狠,他就把自己变成了读书人,钱家小姐喜欢才高八斗的,他就每天写一首诗送过去。”

    周铮有些好笑,这种事若是发生在一个书呆子身上倒是也有可能,可是焦猛原本是个混子啊。

    难道这位钱小姐还真是天仙下凡,能让混子改邪归正?朝廷教化百姓,索性让她去吧。

    “你们去看看,这位钱小姐究竟有多美。”周铮笑着说道。

    这种差使自是争先恐后,没过两日便查出来了。

    这位钱小姐不仅生得如花似玉,而且知书识礼,还做得一手好针线。

    周铮觉得到了这一步,也没有什么好查的了。

    他给秦王写了一封信,把焦猛在他手上的事详细告诉了秦王。

    秦王很快回复,让他派人将焦猛送往洛阳。

    可是没有想到,焦猛却死活不肯去。

    “求求你们,就让我留在保定吧,我不去洛阳,我爹会打死我的,一定会打死我的。”

    属下劝道:“你和真仙教的人有过来往,若是把你留在保定,一旦被真仙教找上,你仍然会有危险,令尊是一卫之守,定能保你平安,真仙教不敢造次。”

    “胡说,真仙教怎会有危险呢,我说过多少次了,当日伤我的人不是真仙教的,你们虽然于我有恩,可是无端污蔑教中圣意,也同样会遭天谴。”

    说完,焦猛竟然跪在地上,边打耳光边忏悔,让真仙原谅他误交恶人,犯了口戒。

    那属下过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原来焦猛口中的恶人就是他们。

    好心好意救了他,又帮他找到父亲,反而成了要遭天谴的恶人?

    “若非他是焦胜奇的儿子,老子就一脚踹死他了。”属下抱怨。

    “算了,我看那小子的脑袋不太灵光,你何必和他较真,把今天的事告诉三公子吧。”

    闻言,周铮给气乐了,早就听说过真仙教擅长愚民,没想到亲眼所见,还是让他大开眼界。

    “也或许那小子就是舍不得离开那位什么钱小姐。”属下想了想。

    这倒也有可能。

    “去衙门问问,钱家后来可还去找过人吗?”周铮说道。

    去衙门的随从很快就打听到消息,那个叫芳草的丫鬟昨天才去过衙门,只是这次不是去找人的,而是去报官,钱家遭贼,偷走了一包碎银子和十几支金银簪环。

    “遭贼?”周铮想起了龙虎卫。

    随从道:“小的听说以后,便又去了茂槐胡同打听消息,原来那夜遭贼的不仅钱家一户,还有两户人家也丢了东西,和钱家一样,丢的都是现成的银子和金银首饰,衙门已经派人去现场看过了,还画了首饰样子,分发到各当铺和银楼。”

    周铮微微一笑,道:“现在我对那位钱小姐也有了兴趣,走,我亲自去会会她。”

    能被龙虎卫闯空门的,岂会是寻常人家,这钱家一定有问题。

    随从道:“三公子,现在茂槐胡同被龙虎卫盯上了,我们再插手会不会......”

    周铮淡淡一笑:“父王起兵,已经把萧长敦给得罪了,我在保定府插手龙虎卫的事,不过就是多得罪一点点,何况萧长敦把龙虎卫调到保定,本来就是见不得光的,他还能为此到朝堂上告我一状吗?”

第六二二章 认识

    不过,周铮最终没有亲自动手。

    因为岳阳从京城回来了。

    岳阳身兼周铮的侍卫队长,此番进京只是临时调用,京城的事情办完,他便回到了保定。

    “王爷另有一道密令,是给小崔的,京城的新分号开起来,便由小崔管理。”岳阳说道。

    所谓的新分号就是新的联络点。

    “小崔?”周铮心中微动,问道,“崔家的?”

    岳阳笑道:“三公子好记性,还记得崔家,别说我这个从小咸阳营里出出进进的,都差点不记得了。”

    周铮道:“蒋家于崔家有恩,所以崔家孩子只对蒋家亲近,你不记得他们也是正常,在京城的这个,是崔小鱼的那个兄弟,从小被抱走的那个吧?”

    “对对,就是他。不过他谨慎得很,我与他见过几次,他也没有对我说过他在京城的事,而且就连他给我看到的那张脸,十有八、九也是易容过的。”岳阳抱怨,这些日子他在京城忙前忙后,出力不少,分号的桌椅板凳都是他亲自买回来,擦拭得干干净净,他把好不容易建起来的分号交给人家,人家却连一句实话也没有给他。

    周铮哈哈大笑,似乎又看到小时候跟在自己和小七身后的那个小岳阳,热爱劳动,讲究卫生。

    “行了,你又不是没见过细作,难道还想让细作对你掏心窝子吗?他能来见你已经给足面子了,你还想看到他的脸,又不是相亲。”

    周铮说完,自己又笑了起来,岳阳也笑了,那一丁点的怨气荡然无存。

    说笑了一会儿,岳阳问道:“有七少的消息了吗?”

    周铮叹了口气,摇摇头。

    岳阳知道他在担心,宽慰道:“没事儿,沈姑娘和他在一起,即便遇到危险,沈姑娘也会保护他的。”

    周铮大笑,指着岳阳的鼻子道:“你等着,小七回来我就告诉他,他不在的时候,你在背后如何编排他,看他不揍死你。”

    说笑归说笑,两人心里不平静,萧韧已经走了有些日子了,除了最初传回歼灭杨勤军三千人的喜讯,便再也没有其他战报传回来了。

    这时,一名属下进来,禀道:“三公子,外头准备好了,现在就动身吗?”

    周铮略一迟疑,一旁的岳阳问道:“你要出去吗?”

    周铮没有瞒着,把救下焦猛,以及龙虎卫在保定府出没的事情,对岳阳讲了一遍。

    岳阳忖道:“既然是龙虎卫盯上的人,那就不能让你亲自过去,让我去吧,这事与你无关,把人带回来也不会回这里,另外找个地方,我们审出结果,你再过去。”

    周铮道:“还是我去吧,这件事一直都是我在查。”

    “你忘了王爷为何要让你留在保定了吗?这种事情你不要沾手。”岳阳态度坚绝。

    周铮拍拍他的肩膀,没有坚持。

    他是秦王唯一的儿子,秦王不想让他的名声有一点点污损。

    钱家,毕竟只是孤寡妇孺。

    要瞒过龙虎卫的耳目并不容易,好在岳阳也知道,龙虎卫在保定的行动也是见不得光的,否则也不会假装小偷偷盗了。

    既然见不得光,那至少不会和他们明抢。

    再说,龙虎卫显然也没有想要抢人,反而像是要找什么东西,只偷碎银子和首饰,那摆明是掩人耳目啊。

    而他们,是要抢人。

    如果不是要抢人,也不用把周铮摘得干干净净了。

    下午的时候,岳阳带着人就把钱家母女连同丫鬟给抢回来了。

    周铮还以为岳阳会在审讯结束之后,再把结果告诉他。

    万万没有想到,钱家母女还没有押到秀禾胡同,岳阳在半路上就跑回来了。

    “怎么了?”周铮看着气喘吁吁的岳阳,莫名其妙。

    “你猜......你猜......你猜......”

    内侍连忙递上一碗凉透的茶水,岳阳牛饮了几口,终于缓过劲来:“你猜我看到谁了?”

    周铮失笑,偌大的保定府,除了从西安带来的这些人,岳阳和他一样,就没有认识的人了。

    “莫非是你那位念念不忘的小表姐?”周铮打趣。

    从七岁到十岁,岳阳磨拳擦掌,长大后要娶比他年长八岁的小表姐为妻,可是他还没有长大,小表姐就出嫁了,岳阳难过得大哭一场,周铮从王府里拿了糖果点心给他吃,他这才不哭了。

    “当然不是,我表姐都生了五个孩子了,怎会来这里”,岳阳煞有介事地环顾四周,见除了周铮和他,只有两名自幼便跟着周铮的内侍,这才压低声音说道,“这钱氏母女是你我全都见过的人。”

    “见过的?”周铮飞快地把他记忆中姓钱的人全都过了一遍,摇摇头,“我的确认识几个姓钱的,但是却也没有见过他们的家眷。”

    “她们不姓钱”,岳阳又喝了一口茶,脸上的神色也变得郑重起来,“她们姓沈。”

    “姓沈?”沉稳端方如周铮也吃了一惊,不由自主提高了嗓音。

    沈姓曾经是大姓,但是自从发生了十几年前的那件事,姓沈的就凤毛鳞角了。

    沈首辅同族的自是不用说,就连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同姓之人,也是逃的逃避的避,这些年来,周铮见过的姓沈的,也只有沈彤,而且还不是真正的沈家人。

    但是,周铮和岳阳全都认识的姓沈的,还能有谁?

    沈彤?

    当然不是。

    周铮脑中灵光一闪,他想起一个人来,不对,是两个人。

    可是......

    “是沈太太和沈大姑娘?可是你什么时候见过她们的?”沈太太和沈大姑娘深居潜出,从不抛头露面,她们在西安居住多年,周铮也只与沈太太有过一面之缘,至于沈大姑娘,他只是知道沈彤有这样一位姐姐而已。

    岳阳脸上一红,有点不好意思,道:“就是沈彤陪着宜宁郡主去榆林的时候,七少请王府的太医去给沈太太诊脉,我跟着去过一次,见过沈太太和沈大姑娘。沈大姑娘的相貌和那时变化不大,我不会认错。”

    周铮想起来了,的确有这回事,那时候王府的太医每个月都会去给沈太太诊脉,小七自己不好意思过去,每次都会让手下的人跟着一起去,岳阳可能就是那时去过。

第六二三章 有病

    “你的记性竟然这么好,只见过人家一面,好几年了,居然还能一眼认出来,我记得凤翔知府家的傻儿子,被你敲了二十坛西凤酒,下个月巴巴的来找你,你硬是没有认出人家是哪个。”周铮打趣道。岳阳忙道:“你可千万别让七少知道,虽说不是亲生的,可也算是他的大姨姐,再说了,我也没有别的意思,你看到漂亮的小娘子,难道会记不住吗?”

    周铮嘴角一抽,岳阳这小子是知道画像的事了吗?这小子真欠揍。

    “你确定那真是沈太太和沈大姑娘?”周铮问道。

    “确定,不会有错,而且那位沈大姑娘好像也认出我了,刚开始,她吓得面无人色,可是看到我的时候,就没有那么害怕了,落落大方,从容不迫,倒有几分沈彤的气度。”

    岳阳说到这里,脸上一垮,一副生不如死的模样:“七少若是知道我绑了他的未来岳母和大姨姐,会不会把我家房子给拆了?三公子,你要给我做主,这事儿不是我的主意。”

    周铮也是一头黑线,他倒是不怕让萧韧知道,虽说光天白日强抢良家女子欠妥当,可是这件事上有理有据,萧韧和沈彤都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可是,她们为何会在保定?”当年沈太太离开西安的事,周铮还记得清清楚楚,秦王还曾派人去查过,可却如石沉大海,杳无音讯,时间长了,也就不再查了。

    谁能想到,她们居然会出现在保定府,而且还和焦猛扯上关系。

    “你让人把她们带到秀禾胡同了?都有谁知道这件事情?”周铮沉声问道。

    岳阳道:“只有王虎、刘兆龙和余家三兄弟。”

    “你确定她们家里不是只有主仆三人吗?”虽然之前打听过钱家的情况,不过时隔多日,周铮也不敢肯定了,毕竟,连姓氏也是假的,他们当初也没有查出来。

    “除了她们主仆三人,还有一位厨娘并两个小丫鬟。厨娘是保定当地人,她男人是卖菜的小贩,那附近有很多人认识他们。两个小丫鬟是几天前刚刚买的,只有八、九岁。我们怕露出风声,自是把这三人也一起带走了,两个小丫鬟倒也没事,就是那厨娘麻烦一些。”岳阳说道。

    周铮仔细问过之后,道:“关于沈姑娘的身世,我也曾问过小七,小七提起沈太太时,脸色不太好,这位沈太太或许不像我们所知道得那样简单,既然确定是她们,看来我们把人抢过来,还真是做对了。”

    这是秦王曾经派人四处寻找过的人,现在在保定府出现了,即使没有和焦猛扯上关系,周铮也一定会把人控制起来。

    毕竟,这位才是真正的沈家遗孀。

    像沈太太这种身份的人,无论她有没有价值,也是要放在眼皮底下才能放心的。

    周铮转身对自己的内侍说道:“你们两个亲自过去,免得刘兆龙他们唐突了女眷。”

    这两名内侍都是周铮的心腹,自是也认识沈彤,对于当年李思南在秦王面前说的那些事非也是一清二楚,他们自幼就在王府,心思剔透,让他们过去,周铮是最放心的。

    他又让人去给厨娘的家人递话,说这两天钱太太病了,灶上要熬药,还要炖补品,丫鬟们忙不过来,厨娘要留下来帮忙,夜里就不回家了,到时东家自会多加工钱。

    随后,岳阳让两个手下住到钱家,大门紧闭,外面却没落锁,看上去就和家里有人是一样的。

    这些事情安排妥当,周铮并没有亲自去秀禾胡同。

    两天后,一名内侍回来,向周铮报告沈家母女的情况。

    “沈太太病得很重”,内侍指指自己的头,说道,“像是这里有病。”

    周铮微微吃惊,脑子有病?疯了?傻了?

    “沈大姑娘很孝顺,我们送过去的补品和吃食,沈大姑娘不让丫鬟动手,都是自己亲手喂给沈太太吃下,倒是沈太太,对沈大姑娘很不客气,有一次,她伸手打翻汤碗,烫到了沈大姑娘,沈大姑娘丝毫不恼,软语温声地劝说母亲,无奈沈太太对她......”内侍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说道,“奴婢听到沈太太在喊彤彤,想来是思念沈姑娘了。”

    周铮叹了口气,那位沈太太也真是的,当年义无反顾地跟着大女儿走了,现在倒是又想起养女来了。

    “请个可靠的大夫去给她看看吧,毕竟她也抚养过沈姑娘。”周铮说道。

    内侍应声退下,去请大夫了。

    周铮却觉得这件事不能再拖,他写了两封信,一封给写给秦王,告诉秦王,他找到了沈氏遗孀。

    另一封信则是写给萧韧,让萧韧转告沈彤,沈太太和沈大姑娘如今在保定,他已经派人将她们妥善安置。

    把这两封信全都写完,周铮放下笔,看着写给萧韧的那封信出神,他不知道这封信能不能交到萧韧手上,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送到燕北。

    想了想,他把这封信烧掉,又重新写了一封。

    燕北战事紧张,从保定到燕北这条路线上,现在并没有西秦军的通信驿,这封信在路上万一落入其他人手中,事情可大可小。

    安全起见,周铮把沈姑娘三个字去掉,改成了七弟妹,沈太太和沈大姑娘,则写成令岳母和姨姐。

    嗯,小七应该更喜欢这样的称呼吧。

    周铮自以为很懂萧韧的心思,因此,他还有点洋洋自得。

    反正,在他们几个看来,小七那个臭脾气,也只有沈彤能拿捏住他,所以沈彤一定要把小七收了,否则小七娶了别人,人家姑娘该有多倒霉啊。

    内侍自己不方便出面,让看上去最像正常人的余家老二去请的大夫。

    这位大夫据说曾经看好过脑疾。

    没想到,沈太太却不让大夫近身,大夫刚刚跨进屋门,沈太太就抓起桌上的东西乱砸,大夫只好摇摇头,连出诊的诊金都没要,告辞而去。

    周铮听说之后,微眯起眼睛,没有再问沈太太的事,反而问起沈大姑娘:“沈大姑娘说过什么吗?”

第六二四章 初相见

    “这位沈大姑娘是个极有气魄的”,内侍在王府多年,察言观色,眼见着秦王和周铮对沈彤另眼相待,心知萧韧和沈彤的亲事十有八、九是板上钉钉了,于是言语上对沈家母女更加恭敬,他道,“从住进秀禾胡同至今,沈大姑娘没有丝毫畏惧,举止从容,落落大方,奴婢仿佛看到了另一位沈姑娘。”

    “哦?她和沈姑娘有相似之处?”周铮没有见过沈彤的这位姐姐。

    内侍看出周铮对这件事情有兴趣,便也愿意多说几句:“按理说沈姑娘与沈大姑娘没有血缘,不应该长得像,可是说来也怪,这位沈大姑娘无论是容貌,还是气度,就连举手投足都和沈姑娘极像,可是又比沈姑娘多了几分温婉,奴婢不是说沈姑娘不够温婉,而是沈姑娘是习武之人,即使是不经意间也会流露出刚毅之气,就如樊将军那般。”

    周铮轻笑,道:“莫非当年沈太太挑选养女的时候,还是特意挑得长得相似的?有趣,真有趣。”

    他问内侍:“沈大姑娘见到你们两个,也没有吃惊?”

    内侍是阉人,生得细皮嫩肉,面白无须,加之奴才当得久了,就连走路都是缩肩弓腰,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内侍垂手而立:“正是,这也是奴婢们觉得沈大姑娘不同于寻常闺秀之处。”

    周铮哈哈大笑,指着内侍的鼻子道:“岳阳是这样,你们也是这样,一个两个的都被人看破身份,人家既然看出你们和王府有关系,说不定还会以为是沈姑娘让你们来的,这样一来自是不用害怕了,什么气度,什么从容,不过就是人家知道没有危险罢了,你们啊,自作聪明。”

    内侍连忙朝着自己那白嫩的脸蛋上打了一巴掌:“三公子这么一说,奴婢就明白了,还真是自作聪明,奴婢该打。”

    周铮既好气又好笑,这两名内侍摆明是在为沈大姑娘美言,若说他们被收买了,倒是不太可能,可是没有被收买,还能为一个刚认识几天的人这般这般,可见那位沈大姑娘要么真如他们所说,是个如沈彤般出色的人物,要么就是个极有心机的。

    他站起身来,道:“既然都被看破了,我这位主人家再不露面,难免失礼,走吧,去秀禾胡同,我倒要看看沈太太疯成什么样,沈大姑娘又是何等出色。”

    周铮是认定内侍是夸大其辞了。

    可是当他见到沈大姑娘时,还是吃了一惊。

    沈大姑娘和沈彤确实有几分相像,举止也确实端庄大方。

    可这种吃惊也只是一刹那,看仔细之后,便觉出不同了。

    沈彤身上有一种力量,震摄的力量。

    这种力量不仅是因为她的美貌,更多的则是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凛冽干练。

    无论她身边站的是天之骄女的宜宁郡主,还是英姿飒爽的樊帼英,她都是最引人注目,最令人一眼难忘的那一个。

    年纪越大,气场便也越大,即使她明艳动人,笑容灿烂,可是周铮和岳阳他们几个,却也只敢远瞻不敢近睹,除了萧韧,谁也不敢往沈彤身边凑。

    而沈大姑娘身上是没有这种气场的。

    或许是有沈彤先入为主,再看沈大姑娘时,周铮索然无味,美人见得多了,沈大姑娘无非是另一个美人而已。

    他对沈大姑娘微微一笑,谦和地说道:“在下在此地小住,得知有贼匪作乱,担心沈太太和沈姑娘有危险,但让人将你们接过来了,多有冒犯,还请沈太太沈姑娘见谅。”

    沈大姑娘心里冷笑,这位秦王三公子嘴里说得客气,可是语气却没有半分歉疚,果然是被众星捧月惯了的。

    “三公子太客气了,哪有什么冒犯啊,若不是您让人把我们接过来,家母的病......”沈大姑娘用帕子轻轻拭着眼角。

    “令堂这病有多久了,以前可曾看过大夫?”周铮记起来了,焦猛曾经说过,他初遇钱姑娘是在京城,后来钱姑娘去燕北给母亲看病。

    燕北!

    当这对母女姓钱的时候,燕北只是一个地名,可现在,这分明是姓沈的,沈氏遗孀,那么燕北就不再单纯的地名了。

    沈氏遗孀去燕北做什么?沈大姑娘年轻不知事,可是沈太太难道不知道燕北是杨勤的地盘吗?

    沈家和杨家是有灭族之仇的。

    若是沈太太是与沈彤在一起,周铮或许会认为她们是去寻仇的,可是沈太太早就与沈彤分开了,跟在她身边的是弱不禁风的沈大姑娘。

    这些事情周铮早就知道,但当时他没有深想,现在看到面前的沈大姑娘,他心里便有了疑虑。

    可能在内侍们的眼里,沈大姑娘和沈彤差不多,可是在他看来,这两个人是差得太多了。

    因此,沈彤能做的事,若是放在沈大姑娘身上,那就不正常了。

    沈大姑娘幽幽说道:“当日阿娘与我之所以会先后离开西安,都是不想拖累妹妹。因为直到那时,阿娘和我才知道,妹妹遇到过的那些危险,全都是为了我,妹妹是代我受难,我心里难过,便独自出走了,却没有想到,因为我的出走,令阿娘更加郁结,她既担心我,又不想连累妹妹,于是便离开西安去找我了,好在我们母女终能团聚,这几年来隐姓埋名,东躲西藏。阿娘每每想起妹妹受过的苦,便心痛不已,时间久了,人竟然......为了给阿娘治病,我带着她老人家冒死进京,可是却又被焦公子遇到,我知道他是官家子弟,担心暴露阿娘和我的身份,便想着索性带阿娘出关吧,关外地广人稀,那里虽然是杨家的地盘,可是燕北那么大,杨家也找不到我们,大不了就去深山老林里躲着。”

    沈大姑娘说到这里,眼中已有泪光,她侧过头去,倔强得不想让周铮看到自己的软弱。

    周铮的视线再次望向她,却只看到她白皙的脖颈和如玉石雕出的耳廓。

    原来如此,这倒是说得通了。

    “你们是听说杨家被满门抄斩,这才从燕北回来的?”周铮问道。

第六二五章 妻子的信

    沈大姑娘点点头,单薄的肩膀微微耸了一下,再转过头来时,眼中已经恢复了清澈明亮。

    周铮在心里暗道:这倒也是个坚强的姑娘。

    只是和沈彤相比,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儿,虽说是一个娘(防)养大的,可也正如一样米养百样人,不一样就是不一样,还是沈彤更好。

    这个念头闪过快,周铮不由自主地觉得好笑。

    沈彤既不是他老婆,又不是他妹妹,他觉得沈彤更好,这是几个意思,千万别让小七知道,否则兄弟也没得做了。

    周铮的神情更加郑重,看沈大姑娘的目光也更加端正,他问道:“在下冒昧地问一句,沈大姑娘才是沈太太的亲生骨肉,对否?”

    刚刚沈大姑娘的那番话,话里话外都是透着这个意思。

    这也是与周铮之前听到的消息是不同的。

    那时,无论是李思南给秦王吹的耳边风,还是周铮从萧韧那里得到的消息,都只是说沈大姑娘也是养女。

    李思南是道听途说也就罢了,萧韧的消息却是从沈彤那里听来的,不会有错。

    莫非就连沈彤也不知道?

    沈大姑娘再次点头:“是,我才是阿娘九死一生诞下的骨肉。”

    说到这里,她自嘲一笑:“三公子,您是否在为沈家不值?祖父费尽心思保住的一点骨血,却只是个女儿。”

    “沈大姑娘何有此一说,无论沈首辅保住的是男丁还是位千金,全都是沈家骨肉,如今杨家满门抄斩,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相信总有一天,沈家会有平反昭雪的一日,到那时,沈大姑娘便是沈氏一族唯一的后人。”周铮正色说道。

    沈大姑娘牵牵嘴角,露出一抹苦笑,想说什么,可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周铮又问道:“那位焦公子,与沈姑娘也算是相识之人,如今他也在我这里,沈大姑娘你看......”

    周铮之所以有此一问,也是不知道这二人是否有私情,若是有情,那他就把此事告知秦王,看看是不是把焦猛留下来,若是二人之间什么也没有,那就按原有计划,把焦猛送去洛阳。

    没想到沈大姑娘脸色剧变,她一改方才的温文而雅,声色俱厉地说道:“我根本不想认识他!他是无赖,是宵小,他从京城纠缠到燕北,我们好不容易来到保定,却又遇到这个无耻之人,当日我们之所以会报官寻人,只是因为他忽然多日不曾纠缠,芳草便说不如去报官,一来可以确定,这个无赖是不是已经不在保定了,二来也可让他知道,我们也是敢报官的,让他日后不要再以为我们孤儿寡母,就能任他欺凌。”

    “原来如此,那在下就知道该如何做了,沈大姑娘大可放心,以后他不会再纠缠你们了。”

    周铮说完就告辞了,沈大姑躬身施礼,虽然低眉垂目,可是周铮能感觉到她的感激。

    一个小姑娘,带着疯癫的母亲,这一路走来,很辛苦吧。

    从秀禾胡同回来,内侍呈上一个尺宽的大匣子。

    “三公子,三夫人的信到了。”

    周铮打开匣子,却是吃了一惊。

    匣子里并排十二个画轴,除此之外还有一封信,信封上的字迹龙飞凤舞,却又透着几分娟秀,竟然是女子写的?

    女子写的狂草?

    周铮倒是见过刘茜蕊的字,那次宜宁写信过来,信封里还夹着刘茜蕊的一封字,端端正正的馆阁体,简单说了几句让他保重之类的客套话,字写得不难看,可也平平无奇。

    周铮端详着信封上的字,一时竟然忘记展开。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有女子写狂草的。

    怔愣片刻,他才把信拆开。

    信上的字和信封上的如出一辙,如飞鸟入林,惊蛇入草,若不是隐隐透着那么一点点娟秀,真不失一手好字。

    周铮看着这笔令他惊艳的字,脸上的神情却越来越难看。

    刘茜蕊在信上说,你想要我的小像?我让人画了十二幅给你,免得你想不起我的相貌。不过有件事我也要告诉你,我忘了你的样子了,所以见信后,也请你把你的小像送过来。

    她!忘!记!他!的!样!子!了!

    内侍偷眼去看,见自家主子的脸色就像是被人打了一拳,这是怎么了?

    “三公子,三夫人的画像您快看看吧。”内侍陪着大大的笑脸提醒道。

    周铮做个深呼吸,把那突如其来的震惊和隐隐的愤怒压了下去。

    他这才意识到,刘茜蕊竟然送来了十二幅画像。

    他只要一幅,她送来了十二幅,而且不是小像,这是要让他挂满一屋子吗?

    “打开看看。”周铮无奈地说道。

    两名内侍连忙过来,将画像一幅幅展开。

    画上的女子或嫣然巧笑,或若有所思,或读书,或舞剑,或逗猫,或射箭,或骑马,竟然还有一幅是在吃饭!

    “这是三夫人?”周铮问道。

    “是啊,这些可画得真好,三夫人的丰采神韵一览无余。”内侍们啧啧称赞。

    周铮却是越看越陌生,好像和他记忆中那个一身大红喜服,凤冠霞帔的影子不太相像啊。

    不过,他记忆中的也只是个影子而已,他连人家的脸都不记得了。

    “她会舞剑,她还会射箭?她会武功?”周铮指着画像上的女子问道。

    内侍笑着说道:“三夫人出身将门,想必也是自幼习过武功的。”

    嗯,这倒也是,看这画像上的姿势,也不像是为了画画摆出来的,标准得很。

    “还有这字,也是她写的?那以前的......难道是让人代笔?”

    没等内侍回答,周铮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有几个女子的字是这样的?王府里肯定没有。

    但是写馆阁体的,却是一抓一大堆,再说,闺阁女子的字迹不便流传出去,让外人看到,让身边会写字的丫鬟代笔也是正常。

    可他是外人吗?

    他们都成亲了,他把她名媒正娶,八抬大轿抬进门的,他就连她的字都不配看到?

    还让丫鬟代笔,她把他当成什么了。

    最可气的,她居然忘记他的样子了!

第六二六章 知悉

    `按照周铮的要求,他让把保定府最有名的画师找来给他画像。

    两名内侍苦口婆心,劝他万万不可。

    刘茜蕊人在西安,她贵为秦王府唯一的正室夫人,实际上的女主人,她要找画师易如反掌,无论男女老少,想找什么样的都行,她若是高兴,把画师留在王府养着都行。

    可是这里是保定。

    在这里,周铮的身份不能公开,而且还要小心谨慎,唯恐被人发现他是秦王三公子,因此,他们在保定只能低调行事。

    上次给刘茜蕊画像的那一位,严格说来并不是画师,而是萧韧的手下,这次萧韧去燕北,把那位手下也带走了。

    周铮一时无语,他原本想让画师把他画得孔武有力,骠悍骁勇,只凭画像,就能震摄住刘氏。

    可是现在......

    对啊,他为何要画像?

    身为妻子,刘氏连夫君的样貌都给忘了,不知有错,还要让他画像?

    周铮和萧韧不同,从小到大,萧韧说翻脸就翻脸,周铮却永远都让人感觉如沐春风。

    即使现在肺都要气炸了,他依然和言悦色,温文而雅。

    他叫来幕僚,道:“随便画几张小像,画成什么样都行,派人送去西安。”

    两名幕僚连夜画了几幅,周铮甚至懒得去看,便让人送走了。

    “何为夫纲,这就是夫纲,身为妻子,就应该恪守本份,怎能命令夫君呢。”周铮自言自语。

    内侍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名大着胆子说道:“王妃在世的时候,每年春天,王爷都会陪着王妃去城外踏青,还以为王妃画眉为乐。”

    周铮笑道:“你也说了父王以给母妃画眉为乐了。”

    后画的话他没有说,是啊,去城外踏青是乐趣,给王妃画眉也是乐趣,说白了,就是母妃心疼父王劳累,找个机会给父王找点乐趣,让他放松身心休息休息。

    母妃真是贤惠啊。

    哪像这个刘氏,千里迢迢写封信来气他。

    周铮越想越气,又后悔让幕僚们随随便便画了几幅小像了,他决定写封信,训斥刘氏。

    这时又有几份战报送过来,周铮只能忙里偷闲给刘氏写信。且,他从未写过这样的信,这让他瞑思苦想,待到终于把信写完,已是几天之后了。

    至于住在秀禾胡同的沈太太和沈大姑娘,直到听内侍问起时,他才说道:“听从父王指示吧。”

    好在又过了几天,秦王的指示终于到了。

    秦王在信里吩咐,让他尽快把焦猛送往洛阳,并且在距离保定府不远的祁州采办十车治疗外伤的药材,一同送往洛阳。

    时疫过后没多久,韩广和严化就起兵了,洛阳从此便封城了,城中不但缺粮缺米,还缺医少药。祁州素有药都之称,又离保定不远,给焦胜奇送儿子的时候,顺路送些药材过去,对于焦胜奇,以及洛阳卫,都是一份厚礼。

    至于沈氏母女,秦王下令送她们回到之前居住的茂槐胡同,同时要派人盯梢,看看龙虎卫究竟要做什么。

    秦王叮嘱周铮,对于沈氏母女,不用特别照顾,只要别让她们离开自己的视线就行了。

    最令周铮为之瞠目的还在后面,秦王的这封密信里,还夹着另一封信,那是燕北郡王血书的抄本!

    把两封信看完,周铮整个人都怔在那里。

    沈彤,不,周彤,她是燕王的长女,燕北郡王的孪生姐姐,自己的堂妹!

    现在这个时候,秦王本可不必急于将燕北郡王的血书抄给他看,之所以这样做,想来是因为沈氏母女。

    燕北郡王在信中说,姐姐在襁褓中被仇人掳走,而收养周彤的是沈太太!

    再说,明明沈大姑娘才是沈太太的亲生骨肉,可当年在西安,大家都知道沈彤是亲生的,沈大姑娘是收养的。却原来根本不是这么回事,那么沈太太为何要这样做?

    明明就是自己有女儿,却还要收养一个孩子给自家女儿做替身!

    善堂里有的是孤儿,街上有的是乞儿,沈太太却偏偏收养了燕王的女儿。

    呵呵!

    周铮连连冷笑,沈家是忠烈也好,是名门也罢,你们是天大的胆子,胆敢让皇室贵胄给你家的孩子当替身!

    杨家都没有这样做!

    杨家顶多就是想把崇文帝和燕北郡王养废了,再让他们迎娶杨氏女,却也没有像沈家这样,把皇室贵胄养成替身的。

    若说沈太太是无心之失,那这件事也太巧了吧。

    普天之下,除了戏文里的,谁能随随便便就抱个小郡主养在家里的?

    所以,小七和周彤是早就知道了吧,所以,周彤才会把养母送走,是啊,他早就应该想到,周彤那样的姑娘,滴水之恩就会涌泉相报,对宜宁尚且如此,对把自己养大的沈太太又怎会不闻不问的?

    小七那性子,是如何忍下来的?

    周铮越想越是心惊,就在几天之前,他险些就误信了沈大姑娘的那番话,而在当时,他的确是信了。

    “来人,把沈太太和沈大姑娘送走,哪来的送到哪去,派人盯死了,她们有何风吹草动,立刻报给我。”

    周铮的声音里带着隐隐的怒气,内侍鲜少看到他会生气,也不敢多问,连问退了出去。

    又过了几天,盯着茂槐胡同的人回来禀报,龙虎卫的人在得知沈氏母女回去之后,果然又开始蠢蠢欲动。

    为此,周铮很纳闷,龙虎卫千里迢迢来到保定,究竟是要做什么?

    京城,定国公世子萧祎接到龙虎卫的密报,他们没在沈氏母女的住处找到那份遗诏。

    龙虎卫的人还说,前不久沈氏母女被人绑走,后来又被送回来了,他们已经查过,绑走沈氏母女的是西秦军的人。

    萧祎道:“秦王的人绑得,我们也绑得,把那对母女绑了,送到京城。”

    一转头,萧祎去见父亲,说道:“龙虎卫暂时没有找到遗诏,我让他们继续盯着了。”

    萧长敦道:“沈太太毕竟是沈首辅的儿媳,你让龙虎卫的人千万不要唐突了。”

    “儿子知道怎么做了,请父亲放心。”萧祎毕恭毕敬地说道。

第六二七章 人中龙凤

    西安,秦王府。

    刘茜蕊看着面前的那五幅小像,一脸烦燥。

    这是让哪个蹩脚画师画的,五幅小像五个人,五个人长得全都不一样,且,一个比一个丑。

    她记得周铮长得还不错啊。

    刘茜蕊心里来气,这人是故意的。

    明明她让他画十二幅画像,他却只画了五幅,明明她要的是他的画像,他却画了些甲乙丙丁。

    她这边正气着,丫鬟又拿进一封信来。

    信是周铮写来的,刘茜蕊撕开一看,不由分说就把那封信撕得粉碎。

    周铮在信里斥责她!

    “他不是出了名的谦谦公子吗?呵呵。”刘茜蕊冷笑。

    几个陪嫁来的大丫鬟连忙吩咐小丫鬟守在外面,她们把屋门关上,对刘茜蕊说道:“姑娘,您消消气,这里是西安,不是咱们甘州,这里是王府,也不是咱们大将军府,您忘了当初您出嫁前,老夫人的嘱咐了吗?让您到了这里,千万不要任性啊。”

    刘茜蕊把那一堆纸片扫到地上,恨恨地说道:“谁稀罕嫁给他,谁稀罕给皇孙当老婆,谁稀罕啊!”

    “姑娘,奴婢们都知道您不稀罕这个,刘家也不稀罕,可是王爷在整个西北的闺秀里,独独选上了您啊,若是大将军能推辞,早就推掉了,还不是推不了吗?再说,谁不说这是一门好亲,多少人羡慕您呢,三公子毕竟是皇孙,您能忍就忍忍。”

    刘茜蕊冷笑:“我都忍了多久了,他......”

    她想说洞房之夜她就在忍了,她强忍着没把周铮从床上踢下去,可是话到嘴边,还是有点害羞,没有说出来。

    “我们刘家虽是将门,可是却没有一个纳妾的,我六婶不能生养,六叔从族里过继一个儿子,也没有讨小老婆,他周铮能做到吗?”刘茜蕊越想越气。

    丫鬟忙道:“三公子的身份毕竟不一样,您看远一点儿,若是王爷这次成了,您就是......”

    虽然外面有小丫鬟守门,可是几个大丫鬟还是没敢把那几个字说出来。

    “你们是说,若是王爷成事了,我就是太子妃,就是未来的皇后,对吧?那我现在有封号吗?”刘茜蕊问道。

    丫鬟们摇摇头:“自是还没有。”

    “那他会不会轻而易举休了我?”刘茜蕊又问。

    丫鬟们再次摇头,自家姑娘是刘家嫡女,刘家和樊家一样,镇守边关多年,刘家的女儿岂是说休就休的?

    “那么一旦我真的,我是说假设啊,我真的被休了,娘家会不会不让我进门?”刘茜蕊再问。

    丫鬟们还是摇头,姑娘是大将军的掌上明珠,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能文能武,当初提亲的踩烂门槛,九边的汉子们可没有读书人的死脑筋,真若是姑娘被休了,上门提亲的照样能排成长队,只要姑娘想嫁,一准儿还能再嫁个如意郎君。

    “那我再问你们,周铮现在还不是太子,不是皇帝,他要纳妾,还需要我点头,对吧?以后他做了太子,做了皇帝,他若是纳妾,我就连点头摇头的资格都没有了,无论我点不点头,他都要把女人一批批地带回来膈应我,对吧?”刘茜蕊问道。

    几个丫鬟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点头,别说是皇帝和太子了,就是秦王爷,不也有一位丁侧妃吗?

    皇帝都是三宫六院,后宫佳丽三千呢。

    刘茜蕊哈哈大笑,笑够了,对丫鬟们说道:“所以我娘让我忍,你们让我忍,全都是无稽之谈!我忍来忍去,就是从能点头或者摇头,忍到连点头摇头的资格都没有,那我还忍他做甚?我没有封号,不怕他削了我的封,我不怕他休妻,他也不会轻而易举就休了我,所以,我怕他做甚?他斥责我,我还不能骂回去了?他不记得我长什么样,我还要贱歪歪地记着他?我在甘州,连鞑子都敢杀,我来了西安,被困在王府里,还要受他的闲气,那我还不如让他休了我,现在就回甘州去。”

    几个丫鬟大吃一惊,可却又无法反驳,几个人苦苦相劝,最后当然也没有什么用。

    刘茜蕊发了一通牢骚,心情反倒平静下来。

    她道:“研磨,我要给他写信。”

    “姑娘,让奴婢替您写吧,您的字,三公子恐怕......”自家姑娘那一手字,龙飞凤舞,三公子能认全吗?

    “不,我就要写,自己亲自写,才能骂得痛快!”

    刘茜蕊大笔一挥,洋洋洒洒写了一封信。

    可能是刘茜蕊的情绪上来了,这封信写得激情满满,字写得当然也是激情满满,笔走龙蛇,几乎要飞起来了,正如丫鬟担心的那样,周铮连猜带蒙,好不容易把这封信上的字认全了。

    一个女人,你练得哪门子狂草?狂草就狂草吧,你总要写得能让人认识吧!

    周铮从十岁以后,就没有过读封信都这么困难的时候。

    他的注意力都在认字上面,一时之间,他竟然忘记深深体会这封信的内容了。

    待到他终于能把这封信读得通顺了,就被信上的内容给气了个半死。

    这个刘氏,居然说那五幅画像上的人,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她甚喜之。

    个个?

    他立刻叫来两位幕僚,问道:“我让你们画的小像,你们画得不是我吗?”

    两位幕僚面红耳赤:“学生的确是画得三公子,只是学生不擅丹青,与七少麾下的那位常师傅不能比......”

    周铮顿时明白了,这两位不擅丹青的幕僚把他画的谁也不像,不,是五幅画五张脸,唯独不像他本人!

    刘氏这语气,也完全没有把那五幅画像当成他,而是当成了其他男子。

    她说她对那五个莫名其妙的男人,甚喜之!

    那个刘氏还在信上大言不惭地说,只是画像难慰寂寥,让他把那五个“人中龙凤”送到西安!

    周铮越是生气,脸上的神色便越是淡定。

    他微微一笑,说道:“你们去找画师,能把我画得像我的画师,画十二幅,不,画三十六幅,不要画小像,要像我的真人一般高矮,快去,不得耽搁!”

    除了画像,他还要下令,让王府里的内侍把他的画像挂到刘氏房中,让刘氏日日夜夜看着他的画像。

    五个“人中龙凤”,做梦去吧,天天看着他的画像,做梦也只能梦到他!

第六二八章 母女(一)

    此时的周铮,先是让人在祁州悄悄置办了十车药材,又由岳阳亲自带领,避开重重关卡,把十车药材连同焦猛一起送往洛阳。

    忙里偷闲,周铮还要画像......每一幅肖像都由他亲自过目,仔细挑选,为了画像,他甚至缝了一批新衣......

    至于茂槐胡同的那对母女,既然秦王让晾着,那就晾着好了,周铮也不是喜欢找麻烦的人。

    可是,茂槐胡同的沈大姑娘,此时正脸色阴沉地看着面前的黄氏。

    “行了,已经回来了,这里没有秦王府的人,你就不用再装疯卖傻了。”她冷冷地说道。

    黄氏呵呵直笑,可是一双眼睛却毫无笑意:“阿妩,你是生气人家没有上当,把咱们又送回来了吧?呵呵,我沈家的姑娘,可没有上赶着往男人面前凑的,你以为那周铮是焦猛吗?”

    欣妩没有理她,缓步走到窗前,院子里的树干光秃秃的,天气是越来越冷了。

    她不喜欢燕北,更不喜欢保定,她也不喜欢此时此刻的自己。

    “你不要得意,季四爷就快要回来了,等到他回来,就由不得你再装疯卖傻了。”欣妩神情淡淡,目光里多了几分落寞。

    黄氏裹紧身上的棉衣,自嘲地笑了:“当年在西安的时候,那位清贵无双的秦王三公子,还曾亲自来家里送过赏赐,的确是个芝兰玉树般的人物。秦王的一双儿女都是很好的孩子,还有那位宜宁郡主,没有半丝架子,隔三差五就叫了彤彤出去玩,两个人好得就像亲姐妹一样。”

    欣妩转过身来,冷哼一声,道:“阿娘,你又想你的彤彤了?可惜,你的彤彤不会再管你了。再说了,这几年你跟着我过得不好吗?我对你不够孝顺?”

    黄氏的泪水夺眶而出,她走到欣妩面前,忽然直挺挺跪了下去:“阿妩,看在我们一场母女的份上,让阿娘见见朗月吧,阿妩,我求求你了!”

    “阿娘,你的病越发重了,竟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记得了,这世上哪有什么朗月,你只生下我一个孩子,对了,早年你还收养过一个女孩,就是彤彤,朗月只是你自己臆想出来的,你是太想要个儿子而已。”

    欣妩的每一句话说得都很缓慢,但是只在黄氏耳中,却如同一柄柄小剑刺在她的心上。

    同样的话,她已经听过无数次,但是每一次都让她疼,很疼。

    可是,她不想继续下去了。此时此刻,她的朗月,或许正被关在黑暗的囚室里,与蛇虫鼠蚁为伴;也或许正被真仙教的人严刑拷打。

    想到这些,黄氏便打了一个寒颤,不,不,她千辛万苦千里奔逃,只是为了保住朗月啊,她的儿子,沈家唯一的骨血,不能就这样没有了。

    江山社稷?那张龙椅,关她一个妇人何事?

    周铮就在保定,错过这一次,她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秦王府的人。

    一旦秦王夺了江山,坐上了那张椅子,她手里的那份东西,就变成了一张废纸。

    到了那时,她的朗月,便再无生机。

    趁着现在,秦王还没有打进京城,周铮就在保定,她要把那个东西拿出来,用它交换朗月。

    “阿妩,有一件事你一定不知道。”黄氏说道。

    欣妩微微一笑:“又想用那个破布娃娃来和我讲条件?沈彤不要的东西,你以为我还会稀罕?”

    想当初,她还真想得到呢。

    杨家费尽心思要抓黄氏和沈彤,决不会只是要抓两个人而已。沈家什么都没有了,即使有漏网之鱼,也不用飞鱼卫从北到南兴师动众。

    她知道黄氏手里有件东西,这是个惊天的秘密。

    太子死了,太祖皇帝病入膏荒,宫里就是太皇太后的天下。太祖皇帝重病的时候,身边服侍的太医和内侍想来都被换成太皇太后的人了。

    沈首辅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带出来的东西,又怎会躲过太皇太后的耳目。

    梅雅雍是沈首辅的得意门生,也是与他走得最近的人,他隐约猜到沈首辅从宫里带出来东西了,可惜却不知道那份遗诏的内容。

    黄家是黄氏的娘家,自然也知道,陶世遗是个聪明人,他骗取了黄家的信任,也知道了有这份遗诏的存在。

    可惜,陶世遗终归还是被自己的表妹摆了一道,他照顾了黄氏母女多年,却直到他死都不知道,原来黄氏生下的根本不是女儿,而是儿子。

    可陶世遗却还是把黄氏母女卖出去了,他先是通过关家把沈彤卖给杨家,试图通过沈彤令黄氏就范,交出遗诏,屠卫逼得紧,陶世遗只好又想把沈彤再卖给屠卫。

    只可惜,他们谁也没有拿到遗诏。

    欣妩早就怀疑那只布娃娃了,她曾听黄氏问起过,又听沈彤否认过,当沈彤说那只布娃娃不在的时候,欣妩在黄氏眼中看到了失望。

    那几年里,她一直怀疑沈彤是把布娃娃里的遗诏取走了,她也试探过几次,并且努力和沈彤成为亲密无间的姐妹。

    但是她失败了。

    沈彤那时只有八、九岁,却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就对她充满防备。

    在西安的那几年,她伏低做小,小心逢迎,可是沈彤却依然没有接受她。

    直到后来她和黄氏先前离开西安,她从黄氏那里见到那只破烂不堪的布娃娃,她才知道,原来沈彤已经把布娃娃还给黄氏了。

    黄氏把那只布娃娃当成宝贝,可是欣妩却发现,这也只是黄氏做给她看的而已。

    黄氏就是想让她知道,这只布娃娃里藏着宝贝,可是后来,她就再也没有见过那只布娃娃了,也不知道黄氏把那东西藏到了哪里。

    欣妩渐渐明白了,十有八、九,那只布娃娃里什么都没有,否则沈彤又怎会还给黄氏呢?

    黄氏就是要用这只布娃娃来吊她的胃口而已。

    这个女人,决不是表面上的这般柔弱,她把所有人都给耍了,耍了这么多年,又怎会是个柔弱的人?

    “阿娘,那只破布娃娃,是彤彤还给你的吧,如果真是宝贝,她会还给你吗?她不要的东西,我会稀罕?”

第六二九章 母女(二)

    “当年我也没有想到,彤彤竟然能护住那只布娃娃。陶家的大火,我以为那只布娃娃早就烧掉了。你说得没错,那只布娃娃里面的确藏着秘密,我们沈家一门就是因为这个秘密才被灭族的。彤彤把布娃娃交还给我的时候,她已经知道她不是沈家的女儿了,而那个秘密却是和沈家的女儿有关系,我不认她,那这个秘密就和她没有关系,你也知道,她素来是个要强的孩子。”

    黄氏声音平静,虽然依旧跪在地上,可是神态安详,全无半丝平日的疯癫。

    欣妩心里一动,当年沈彤的确是在得知有朗月存在之后,才把布娃娃还给黄氏的。

    黄氏察言观色,早就猜到欣妩其实是不知道那份遗诏的详细内容的,是啊,沈家的人都死了,梅家也死得差不多了,黄家知道这个秘密的人也全都不在了,就连杨家,也同样只有一个杨锦程了。

    在这世上,知道那份遗诏内容的,就只有她了。

    至于杨锦程,或许知道,也或许不知道。即使知道,那也是从他祖父口中知道的,毕竟没有亲眼见到。

    当年在太祖皇帝身边侍候的内侍,对于遗诏上的内容又看到多少呢?

    或许只有几个字,几句话。

    黄氏淡淡一笑,继续说道:“彤彤的性子太过刚毅,这一点上她不如你。知道自己不是沈家的女儿,就连同那份遗诏也不要了,呵呵,你也知道,当初她可把那只布娃娃藏了很多年,她是个聪明人,之所以要把布娃娃藏起来,还不是为了里面的东西?”

    欣妩冷笑,问道:“原来阿娘也去翻过她的东西啊。”

    黄氏道:“我只是想看看,那只布娃娃是不是真如她所说,已经不在了而已。”

    欣妩道:“那么阿娘一定没有发现,你那个好养女,在她屋里每件东西上面都做了记号,真不知道你怎么能教导出这样的女儿,小小年纪就懂得这些东西。”

    黄氏吃了一惊,沈彤和芳菲不在家的时候,她不止一次去翻过沈彤的东西,每次翻找之后,她都会很仔细地整理成最初的样子,她自以为不会被人察觉。

    欣妩却说彤彤在每件东西上面都做了记号,难道那个时候,彤彤就在防着她了?

    黄氏脸上的变化,全都看在了欣妩眼里。

    她暗暗好笑,那时沈彤防着的,从来就不是黄氏,而是她这个姐姐。

    或许她和沈彤,是上辈子的怨家吧。

    “既是如此,那么阿娘,你现在想把布娃娃里的东西交给我了吗?为什么?就是为了朗月?你不怕我拿了东西,却还是不把朗月交给你吗?”

    黄氏微微仰起头,看着居高临下俯视她的欣妩:“那样东西事关沈家女儿,或是我不出面,你这个沈家女儿,名不正言不顺。”

    这是黄氏第二次提到沈家女儿了。

    难道布娃娃里面的东西不是遗诏?

    如果是遗诏,又怎会事关沈家女儿?

    欣妩微微蹙眉,无疑,黄氏的话终于引起了她的兴趣。

    黄氏在心里暗暗冷笑,布娃娃里面的确藏着东西,只不过那件东西是假的!

    当年黄家有位幕僚,擅长模仿笔迹,更擅长做假画假字,为了保险起见,祖父让他仿造了一份遗诏。

    后来她收养了彤彤,就把那份遗诏藏在彤彤的布娃娃里。彤彤从小就抱着那只布娃娃,就连蓉娘也不知道布娃娃里藏着东西。

    黄氏知道,无论是杨家,还是其他有所图谋的人,一定会认为,一旦遇到危险,做为母亲,她一定会把女儿送走,而遗诏,也一定会跟着女儿送出去,而不会留在她自己身上。

    只是没有想到,经历了那么多事,那么多年,最终这只布娃娃不但重又回到她的手里,而且还要再次利用。

    “是啊,你可知道我为何要收养女儿吗?明明朗月是男丁,可我却要收养女儿做他的替身,你可知是为什么?”黄氏问道。

    其实之所以会收养女儿,那只是一个巧合,因为一清道人带来的孩子是个女娃,而如果一清道人当日带回的是个男孩,那么她收养的便是儿子,而不是女儿了。

    只是这些,当然不能让欣妩知道。

    “为什么?你是想让人知道,沈家遗孤只是女儿,不能传宗接代的女儿?”欣妩反问。

    “当然不是,我前面已经说过了,那份遗诏是和沈家的女儿有关系,是沈家的女儿,而不是沈家的儿子,你懂了吗?”黄氏的语气里透出几分自豪。

    欣妩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就如同她从未想过黄氏为何会收养女儿而不是儿子一样。

    “难道太祖皇帝要封赏沈家的女儿?”欣妩试探地问道,心里却对自己的回答不置可否。沈家那时还没有灭门,族中有女儿的人家应该会有很多,太祖皇帝是将死之人,太子又已经死了,小皇帝只有几岁,莫非......

    “莫非太祖皇帝指婚了?”欣妩的脑袋里灵光一闪,猛的想到了指婚。

    真有这个可能啊!

    沈家保护遗诏,太祖皇帝总要给沈家一点甜头,他自以为的甜头。

    黄氏笑了,消瘦苍白的脸上因为这个笑容而明亮起来。

    她其实也只有三十多岁,前些年一直保养得很好,只是最近几年她才渐渐变得形容枯槁,看不去已是年近半百的样子。

    黄氏站起身来,跪得太久,她站起来的时候身子踉跄了一下,欣妩就在她身边,却没有伸手扶她。

    黄氏勉强站稳身形,她把脸凑到欣妩面前,压低声音说道:“太祖皇帝把沈家女儿许配给秦王的儿子,呵呵,你没有想到吧,一定没有想到吧,太祖皇帝临终的时候,要把沈家留给秦王。”

    欣妩脸色大变,她不可置信地瞪着黄氏,问道:“你再说一遍!”

    “我说啊,太祖皇帝把沈家女儿许配给秦王的儿子了,现在秦王反了,如果秦王登基为帝,那么沈家女儿就是太子妃,未来的皇后!秦王只有一个儿子了,就是你见过的那个,你说,这件事是不是很有意思?”

第六三零章 一样的月光

    欣妩如坠冰窟。

    她想起了很多事。

    沈彤初到西安就搭上了那个萧韧,被秦王视作义子的萧韧。她通过萧韧又认识了宜宁郡主和三公子周铮,秦王府赏赐不断,沈彤甚至做为宜宁郡主的玩伴跟随去了榆林!

    是啊,沈彤多么聪明,明明知道沈氏遗孤的身份是见不得光的,却还要冒死搭上秦王府的人。

    当时,欣妩想不通沈彤为何要和秦王府的人走得那么近。

    现在她明白了,她全都明白了。

    那只布娃娃一直都在沈彤手里,因此,沈彤早就知道布娃娃里的秘密。那时的沈彤还以为自己就是沈家的亲生女儿,所以她费尽心机、削尖脑袋去交好秦王府的人。

    萧韧、宜宁郡主,甚至是周铮!

    欣妩不由冷笑,可笑自己那时还以为沈彤的目标是萧韧,却原来自己想错了,沈彤的如意算盘是在周铮身上。

    可惜沈彤千算万算还是算错了,她没有算到她竟然不是沈家的女儿。

    沈氏女的身份,不是她说是就是的,沈氏女的身份,必须要由黄氏来证明!

    所以沈彤即使与黄氏决裂,却仍然不肯放黄氏离去,而是把黄氏藏到锁门庵里,沈彤是想逼黄氏认她!

    沈彤把黄氏藏得太过隐秘,屠卫的人怎么找都找不到,最后还是机缘巧合才将黄氏救出来。

    这样一来,之前所有的事情就全都能说得通了,沈彤的所作所为,全都是因为那张遗诏,以及遗诏上的指婚!

    欣妩恍然大悟,她看向黄氏的目光,渐渐柔和起来......

    此时此刻,压根就不知道保定府发生了什么事的沈彤,不,现在是周彤了,她正在雪地上蹦蹦跳跳,驱走从脚底透出的寒冷。

    “彤姑娘,天太冷了,我这还有一把乌拉草,没用过的,干净着呢,给你垫到靴子里吧。”说话的人居然是大刀疤,月光下,他脸上的刀疤不太清楚,没有了白日里的狰狞。

    话音刚落,一个尖利的女声响了起来,是药娘子的声音:“哎哟哟,前几天我就找你要过乌拉草,你说都垫到靴子里了,还问我嫌不嫌你脚臭,怎么,这会儿又有干净的了?”

    大刀疤瞪起眼珠子,骂道:“怎么着,不行啊?彤姑娘要乌拉草,那就有干净的,你这臭娘们来要,那就是臭鞋棵子里泡过的,不服,你给我下药啊!”

    “你以为老娘不敢给你下药,要不要试试?”药娘子尖声尖气地回应。

    周彤笑着摇摇头,说道:“大刀疤,药娘子受过伤,挨不得冻,你把乌拉草给她吧,我年轻火力壮,没关系的。”

    药娘子冲着大刀疤翻个白眼,道:“彤姑娘下令了,你敢不给试试。”

    “试试就试试,老子偏就不给你”,大刀疤冲着周彤说道,“彤姑娘,你这会儿不要,我也给你留着,反正就是不给这臭娘们儿。”

    周彤无语,药娘子气极,挥舞着细瘦的拳头,追着大刀疤猛捶。

    这时,老官走了过来,递上一只牛皮袋子:“烧刀子,喝两口,驱驱寒气。”

    周彤正要伸手去接,那只酒袋子却被老柯劈手抢了过来,他道:“彤姑娘身上有伤,沾不得酒的。”

    周彤笑道:“都是皮肉伤,不碍事的,有药娘子在,怕什么。”

    老柯板起脸来,责怪地道:“云夫人把你托付给我,我就要看着你,不能让你出事。”

    周彤哈哈大笑,拍拍老柯的肩膀:“我是从柳子里偷跑出来的,我娘可没有把我托付给你,你别蒙我。”

    一旁的老官也忍不住大笑出来,指着老柯道:“你个老东西,整日拿着鸡毛当令箭,这次被戳穿了吧,我看你以后还敢不敢。”

    老柯没有理他,肃着脸,对周彤说道:“那两个刚刚走了,我送的他们,让他们少受点罪。”

    周彤心里猛的一沉,她看过那两人的伤势,也知道他们已无生机,可是听到老柯的话,还是半晌没有说话。

    三百八十三人,现在还剩下二百九十人。

    加上刚刚死去的两个人,这一路而来,鞑子卫已经折损九十三人。

    周彤抬头望着夜空,月光皎皎,不染凡尘,就如这皑皑白雪,谁能想到这白雪覆盖下的,是遍地的鲜血和尸骨。

    她挥挥手,对老柯说道:“传令下去,集合吧,这会儿杨勤的军队正是最松懈的时候,我们继续赶路。”

    “是!”老柯心头一松,就在刚刚,他以为周彤会因为死的人越来越多而生出悲悯之心,继而她会纠结,会自责,可是事实证明,他猜错了,他低估了彤姑娘。

    是啊,他怎么会那样想呢,彤姑娘是燕王和云七的女儿,她的身体中流淌着最强悍最勇猛的血液,她能无所畏惧地带领他们这些人踏上这条路,足以证明她的坚韧刚毅,这段日子,即使伤痕累累,即使血流成河,她都没有退缩畏惧。

    老柯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振臂高呼:“集合!”

    ......

    同一片夜空下,萧韧嚼着干涩的肉干,皱着眉头,借着火光,正在看信。

    信是周铮写来的,落款的日期是一个月之前,这封信在路上走了整整一个月才送到萧韧手中。

    萧韧的眉头锁得越来越紧,一旁的小栗子还以为是肉干太硬了,连忙递上水袋子,萧韧没接,把那封信撕烂扔进火堆里,双唇紧抿,心里却把周铮骂个狗血喷头。

    狗屁未来岳母,狗屁大姨姐,他的岳母在燕北,他也没有大姨姐,只有两个小姨妹和一个小舅子。

    不对,不对,好像他还真有一个大姨姐,只不过不是亲的,但是勉勉强强也能算是。

    宜宁!

    宜宁比彤彤年长一岁,岂不就是他的大姨姐。

    还有周铮......

    萧韧对这突如其来的认知感觉非常气恼,若是彤彤早生几年就好了......

    不过,相比如今在保定的那位,萧韧又觉得周铮和宜宁倒也不算讨厌了。

    “小栗子,替我给三公子回信,让他把沈大姑娘一刀宰了,做得干净点儿,不要让真仙教的人发现。”

第六三一章 换人

    月光如水,重重纱幔内,宫中,男人身上只披一件轻柔的白色寝衣,肌肉结实,没有一丝赘肉。

    他坐起身来,眼中的冷意越来越浓。

    帐子四角悬挂着银丝薰球,散发着淡淡的悠香。

    男人抬手,抽出绾在发髻上的金簪,青丝如瀑布般散落而下。他的手按住金簪上的两条莲花,莲花从中间分开,两颗如同红豆的药丸从滑落出来,落在男人莹白如玉的手掌上,凄艳绝美。

    男人手指轻弹,两颗红豆分别弹进两只银丝薰球里,男人又从金簪里倒出一颗黑色的丹药,含进自己口中。

    男人将金簪合上,两朵莲花重又并拢,严丝合缝。

    恰好,男人的名字里也有一个“莲”字,青莲公子,有人说他潇洒倜傥宛如古时的李青莲,所以才得“青莲”二字,实际上那只是别人的猜测而已。

    两颗丹药混合着熏香,帐内香气更浓,床头八角宫灯照的一室暖色。

    远处似有更鼓传来,青莲公子无动于衷,似是什么也没有听到,昏黄的灯光下,他如同一尊羊脂玉像,美丽高贵流光溢彩。

    夜色寂寂,深宫沉沉,只有纱幔里的香气更加浓郁,更加芬芳。

    稍顷,什么声音也没有了,一片死寂。

    青莲公子起身下床,撩起纱幔。如他所料,值夜侍候的两名内侍都已人事不知,沉沉睡去。

    青莲公子走到琉璃窗前,门外两名内侍僵立着,低垂着头,显然是在打瞌睡,远处,侍卫走来走去,铠甲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青莲公子推开门,走了出去。守在门外的内侍吓了一跳,睡意全无:“公子,您这是去哪儿......”

    青莲公子慵懒一笑,打个哈欠:“这屋里的床睡着不舒服,我在廊下站一会儿,舒展舒展筋骨。”

    说完,他果然哪里也没有去,就在廊下站着,寒冬已至,内侍怕他冻着,连忙拿了大毛衣裳给他披上,那是今上赏的,据说也是青莲公子自己看中的,上好的黑狐皮,毛发得极好。青莲公子看了内侍一眼,温声说道:“你叫什么名字,明儿我让陛下赏你。”

    “奴婢连儿。”

    “莲儿?真巧,你的名字里也有一个莲字。”

    “奴婢不敢。”

    “如此月夜,若是有一碗酥酪,上面撒上葡萄干,那就好了。”

    “奴婢这就去御膳房。”

    连儿瘦弱的身影消失在一排汉白玉栏干的尽头,青莲公子勾唇一笑,身形快如闪电,向着无尽的黑夜疾驰而去,穿着黑狐斗笑的身影瞬间与这黑夜融为一体。

    夜未央。

    ......

    次日,皇帝又没有早朝。

    身为首辅的毛元玖听完几个大臣的奏禀,便宣布退朝了。

    像往常一样,毛元玖和萧长敦各带着自己的人,各回各家开小会去了。

    萧长敦的轿子刚刚出了宫前街,一个小厮就飞奔着追了上来,隔着轿帘禀道:“国公爷,前边刚刚散朝,万岁爷就让人去宣安昌侯进宫了。”

    萧长敦闭着眼睛,闻言,连眼皮都没有抬,问道:“李冠中的病好了?”

    “没呢,昨儿太医还去过安昌侯府,安昌侯的病不但没好,还比以前更严重了。”小厮说道。

    萧长敦问道:“更严重了?前阵子他不是屙肚子吗?这有十几天了吧,还没好?”

    屙肚子屙了十几天,这人还能活着也是奇迹。

    小厮忙道:“屙肚子是好了,安昌侯又犯了头疾,头疼得睁不开眼,只能在炕上躺着。”

    萧长敦点点头,这安昌侯可真是不幸啊,才四十出头就百病缠身,也不知道下次太医登门时,他又会染上什么病。

    “万岁爷不知道他病得更重了?”萧长敦问道。

    小厮道:“宫里传出来的话,说是昨儿万岁爷召了戏班子进宫唱戏,这会儿还在呢。”

    原来如此,萧长敦叹了口气,对小厮说道:“你还守在宫门外,等到安昌侯出来,去探探消息。”

    “是!”小厮转身跑开。

    ......

    安昌侯李冠中是被两名内侍搀扶着进宫的,看到皇帝,他挣扎着跪倒在地。

    看着匍匐在脚下的李冠中,崇文帝说不出的心安。

    他喜欢这种感觉,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觉得自己是至尊无上的皇帝。

    而每次在朝堂上,那些大臣虽然也是三跪九叩,但是旁边有萧长敦和毛元玖,他都会下意识地望向自己身后,虽然那里早就没有了那道珠帘,可是他却仍然觉得,那里有人在看着他,就如同从小到大每一次上朝,太皇太后从珠帘后看过来的感觉。

    还是现在这样最好,脚下是他的臣子,这里是他的后宫。

    “免礼平身,李爱卿,你的病还没有见好吗?”崇文帝关切地问道。

    李冠中颤微微地爬起来,如同一个命不久矣的老人,两名内侍连忙扶他坐下,听到皇帝问话,他忙道:“快好了,就快好了,臣就快能回来为陛下效力了。”

    崇文帝却觉得李冠中这副样子,怕是这辈子都不能活着回来了。

    他想起老安昌侯老当益壮,这会儿还在和杨勤打仗,怎么当儿子的就这么不中用呢。

    至于老安昌侯李永基出兵是对是错,崇文帝没有深想,毛元玖一派占上风时,他就觉得燕北郡王和李永基做得都对,赤胆忠心;萧长敦一派占上风时,他又觉得燕北郡王和李永基是无旨出兵,即使出发点是好的,可也有罪,该罚。

    所以,到了现在,这两派争得你死我活,崇文帝也渐渐地不知道谁对谁错了。

    他懒得去想这些,今天传召李冠中,是有比打仗更重要的事情。

    “李卿家啊,朕这几日也是夜不能寐,噩梦连连,想来不出几日,也和李卿家一样,病体支离了。”

    崇文帝说着,用衣袖轻拭眼角,他的眼睛立刻就红了,隐隐还有泪光。

    李冠中大惊失色,从椅子上跌了下来,趴在地上,伸出拳头捶着地上的金砖,只是这一下把拳头捶得疼了,他飞快地把拳头揣进衣袖......

    “陛下啊,您万万不可啊,臣愿意替您受苦,替您得病,臣这一把老骨头......”

    “不不不,李卿家,你快快起来,唉,朕这是吓得啊,朕怕啊!”

    李冠中抹一把眼睛,抬起头来,问道:“陛下,有飞鱼卫在,您不用怕。”

    “是啊,朕有飞鱼卫,朕何惧之有?朕今天叫李爱卿来,就是想让李爱卿给朕增加一位能在内宫行走的带刀侍卫。”

    李冠中眨眨眼睛,又眨眨眼睛,他好像明白了。

第六三二章 安排

    能在宫里带刀行走的侍卫,最低也是正四品。

    前朝内宫侍卫隶属于金吾卫,自本朝以来,便是在飞鱼卫中选拔。

    说是选拔,可实际上,但凡能得到这个差事的,要么是皇室宗亲,要么是勋贵子弟。

    能保护皇帝,既要武艺高强,还要身强体壮,平日里跟随皇帝出出进进,还要长得体面,符合这些条件的,十有八、九都是年轻人。

    除了皇室宗亲和勋贵子弟,又有几个年纪轻轻就是正四品武官的?即使有那样的人,也都是在边关战功赫赫的武将,这样的人又怎会甘于在宫里做一名侍卫呢。

    李冠中的脑子转得飞快,他一脸为难地说道:“真定五大营里倒是有几位合适的人选,可是前不久定国公把这些人全都调去打韩广了。”

    他察言观色,见崇文帝眼中的期待渐渐淡去,话锋一转,说道:“别的事情都好说,就是这品级......除非是有祖上的恩封,否则这正四品......这么好的差使,不知有多少人会眼红,全都眼巴巴盯着呢。”

    是啊,宗室营的那些人,家里的子弟若是能得到这么一个差使,那是值得大排宴席好好显摆的,即使是家底丰厚的勋贵子弟,他们的父兄哪个不是削尖脑袋,想把孩子送进来的?

    皇帝身边人满为患也就罢了,现在有了这么一个空缺,被选中的人就不能被挑出毛病,否则,崇文帝自己也能想像出来,那会是怎样的场景。

    他现在谁也不能得罪,宗室营不能,定国公和毛元玖也不能。

    说白了,皇帝现在连给自己找个符合心意的侍卫,都不行。

    “李卿家,难道这就无计可施了吗?”崇文帝带了哭腔,他真的是憋屈得要哭出来了。

    李冠中捂着胸口,几欲吐血,想起这次告病是头疾,连忙用双手捂住脑袋,头痛欲裂。

    崇文帝也看出李冠中是真的没有办法了,他道:“青莲......叶青莲武艺高超,朕有爱才之心,赏他一个四品上骑都尉,李卿家觉得如何?”

    大齐有文勋十级、武勋十二级,上骑都尉便是武勋散官,不用上朝,也没有实职,但是品级是有的,大齐朝的勋贵子弟,大多在娘肚子里便有了这么一个恩封。

    李冠中连忙称赞:“陛下圣明,陛下圣明,臣替那位叶都尉谢陛下鸿恩。”

    崇文帝心道,莲卿又不是你儿子,用得着你替他谢恩吗?但是心里却还是有几分高兴的。

    即使是飞鱼卫指挥使也不能对御前侍卫指手划脚,可御前侍卫表面上还是隶属飞鱼卫的。

    李冠中摆明是要把莲卿当成自己人了。

    别看李冠中又油又滑,可是论起根基深厚,整个大齐朝也没有几个比得上他的。

    他爹李永基一辈子就做过两件事,一件是带着燕王去打仗;另一件就是现在,帮着燕北郡王去打杨勤,第一件事让李家福禄寿喜几十年,这第二件事如果成功了,又能让李家继续福禄寿喜几十年。

    这李冠中在飞鱼卫里十几年,先后两位副指挥使全都不得善终,可他却养得油光水滑,混得风生水起,就连定国公萧长敦也要给他几分面子。

    叶青莲若是有李冠中撑腰......

    崇文帝心情大好,破天荒地赏了李冠中一方砚台。

    崇文帝很少赏赐朝臣,因此,李冠中双手捧着砚台从宫里出来,不到一个时辰,就传遍了京城各个衙门和各家府第。

    萧长敦坐在家中的暖阁里,一边喝着以前不屑一顾,现在不得不喝的雨前,一边听阿马向他汇报李冠中的事。

    “......圣上龙颜大悦,赏了一方砚台,安昌侯出宫不久,圣上就封了叶青莲四品上骑都尉,虽说是个虚职,可也是有品级的。”阿马说道。

    萧长敦微微眯起眼睛,道:“眼下朝廷发兵,各府里有武勋的散官全都要应召出征,等到叶青莲到五军都督府正式走完手续,就让他应征入伍吧,嗯,自备马匹和铠甲,既然是圣上亲封的,那就更要和其他府里的公子们一般待遇。”

    阿马应声出去,不到半个时辰,就又回来了。

    “国公爷,安昌侯府那边的消息传出来了,圣上身边的御前侍卫,眼下有个空缺儿。”

    萧长敦冷哼:“嗯,我猜到了,也只有御前侍卫是要正四品的,没事,就按我说的,做得隐密一些,抢在李冠中前面。”

    “国公爷,这人是圣上钦点的,您看......”阿马有些为难。

    “钦点?”萧长敦冷笑,“一个连我们萧家都查不出来历的人,让他留在陛下身边,那无疑就是放了一把刀,这人不能留。”

    阿马明白了,又问道:“您看要不要和安昌侯说一声,毕竟这是他经手的。”

    萧长敦想起李冠中就是气不打一处来,恨不能把李冠中大卸八块。

    李冠中那个兔崽子,还时不时地拿小六来威胁他。

    谁让当初是小六说服了老安昌侯李永基出关的呢。

    萧长敦叹了口气,道:“那就和他打个招呼吧,叶青莲身份的事,也和他交个底,御前侍卫可是挂在飞鱼卫旗下的,我就不信,若是叶青莲出了事,他李冠中能脱得了干系。”

    “毛首辅那边呢,要不要放出风去?”阿马问道。

    “李冠中捧着砚台出来,这会儿毛府应该已经知道来龙去脉了,不用管他们。”萧长敦吩咐道。

    可是,阿马派去给李冠中递话的人,却没有如期完成任务。

    因为李冠中已经抢先一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叶青莲的入职手续办好了。

    现在,叶青莲已经是堂堂四品御前带刀侍卫!

    前方战事紧急,所有有武勋的人家都要派人应召入伍,可是有正式官职的却是不用的,何况,还是御前侍卫。

    打仗缺人,可也不能缺了皇帝的侍卫。

    萧长敦勃然大怒,李冠中是个什么人?从来就不是个能办正经事的人,他什么时候做事这么麻利了?

    李冠中是故意的,他是故意在和自己抢时间。

    李冠中的本意,就是要让皇帝如愿以偿。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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