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零三章 心痒
“可是这些人行不行?”萧韧问道。
除了老柯和大华、二三,对于鞑子卫的其他人,萧韧还是第一次见到,虽然这只是所有鞑子卫中的两成,但是也能看出一二。
与其说他们是军人,不如说这是一群江湖人,或者,在萧韧眼中,这就是乌合之众,和当初他们在燕北抢来的那些土匪没有区别。
虽然那些土匪如今已经能上阵杀敌,与燕北军一搏了。
可这不是一朝一夕之事,燕北郡王手下的土匪是经过严格训练的,从萧韧到李永基,近三年的时间。
而现在留给鞑子军的时间却没有三年,连三个月都没有。
他们到了燕北就要投入战斗,因此萧韧才会有此一问,他们行吗?
沈彤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让老柯回来召集鞑子卫,这是计划之中的事,但是燕北郡王出兵阻拦杨勤,却是出乎意料。
沈彤叹了口气,道:“我不知道。”
萧韧没有再说话,看看旁边没有人,他伸出手臂抱了抱沈彤,柔声说道:“或许我们全都低估了他们。”
稍事休息,一行人便继续赶路,这一次队伍又扩大了许多,为了不引人注意,重又分成三个组,向着山海关而去。
京城里,天还未亮,定国公萧长敦就起床了。
最近这一个月,萧长敦每天都是这个时辰起床,坐上轿子去上早朝。
时局越来越紧张了。
他蹑手蹑脚起身,生怕吵醒睡在旁边的老夫人,偏偏老夫人还是醒了。
借着床头微弱的小灯,老夫人看着萧长敦的后脑勺,幽幽地叹了口气。
正在低头找鞋子的萧长敦吓了一跳,身后传来老夫人的声音:“不是鬼,是我。”
萧长敦只好转过身来,问道:“把你吵醒了?”
老夫人坐起身来,望着他日渐花白的头发,道:“这日子何时是个头啊?”
萧长敦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道:“你不是把值钱的东西全都送出京城了吗?你的小儿子大孙子也全都出京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再睡一会儿,免得睡不好又乱发脾气。”
老夫人哼了一声,道:“你以为我是担心家里的事吗?我是想说,那什么杨锦程,还有秦王,他们什么时候打进京城啊,这一天天的,等得人心烦。”
萧长敦觉得吧,自家小六之所以变成这样,全都是老夫人给惯的。
他一言不发,也不叫人服侍,自己穿上官服走出卧房。
老夫人朝着他身后的帘子呸了一声,骂道:“又倔又犟的老东西,你要皇帝就行了,还生儿子做什么?小六好好的孩子都被你打傻了。”
想到自己那心肝宝贝的小儿子,老夫人心里一阵难过,也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再看到他了。
萧长敦走出卧房,便看到阿马站在廊下。阿马上了年纪,这十年来早就不让他当值了,今天这么早怎么就起来了?看这样子,倒像是早就等在这里了。
“国公爷,沈姑娘为了答谢您收留那两位,连夜给您送来一份厚礼。”
萧长敦皱起眉头,收留两位?不是只有一个丫鬟吗?
哦,对了,还有一只猫!
萧长敦啼笑皆非,反而忽略了阿马后面的那句话,他走到自己的内书房,小厮端来青盐和水盆,侍候洗漱。
萧长敦见阿马没走,像是还有什么事,便想起他刚才说的什么送礼。
“她送来一份厚礼?”本能的,萧长敦猜到这决不会是普通的礼物。
沈彤那个小姑娘嘛......
“是一个人,国公爷随老奴去看看便知。”阿马说道。
离上朝还有一个时辰,萧长敦顾不上用早膳,便去了阿马的小院。
阿马的小院,便是上次萧长敦与沈彤见面的地方。
此时天光已微明,厢房里灯火通明,萧长敦撩帘进去,见背对着他,坐着一个人。
那人身型削瘦,身上穿了一件粗布衣裳,头上戴着僧袍。
阿马说道:“我家主人来见你了。”
闻声,那人徐徐转身,烛光和天光交织中,那张脸完完全全呈现在萧长敦眼中。
“你是......你是......”萧长敦先是觉得陌生,但是仔细一看,却又觉得有些熟悉。
“你是......”萧长敦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怎么可能是她,可是又很像......“你是杨......”
萧长敦没有说下去,他打量着面前的人,目光越来越深沉。
“定国公,好久不见了,贫尼现在这副样子,吓到你了吧。”
萧长敦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他俯身施礼,道:“杨娘子,一向可好?”
崇文帝已经下旨废后,杨兰舒不但不再是太后,也不再是皇后。
杨兰舒凄然一笑,她没有想到,那小姑娘竟然把她交给了定国公萧长敦。
临别之时,小姑娘对她说的那句话,重又萦绕在耳边。
杨兰舒纠结一路的心情,忽然就平复下来。
或许,这是最好的选择。
“定国公,我想活下去!”
......
金黄的树冠迎风招展,银杏叶随风而落,又是一年秋尽头。
除了定国公府以外,京城的街头也有银杏,但是并不多。
宫里是没有银杏树的,崇文帝望着下首空空的椅子,迟疑着是直接退朝呢,还是等到萧长敦来了以后再早朝。
他有点儿着急,今天百雀园里,有一场诗会。
这百雀园据说是京城里出名的风雅之地,不但遍布名贵花木,而且还养了百余种雀鸟,且,这次的诗会并非是那些书生们攒的局,而是青莲公子发起的,青莲公子色艺双绝,是京城里首屈一指的大武生。
太皇太后孝期已过,可是青莲公子却兴致阑珊,不想登台了,整日住在百雀园里与鸟雀为盼。
这一次是毛大公子口出婆心,好不容易才说动他,办个诗会,免得那些仰慕者们整日为他牵肠挂肚。
毛大公子觉得皇帝也挺寂寞的,便约他同去。
崇文帝的心早就飞出皇宫,当然,这一次他会多带些侍卫,而且,太皇太后死了,杨皇后也死了,这宫里没有人敢管他,他不用再偷偷摸摸,他要正大光明的微服出宫。
第六零四章 刺激
定国公萧长敦比平时足足晚到了一个时辰,见他来了,崇文帝又惊又喜:“定国公,朕正想让太医去府上看看,你的身子无碍吧?”
说到这里,崇文帝便又自责起来:“是朕无能,让卿家整日为国事操劳,是朕无能啊。”
萧长敦连忙跪倒,文武百官也跟着跪下,山呼万岁。
下了早朝,萧长敦并没有像往常那样要求廷议,这让崇文帝松了口气。
可是萧长敦没有开口,毛元玖却要求廷议了,他道:“燕北的战事还是议一议吧。”
无奈,崇文帝只好去了御书房。
这两天,关于杨勤和燕北郡王打起来的事,在朝堂上便形成了两派。
一派认为杨勤无诏出兵,意图不轨,燕北郡王是兵出有因;
另一派则认为杨勤早与杨锋一家决裂,并且被杨家宗谱除名,杨勤与杨锋不同,多年来庶卫边关,斩杀鞑子无数,他之所以出兵,就是要来打杨锦程的,燕北郡王承蒙杨勤照指拂多年,不知感恩,反而阻碍大军进京,罪无可赦。
两派已经吵了两天,毛元玖摆明是没有吵够,转移战场,由大殿里转到御书房,继续争论个你死我活。
毛元玖是首辅,他一直没有表态,但是谁也不是傻子,认为杨勤出兵不轨的那一派,全都是毛元玖的人。
萧长敦同样没有表态,他和毛元玖一样,一旦表态了,这场争吵也就有了定数。
认定燕北郡王罪无可恕的那一派,十之七八,都是萧长敦的人。
今天,萧长敦和毛元玖依然没有表态。
廷议结束,崇文帝终于可以回后宫了,他脚下生风,溜得比兔子还快。
萧长敦却没有走,他叫来了在文华殿服侍茶水的小内侍刘恒。
刘恒得了吩咐,一溜烟儿地跑了。
他去找他的干爹,乾清宫的郭庆。
郭庆虽然只是个五品的小管事,可是他在乾清宫待了七八年了,权利不大,面子可不小。
自从回宫以后,崇文帝便是住在乾清宫。
半个时辰后,刘恒又回了文华殿,瞅着旁边没有人,他悄悄对萧长敦道:“小的的干爹说了,自从回宫以后,陛下只翻过焦美人的牌子,也只是一晚而已。”
萧长敦眉头锁起,他当然知道这个焦美人,这还是他提醒崇文帝的。
焦美人是焦胜奇的侄女,焦胜奇没有跟着韩广等人反叛,他手握重兵,于情于理,崇文帝都应给焦美人一些恩宠。
萧长敦再问日期,崇文帝宠幸焦美人的那日,就是萧长敦提醒他的那天。
崇文帝回宫这么久了,竟然只找过一次女人?
“国公爷,干爹还说,如今陛下身边最得宠的内侍,不是平素里跟着上朝的那两位,而是秋秋。”刘恒小声说道。
“秋秋?”萧长敦的嘴巴咧了咧,他还是头回听到内侍叫这种名字,这真的是内侍而不是宫女?
“对,是秋秋,以前是侍候茶水的,陛下回宫后,就把秋秋调到身边服侍了,但是只让秋秋在乾清宫里,从不出来而已。”
萧长敦扔了一个封红过去,刘恒接住,笑逐颜开,捧着凉了的茶水退出去了。
萧长敦在心里冷哼,秋秋?哪个男人会叫这名儿?不对,内侍不是男人,可也没有叫这种名字的。
萧长敦坐在椅子上生了一会儿闷气,耳边不住响起杨兰舒的声音,遗诏、幼子就藩、秦王、成年子孙继位......
杨兰舒说得那番话无凭无据,但是萧长敦却不知为何,选择了相信。
他扯了一把自己的胡子,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他怎么就相信了呢?
太祖皇帝病重之时,他也曾进宫探望,就是那一天,他看到首辅沈毅面色如常地从里面走出来,在他身边经过时,还寒暄了几句......
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太祖皇帝。
那日之后,除了太医之外,太皇太后不准任何人探望太祖皇帝。
如果真有遗诏,那么就是那一天由沈毅带出来的。
可是明明他也去了,萧家是武将,比沈家更有能力护住遗诏啊,太祖皇帝为何不把遗诏交给他,而是交给了沈毅?
沈家是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他们连自己都护不住,还护什么遗诏?
可是沈家真的护住了遗诏!
沈家,沈彤......
沈彤早就不是沈家人了,她究竟是什么来头,杨皇后为何会落在她手上,她又为何要把人交给他呢?
萧长敦心乱如麻。
这时,刘恒又进来了,悄悄说道:“国公爷,陛下出宫了。”
“什么?”萧长敦忽的站了起来,可能站起来的动作过猛,他一阵发晕,晃了几下,刘恒眼明手快,一把扶住了他。
臣子进宫不能带着随从,因此萧长敦的人都在宫外候着。
刘恒吓了一跳,又不敢声张,生怕被隔壁的毛元玖听到动静。
好在萧长敦很快缓了过来,他问刘恒:“究竟是怎么回事?”
刘恒压低声音说道:“陛下打扮成公子哥儿的模样,带着秋秋出宫了,对了,秋秋穿的是女装,扮成女子。”
萧长敦刚刚端起茶水,闻言手上一抖,茶水溅了自己一身。
他是练武之人,手上功夫了得,从他记事起,还没有过这样的失态。
“走,回家,老喽,撑不住了,回家躺着去!”
萧长敦也不管官袍上还滴着水,沾着茶叶末子,步履蹒跚地向文华殿外走去。
他刚走,同在文华殿的毛元玖便也得到了消息,皇帝微服出宫了!
毛元玖先是一怔,接着,他交待几句,便匆匆忙忙也向殿外走去。
萧长敦走得很慢,一步三晃,毛元玖却是小跑着出去的,在路上还和萧长敦遇到,两人谁也没有理谁。
待到萧长敦踏出宫门的时候,毛元玖的轿子已经不见了。
萧长敦问自己的长随:“毛首辅和他的人说了什么吗?”
长随道:“毛首辅一出来就说要回府,还让快点。”
萧长敦有些奇怪,他要出宫,是因为他老人家受刺激了,受到了严重的刺激。
毛元玖身为内阁首辅,不在文华殿处理公务,急急忙忙回府做什么?
第六零五章 上门
不过,萧长敦再从轿子里下来,看到定国公府门前那一字排开的银杏树,再看看那连个落叶也没有的大门口,他那颗纠结成一团的老心,忽然就舒展开了。
昔年,沈首辅府上冠盖云集,洋洋大观,士子皆以能与沈家子弟结交为荣。
而如今,真定府乱葬岗上的大坑里,那几百颗人头早已分不清孰是主子,敦是奴才。
沈家满门抄斩,太皇太后恨沈家入骨,死后也不给他们全尸,尸身草草埋在京城外的乱葬岗,而头颅则送到五百里外的真定。
当年的沈府,早已充公,空置多年,早已成野猫野狗聚居之所。
萧长敦长长地叹了口气,如果当年怀揣遗诏的人不是沈毅,而是他,那么眼前这座定国公府早已不存在了吧。
想到这里,萧长敦心里便有了一点点不耻的窃喜。
但是很快,他就摇摇头,太祖皇帝是不会把遗诏交给萧家来保管的。
萧家当时的势力,虽不及杨家,可是也能与之抗衡上一阵子。
而萧家不仅有萧长敦,还有一个萧长厚,萧长厚是谁?那是和秦王光着屁(股)一起长大的。
他们一起玩耍,一起闯祸,喝醉酒打架一起被太祖皇帝惩罚,然后争先恐后替对方背锅。
太祖皇帝要在崇文帝死后,将皇位传于秦王或者他的子孙,又岂会让萧家惹祸上身,他还要把萧家留给他的子孙!
太平年间,朝野上下重文轻武,同样的品级,文官也要高于武官。
可是一旦关系到江山社稷,皇帝心中的那杆秤便偏向了武将。
一个政权不是文官的口诛笔伐可以摧毁的,而是武将和他们的千军万马。
萧长敦再也没有了在宫中时的步履蹒跚,他昂首挺胸、神态从容走进府中。
毛元玖可没有萧长敦的气定神闲,他下了轿子,便叫来了守门的门子:“大公子可在府里?”
门子挠挠头:“老爷,大公子平时不走这个门儿。”
毛元玖恨不能立刻就让人把府里的后门堵上,他怎么忘了,府里还有一道供下人出入的后门。
待到进了书房,后门那边的消息也问过来了,毛元玖去上早朝之后,毛大公子就出门了,和他是前后脚。
毛元玖气得想要砸东西,他让人把毛大公子屋里的丫鬟全都叫了过来,想了想,又让人去叫毛大奶奶。
毛大公子院子身边服侍的,不是丫鬟就是婆子,没有小厮,就连保镖也是毛元玖托人在江湖上寻来的女武师。
毛大奶奶是六年前嫁进来的。
为了儿子,毛元玖不惜与七品小官结亲,娶了这位姿容艳丽却又被继母嫌弃,没有兄弟护佑的毛大奶奶。
毛大奶奶的父亲官职低微,原本想借着亲家鸡犬升天,没想到前脚刚把女儿嫁了,他就真的官升一级,只是却是调到了一个鸟不拉屎的偏远地方,毛大奶奶想回娘家诉苦也不行了。
因此,毛大奶奶日日独守空房,可是没有怨言,担心被人问起为何一直没有怀孕,毛大奶奶身为一品高官的嫡长媳,却不参加京城里任何饮宴花会,但凡是夫人小姐们齐聚的地方,绝对找不到毛大奶奶的影子。
自从杨家出事之后,毛夫人杨氏便自请搬去了家庵,毛元玖又不想让妾室掌家,便把后宅的事全都交给了毛大奶奶。
最近这几个月,是毛大奶奶这辈子过得最恣意的时候。
她心情正好,听闻公爹找她,心情瞬间就不美妙了。
别看毛大公子不喜欢和毛大奶奶睡觉,可是两人的关系却很好,毛大公子甚至承诺迟早会让毛大奶奶生个孩子。
毛元玖软硬兼施,毛大奶奶一口咬定,自家相公的事她全都不知道,也不敢问。
毛元玖大怒,吼道:“那个孽障勾搭了皇帝,你懂吗?这是要抄家灭门的!”
毛大奶奶怔了怔,她虽然是在闺阁中,可也知道上一次毛家就足够抄家灭门,后来是自己那位当太后的小姑子死了,毛家才因祸得福。
可是,这种好事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皇帝?”毛大奶奶吓得嘴唇发抖。
见她害怕了,毛元玖便道:“是啊,那个孽障十有八、九是个皇帝在一起,若是皇帝有个三长两短,一百个毛家都不够偿命的。”
原来是这样啊。
毛大奶奶反倒不害怕了。
自家那个货是个什么玩意儿,她当妻子的比谁都清楚,那是个看到男人就要往上贴的。
这会还勾搭上皇帝了?
死是死不了的,顶多就是被捉奸在床,这不但不会治罪,还是要死死捂住的,自家公公想去捉奸,那就去吧,只是别把她牵扯进来。
“相公在外头不会随身带银子,他常去的地方每个月要来府上收帐......”
毛元玖立刻明白了,挥挥手让毛大奶奶出去,他让帐房抱了帐册进来。
“百雀园?这是酒楼吗?”毛元玖指着一笔开销问道。
帐房忙道:“不是酒楼,可也是爷们寻欢行乐的地方,据说是在城东小柳林子附近,老爷让人到那里一问就知,”
半个时辰后,毛元玖就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
正如帐房所说,那就是爷们儿寻欢作乐的地方,但却不是青(楼),也不是小倌堂子。
太皇太后去逝,全国举丧。国丧期间禁止丝竹管乐,伶人们便没了收入。于是便有人租下了这座园子,给那些不能登台的伶人和他们的爱慕者们一个见面的地方。
而这位想出这个生财之道的人,便是京城里红极一时的大武生青莲公子。
毛大公子,就是青莲公子的入幕之宾。
而今天,青莲公子便是在百雀园举办诗会。
毛元玖坐在轿子里,只觉得头晕脑胀,家门不幸啊,家门不幸。
早知如此,他就给那个孽幛买几个**进府养着,也免得他整日出入那种地方,这一次,还带了皇帝一起去。
为了不引人注目,毛元玖只好让自己的人悄悄躲在百雀园外,自己一身便服,带了五六个保镖找上门去。
第六零六章 去过
毛元玖身为首辅,别说是在京城,就是在整个大齐,又有哪里是他去不得进不去的?
但是今天他却被挡在了门外。
一来他是生面孔,没有熟客引见;二来他手里也没有信物。
保镖们想要动手硬闯,被毛元玖用眼神制止了。
十有八、九,皇帝就在这里,今日之事万万不能硬来。
“......在下是和毛府大公子约好的,不信你们把他请出来当场对质。”毛元玖的老脸阵阵发烫,他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会搬出那个畜牲才能蒙混过关。
事实上,这里的门子迎来送往,见的人多了,是不是好这口儿的,他们只消一眼就能看出来。
这位文士虽然衣饰华贵、气度不凡,可是目光坚定锐利,无论怎么看也不像是好这口的。
不过,他既然搬出了毛大公子,那还是要通传一声,毛大公子什么身份,他们还是知道的。
“您等着。”一个门子转身进去。
过不多时,果真带着一个人出来,那人却不是毛大公子,还是一个英俊少年。
毛元玖觉得这少年有几分眼熟,可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没想到那少年看到是他,掉头就往里面跑。
毛元玖一怔,身边的保镖马上提醒道:“这是以前大公子带回来的阿鹦儿,被您轰出去的那位。”
一年前,毛大公子带了这个阿鹦儿回府,初时说是清客,后来和阿鹦儿同吃同住,还被人看到毛大公子偎依在阿鹦儿怀里撒娇,毛元玖听说以后,就把阿鹦儿轰走了,为了保险起见,还让人把阿鹦儿宰了,没想到阿鹦儿有武功,竟然让他逃走了。
毛元玖再也忍不住了,大吼一声:“那是我家逃奴,来人,把那逃奴抓住!”
说完,便带头冲了进去,几个保镖一声呼哨,留在外面的人一轰而入,门子哪里挡得住,几十号人打杀进去。
园子里俪影双双,初看有男有女,仔细一看都是男的,看到来了这么多凶神恶煞之人,个个吓得面如土色,东躲西藏。
毛元玖已经快要气疯了,见前面有处精舍,便冲了进去。
迎面走来一个高大俊俏的男子,看到毛元玖,深深一礼:“顾青莲参加首辅大人。”
顾青莲,便是此间主人青莲公子。
毛元玖冷哼,向青莲公子身后望去,只见几个少年正在瑟瑟发抖,其中一个,竟然是礼部侍郎的女婿!还有一个,是刘御史的侄儿,在国子监读书,才高八斗,毛元玖还赏过他一方端砚!
另外几个,毛元玖不认识,可是看他们看到自己吓得魂不守舍的样子,十有八、九也是官宦子弟。
“那畜牲呢?”毛元玖没有理会青莲公子,自顾自地问道。
青莲公子笑而不语,侧身让出路来,让毛元玖里面请。
毛元玖冷哼一声,让保镖们留在外面,自己走了进去。
原来后面还有一处院落,花木沉沉,曲径通幽,几株芭蕉后面是红砖碧瓦的两间屋子,有笑声从里面传出来。
那笑声听在毛元玖耳中,如同针扎一般。
他快走几步,琉璃窗子半开半合,他隐身在芭蕉叶后,向里面望去。
屋子里一张填漆大床,毛大公子涂脂抹粉和另一个不知男女的,侍立一旁,宛若丫鬟。
而在大床上拥被而坐的那个人,正是崇文帝。
此时的他,青丝散开,披在肩头,衣衫松垮垮,露出雪白的颈子和半截酥胸,如同一个正在等待夫君临幸的妻子!
毛元玖惊讶地后退几步,碰倒了一个花盆,屋里传来毛大公子的声音:“谁在外面?”
毛元玖不敢停留,如同见鬼了一样落荒而逃。
刚跑几步,就撞在一个人身上,那人正是随他进来的青莲公子。
青莲公子莞尔一笑:“毛大人可放心了?”
毛元玖的头发根儿都立起来了,推开青莲公子,向外面跑去。
直到坐上轿子走在回府的路上,毛元玖还没有从方才的惊惧中缓过神来。
他这一辈子,什么没有经历过?
可是如今天这般失态,却还是第一次。
以前崇文帝和毛元枚的事,他也只是在私底下听说而已,并没有亲眼见到。
有些事,亲耳听到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走吧,去定国公府!”毛元玖说道。
他知道此时此刻,他的门生和幕僚们一定都在府里等着他,一定还有一堆公务等着他去处理,没有人知道他来了这里,也没有人知道他在这里看到了什么。
他不想回府,他不想。
轿子停到了定国公府门前,望着那一树树的金黄,毛元玖忽然羡慕起萧长敦了。
萧长敦有六个儿子。
萧长厚也有一个儿子,传言就是秦王麾下的萧韧。
当然,这件事无从考证,萧长敦那老家伙没留一点把柄,尽管全都猜到萧韧就是他的侄儿,他死不承认,谁又能把他如何?太皇太后手腕强悍,却也没能扳倒定国公府,现在他又有救驾之功,这大齐,这朝堂,他都是第一人。
除非杨勤打过来,否则谁也别想抢了他的功劳。
毛元玖苦笑,萧长敦这老东西若是知道百雀园里的事,恐怕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把毛大公子抓过来,当着他的面凌迟处死。
毛元玖知道,萧长敦一定会这样做,而且一定敢这样做。
无论他毛元玖是否报复,也无论崇文帝是否阻止。
如果杀了毛大公子,就能把这件事掀过去,毛元玖恨不能自己亲自动手。
可是不能啊,这不是萧长敦家发生的事,萧长敦可以杀了他毛家的儿子,可这是毛家的事,他杀了自己儿子也于事无补。
也不知在定国公府门前停留了多久,最终,毛元玖的轿子缓缓离去。
“国公爷,毛首辅的轿子走了。”阿马进来说道。
萧长敦还在炕上躺着,从宫里回来他就一直躺着,他很累,很累。
“他那轿子是从哪里来的?你们去查一查。”萧长敦说道。
阿马应声而去。
半个时辰后,阿马再次进来,说道:“查到了,毛首辅去过百雀园。”
阿马顿了顿,犹豫地说道:“不只是毛首辅去过,毛大公子和......和陛下也去了。”
第六零七章 和谐
毛元玖身为首辅,别说是在京城,就是在整个大齐,又有哪里是他去不得进不去的?
但是今天他却被挡在了门外。
一来他是生面孔,没有熟客引见;二来他手里也没有信物。
保镖们想要动手硬闯,被毛元玖用眼神制止了。
十有八、九,皇帝就在这里,今日之事万万不能硬来。
“......在下是和毛府大公子约好的,不信你们把他请出来当场对质。”毛元玖的老脸阵阵发烫,他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会搬出那个畜牲才能蒙混过关。
事实上,这里的门子迎来送往,见的人多了,是不是好这口儿的,他们只消一眼就能看出来。
这位文士虽然衣饰华贵、气度不凡,可是目光坚定锐利,无论怎么看也不像是好这口的。
不过,他既然搬出了毛大公子,那还是要通传一声,毛大公子什么身份,他们还是知道的。
“您等着。”一个门子转身进去。
过不多时,果真带着一个人出来,那人却不是毛大公子,还是一个英俊少年。
毛元玖觉得这少年有几分眼熟,可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没想到那少年看到是他,掉头就往里面跑。
毛元玖一怔,身边的保镖马上提醒道:“这是以前大公子带回来的阿鹦儿,被您轰出去的那位。”
一年前,毛大公子带了这个阿鹦儿回府,初时说是清客,后来和阿鹦儿同吃同住,还被人看到毛大公子偎依在阿鹦儿怀里撒娇,毛元玖听说以后,就把阿鹦儿轰走了,为了保险起见,还让人把阿鹦儿宰了,没想到阿鹦儿有武功,竟然让他逃走了。
毛元玖再也忍不住了,大吼一声:“那是我家逃奴,来人,把那逃奴抓住!”
说完,便带头冲了进去,几个保镖一声呼哨,留在外面的人一轰而入,门子哪里挡得住,几十号人打杀进去。
园子里俪影双双,初看有男有女,仔细一看都是男的,看到来了这么多凶神恶煞之人,个个吓得面如土色,东躲西藏。
毛元玖已经快要气疯了,见前面有处精舍,便冲了进去。
迎面走来一个高大俊俏的男子,看到毛元玖,深深一礼:“顾青莲参见首辅大人。”
顾青莲,便是此间主人青莲公子。
毛元玖冷哼,向青莲公子身后望去,只见几个少年正在瑟瑟发抖,其中一个,竟然是礼部侍郎的女婿!还有一个,是刘御史的侄儿,在国子监读书,才高八斗,毛元玖还赏过他一方端砚!
另外几个,毛元玖不认识,可是看他们看到自己吓得魂不守舍的样子,十有八、九也是官宦子弟。
“那畜牲呢?”毛元玖没有理会青莲公子,自顾自地问道。
青莲公子笑而不语,侧身让出路来,让毛元玖里面请。
毛元玖冷哼一声,让保镖们留在外面,自己走了进去。
原来后面还有一处院落,花木沉沉,曲径通幽,几株芭蕉后面是红砖碧瓦的两间屋子,有笑声从里面传出来。
那笑声听在毛元玖耳中,如同针扎一般。
他快走几步,琉璃窗子半开半合,他隐身在芭蕉叶后,向里面望去。
屋子里一张填漆大床,毛大公子涂脂抹粉和另一个不知男女的,侍立一旁,宛若丫鬟。
而在大床上拥被而坐的那个人,正是崇文帝。
此时的他,青丝散开,披在肩头,衣衫松垮垮,露出雪白的颈子和半截酥胸,如同一个正在等待夫君临幸的妻子!
毛元玖惊讶地后退几步,碰倒了一个花盆,屋里传来毛大公子的声音:“谁在外面?”
毛元玖不敢停留,如同见鬼了一样落荒而逃。
刚跑几步,就撞在一个人身上,那人正是随他进来的青莲公子。
青莲公子莞尔一笑:“毛大人可放心了?”
毛元玖的头发根儿都立起来了,推开青莲公子,向外面跑去。
直到坐上轿子走在回府的路上,毛元玖还没有从方才的惊惧中缓过神来。
他这一辈子,什么没有经历过?
可是如今天这般失态,却还是第一次。
以前崇文帝和毛元枚的事,他也只是在私底下听说而已,并没有亲眼见到。
有些事,亲耳听到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走吧,去定国公府!”毛元玖说道。
他知道此时此刻,他的门生和幕僚们一定都在府里等着他,一定还有一堆公务等着他去处理,没有人知道他来了这里,也没有人知道他在这里看到了什么。
他不想回府,他不想。
轿子停到了定国公府门前,望着那一树树的金黄,毛元玖忽然羡慕起萧长敦了。
萧长敦有六个儿子。
萧长厚也有一个儿子,传言就是秦王麾下的萧韧。
当然,这件事无从考证,萧长敦那老家伙没留一点把柄,尽管全都猜到萧韧就是他的侄儿,他死不承认,谁又能把他如何?太皇太后手腕强悍,却也没能扳倒定国公府,现在他又有救驾之功,这大齐,这朝堂,他都是第一人。
除非杨勤打过来,否则谁也别想抢了他的功劳。
毛元玖苦笑,萧长敦这老东西若是知道百雀园里的事,恐怕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把毛大公子抓过来,当着他的面凌迟处死。
毛元玖知道,萧长敦一定会这样做,而且一定敢这样做。
无论他毛元玖是否报复,也无论崇文帝是否阻止。
如果杀了毛大公子,就能把这件事掀过去,毛元玖恨不能自己亲自动手。
可是不能啊,这不是萧长敦家发生的事,萧长敦可以杀了他毛家的儿子,可这是毛家的事,他杀了自己儿子也于事无补。
也不知在定国公府门前停留了多久,最终,毛元玖的轿子缓缓离去。
“国公爷,毛首辅的轿子走了。”阿马进来说道。
萧长敦还在炕上躺着,从宫里回来他就一直躺着,他很累,很累。
“他那轿子是从哪里来的?你们去查一查。”萧长敦说道。
阿马应声而去。
半个时辰后,阿马再次进来,说道:“查到了,毛首辅去过百雀园。”
阿马顿了顿,犹豫地说道:“不只是毛首辅去过,毛大公子和......和陛下也去了。”
第六零八章 知悉
可是自从得知那份遗诏的内容之后,萧长敦的想法便就不同了。
沈家的女儿便是未来的皇后。
即使这一代沈家没有女儿,即使沈家交出遗诏时已有皇后,但是太祖皇帝的遗命世代有效,只要是在大齐朝,只要沈家还有人活着,沈家的女儿终究会有坐上凤座的一日。
无论这个女儿是养女义女还是旁支,她都是沈家的女儿。
而从白老爷和文老爷调查的情况来看,沈彤的养母很可能就是沈家逃出的小儿媳黄氏。
这样一想,当年沈太太黄氏收养沈彤的目的便复杂起来。
萧长敦连带着对沈彤的身世便也有了疑问。
何况,沈彤绝对不是普通的小姑娘,萧长敦曾经认为她背后站着的人是秦王,可是经过了这么多事之后,萧长敦便不再这样想了。
何况,这当中还夹着一个红娘子。
红娘子绝不会是秦王的人。
如果红娘子是秦王的人,那么崇文帝早就尸骨无存,秦王不会用崇文帝来换区区杨家的人。
此时,听芳菲说沈彤不但还有亲人,而且还不是只有一个,萧长敦甚至忘了刚刚被桔子扇的那一巴掌这会儿还隐隐的疼,他望着芳菲,目光炯炯。
萧长敦的眼神是带着严厉的,崇文帝平素最怕与他对视。
可是芳菲却毫不畏惧,拧着小眉头反问:“咦,国公爷,您老人家莫非以为小姐是从石头缝里崩出来的?”
“你这丫头,休得顽皮,细细说来,你家小姐的亲人在哪里?为何与她骨肉分离?”
芳菲觉得这老头也挺有趣的,小柴可真有毛病,放着一个这么有趣的老爹都不要。
“小姐的爹被坏人害啦,小姐的阿娘生下小姐和小公子后,被另一个坏人算计了,那坏人偷走了小姐,还放了一把火,小姐的阿娘误以为两个孩子全都死了,就......”芳菲顿了顿,其实云七与两个孩子分离后发生的事,连云七自己也说不清楚,但是她老人家脑袋时而清楚时而不清楚,芳菲是知道的,可是她才不要告诉外人呢,她继续说道,“小姐的阿娘不知道自己的孩子还活着,好在后来她和小姐终于骨肉团聚。”
萧长敦点点头,问道:“那么沈姑娘的父亲姓甚名谁?”
以萧长敦的身份地位,以及龙虎卫的神通广大,只要知道沈彤亲生父亲的名字,想要查出他的出身与生平并不难,既然沈彤是被偷走的,而后来又被沈家收养,那个偷走沈彤的人,和她的父母十有八、九是有仇的,而收养沈彤的沈家,很可能就是那个沈家,因此,找到偷走沈彤的那个人,或许还能顺藤摸瓜找到沈家人。
芳菲望着萧长敦,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犹豫不决。
“你不知道?”萧长敦问道,这小丫头乍看傻乎乎的,可是刚刚数落他的时候,伶牙俐齿,一点儿都不像是傻的。
芳菲还真的不知道,她摇摇头:“不知道。”
“你知道你家小姐有母亲和弟妹在世,却不知道她家里姓什么?”萧长敦摆明不相信。
“啊?这个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小姐家里姓什么啦,只是不知道小姐的爹叫什么名字而已。”芳菲说道。
“姓什么?你说来听听。”萧长敦给这小丫头弄得哭笑不得。
“姓......姓......姓周......不过小姐说名字不重要,只是一个代号而已,可小公子是姓这个的,小姐的两个妹妹也姓这个。”芳菲说道。
萧长敦霍的站了起来,他嘴角动了动,终究重又坐回到庑廊下的美人靠上。
“是那个周?”他问道。
“嗯嗯,就是那个周。”芳菲像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萧长敦凝神敛气,把他记忆中沈彤的点点滴滴串联起来,当然,还有红娘子,能令沈彤舍命追随的那个红娘子。
攸的,萧长敦睁开眼睛,松驰的眼睛里精光四射,他沉声问道:“沈姑娘的弟弟,就是燕北郡王!”
如果他没有记错,燕北郡王的年纪,和沈彤差不多大,莫非是孪生子?
“咦,国公爷,您老人家真聪明,我家小公子就是燕北郡王呀。”为了表达自己对萧长敦的肯定,芳菲还扬起桔子的爪子晃了晃,这让萧长敦的脸上又是一疼。
“他们是孪生子,龙凤胎?”他记得燕北郡王的确不是燕王妃亲生,年纪也比燕王世子小了几岁,燕王死的时候,这孩子只有四五岁,一直长在杨勤手里,世人都以为他被杨勤养成了废物,前阵子燕北战报传来,满朝皆惊,私下里都说杨勤养猫却养出了一头小老虎。
可若是燕北郡王是沈彤的孪生弟弟,那一切就都能解释通了。
“红娘子就是他们的生母?”萧长敦问道。
“什么红娘子,没有红娘子,我家小姐和小公子的阿娘是云夫人,十几年前在塞外令鞑子闻风丧胆的女侠云七!”提起云七,芳菲一脸自豪,云不花就够厉害了,可云不花提起云七,都是万分佩服的。
“原来如此,哈哈哈,难怪啊,哈哈哈!”萧长敦仰天大笑,难怪啊,绑架崇文帝,手刃太皇太后,杀死杨敏,对了,杨锦轩十有八、九也是她杀的,难怪自己总觉得有些奇怪,原来这一切都是一个女子给自己的丈夫报仇而已。
云七杀的都是杨家人,害死燕王的人,所以她虽然抓走了崇文帝,最终也不过用他换了杨敏一颗人头而已。
其实杀死杨敏的并不是云七,而是沈彤,但是萧长敦全都算到云七身上了,无论如何,杨敏也是因云七而死。
萧长敦大笑着走了,芳菲看着他的背影,一脸莫名,这位国公爷是脑袋让驴踢了吗?他笑什么?果然是小柴的亲爹啊,一看就是脑袋有毛病的。
萧长敦回到自己的书房,才想起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没有问,沈彤把杨兰舒交给他,自然是让他去找那份遗诏。
莫非燕北郡王对那个位子也有意思?
不,不会,如果是那样,燕北郡王就不会拦截杨勤,而是让杨勤直接进关,与秦王鹬蚌相争,而他从中取利。
那他这又是为何,杨勤进关,直接威胁到的是秦王!
燕北郡王是在向秦王示好,或者说,是示弱!
第六零九章 老夫老妻
萧长敦走到书房门前,却没有进去,他在门外站了一会儿,转身去了内院。
几个儿媳正陪着老夫人说话,二儿媳道:“天气渐渐凉了,也不知衣裳够不够穿,庄子里的炭火够不够用。”
定国公府的几个孙儿连同金银细软全都送去了萧家在山东的两个庄子,这两个庄子是老夫人自己置办的私产,不但京中无人知晓,就连萧长敦都是最近才知晓的。
“大的几个衣裳肯定是够了,就是那几个小的,衣裳都是春天时缝的,这会儿怕是要小了。”
“还有炭火,早知道就买个十车银霜炭一起带过去了,庄子里的炭火哪里比得上京城的。”
老夫人哼了一声,没好气地道:“真要买上十车银霜炭,怕是早就让人盯上了。”
这时,门外响起问安声,听声音萧长敦来了。
儿媳们连忙起身,萧长敦昂首走进,见几个儿媳都在,锁了眉头,老夫人使个眼色,大儿媳便带着几个妯娌告辞,丫鬟们也跟着退了出去,转眼间屋里只余下萧长敦和老夫人。
“你怎么这个时辰就过来了?”老夫人和儿媳们聊得正起劲,硬生生被打断了,心里不高兴。
不只是今天,自从小六被轰走以后,老夫人就看萧长敦不顺眼了。
萧长敦对老夫人的嫌弃早就浑然不觉了,他自顾自地问道:“你还记得燕王吗?”
“燕王?那个混世魔王?怎么不记得?那年我怀着老三,他一头撞过来,老三差点从我肚子里飞出去,想想就后怕啊,你看老三就是不如另外几个长得好,都是那个混世魔王给害的。”
萧长敦听得真皱眉:“这都是几十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了,人都不在了,你和死人较劲,有意思吗?”
老夫人白他一眼,没好气道:“这陈芝麻烂谷子还不是你翻腾出来的?”
“唉,我是要告诉你,咱们萧家要和燕王联姻了。”萧长敦叹了口气,顺手端起炕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
“你给我放下,那是我的茶,你不是不爱喝雨前吗?”老夫人嫌弃地抢过自己的茶盏,搁到萧长敦伸手拿不到的地方,忽然怔了怔,问道,“你刚刚说什么?咱们和谁联姻?”
“燕王,我们萧家要和燕王联姻了。”萧长敦说道。
老夫人一脸错愕,问道:“正在和杨勤打仗的那个小孩子?这是皇帝指婚吗?他是糊涂了吧,咱家哪有孙女啊!不对不对,你让我想想,燕王府还有两个小郡主......那不是更小吗?”
萧长敦给气乐了,道:“你倒是还记得燕王有两个小女儿。”
“怎么不记得,前几年燕北郡王成亲的时候,就是娶杨勤女儿的时候,你不是说过,他把两个妹子送到西安了吗?咦,我差一点就忘了,杨勤和燕北郡王是翁婿啊,那现在不就成了女婿打岳父了?有意思,真有意思,可惜离得远,不能亲眼看看杨勤给气成什么样了,哈哈哈!”老夫人越说越高兴,连带着看萧长敦也顺眼了几分。
萧长敦满头黑线,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说这些有的没的,这些后宅的女人,整日是太闲了。
嗯,闲到把他的国公府全都搬空了。
“不是那两位小郡主,我说的是燕北郡王的孪生姐姐,过了年就十六岁了,谈婚论嫁的年纪。”萧长敦耐心地解释。
老夫人瞪大了眼睛:“燕北郡王还有个姐姐,孪生的,龙凤胎,我怎么没有听说过,不过也有可能,毕竟那是在燕北,离得太远,这些年燕王府被杨勤压制得名存实亡,咦,要和我们家联姻的就是燕北郡王的姐姐,她看上谁了?小六?难怪你把小六送去燕北了,你是把我儿子送去给人当上门女婿了!”
萧长敦很是无奈:“人家看不上你家小六,我说的是小七,要给燕北郡王当姐夫的是小七!”
没想到老夫人顿时来了脾气,她冷哼道:“你这究竟是什么居心,明明知道小七有了中意的姑娘,还要用小七来交好燕北郡王,你不是忠心你的小皇帝吗?你不怕二叔从坟墓里爬出来,半夜三更来找你打架啊。”
萧长敦觉得今天他就不该回来,他原本是想找个贴心的人说说体己话,这可倒好,白白吃了一顿排头,他招谁惹谁了,他也是刚刚知道。
其实自从做了祖母,老夫人的脾气温和多了,但是这两年却又有烈火重燃之势,尤其是对萧长敦。
“你可记得我和你说起过的那位沈彤沈姑娘?”萧长敦问道。
沈彤来过国公府,但是老夫人没有见过她,只是知道萧家的小七看上人家了。
老夫人当然记得这位从未谋面的沈姑娘,她怔了怔,脑子里灵光闪现,忽然问道:“你别告诉我,沈姑娘就是燕北郡王的亲姐姐吧?”
萧长敦颔首,无可奈何:“当初我们还担心小七会被秦王相中做了宜宁郡主的仪宾,没想到最终还是避不开一个周字。”
老夫人已经从最初的错愕转变成好奇,她亲手给萧长敦满上一杯茶,双手捧给他,和言悦色地说道:“你快点给我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燕王的女儿为何会去了西北,还和咱家小七认识了?”
萧长敦道:“具体如何我也不知道,我只是知道她和燕北郡王是孪生姐弟,幼年时被燕王的仇人偷走,送到沈家太太手里做了养女,后来辗转去了西北,和小七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前几年燕北郡王大婚,秦王三公子周铮去燕北道贺,恐怕就是那个时候,沈姑娘和燕北郡王姐弟相认的,唉,难怪从那以后,燕北郡王就说要去剿匪从此下落不明,也难怪小六跑去安昌侯府找了李永基,这个小六也是,我白养他了,一句实话也不说,下次见到他,看我不把他打个半死!”
“嗯,该打,这么大的事他也不说实话,咦,你打小六做甚?”话音方落,老夫人皱起了眉头,上上下下打量着萧长敦,问道,“你是不是还有事情瞒着我?你给我说实话,燕王的儿女怎么就和沈家太太连到一起了?你别告诉我这是巧合。”
第六一零章 孤独
关于杨兰舒的事,萧长敦并没有想要瞒着家里人,只是前几天,他被崇文帝刺激到了,不想提起这些事而已。
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了,他见了芳菲,也从芳菲口中得知了沈彤的身世。
“把老大、老二和老三都叫过来吧,老四和老五就不用叫了,那两个的定力还不够。”萧长敦对老夫人说道。
半个时辰后,老夫人和萧家三位爷全都知道了那份遗诏的事。
萧长敦叹了口气,道:“自从去年陛下还朝至今,后宫的娘娘们只有一位得过圣宠,就是焦胜奇的那位侄女焦美人,她如何能得圣宠,想必你们也能猜到了,可也只有一次而已。”
一室沉默,还能是什么原因,当然是因为焦胜奇手握重兵却又没有跟随韩广严华谋反了。
萧老三是个实心眼的,他问道:“莫非外面的传言都是真的?”
世子萧祎无奈地看了三弟一眼,真是奇怪,难道还有人认为那些传言都是假的?
当初,崇文帝被红娘子带回京城,还是萧祎亲自去谈判的,从那以后,他对崇文帝就没有好感了,只是君还是君,臣还是臣,父亲还是父亲,他这个做儿子的也还是儿子。
萧老三九岁就被父亲送到了真定五大营,十八岁要成亲时才回到京城,军营里长大的孩子,身上没有沾染勋贵子弟的纨绔之气,反倒是添了几分军汉的匪气。
他一看大哥的眼神就明白了,道:“一个二十来岁的男人,守着几十个千娇百媚的媳妇,难怪这么多年一个孩子也没有,难怪杨家敢给他弄个便宜儿子来。我若是太皇太后,也不让他亲政。”
萧长敦瞪他一眼,道:“放肆!”
萧老三不说话了,他怎么忘了,当着自家老爹,就不能说皇帝不好,皇帝哪里都是好的,好的不能再好,千古一帝!
萧长敦见萧老三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萧家男人长得都好,唯独这个老三,长成黑大个也就罢了,偏偏五官也不如兄弟们精致,若说他是小六和小七的哥,铁定是没人相信的。
莫非真是让燕王给撞的?
萧长敦清清嗓子,说道:“彤姑娘把杨娘子送到我们府上,这倒也罢了,现在我们也知道她竟是燕王的女儿,这件事你们几个都是如何看的?”
这其实是萧长敦尚未想明白的事,沈彤为何会把杨兰舒送来他这里呢?
以前他以为这是沈彤对他的答谢,即使不是答谢,也是看在萧韧的面子上,才会让他知道这件事。
可现在的情况不同了,沈彤是燕北郡王的姐姐啊,燕北郡王以弱抗强,拼着身家性命去打杨勤,分明就是向秦王示好,那么沈彤把杨兰舒交给秦王,不是对燕北郡王更加有利吗?
萧长敦的眉头锁得愈发紧了,耳畔传来老夫人的冷哼声。
萧长敦看向老夫人,问道:“如何?”
老夫人道:“这有何不明白的,人家姑娘是不想还没嫁过来,萧家就满门抄斩了。”
萧长敦对于满门抄斩四个字很是不喜,可是当着三个儿子,他又不能训斥老夫人,只好沉着脸,听老夫人继续说下去。
“当务之急,你是要让龙虎卫搜寻沈太太的下落,赶在秦王打进京城之前拿到那份遗诏。”
“秦王想反早就反了,为何要等到太皇太后死了,他才动手,更为何要等到杨锦程先反,他才打着平乱的名义出兵,还不是不想被世人说他不忠不孝?可即使这样,他打进京城后,难道真的不去坐那张龙椅吗?他想要坐上去,总要名正言顺吧,若是咱们拿到那份遗诏,还有什么名不正言不顺的,无论是朝野上下,还是后世史书,敢说他秦王是抢了侄儿的皇位吗?”
老夫人一口气说完,喝了口水,道:“皇帝虽然还活着,可是也就是活着而已,有了这份遗诏,他离死也就不远了。”
一直没有出声的世子萧祎接口道:“母亲言之有理,难道秦王还真要等到崇文帝寿终正寝再继位吗?以前也不过是想要兵临城下逼他禅位而已,可一旦有了这份遗诏,还用让他禅位吗?直接宰了就是。”
“是啊,皇宫大内守卫森严,太皇太后还是被人杀了,秦王派人杀掉皇帝又有何难?之所以一直没有这样做,就是不想被天下人不耻,一个令天下人不耻的帝王,不但难治天下,更会被后世唾骂千年。”老二萧炜附和道。
萧老三刚刚被父亲斥责过,这时是不敢再插嘴了,只是不住点头,表示赞同。
萧长敦看着自己的妻子和三个儿子,感觉就是在看一群乱臣贼子。
这些话绝不是他们突然有感而发,而是私底下不知道想过多少次,腹诽过多少次了。
说不定,几个人还凑在一起交流过。
老四和老五都不在,那两个素来以大哥萧祎马首是瞻,今天看萧祎的态度,就能知道那两个是怎么想的。
想想那个一心一意要去卖胭脂水粉的小六,还有好不容易才认回来的小七,萧长敦忽然感到很孤独,非常孤独。
“彤姑娘的养母若真是沈家后人,那她会不会知晓下落啊?”老夫人忽发奇想。
萧长敦一怔,这件事倒是没有深想过,可这么一想,十有八、九真有可能。
沈彤那个女孩子,早早地就挑明身份,由沈家亲生女儿变成沈家养女,这当中一定有些什么是外人不知道的。
萧长敦想要现在就去找芳菲问一问,可是他还没有开口,老夫人就道:“让那小丫头过来,我亲自问她。”
芳菲抱着桔子过来了,她在来这里之前,就得过沈彤的吩咐,有些事情没有必要再瞒着了。
虽然自家姑娘没说沈太太的事要不要瞒着,但是一想起沈太太,芳菲就为自家姑娘委屈。
“当然知道啦,沈太太要认欣妩姑娘当女儿,她不待见我家小姐,我家小姐凭什么要给她的亲生儿子当替身当挡箭牌啊,她不厚道。她在哪儿?当然是和欣妩姑娘在一起!”
第六一一章 两件事(一更)
芳菲竹筒倒豆子的,把那些能说出来的事,全都说了。
沈彤带着她,如何从陶家逃脱,如何千辛万苦来京城寻母,又如何去了西安,又如何再次南下,带回沈太太和欣妩。
后来沈彤带着她,又如何从梅胜雪手中救出朗月,沈太太又如何怪罪到沈彤身上,沈彤将欣妩轰走,沈太太最终跟着后晋小朝廷的人走了,而大饼被那些人所伤,几乎死掉,多亏文老爷妙手回春。
这些事情大多都是芳菲亲身经历,她本就伶牙俐齿,说起这些事来声情并茂,听得萧家几个人时而身临其境,时而如履寒冰。
但是关于蓝先生的身世,以及赤蛇之血,芳菲不知道,自是也没有说出来。
但凡是她说的,都是已经不再是秘密的秘密,仅是这些,已令萧长敦面沉似水。
沈太太是被后晋小朝廷的人带走的,真仙教也是后晋的人搞出来的。
老夫人的注意点永远都和萧长敦不同。
她声色俱厉:“沈家那个小儿媳,不就是黄家姑娘吗?当年沈黄两家联姻的时候,我们家还送过贺礼。亏她家还是读圣贤书的。她的儿子就是心肝宝贝,别人家的女儿就是砖头瓦块?猫儿狗儿养得久了还有感情,舍不得被人伤了碰了,何况是自己养了七八年的女儿,说给人就给人,说扔了就扔了,她怎么没和沈家人一起死呢,死了还能全了忠义。”
芳菲点头如啄米:“老夫人说得对呀,我们都不敢把详情告诉云夫人,云夫人若是知道小姐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千山万水也要去找沈太太拼命不可,可小姐说沈太太也养了她八年,从此后就成路人便可,再说,一清道人已经死了,燕王爷也不在了,恩恩怨怨,小姐不会再去追究,”
“唉”,老夫人叹了口气,道,“这孩子能做到这一步也是不容易了,算了算了,你们不告诉云夫人是对的,当娘的受不了这个,受不了。”
老夫人并不知道云夫人就是红娘子,萧长敦却是知晓的,他看一眼长子萧祎,早在太皇太后薨逝之后,萧长敦就叮嘱萧祎把之前的事料理干净,但凡是知道他和红娘子那次交易的人,要么送走,要么封口。
此时听到芳菲再次说起云七,萧长敦心中五味杂陈。老夫人或许认为云七只是一个可怜妇人,可是萧长敦却知道那女人有多么可怕。
也亏沈彤没把实情告诉她,否则以她的追踪能力和狠辣手段,那份遗诏恐怕已经随着沈家妇人永不见天日了。
老夫人反倒是很喜欢芳菲,让人把芳菲和桔子的东西从前院搬过来,在后院里腾了个小院子给她们,叮嘱厨房不能少了桔子的吃食......
萧长敦立刻让萧祎给龙虎卫的邹雪怀写信,让邹雪怀派遣一百名龙虎卫悄悄进京。
这些事情安排完了,萧长敦让人到安昌侯府递了一张帖子,约了李冠中见面。
自从北边传出老安昌侯李永基亲自领兵的消息,李冠中就病倒了。
在朝堂上两拨人还没有争出胜负之前,李冠中的病是不会好的。
萧长敦却知道,他的这张帖子送出去,李冠中是一定会见他的。
见面的地方约在杨柳胡同的那家书坊里,沈彤和萧韧已经走了,书坊就真的只是书坊了。
“安昌侯,你还要装病到几时?”萧长敦没好气地问道。
李冠中笑了笑,反问道:“国公爷,下官以为您老早就知道呢,对了,贵府六公子来我府上时,您一定是知道的,对吧,我就说嘛,这京城里大大小小的事,有几件能瞒得过国公爷的,更不提您家六公子的事儿了。”
老安昌侯李永基好端端在家颐养天年,萧家小六找上门来,好说歹说,让李永基去了燕北。
若说这件事,萧长敦不知道,李冠中打死也不相信。
萧长敦冷冷一笑,道:“老夫膝下六子,小六是出了名的不学无术,和他结交的不是纨绔就是混子,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去谁家府上,难道我还要派个师爷跟着吗?”
李冠中觉得吧,萧长敦不但是老狐狸,而且还是皮厚的老狐狸,你们家才是纨绔才是混子,你们全家都是。
“国公爷,你让下官过来,就是为了这个?下官有病在身......”
“行了,老安昌侯跟了燕北郡王无旨出兵的事,老夫给他抹平,你就不要再装病了,我这里有一件正事。”
李冠中眉毛一挑,正色道:“国公爷,下官真的病了。”
“嗯,把这件事办完,你的病就好了。”
......
李冠中都不知道他是如何从杨柳胡同出来的,萧长敦这条老狐狸,老狐狸。
他回到府里,让心腹去把最近一个月,飞鱼卫在京城各处的探报送过来。
所谓探报,就是飞鱼卫的日报琐事,大到高官家里的红白喜事,小到百姓邻里之间的口角。
李冠中仔细翻看,看了整整三天,终于让他发现了两件事。
一件是大理寺少卿君安舟家里来了一个投亲的书生,那书生姓王,名叫王颂之,渝阳人氏,祖父王庭曾做过翰林,与君安舟有忘年之谊。君安舟的妻子是继室,庶女出身,与君安舟的长女君大小姐不合,为此在京城的贵妇圈里常被垢病。
君安舟把王颂之举荐给京城的两间书院,其中一间录取了,但要明年开春入学,因此这些日子王颂之便是住在君家。
十天前,君太太在家中大闹一场,说是君大小姐与王颂之有私情,这件事闹得君家上上下下全都知道了,君安舟不得不换了一批下人,王颂之也从君家搬了出来,住到一处大杂院里。
探报之上,这样的事情并不少,大户人家但凡是把下人大批买进卖出,那就是为了掩人耳目,李冠中之所以会注意到这件事,是因为王颂之租住的那处大杂院,与曾经的真仙教道场只隔着一条小路。
第二件事,是燕北矿业提举司的提举陈平妻子让人去典当嫁妆的事。
第六一二章 小柴回来了(二更)
燕北矿业提举司,提举是陈平,同提举是孙国平,总矿监是太监王福,另外,与他们同去燕北的,还有新科状元乔一诺。
陈平和孙国平都是小康出身,虽然比起寒门出身的要强一些,但是到了他们这个位子,上上下下都要用银子,那一点家底自是不够用,可是陈平毕竟是做了提举的,这是要多大的开销,要让妻子典当嫁妆啊。
探报里有陈太太典当的物品清单,一支赤金簪子,一支银簪子,一副成色中等的玉镯,还有一床五斤的蚕丝被。
李冠中抄了清单,让人去后宅拿给侯夫人看看。过没多时,侯夫人就让丫鬟送来口信,侯夫人说:这点儿东西平素里也就是赏人用的。
李冠中皱眉,陈平家里这是穷什么样了,要拿这些东西去典当?
陈平是外放到燕北了。
燕北,那是杨勤的地盘。
原本,燕北大大小小的矿山,杨勤都有染指,但是现在,朝廷设了提举司,杨勤想要插手就难了。
这陈平,该不会是在燕北出事了吧?
李冠中立刻叫人过来,详查书生王颂之和陈平家里的事,他又派了心腹带着人悄悄去了燕北。
其实这几年,李冠中没少往燕北派人,但是那些人都是派去保护李老爷子的,而且他也没有动用飞鱼卫,可是这一次,他派的却是飞鱼卫。
飞鱼卫与普通侍卫的区别,那就是飞鱼卫更擅长刺探消息和追踪。
没有人知道,就在这个深秋,龙虎卫和飞鱼卫在私底下开始了调兵遣将。
萧长敦并不知道,他那个不争气的小儿子,此时此刻并不在燕北,他到了西安。
宜宽和宜容两位小郡主看到他时,还以为他是哥哥派来的,开心极了。
“二哥说他射了一头狍子,是真的吗?”
“我学会做鞋子了,你回去时帮我带给二哥吧。”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说话声,宜容欢喜地喊道:“宜宁姐姐,二哥派来的人到了!”
小柴吓了一跳,正想往桌子下面钻,帘子一挑,宜宁郡主走了进来。
她一眼就看到猫着腰的小柴,大步上前,一把拽住他,说道:“咦,你不是百卉堂的小柴吗?彤彤呢,她没和你一起回来吗?”
沈彤曾经委托宜宁郡主代主照看百卉堂,宜宁郡主去过百卉堂无数次,当然认识小柴。
在百卉堂,你可以不知道东家是谁,可一定要认识小柴。
小柴压根儿就不知道沈彤在哪里。
沈彤是从燕北偷跑出去的,直到过了很久,小柴才知道沈彤没在山寨里,她到哪里去了,除了燕北郡王没人知晓。
小柴苦着脸,对宜宁郡主道:“我没和沈姑娘在一起啊。”
宜宁郡主扫了一眼,看到屋里堆成山的东西,又想起刚刚听宜容说的那句话,心下立刻了然。
“宜宁姐姐,怎么了?”看到宜宁郡王抓住了哥哥派来的人,宜宽和宜容不明就里,两张小脸都有些不安。
宜宁郡主不想吓着两个小妹妹,笑着说道:“我认识他,好久没见了,没想到在这儿遇到了。”
两位小郡主松了口气,宜容笑道:“二哥也给姐姐带来了东西,姐姐你来看看。”
宜宽则用藏在身后的手,冲着小柴摆了摆,示意他出去。
小柴多机灵啊,踮着脚尖缩着脖子退出去了。
待到宜宁郡主再想起他来,早就找不到人了。
可这事没有完,两天之后,宜宁郡主在慈安庄见到了韩无忌。
韩无忌是燕北郡王派来抓小柴的,他听说小柴回了百卉堂,也就先不急了,他到慈安庄看望云不花和小妹。
宜宁郡主先是见到小柴,今天又见到韩无忌,她不起疑才怪。
“韩无忌?你是和小柴一起回来的?”
韩无忌和小柴不同,他没有说谎话面不改色的本事,三言两语就被宜宁郡主问出来了,原来小柴根本就不是燕北郡王派来的,他是藏在人家车子里来的西安。
宜宁郡主很生气。
她虽然远在西安,可是也已经知道燕北郡王拦截杨勤的事了。
在她的印像里,燕北郡王和两位小郡主一样,都是小可怜。
万一出现在宜宽和宜容面前的,不是小柴,而是杨勤派来的刺客呢?
宜宁郡主不寒而栗。
父亲和三哥全都不在西安,萧韧也不在,宜宁郡主也不用找人报备,她直接杀到了百卉堂。
自从小柴离开西安,百卉堂的生意一落千丈,阿治看到小柴,还以为是沈彤让他回来的,尽管小柴对沈彤的事情一问三不知,可是阿治没有怀疑,沈彤的事,小柴不知道是正常的。
小柴最大的优点,就是看到铺子里有客人,他绝不会闲着,立刻投入到卖货工作中去。
宜宁郡主到的时候,百卉堂里里外外都是人,有闻讯来的小娘子,也有来凑热闹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家铺子的东西不要钱了。
宜宁郡主看到抱着大大小小盒子出来的大姑娘小媳妇,差点哭出来。
沈彤是把百卉堂托付给她了,可是她却没把百卉堂的生意照顾好,那些名门闺秀们看在她的面子上,隔三差五打发丫鬟来买上几件,可是却也不能像现在这样,一堆堆的买啊,何况那些人也不像是大户人家的,很多都是小家碧玉。
于是,宜宁郡主就没有忍心冲进去,让人把小柴抓走。
宜宁郡主回到王府,和丁侧妃说起这件事,丁侧妃道:“小柴?就是百卉堂的那个伙计?我还以为他被别家铺子挖走了,没想到这人还挺有良心,离开这么久,还是回到百卉堂了,所以说,无论贵贱贫富,懂得知恩图报的人,都不会是坏人,你不要对人家喊打喊杀的。”
宜宁郡主叹了口气,道:“还不是父王来信,叮嘱我要好好照顾宜宽和宜容吗?我就是担心有人打着燕北郡王的旗号对她们不利。”
“你这是关心则乱”,丁侧妃拍拍宜宁郡主的手,问道,“你没有把燕北郡王正在打仗的事告诉她们吧?”
“当然没有,她们还小呢,不行,韩无忌也回来了,还有那个小柴,他们都是从燕北来的,我明天还是要去找小柴,不让他到宜宽宜容面前胡说八道。”
第六一三章 赎身(三更)
第二天,宜宁郡主在铺子打烊之后来到百卉堂,这样不会影响到铺子的生意。
她记得百卉堂的伙计们都住在铺子里。
小柴是外乡人,当然也是住在铺子里。
可是她猜错了,小柴不在。
“小柴在西安有两位债主,那债主担心他跑了,所以让小柴住到他们家里,便于看管。”
伙计说完,忽然觉得不太对劲,小柴这一去这么久,那债主没有打死他?
“他的债主是哪一位?”宜宁郡主身边的大丫鬟问道。
“黑记!”提起黑记,西安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
小柴没有想到,宜宁郡主会派人来到白家抓他。
白老爷面沉似水,问道:“六少,你怎么招惹到秦王府了?”
嗯,白老爷半年前回来,并不知道小柴是从燕北偷跑出来的。
小柴也不明白,要抓也应该是燕北郡王派人抓他,怎么就变成宜宁郡主了?
“没事没事,可能是找我问问彤姑娘的事。”小柴说道。
白老爷倒是也不担心,无论如何,不柴也是七少的哥哥......
秦王和周铮都不在,宜宁郡主胆子也大了,她在王府见的小柴。
“你给我说实话,是谁教你这么做的?还有,你怎么会在燕北?彤彤呢?是不是也在燕北,你出来的时候,燕北打仗了吗?”宜宁郡主连珠炮似的问道。
小柴一副生不如死的表情。
“我流落在外,恰好遇到燕北郡王,他慧眼识珠,看我是个人才,把我带到燕北。初到燕北时也挺好的,白雪皑皑银蛇狂舞,可是那雪虽美,可是看久了眼睛会盲的,我想念西安,我想念铺子,恰好燕北郡王派人给两位小郡主送东西,我就偷偷跟着一起回来了。”
宜宁郡主看着他,半信半疑。
“你恰好遇到了燕北郡王,你在哪里遇到他的?”
“京......是在燕北城。”小柴差一点就说出在京城遇到燕北郡王,好在他反应快,否则让人知道燕北郡王去过京城,沈彤饶不了他,还有燕北郡王的娘,也饶不了他。
“你去了燕北城?你怎么会去燕北城的?”宜宁郡主追问。
说谎就是这样,说了一个谎话,就要用一个又一个谎话来圆谎。
小柴一手捂脸,羞愤交加:“我......我是被人牙子卖到燕北的......拐卖,拐卖啊!燕北郡王用二两银子把我买下来,我才没有受辱......”
“啊?难怪你不在西安了,原来你是被人拐走了?天呐,西安还有拍花的,本郡主会让人去查的,拍花的最可恨。”
宜宁郡主很小的时候,有一次偷跑出王府,虽然在王府门口就被找回来了,可是乳母吓坏了,告诉她外面有拍花的,拐走的小孩都被卖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长大后她创建慈安庄,慈安庄的孩子都是孤儿,他们也说起过拍花的,还有就是沈彤身边的芳菲,还没记事时就被人拐走卖给了人牙子,直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家乡何处。
宜宁郡主是金枝玉叶,她没有见过拍花的,也没有见过人牙子,她更加不知道,像小柴这样的大小伙子,拍花的是不会光顾的。
小柴都没有想到,他不但毫发未伤,宜宁郡主还赏了他十两银子,担心他再被拍花的拐走,宜宁郡主还派了王府侍卫护送他回来。
小柴感慨万千。
想当初,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自己卖到小倌堂子,可是也没能骗过沈彤他们,大饼花了一两银子把他赎出来,沈彤又用二两银子把他买过去......
对,他说的是真的,他真的是被燕北郡王......他姐用二两银子买下的。
换作是宜宁郡主,一定不会那样对待他。
小柴抹了一把眼泪,他决定抱紧宜宁郡主这条大腿,赖在西安不走了。
“侍卫大哥,劳烦转告郡主,她对小柴的大恩大德,小柴只能来世再报了。”
侍卫不解,问道:“你怎么了?”
“小柴是偷跑回来的,小柴还是要走的,这一去,冰天雪地,血流成河,小柴怕是回不来了。”
说完,小柴哭着跑开了。
侍卫回去如实禀报,宜宁郡主一听就怒了,燕北郡王那孩子也真是的,不就是二两银子吗?至于吗?非要把人抓回去,韩无忌也是,还要帮着燕北郡王来抓人。
于是她让人到慈安庄去问,来给两位小郡主送东西的人还没走,宜宁郡主让人给了那人二十两银子,让他们回去后转告燕北郡王,她给小柴赎身,让燕北郡王看在她这个堂姐的面子上,把小柴的卖身契一把火烧了。
她又让人把这件事转告了韩无忌,韩无忌一听就傻了,怎么会这样?为什么?
阿治得知后也是无可奈何,对韩无忌道:“算了,你就先留在西安吧,你是跟着沈姑娘的,现在既然不知道她在哪里,那就等消息吧。”
最高兴的当然是小柴,他找白老爷要了二十两银子,亲自去秦王府还钱,宜宁郡主的嬷嬷出来见他,说这点小钱郡主不会收的,让他拿去还债,对,郡主知道他欠了黑记一笔钱。
从秦王府出来,小柴对阿大和阿小道:“西北的百姓们都说宜宁郡主是观音菩萨派来行善积德,救苦救难的,以前我还不相信,现在我信了,以后初一十五你们记得提醒我。”
阿小忙问:“提醒六少到法音寺拜菩萨吗?”
“不,初一十五我要拜宜宁郡主,宜宁郡主就是菩萨,记着啊,初一十五去买香烛纸钱,少爷我要拜郡主!”
心情太好,小柴手舞足蹈,他终于自由了,他终于回到西安了,他又可以做一名快乐的小伙计了。
小柴欢呼着跑进阳光里......
阿小看看阿大,阿大又看看阿小,两个人一脸懵逼。
“六少说要买香烛纸钱,这好像不是拜菩萨用的吧。”
“本来也不是拜菩萨啊,六少都说了是拜宜宁郡主,他说买香烛纸钱,你就去买好了,反正到了初一十五,他能不能想起来还不一定呢。”
阿小点点头:“也是,六少在少林寺待了半年,也没拜过几次菩萨,何况还是拜宜宁郡主呢,到时早就忘了。”
第六一四章 萝卜
没过几日便是十五。
下午,小柴向阿治告假一个时辰,提前收工。
阿大和阿小初回西安,一时找不到活计,恰好山货铺子缺人手,小柴求了王双喜,阿大阿小就过去当伙计。山货铺子和百卉堂在一条街上,主仆三人一起出来,一起回家,比以前更方便。
小柴在路边等了一会儿,阿大和阿小就跑过来了,阿小手里提了一只篮子,蓝底白花的粗布下面,是满满一篮的香烛纸钱。
“六少,咱们到哪里去拜拜啊,这会儿去慈安庄也来不及啊。”
宜宁郡主住在秦王府,秦王府的守卫肯定不会让他们进去。
小柴眼睛一亮,道:“我知道有一个地方,就去那里了。”
阿大和阿小不明所已,但是,六少永远是对的!
小柴带着阿大和阿小,不多一会儿便到了秦王府后面的一条小街,这里叫王府后巷,住在这里的,都是秦王府的下人。
“咦,六少,您连这地方都来过啊。”
虽说王府后巷没有守门的,想来就想,可是谁没事会来这里啊。
小柴冷哼,没有说话。
他是不会告诉阿大和阿小,因为那时他还不知道萧韧在清水街的宅子,以为萧韧就住在王府里,所以他来这里踩过点......
“可是六少,咱们来这里干嘛,宜宁郡主也不会来这里啊。”
“你们就别管了,跟着我走吧。”
很快,阿大和阿小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就在这条巷子里,有一座尺宽的土地神龛。
“就是这里,烧吧!”
阿大和阿小怔了怔,小心翼翼地问道:“七少,这是土地公啊,不是宜宁郡主。”
小柴拧眉,像看傻子似的看着他们二人:“宜宁郡主住在哪儿?”
阿大指指前面露出的一角飞檐:“那儿。”
“对啊,咱们在这里拜拜,不是正对着王府吗?和在宜宁郡主面前拜拜,是一样的,快,跟着少爷我一起拜。”
主仆三人跪地拜了,点上蜡烛,开始烧纸钱。
这时,一个妇人刚巧从这里路过,看到他们,先是怔愣一下,接着便指着他们破口大骂:“哪里来的瓜皮,给土地公烧纸钱,脑袋被屁熏来,打死你个锤子!”
没等三个人反应过来,那妇人抡起手里提的菜篮子就朝他们扔过来,菜篮子里装了七八根白萝卜,如同七八块石头似的,朝着他们扑面而来。
小柴是在少林寺学过武的,虽然没有出师,可是也是练家子。
他二话不说,抱着脑袋撒丫子就跑。
阿大和阿小护主心切......也跟着一起跑。
他们跑出巷子,身后还能听到那妇人的谩骂声。
“这娘们儿为何要骂我们?”小柴揉揉被萝卜砸到的脑袋,一脸懵逼。
“六少别和这些粗人一般见识。”阿大劝道。
“六少,您的脑门青了,小的给您揉揉。”阿小说道。
“不用不用,真是扫兴,走吧,回去!”小柴的好心情全都没了,任谁遇上这种事会高兴呢,太扫兴了。
三个人忿忿不平地向前走,阿大眼尖,指着前面的一驾马车说道:“看,那是宜宁郡主的马车!”
小柴看了看,只觉那马车乌黑乌黑的,没有什么特别,不像女子用的。
“你怎么知道那是宜宁郡主的马车?”小柴问道。
“这个......西安人都认识吧。”阿大挠挠头,他好像不应该这样说,六少不认识的,他也不能认识。
这时,那驾马车忽然停下了,车帘撩起,一个丫鬟探出身来,朝着小柴三人的方向看了一眼,就对跟车婆子说了几句,那婆子便小跑着过来,跑到小柴三人面前,眉开眼笑地说道:“是柴少爷吧,郡主请你过去。”
“请我?你没认错?”小柴指指自己的鼻子。
没白拜啊,刚刚拜了一次,就把宜宁郡主拜过来了。
跟车婆子噗哧一笑:“你不是百卉堂卖胭脂水粉的柴小哥吗?西安城里谁不认识你,怎会认错?”
小柴郑重颔首,抿抿鬓角,又撩撩刚刚被萝卜打得散落下来的几缕发丝:“好眼力,本公子正是百卉堂的,前面带路。”
阿大和阿小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瞧瞧,这就叫身份,六少在京城有身份,来了西安一样有身份。
小柴跟着婆子来到马车前,婆子对丫鬟道:“姑娘,柴少爷来了。”
那丫鬟便冲着马车里面说道:“郡主,柴少爷来了。”
车帘再次掀开,宜宁郡主端坐在马车里,小柴施礼,道:“小柴给郡主请安,郡主富贵吉祥,长命百岁。”
噗哧一声,宜宁郡主没有忍住,被他逗笑了。
“我可记住了,我若是活不到一百岁,就找你算帐。”
“好啊,但愿那时你还能找到我。”后面一句话,小柴是在心里说的。
“我叫你过来,是要告诉你,明天上午高家和刘家的几位小姐去百卉堂,高家和刘家你知道吧,都是西北道上数得着的大商贾,这两家的小姐难道来西安,你可要使出浑身解数,让她们尽兴而归。”
原来是给铺子介绍生意了,高家和刘家,这两家虽然不是西安的,可是小柴也听说过,全都是开矿的,穷的只剩下钱了。
“小柴替百卉堂谢谢郡主,郡主青春永驻,大福大贵。”
宜宁郡主又被他逗笑了,打趣道:“我若是不能青春永驻,就把你抓来掌嘴。”
小柴摸摸自己的脸蛋,忙道:“小柴不敢胡说,郡主是菩萨转世,长生不老。”
宜宁郡主哈哈大笑,忽然,她秀眉微蹙,问道:“你的头怎么青了一块?”
小柴没有隐瞒,道:“多亏郡主,小柴才能留在百卉堂当伙计,所以小柴感念郡主大恩,刚刚跪地祷告,祈求上苍保佑郡主,没想到一泼妇路过,拿着萝卜砸了我的头......”
这番话若是别人听来,一定不信,可是宜宁郡主却是信了几分。
自从榆林一战之后,宜宁郡主就成了西北百姓们口中的活菩萨,榆林有她的生祠,她的塑像前,常年供奉着鲜花和瓜果。
当然,没有人会像小柴那样,给她烧香烛纸钱的......
第六一五章 赏赐
宜宁郡主使个眼色,跟车婆子立刻跑进了王府后巷。
宜宁郡主看向小柴的目光,比方才更加亲切,侧妃说得没错,小柴果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举手之劳,你不用感恩戴德。”宜宁郡主说道。
“不不,郡主大恩大德,小柴没齿难忘。”小柴热泪盈眶,都是女子,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想想云七,想想沈彤,再看看面前的宜宁郡主,小柴在宜宁郡主头顶看到了一道金色光环。
宜宁郡主温声说道:“前方打仗,又会有很多孩子失去依靠,我在西安新建了一所善堂,过几天就要正式开业了,到时你来帮忙干活吧。”
“好啊,我一定来,一定来!”小柴高兴地说道。
宜宁郡主微微颔首,旁边的丫鬟掏出三个封红递给小柴:“郡主赏给你们的,拿去买点化淤的药膏子抹抹。”
小柴和阿大阿小连忙谢过,目送着宜宁郡主的马车向王府的方向而去。
“六少,快看看郡主赏了多少银子。”阿小凑过来说道,他和阿大的那份,也在六少手里呢。
小柴瞪了他们一眼,毫不犹豫地把三个封红全部塞进自己怀里,宜宁郡主赏的,怎能给他们?那不是浪费吗?
宜宁郡主进了府,早有婆子赶了青轴小车过来。
她刚刚坐上青轴小车,先前的跟车婆子就回来了。
婆子凑到丫鬟耳边低语几句,丫鬟惊异地张了张嘴。
回到后宅,宜宁郡主换了家常衣裳,坐到炕桌前喝茶,见那丫鬟一副欲言又止的那子,便问道:“怎么了?小柴挨打的事,查清楚了吗?”
丫鬟只好说道:“查清楚了,打他们的是查二媳妇,婆子找了查二媳妇询问,那媳妇说看到小柴他们三个在土地公面前烧纸钱,一时气愤,就用萝卜砸了他们。”
“烧纸钱?土地公?”宜宁郡主一头雾水,问道,“给土地公烧纸钱,为何要挨打?”
丫鬟连忙解释:“拜祭土地公要用金纸,而不是纸钱,纸钱是烧给死人的。”
丫鬟觉得自己的耳朵挺好使的,她莫非是听错了?她明明听到小柴说,他在那条巷子里拜的是郡主啊,怎么又变成土地公了?
“原来这样啊,我都没有留意过,你们也没有告诉过我,想来小柴也不知道,这怪不得他,难得他这一片心意了,买纸钱一定花了不少银子,他当小伙计没有几个工钱,又让侧妃说对了,这人还真实诚。”
宜宁郡主想了想,道:“赏些药膏、点心,再赏给他二十两银子吧,对了,看看针织房里有现成的衣裳鞋袜,也赏几套,若是没有,就到成衣铺子里买吧。”
丫鬟应声出去,小柴带着阿大阿小在街上逛了一会,他心情很好,直到该吃晚饭了,才回到白家大宅,还没坐稳,秦王府的赏赐就到了。
来的是位内侍,零零碎碎赏了一堆东西。
白老爷和文老爷闻讯赶回来时,就看到小柴正围着那一堆东西,摸摸这个,再摸摸那个,爱不释手。
文老爷看看那些东西,撇撇嘴,不过都是些打赏给下人的东西而已,就连那几身衣裳鞋袜,虽然料子不差,可也就是成衣铺子里随处能买到的,更别提那区区二十两银子了,只要国公爷开口,别说是二十两,二千两,二万两,他和白老爷也能拿给六少。
六少眉开眼笑,一张脸上只看到嘴巴和满口白牙了。
文老爷摇摇头,白老爷也摇摇头。
俗话说,富养女儿穷养儿,这话没错,可是国公爷也太过份了一些,把六少养得也太穷了吧。
“阿大,阿小,快把这些东西拿下去,侍候六少用膳。”
白老爷话音刚落,小柴就大喝一声:“这些都是给我的,谁也不许碰,我的,都是我的!”
然后,他一样一样的,小心翼翼,珍而重之,全部搬进了他自己睡觉的屋子......
“宜宁郡主这么好的人,竟然和小七那混蛋是青梅竹马,唉,太可惜了,小七那混蛋,就该和沈彤一起长大,天天被沈彤揍个半死。”
......
远在山海关的萧韧,莫名其妙地连打了几个喷嚏。
“小七,你没事吧?”沈彤关心地问道。
越往北走,天气越冷,他们是从京城过来的,过冬的衣裳都是在路上草草置办的,鞑子卫的人自幼长在燕北,对寒冷习以为常,沈彤却担心萧韧,他从小到大,一到冬天,就有咳嗽的毛病。
“没事,也不知道是哪个不要命的,背后骂我了。”萧韧说着,又打了一个喷嚏。
沈彤哈哈大笑,道:“天色不早了,我们找个地方投宿吧。”
“嗯。”萧韧勒住缰绳,向四下看了看,虽然还没有出关,可是已能感受到关外的寒冷,雪天就要来了。
这时,前面传来一声呼哨,声音不大,似乎离得很远,接着连续又响了三声。
小栗子道:“三长一短,是咱们的讯号。”
萧韧点点头,小栗子把食指和拇指含在嘴里,也发出了讯号。
远在山海关的萧韧,莫名其妙地连打了几个喷嚏。
“小七,你没事吧?”沈彤关心地问道。
越往北走,天气越冷,他们是从京城过来的,过冬的衣裳都是在路上草草置办的,鞑子卫的人自幼长在燕北,对寒冷习以为常,沈彤却担心萧韧,他从小到大,一到冬天,就有咳嗽的毛病。
“没事,也不知道是哪个不要命的,背后骂我了。”萧韧说着,又打了一个喷嚏。
沈彤哈哈大笑,道:“天色不早了,我们找个地方投宿吧。”
“嗯。”萧韧勒住缰绳,向四下看了看,虽然还没有出关,可是已能感受到关外的寒冷,雪天就要来了。
这时,前面传来一声呼哨,声音不大,似乎离得很远,接着连续又响了三声。
小栗子道:“三长一短,是咱们的讯号。”
萧韧点点头,小栗子把食指和拇指含在嘴里,也发出了讯号。食指和拇指含在嘴里,也发出了讯号。
第六一六章 出征有姓名
五天前,北路军大将军刘博彦率领三万大军进入燕北,算起来这个时候已经与杨勤交上手了。
身为左先锋的蒋修杰,是留在这里接应萧韧的,除了他以外,还有一万军队和一道秦王密令。
命萧韧为北路军副统领,率军从东道出关,攻打杨勤。
萧韧眉头微动,道:“取舆图来!”
舆图展开,一目了然。
沈彤轻声道:“若是杨勤不敌,他就只有一条路可走。”
鞑剌!
一面是李永基和刘博彦,一面是燕北郡王,再加上萧韧,燕北崇山峻岭颇多,又有江海,三方围堵,杨勤一旦不敌,就只有取道逃往鞑剌。
杨勤与鞑剌交战多年,鞑剌王岂会放过他。
萧韧的手指在舆图上移动,他对沈彤道:“阿钰在这里,现在他的兵力最弱,若是此时鞑剌从这里出兵,阿钰便腹背受敌。”
他的话音方落,沈彤道:“我带鞑子卫过去帮他。”
“鞑子卫只有区区几百人,又已多年没有上过战场,不行,让蒋修杰带兵过去。”萧韧说道。
和萧韧一样,萧修杰从很小的时候就听说过鞑子卫,现在从沈彤和萧韧的口中再次听到这个名字,他的眼睛一亮,问道:“鞑子卫?在哪里?”
话一出口,蒋修杰就想起跟着萧韧一起来的那几百人。
那些是鞑子卫?不会吧。
沈彤和萧韧似乎没有听到他的提问,没有人回答他,沈彤说道:“就是因为鞑子卫人少,才能神不知鬼不觉避开杨勤的耳目,穿过封锁与阿钰汇合,再说,鞑子卫必须由我来指挥,别人不行。”
说到最后四个字时,沈彤看向了蒋修杰。
蒋修杰明白了,这个“别人”指的是他。
“为什么我不行?”蒋修杰不服。
萧韧拍拍他的肩膀,说道:“要不你试试?”
“试就试!”蒋修杰说完就昂首挺胸走了出去。
鞑子卫啊,那是鞑子卫!
还真是鞑子卫,传说中的鞑子卫!
看着蒋修杰走出营帐,萧韧唇边的淡笑渐渐消失,他转过身来,对沈彤说道:“我不放心。”
“我多带几枚你给我的焰火,如果有危险,我放出焰火让你来救我。”沈彤笑嘻嘻地说道。
萧韧却笑不出来,燕北之大,又岂是瞬间就能赶到的,何况,关卡重重,他又不是天兵天将。
但是萧韧知道,沈彤心念已决,何况,正如沈彤所言,鞑子卫只会听她的指挥。
蒋修杰很快就证实了这件事。
他走出大帐,天色已黑,营地上燃起篝火,几只肥羊架在火上,油脂混合着酒香,扑鼻而来。
白日里见到的那些鞑子卫们,围坐在篝火旁,大块吃肉大碗喝酒,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蒋修杰走到他们中间,大声说道:“在下蒋修杰,祖父蒋......”
他的声音被淹没在说笑声中,连他自己都几乎听不到了。
“在下在西北上过战场,杀敌无数!”他使出全身力气吼道。
人群中一个女人尖声说道:“小子,你嚷嚷啥啊,这么多肉都堵不上你的嘴。”
“哈哈哈!”众人大笑。
蒋修杰脸上一红,高声说道:“蒋某是北路军左先锋,你们编入我的麾下......”
“滚滚滚,你算老几,滚!”
“毛都没长全呢,一边玩去!”
“什么左先锋右先锋,老子是燕北军,燕北军!”
......
蒋修杰灰头土脸地进了大帐,萧韧冷着脸,道:“回来了?”
蒋修杰没好气地说道:“这些鞑子,太过份了,无法无天,他们真是鞑子卫吗?会不会搞错了?”
萧韧没理他,对沈彤道:“不能更改了吗?”
沈彤摇摇头:“这次之后,我听你的。”
萧韧在心里叹了口气,彤彤只说是这次之后听他的,却没有说是哪件事听他的,或许是不知是吃饺子还是吃包子的时候,她听他的吧。
他握住沈彤的手,道:“说话算数,不许耍赖。”
“嗯,说话算数。”沈彤笑道。
蒋修杰看着这两个人,一脸的生不如死。
沈彤对萧韧说道:“陪我出去吧。”
“好。”萧韧说道。
两人手牵着手,向着营帐外面走去。
蒋修杰不明就里,连忙说道:“你们去哪儿?带上我!”
营帐外夜空皓月,沈彤挣脱开萧韧的手,阔步走到鞑子卫中间,她高声说道:“燕北危难,诸卫随我赴险,可行否?”
“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
月光盈盈,火光熊熊,少女黑发素颜,身姿如松,她的下巴微微扬起,如星的双眸峥嵘毕现。
“取纸笔!”沈彤高声喝道。
小栗子飞奔着进了大帐,很快便取了笔墨纸砚出来。
有人搬来大石,纸张在大石上铺开,小栗子正要研墨,萧韧走过来,道:“让我来。”
小栗子退到一旁,萧韧研墨,沈彤执笔。
“众将士,报上名来!”
随着少女一声娇喝,此起彼伏的声音响彻在夜空之下。
“燕北军十六营脱尔赤!”
“燕北军十五营布赫!”
“燕北军十六营巴布!”
......
所谓的鞑子卫,只是俗称,他们的编制是燕北军十五营十六营和十七营。
白纸黑字,这是他们的名,是他们的来历。
这曾经令他们引以为豪,也曾经让他们心灰意冷。
十几年来,他们从未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他们的名字重又被提起,每一道笔划都如一柄利刃,铁钩银划,力透纸背。
这一切似曾相识,不同的是,那个人已经不在了,现在写下他们名字的,是他的女儿。
名字写好,共计三百八十二人!
曾经不可一势的鞑子军,如今只有三百八十二人。
沈彤再次提笔,在最上面的留白处加上了一个名字。
周彤。
这是她第一次给自己冠以周姓,她把写满名字的纸交给萧韧,道:“替我收好。”
站在萧韧身后的蒋修杰蓦的瞪大了眼睛,他指着最上面的那个名字,吃惊地问道:“周......周......那个周?”
萧韧点点头:“对,就是那个周。”
“她是......”蒋修杰不可置信。
第六一七章 三百八十三
这时,那个如断玉碎冰的声音再次响起:“拿酒来!”
老柯递过一坛酒,少女拍开泥封,将酒坛高高举起:“我敬诸位!”
清亮的酒水淌入口中,冰冷而又热烈,宛若这月光,这火光,这燕北的血红雪白。
火焰在燃烧,那一双双如狼般的眼睛,被火光染红,蛰伏在身体中的狼性蓄势待发,酒水入喉,凛冽如刀,赤烈如火。
这是他们的宿命。
很多年前,他们是奴隶,是马贼,是只有死路一条的囚徒。是那个豪迈如鹰凶狠如狼的男人带领他们杀出血路,杀出一片生天。
那是他们的王,他们是王的卫士。
月光下的少女,是王的女儿,是他们的宿命。
她召唤他们而来,他们的血,要流在燕北,流在白山黑水。
他们是这世上仅存的鞑子卫,三百八十二人!
冷风吹起,少女饮尽最后一滴血,酒坛掷地,应声而碎!
“加上我,是三百八十三人,天亮后,我们就出发,去做我们要做的事!”
“杀敌!”
“杀敌!”
“杀敌!”
喊杀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响彻夜空。
蒋修杰挥舞着手臂,一起呐喊:“杀敌,杀敌,一起杀敌!”
萧韧瞥他一眼,把写着名字的纸折好,纸上的字渍已经干透,三百八十三个名字,三百八十三个生命,而那纸上的殷红,是她的血。
......
曙光破晓,鞑子卫集结完毕。
多年的流离,征衣战甲已经陈旧,飞扬如风的少年们已经满面沧桑,但是刀还在,血还热,他们千里奔腾而来,只为找回自己,找回曾经的诚诺。
从这一刻起,他们不再是传说,他们是鞑子卫,活生生的鞑子卫。
一骑奔驰而来,站在最前面,面对他们站在最前面,火红的骏马上端坐着明艳的少女,她轻扬眉角,笑容宛若初长虹的旭日。
从此刻,她是周彤。
迎风而立,振臂高呼:“众将士,出征!”
......
龙吟剑啸长空扬,跃马驰骋我自狂。
策马奔腾,风烟滚滚,萧韧站在远处,望着那道无比熟悉的身影,渐渐变小,渐渐消失。
泪水模糊了双眼,萧韧的双手紧握成拳。
“我要是你,就先娶了她,把她藏起来,说什么也不让她走。”蒋修杰抹一把眼睛,不知何时,他也哭了。
萧韧掉转马头,冷冷地说道:“你不是我。”
你不是我,所以你不知我有多么爱她。除非我能代替她去做她想做的事,否则所有以爱为名的保护都是无能者的自以为是。
带领鞑子军这件事,我不能代替她,所以只能让她去,而我要做的,就是用我的胜利让她化险为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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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帐之中,李思南打开一份战报,高声说道:“北路军来报,萧韧率军进关,从东路发起进攻,三日歼敌三千余。”
秦王站起身来,问道:“周彤可有消息传来?”
李思南摇摇头:“学生已经吩咐下去了,一旦有沈......周姑娘的消息,立刻呈上来。”
秦王还是两三年前见过这个侄女,难得的是至今依然能够想起她的样子。
这是一个很容易被人记住的孩子。
他问李思南:“本王记得当年她和你们家住在同一条巷子,你对她的那位养母可还有印像?”
李思南面红耳赤,当年的事......
他连忙跪倒:“王爷恕罪,学生治家不严,内子见识浅薄,当年对周小姐多有误会。”
“李先生,快快请起,这怎能怪你呢,若你有错,那本王岂不是错上加错?明明是骨肉至亲,却让她颠沛流离,本王愧对皇兄啊。”
这番话却真是秦王的肺腑之言。
皇家无亲情,可是燕王死了。
燕王一脉只余稚子幼女,虽然即使燕王活着,他们也不会成为盟友,但是人死了就不同了,每思及此,秦王便有兔死狐悲之感。
尤其是在收到燕北郡王的那封血书之后,秦王对于燕王的几个儿女,便又多了几分怜惜之情。
李思南察言观色,见秦王问起周彤,便道:“学生倒是想起一件事来,书院街上有个卖馄饨的老妇,膝下有一孙儿,有一天,那孙儿丢了,老妇哭得死去活来,周姑娘主动让人帮她四处寻找,最终将那孙儿找到,那老妇人逢人便夸周姑娘仁义厚道。”
秦王颔首,道:“当年在榆林,她假扮宜宁,挺身赴险,救了宜宁性命。”
李思南忙道:“宜宁郡主仁慈良善,周姑娘侠骨丹心,都是闺中典范,女中翘楚。”
虽然知道李思南是在拍马屁,可是这番话却甚合秦王心意,他找蒋修杰确认过,周彤与萧韧青梅竹马,私交甚笃,对于这两个孩子的事,秦王乐见其成。
无论何时,联姻都是必不可缺的。
周彤的身份,不知道萧长敦知不知道呢?
想到这时,秦王让李思南写信给远在保定府的周铮,令他立刻派人进京,重建京城的联络点。
自从棺材铺付之一炬,秦王迟迟没有再派人建立新的联络点,一则是毁掉棺材铺的人至今尚未查明,二来也是前阵子京城封城的缘故。
几天之后,周铮接到秦王密函,立刻让岳阳带着十几个人进京,他则暂时留在保定。
岳阳走后,那处大宅子里顿时冷清下来。
周铮把几个院子转了一遍,还是觉得无所事事。
他不由苦笑,小七在这里待了一年,他这才几个月,怎么就待不住了?
他叫来一名侍卫,问道:“七少在保定的时候,平时都做点什么?”
侍卫笑道:“七少忙完正事,就会去城北遛马。”
遛马啊,周铮笑了,这是一个好主意。
城北有片老城墙,早已废弃不用,但是那附近却是遛马的好地方。
周铮带了十几名随从,骑马去了城北。天高云淡,落叶枯草,老树寒鸦,周铮在院子里困了许久,此时纵马驰骋,只觉惬意。
耳畔风声烈烈,忽然,风声里似乎还夹杂着其他的声音,周铮凝眉细听,那声音若有若无,听不清楚。
他勒住缰绳,凝神静气,这一次终于听清了。
“救命啊,救命啊!”
有人在喊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