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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手后爆红:年下顶流送我出道全文阅读

作者:冬熹     分手后爆红:年下顶流送我出道txt下载     分手后爆红:年下顶流送我出道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正在输入中

    烟笼寒水月笼纱,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秦鹮大二那年,放弃了国内学业,偷偷报了赴韩留学的项目,兴高采烈把录取通知书放到秦父面前。

    秦怀诚暴怒,掀了桌子,不由分说一巴掌甩在秦鹮脸上。

    细嫩的脸颊登时肿起老高。

    “秦鹮,你诚心气死我是不是!留学,唱歌,我教了一辈子书,就教出你这么个寡廉鲜耻的丫头片子!”

    秦鹮半张脸都木了:“我只是想学音乐,怎么就没有廉耻了......”

    “小时候古诗都白背了?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你放着好好的211大学不读,就愿意去当戏子,去当卖唱的!?”

    “......爸,您这是哪年的思想糟粕?我要当歌手,不是卖唱的。”

    “歌手不就是卖唱的!?你姑姑唱了一辈子歌,风光过,现在又落个什么下场?前车之鉴,你愿意走她的老路!”

    秦鹮紧紧咬着牙关不吭声。

    ......

    秦家算的上是书香世家,从秦鹮太爷爷那一辈开始就教书,桃李满天下。

    每年教师节,家里座机都歇不下来,收的谢礼可以堆满一间屋子。

    秦怀诚在高中教语文,教了大半辈子,秦鹮高考报志愿时,他做主,填了省内一所师范院校的历史专业,秦鹮反驳过,也是挨了一巴掌。

    整个秦家从老到小,唯一没站上过讲台的,就是秦鹮的小姑姑,秦怀诚的妹妹,秦怀月。

    她站的,是灯光流转华彩绚烂的舞台。

    用秦怀诚的话说,秦怀月一身反骨,简直不像秦家人,每天描眉画眼,打扮乖张。十几岁时就辍了学,和家里断了联系,去啤酒厂打工。

    后来厂子搞联欢会,她凭一首《风中有朵雨做的云》艳压众人,声线婉转,眉目含情,好像是天生为舞台而生,十传十,十传百,秦怀月很快被当地剧团聘走。

    再后来,家中就很少收到她的消息了。

    有人说,秦怀月去了BJ,也有说去了台湾,更有人扬言在外地见到过她,被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揽着腰,风姿绰约,珠光宝气。

    八卦消息如雨后春笋,电视上的报道也从未间断。

    秦鹮两岁那年,国内乐坛巨星出世,秦怀月作词作曲演唱的《一轮晚月》火遍大江南北,还登上了春晚。

    歌星,在那个年代是很神秘的词。

    秦鹮那时候不记事,没什么印象,但长大之后偶然听邻居提起,秦怀月出现在春晚舞台的那年除夕,爷爷秦仲砸了一台电视机。

    ......

    这位明星姑姑,甚少在秦鹮的童年里出现过,事实上,从登上春晚之后,秦怀月就急流勇退,从公众视野里消失了。

    再也没有公开登台,也没有作品问世。

    甚嚣尘上的一种说法是,秦怀月被富商大佬包养,才有了之后的演出机会和成就,可事情很快败露,富商原配妻子背景更大,直接封杀了秦怀月,据说还划伤了秦怀月的脸,让她再也没办法登台。

    八卦就是八卦,永远不缺相信者和传播者。

    秦鹮懂事后猜想,应该就是这些真真假假的流言,让爷爷和爸爸觉得,姑姑败坏了书香世家的名声,将她拒之门外,断了往来。

    ......

    秦怀月是家里的污点。

    登台唱歌这件事,也是全家人不可碰的逆鳞。

    秦怀诚大概也想不到,从小到大都乖巧胆小的女儿,竟然和秦怀月一样,暗地里长了一身能耐,不服管教,还要步他姑姑的后尘,去卖笑卖唱。

    秦鹮肿着半张脸,还在努力解释。

    自己考上的是韩国最好的音乐作曲专业,多少人望而不得......

    从小到大她攒下了很客观的一笔压岁钱,不需要家里负担很重的留学费用......

    她只是喜欢唱歌,毕业之后就算成不了歌星,也可以当音乐老师,当幕后谱曲......

    ......

    秦怀诚不听,最后以老套的陈词,结束了一场争吵。

    他指着秦鹮的鼻子,脸涨得通红:

    “你去吧,家里不但不会给你一分钱,也不会让你再进家门。以后你一个人在外面,没着没落,吃不上喝不上,想家的时候,你就好好琢磨琢磨今天我说的话。你愿意和你姑姑一样自轻自贱,就尽管去,脚上的泡自己走的,别喊疼。”

    ......

    ......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秦鹮做自我介绍时,都会如是说:“我姓秦,夜泊秦淮的秦。”

    她没混出秦怀月那样的成就。

    倒过上了同样离乡背井的生活。

    秦淮商女的出处,成了谶言,她是真的无家可归了。妈妈崔玉缘到底还是心疼女儿,这些年时不时偷着打来生活费,确保秦鹮不会挨饿。

    但也仅仅如此了。

    秦鹮从踏上赴韩飞机的那一天开始,再也没回过家,没见过秦怀诚。

    像是远途迁徙的候鸟,被气流裹挟着,翻山越岭,越飞越远,明明知晓道阻且长,却也回不了头。

    虽然羽翼单薄,但是赌着一口气,没到达过目的地,就不能半路返航。

    她不能被秦怀诚瞧不起。

    ......

    ......

    刚刚在前台,听见段若轩的话,忽然就想起这段往事来。

    这是她离家在外的第五年了。

    失去的多,得到的少,还有来了又走的人。

    段若轩那几分看不甚清的目光,像是一团海面上的迷瘴,她看不透不说,好像时刻会再次溺在里边。好多事情光怪陆离,她在其中走马观花,几秒钟就能逛完几年的记忆。

    ......

    ......

    药盒放在床头柜上,她按说明书吃了两片,等待药效起来。

    感冒药的副作用,就是犯困,可不知怎么,此刻一点困意都没有,翻出赵泉给她的那张名片,她按照名片上的手机号搜索了下。

    昵称就叫赵泉,这才是赵泉的微信。

    那个黑色头像的微信......原来是段若轩的。

    手机屏幕停在微信聊天的界面上,她思考了好久好久才接受了这个事实,不是很难联想,而是很难相信。

    她和段若轩的分手过程并不愉快,甚至算得上惨烈。

    现在呢?

    又为什么千方百计加她微信?为什么帮她?

    秦鹮突然抓起药盒看了看,确定是感冒药,不是泻药之类的。

    她就不是个心思细腻的人,也不擅长揣度人心,特别是事关段若轩,脑子像是泡了水,混混沌沌,哪里都想不通,只能向胡度求助。

    简单把事情讲述一遍,胡度先是沉默,然后蓦地冷笑了一声:“秦鹮,你在想什么呢?”

    像是被人踩了尾巴的猫,秦鹮身上一激灵:“没......没想什么啊......”

    胡度远远比她自己还要了解她,语气轻佻不屑:

    “你不用跟我装,是不是段若轩一出现,帮你点小忙,你就以为人家对你余情未了?”

    “段若轩是段煜卓的弟弟,段家的小少爷,他出现在自家公司、自家的拍摄园区、自家的酒店,和你偶遇而已,是偶!遇!这很难理解吗?”

    “我告诉你秦鹮,就凭你曾经做过的那些事,站在段若轩的角度,他有多恨你,把你三刀六洞都不为过,你就别做什么破镜重圆的梦了。”

    “况且,当初是你执意分手的,男人都有自尊心,他怎么可能回头。”

    ......

    秦鹮缩在被窝里。

    退烧药开始起作用了,身上微汗濡湿,被子里潮热一片,很不舒服。

    挂了电话,心里更不舒服。

    胡度说话不留情,把她今晚萌生出的旎思陡然戳破,还未升起的热气球,就这么爆掉了。

    一下子掉在地上,灰头土脸。

    秦鹮也觉得自己有点自作多情,可能人家只是举手之劳,又或许是闲来无事故意逗她而已。

    反正没可能是她猜想的那样。

    他是段骁,也是段若轩,某种意义上,他和她,是同一类人,有变态的自尊和骄傲,决计不会走回头路。

    ......

    胡思乱想被搅散之后,瞬间神清气爽了。

    秦鹮戳开段若轩的微信,还是决定道谢。

    一句感谢的话来来回回编辑了好多遍,打了删,删了打,连标点符号都细细斟酌,要不要加表情?加什么表情才显得真诚又能体现距离感?

    手机因电量告急,而微微发烫。

    秦鹮最终还是决定,只发谢谢两个字。

    可还没有按下发送,左侧就冒出了白色的对话框,吓得她脖子一缩:

    []正在输入半小时了。

    []你到底要说什么?

第十七章 这是她欠我的

    段若轩坐在沙发上,双肘撑着膝盖,面前放着的是一份星鲸娱乐的采访大纲。

    采访约在明天下午,大纲今天才送来,时间很赶,但好在拟出的几个问题都比较简单易答。

    段若轩不爱接受采访,就算在镜头前,也从来不惯着媒体,一张嘴怼人怼得人神共愤,恶名昭彰。有一次直播,因为主持人开了个不恰当的玩笑,段少爷当即甩脸离场,害得直播中止。

    赔了违约金,换来的却是#段若轩好刚#的热搜,在榜上挂了好几天。

    久而久之,来采访他的媒体都学乖了,从来不敢安排什么过分的问题,比如隐私,感情之类的,生怕踩了段少爷的哪根筋。

    ......

    段若轩盯着一页纸,已经看了二十分钟,手机放在一边,眼神时不时扫过。

    微信顶部“正在输入中”的提示屡次出现,可还不见那人发消息过来。

    发句谢谢,有这么难吗?

    他拿起手机,编辑消息发送:

    “正在输入半小时了。”

    “你到底要说什么?”

    ......

    那头很显然被吓到了,隔了好半晌,才别憋出一句:“谢谢。”

    他没回,刚放下手机,手机再次响起。第二条消息:“药多少钱?我转你。”

    ......

    ......

    段若轩舌尖抵着牙根,面色沉沉,干脆把手机一扣,扔远了。

    死丫头一辈子就在钱眼里打转,仿佛是绕不出的孽缘,从第一次见面开始,赔衣服,柚子茶,他们之间的桩桩件件,都和钱有关。

    她永远都最在意钱,一分钱都要算得尽善尽美。

    她永远拥有神奇的能力,可以一秒激怒他。

    ......

    赵泉酒劲儿已经彻底散了,倚着沙发另一侧,正吞云吐雾,说不上有意无意,掉落的烟灰总不偏不倚,飘在采访大纲上。

    段若轩用手拂去,马上又有新的落下来。

    他手一扬,把大纲摔在桌上:“有事就说,没事就回你自己房间。”

    赵泉看穿他的心不在焉,笑得意味深长:

    “你前几天跟我说,想换个健身教练,觉得现在的运动强度不够,但我觉得挺够了。”

    段若轩抬眼冷冷看他。

    “小段同学自觉性非常高嘛,不用人督促,如今还开始夜跑了?今天这一来一回,少说5公里,怎么样?谈谈感受?”

    段若轩不接茬,任他揶揄。

    “前些日子那么多档综艺撞一块,你犹豫来犹豫去,最终定了REDONE,大伙都纳闷。我今天才突然想明白,你是为了那个长腿前女友吧?”

    段若轩朝他递去一个“你反射弧真tm长”的眼神。

    赵泉按灭烟头,狠狠碾了碾:“灵魂拷问,你是怎么想的呢?想捧她,还是想踩她?以你现在的影响力,两个都很简单。”

    “我不知道。”

    段若轩伸手去捞烟盒,却被赵泉拍了下手背,把烟挪远了些。

    “你别跟我玩一问三不知那套,从到了祺美,你就心不在焉,盯人家微信一盯就是半个小时,她朋友圈统共就那么两条,快被你翻出窟窿来了,微博开小号偷窥,存她的自拍,更别提今天深更半夜跑出去给她买药。”赵泉双手抱胸啧啧两声:“阿轩,走心还是走肾,你给我个准话。”

    段若轩单手撑在太阳穴揉着,眼皮微阖,沉默了许久。

    再开口时,声音干涩:“如果一个女人,做过很对不起你的事,你还会原谅她吗?”

    赵泉笑:“那要看是什么事了......绿了?”

    本来是句玩笑,可段若轩竟真的没有反驳。

    昏暗房间里,没有开灯,唯独一段柔软的月光借着夜色悄然播撒,给他的侧脸镀上一层难解的清冷感。

    眉眼清隽,却有难掩的疲色。

    这段沉默,让赵泉倒吸一口凉气,暗叫自己还真猜中了。

    对于任何一个男人来说,绿帽子是什么?是一生之耻啊!秦鹮那小姑娘看着清清淡淡的,却干得出这种损事?

    他有些愤愤,却不得不放轻松,假借开玩笑的语气:

    “要是我,肯定不会原谅,因为有PTSD了,再在一起,怕是我每次抱她亲她都有心理障碍,更别提床上那档子事了。有过一次背叛,以后草木皆兵。”

    ......

    ......

    段若轩没有说话。

    冗长的沉默让人窒息。

    赵泉不知自己话说得是否太重,叹气过后,又点了一支烟。

    打火石咔嗒一声,火苗一闪即灭,只余半明半昧的火星子在黑暗里显得灼烈,烟草味压抑却也嚣张,他透过烟雾去看段若轩的脸,才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

    眉头微蹙着,眼神落在一片虚无的空白里,没什么情绪,却又像压了千万心事。

    鲜少有这样的一面。

    孤寂,且脆弱。

    赵泉忽而在脑海中冒出一丝惆怅来。

    看惯了他的乖戾嚣张,桀骜锋利,突如其来这样的一个段若轩,赵泉有点接受不了。

    像是利牙尖刺都被拔掉的小兽,只在没人看见的夜里,躲在角落舔舐身上的血洞,不哭不闹,却让人心尖发涩。

    长痛不如短痛。

    他啧了一声,犹豫半晌,决定再给他捅一刀:

    “阿轩,你赵哥比你大,虽然你平时跟我没大没小,但多活的十几年,不是白活的。我劝你,回头路真不好走,有过裂痕的感情不是那么好修复的,你就算拉着扯着不松手,以后的日子也注定不好过。”

    心事像无声的暗流。

    也似连绵的山脉。

    在漫长无边的黑暗里,起起伏伏,扬了又落。

    段若轩长腿支着茶几,半边身子靠在沙发上,指尖敲着额角,好像在思考,也像在发呆。

    赵泉又一支烟燃灭的时候。

    他忽而笑出了声。

    声音喑哑,在冥冥的黑夜里,犹如尘落:

    “我知道,可是没她的这些年,我一个人的日子也不好过。”

    “既然总要疼一回,那就拉她一起。”

    “这是她欠我的,得还。”

第十八章 旗袍

    第一场录制,预计从下午两点开始,保守估计,要持续到深夜。

    REDONE的的赛制和其他选秀节目大同小异,前两期节目是60名学员的舞台初展示,进行首次排名,分为ABCD四个组。

    舞台展示可以组队,也可以单人。秦鹮林小果和季羽蒙,虽然来自同一个公司,但因为舞台风格迥异,只能出三个单人节目。

    先录的是导师出场,参与节目的四位导师,也准备了开场节目,旨在热场。

    ......

    外面数九寒天,棚里空调却开得组,导师舞台录完,秦鹮已经开始微微出汗了,又怕花妆,只能趁着镜头转走的时候,不断用手掌扇风降温。

    欣赏别人的舞台,是件很享受的事。

    林小果和季羽蒙的出场顺序都在她之前。

    林小果的表现在秦鹮意料之中,现场唱跳。她没有创作功底,用了短视频平台最近很火的一首说唱BGM,但好在舞台稳健,最终被分到B组。

    相比之下,季羽蒙的表现,倒是让包括秦鹮在内的一众人都惊艳到。

    她有vocal的能力,却没有唱歌,而是跳了一段中国舞。

    火红的嫁衣,墨黑长发如瀑,水袖翻飞,明明没有说话,故事就娓娓道来。好似一位身在深闺却挂念心上人的娇怯怯千金小姐,一颦一笑,眉眼如画。

    秦鹮心里暗暗给季羽蒙爆灯,能写能唱还能跳,和人家一比,自己真给学院派三个字丢人。

    台下坐着的dance导师,是去年爆红的SC限定男团队长林霄扬,可能是被季羽蒙一舞打动,也为了给第一期节目设计爆点,竟也上了台,和季羽蒙合作即兴了一段舞蹈。

    中国风和爵士的结合,两人若即若离的表现,好像一段跨越时空的爱情故事。

    林霄扬的人气颇高,很多学员都是他的粉,现场效果一度沸腾。

    不出意外的话,这段双人舞台就是第一期节目的高光爆点了。

    理所应当,季羽蒙成了前十几位学员里第一个被划到A组的。秦鹮真心服气,林小果却不以为然,翘着二郎腿,满腔不忿。

    秦鹮觉得,若不是有镜头在转来转去,她都要掏出烟盒来了。

    ......

    ......

    后面的舞台乏善可陈,偶尔会有一两个亮眼的,秦鹮有些钦佩自己的心理素质,明明自己马上也要上台,可竟然丝毫不紧张。

    大概是知道自己走不远。

    所以就躺平了。

    直到现场导演通知秦鹮备场,她慌张从座位上站起,却险些踩到裙摆。

    怪就怪自己,对胡度的眼光太自信了。

    ......

    那天和胡度一起从商场回来,这条裙子就一直扔在行李箱里没打开过,前几天匆忙翻出来,才发现,胡度给她挑的,是一条旗袍样式的晚礼裙。

    墨绿色的丝绸面料,有月季花浅金暗纹,手绣雀鸟图,蜿蜒在脖颈盘扣处。纤秾合度,勾勒出姣好纤细的腰线。

    华丽是华丽了点,但旗袍本身就端庄温润显气质,如果只是这样,秦鹮并不抗拒。

    要命的点在于,这裙子的下摆,是单侧开叉,且开叉高度比一般旗袍高出不只一点,快到大腿根了。

    秦鹮都不用走路,穿着裙子只站在原地,一双大长腿就足够瞩目。

    纤长细腻,晃得人眼晕,由丝绸面料衬着,格外肤白胜雪。

    秦鹮找胡度兴师问罪,得到的解释是:“半露不露的朦胧,是最高级的性感。秦鹮,你浑身上下就这双腿称得上极品,不露怎么行?”

    她一边熨烫,一边咂舌:“我能不穿吗?”

    “不能。”胡度一向会掐她七寸:“因为这是公司掏钱买的,你没有说不的权利。”

    ......

    秦鹮踩着细带珍珠高跟鞋,袅袅婷婷从侧幕上台,其实心里慌得一批,生怕一个不小心,那高开叉就会走光。

    太久没登上过舞台,灯光打过来,她下意识眯了眯眼,适应了很久,才努力挽起一个温柔的笑来。

    “各位导师好,我是秦鹮,来自一圆娱乐。”

    导师没说话,示意她先开始表演。

    钢琴已经准备好了,她并不是第一个表演弹唱的学员,但在上台之前已经两年没有碰过钢琴的,应该只有她。

    秦鹮昨晚用pad上的钢琴模拟app,练了一小会儿。

    今天真正是莽夫上战场,是死是活,听天命了。

第十九章 《远星》

    秦鹮在韩国结束学业之后,回国咸鱼了整三年。

    这三年,没什么社交,大部分时间都窝在家里。

    除了直播,就只是刷剧,追综艺,看电影。

    写歌,听歌,发呆。

    在小飘窗上一坐可以坐一天,除了上厕所,基本不挪窝。

    三年积累下来,完成品未完成品加在一块,少说也写了一百多首歌,连词带曲的那一种,真正的高产。

    但秦鹮自己都知道,这种不走心纯打发时间的东西,甚至称不上是作品。

    曲是随口哼的,词是瞎编烂造的,上不得台面。

    所以这回REDONE的初舞台,她选了自己留学时候写的《远星》,虽然很多细节都略显青涩,但却是最用心,也最付诸真情实感的一首。

    ......

    最后一个尾音结束,秦鹮手从琴键上抬起,指尖有些抖,像是要把歌曲未尽的情绪都悉数抖落。

    舞台也没有声音,余光瞥见,有几个学员在窃窃私语,只是不知道,话题是否与她有关。

    ......

    秦鹮站起身,迅速收拢了情绪,朝着导师席鞠了一躬。

    有歌曲带来的一点点怅然,更多的是许久未登台的慌张,她还在琢磨,刚刚有没有哪个音弹错了。

    太久,太久没没碰过钢琴了。

    她的小出租屋,蟑螂都嫌挤,哪有地方放琴。

    众人都沉默了一会儿,导师席率先开口的,是杨予言。

    他轻咳了一声,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回拢,面带微笑,手里拿着秦鹮的资料卡:

    “秦鹮......可不可以给我介绍一下刚刚这首歌?是你自己写的吗?”

    “是。”

    “作词作曲都是自己完成的?”

    “是。”

    杨予言点点头。

    秦鹮试图从他的眼神里探寻到一点评价,可惜他不看她:“讲讲你的创作背景吧。”

    秦鹮深吸了一口气:

    “这首歌叫《远星》,其实是我在五年前写的。那个时候我刚刚开始系统地学习作曲,在韩国留学期间,一次跨年夜,特别想家,恰好那天晚上天气很好,看得见漫天的星星,我想,家里看到的星空也一定是一样的,就写了这首歌。”

    杨予言挑眉看她:“所以是一首表达思乡之情的作品?”

    秦鹮抿唇:“算是吧。”

    “挺棒的。”

    杨予言是负责唱作组的,秦鹮技能点显然在此,理所应当由他主提问。他正在思忖下一个问题问些什么,一边许久未说话的林霄扬,却贸然开口:

    “我觉得作曲很一般啊。”

    秦鹮愣了,杨予言也愣了。

    镜头朝林霄扬转过来,少年一双桃花眼,看人的时候很容易有撩拨的错觉,他撑着下巴看秦鹮:“说真的,我没有在你的编曲里听到一丝亮点,从结构到旋律没有让我耳朵一亮的东西,你可以称它是作品,但这样的歌,随便一个播放器都能拎出很多首来。”

    秦鹮猜到了,自己表现得可能很一般,但没想到导师评价这么露骨。

    下意识就去看杨予言,却发现杨予言歪着头,隔着另一位导师,打量林霄扬,笑容十分体面和善:

    “霄扬出道这一年确实在音乐上进步很大,都能听出歌曲结构了。”

    ......

    这是在说林霄扬资历浅,装大尾巴狼呢。

    节目录制前,秦鹮去网上查了四位导师的资料,犹记得,去年把林霄扬送出道的另一档选秀节目,也是杨予言担任导师。

    况且这一年,林霄扬在团里主舞担,论资历,论经验,放杨予言面前都不够看。

    林霄扬很自然地摸摸耳垂,低头笑了:“在杨老师面前班门弄斧了,但说真的,您应该也能听出这首歌的缺点,是我急了,应该给新人机会。”

    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导师席上突然蹦出来的火药味是什么苗头,其中,最尴尬的还是秦鹮。

    “那个......”她攥着麦克风,耳朵有点发烫:“这首歌确实不够完美,因为是很多年前的作品了,那个时候的技巧很青涩,确实有很多提高的空间。”

    杨予言的目光悠悠从林霄扬身上收回来,又望向秦鹮。

    秦皇总觉得,他的笑容里带着点鼓励和客气,想来也是因为胡度事先拜托过的缘故。

    “那你有没有近期的作品,可以展示一下吗?”

    秦鹮犹豫了下,大脑疯狂回溯,最终下定决心点了点头:“有,不过我需要一把吉他。”

    ......

    棚里当然不缺这种热门的乐器,秦鹮本想从在场的其他学员手里借,可谁知杨予言打断她,示意工作人员:“去,把我的吉他拿给她。”

第二十章 公开?

    祺美原本的办公楼,在凌市CBD,最寸土寸金的位置。

    很多年前,段家乘着香港演艺姹紫嫣红的东风起了势,后来把重心蔓延到内地,历经三代人,才建立了如今的娱乐帝国。

    祺美两个字,是圈子里象征资本的绝对天花板。

    可惜早些年,段岳白掌权的时候,一度因为思想古板不肯变通,导致祺美有了些颓势,以至于这一摊子事交到长子段煜卓肩上时,压力重得离谱。

    段煜卓和父亲段岳白不同,胆子大,手腕硬,什么都敢试,力排股东众议,耗资巨大,在郊区建了这座影视基地,包含拍摄取景等园区属性,把手伸向网剧,综艺,网大等各种新领域。

    坐落于园区最中央的这栋大楼,造型简单低调,黑色外立墙面被阳光折射出微弱的光彩,却是整个园区最重要的区域。

    因为整栋楼里,搭建了23个大型摄影棚,可容纳数十档节目或影视剧,同时开机拍摄。

    也是园区平日里,人来人往最热闹的一处。

    ......

    REDONE的主舞台搭建在4层,今天是首期节目开播,人满为患,棚外走廊人头攒动,乱哄哄一团。

    顺着电梯往上,13楼,虽然也有工作人员忙碌着,但却安静许多。

    段若轩穿着一身黑色衬衫和西裤,都是他今年代言的高奢品牌。男人坐在镜头前,几个机位齐齐怼着脸,却也拍不出一丝死角。

    他有一张天生的上镜脸。

    赵泉常常打趣,我们家阿轩,哪天不写歌了,拍电影也会赚钱的。

    黑钻耳钉衬得皮肤冷白清隽,浅灰色美瞳遮敛了一些目光中的锐利,却平添了浓浓的凉薄感。

    冷漠,疏离,生人勿近。

    像是月色下藏匿于深林中的狼。

    他面色平静看着镜头外负责提问的女记者,眉头微蹙。

    ......简单一段开场白,她口误了三次。

    段若轩有些许不耐烦。

    ......

    “段老师您好,这里是星鲸娱乐,今天对您的专访主题,主要是围绕您的新作《山水》。您的这首中国风的作品,已经在BOE霸榜一个月了,并且获得了数个奖项提名,可以请您聊聊这首歌的创作背景吗?”

    这一遍总算嘴没瓢,完整顺下来了。

    女记者,连带一侧站着的赵泉,都松了一口气。

    圈子里都知道,采访段若轩是个苦差,这老Bking最不爱被人提问题,也不喜欢和媒体打交道。

    实在是避不得的采访场合,他也是爱答不理,能用两个字回答的问题,绝对不说第三个字。

    果然,被问及新作的创作背景,他目光飘忽望向摄影机后头的暗处,薄唇轻启:

    “想写就写了。”

    哇,五个字。

    赵泉苦笑了声。

    “那......据我所知,段老师之前一直深耕于电子乐,是第一次写中国风,作词作曲有没有遇到什么挑战呢?”

    “没有。”

    “网上很多网友和粉丝对这首歌进行了分析,大家说,整首歌词没有出现任何关于爱情的字眼,却展现了一段朝堂侯爵和女将军之间爱而不得的故事,不少人说,这是段老师的be美学,您要不要解释下歌词里的故事呢?”

    “说的对。”

    段若轩点点头,意思是,粉丝理解的对,他不必多做解释。

    ......

    女记者手握采访大纲,面露难色,原本长达一个小时的专访,按照段若轩这样的回答,不到五分钟就能录完。

    她焦急地转头望向赵泉,却收到一个礼貌的笑。

    “不好意思啊,我们阿轩不太擅长语言表达,任何创作都是一个造物的过程,可能由一闪而过的灵感就能延伸出很多来,过后再回忆,也不能完全复原当时的心路。”

    赵泉早已习惯帮段若轩收拾烂摊子,话说得委婉,滴水不漏:

    “这首新歌,我们迟迟没有拍摄MV,就是因为歌曲想要表达的故事比较复杂,等MV尘埃落定,各位粉丝和媒体朋友应该可以在MV中感知一二。”

    虽然不是段若轩亲口作答,也算给记者一个交代。

    ......

    剩下的提问乏善可陈,无非是关于今年段若轩获提名的几个奖项,还有八字没一撇却备受瞩目的个人录音室专辑。

    段若轩还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

    双手交叠在腿上,指节轻敲着垂滑的西裤布料,目光落在银色的腕表上,慢条斯理地开口问道:““差不多了吧?”

    大纲上的问题到此处已经结束了,可记者抿着唇,欲言又止:

    “是这样的段老师,我们星鲸娱乐在对被采访人进行专访前一周,会在微博进行投票,网友投票最多的问题,还是希望您能回答一下,很简单的小问题。”

    女记者清了清嗓子:“您对外宣称,一直处于单身状态,大家都很好奇,如果有恋情,您会第一时间向粉丝公布吗?”

    段若轩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抬起下巴看向记者,眸中的不耐烦已经快要溢出来。

    赵泉适时打断:“不好意思啊,与作品无关的隐私问题我们不能回答,这也是约定好的。”

    女记者有些不死心:“这不算是隐私吧?只是您的粉丝很好奇您对于恋爱的态度。”

    赵泉已经开始做清场的动作了。

    想来这记者采访之前没做功课,上一个问恋情问题的小娱记,被段若轩摆了冷脸,后来差点被粉丝喷成筛子。

    赵泉示意灯光和摄影师,结束拍摄,可女记者依旧目光灼灼。

    让她有自信继续坚持的,是段若轩的态度。

    他没有站起身,也没有直接臭脸走人,而是坐在高椅上,垂眸一瞬,忽而笑了起来:

    “公布恋情么?这个不该我来回答。”

    女记者急忙示意周围人安静。

    顶灯重新打开,温黄色的灯光披在他的肩上,眼睫有一小寸阴影,像是桃花树下的落英。整场采访,这是他露出的第一个笑容。

    不是冷笑,反倒有点真挚,是动人的光彩。

    “她想怎样就怎样,保密可以,公开也行,一切以她为准。”

第二十一章 女孩子的眼泪,是流给自己的

    采访完毕,段若轩接过助理小袁递来的矿泉水喝了一口。

    稍微休息下,晚上还要重新布景,给采访拍封面。

    赵泉在一边倚着幕墙,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有事?”

    赵泉摸着下巴:“你还问我,你咋回事?刚刚那个问题,明明可以不答的。”

    段若轩点着鼻尖,坐在休息椅上:“答了,会给你带来麻烦吗?”

    “那倒也不是,就是有几率被人小题大做,造谣你有恋情了。”赵泉坐在他身边,“毕竟你以前从来不回应私人问题。”

    段若轩没说话。

    很快,赵泉被电话叫走,晚上有个饭局,他竟然给忘了。

    “你在这等一下,他们布景去了,很快就能回来,让小袁陪你拍完,就可以回去休息了。”

    赵泉刚走出摄影棚,扭头又回来了,伸长了脖子,打量正在小憩的段若轩:“阿轩,今天REDONE录第一期,也在这栋楼,你知道吧?”

    摄影棚已经关了灯,段若轩单薄的身子,穿着黑色衬衫,更是完完全全匿在了黑暗里。

    “阿轩?”

    “......知道。”

    “你不会去吧?你要知道,今天这栋楼里人多眼杂,一旦被拍到什么不该拍的,你麻烦,她更麻烦。”

    赵泉也感觉自己唠叨得很,简直就是老太太的裹脚布,可惜自己太知道段若轩的性子,就是头未经驯化的小狼。

    做事不靠理智,全凭本能。

    一个不注意,就要闯祸。

    他稍有期许地探着头,等待段若轩的回应,可等了半天,从一片寂静的暗处,只飞出来个空矿泉水瓶,骨碌碌滚到他脚边。

    同时响起的,是段若轩稍微喑哑的声线,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聒噪。”

    ......

    “没大没小。”赵泉嘟囔了一句便离开了。

    摄影棚重归黑暗与安静,段若轩昨晚没睡好,手臂搭在额头上,睡是睡不着的,只能阖目养神。

    门外有来来往往的脚步和喧哗,过了许久,忽然一声微信提示音响起。

    他皱眉拿起手机,微弱的屏幕光线映出稍显疲态的五官和眉眼,看清对话框里的消息后,眯起了眼睛,薄唇轻轻抿起。

    怎么答应赵泉的,他现在顾不上了。

    总有一些决定,是越过大脑,靠冲动和本能直接给四肢下达命令的。

    就比如,他现在猛然的坐起。

    不断把收到的照片反复放大,缩小,再放大。

    太久太久没有看她坐在钢琴前的样子了,长发蜿蜒在肩膀,轻轻仰颈,凑近麦克风。

    微阖的双目,长而卷的睫毛在镁光灯下镀了一层漂亮的浅金。

    安静,孤独,周身笼着一层单薄的伤感,一如他曾经第一次看她弹琴唱歌时的样子,让人想起深夜迷雾的海上,黑珍珠号船头前钻出的美人鱼。

    若即若离,柔弱,且不可触碰。

    他实在不知这种荒诞的反差感从何而来。

    明明,台下真实的秦鹮,他认识的秦鹮,是热烈的,躁动的,持炬迎风不死不休的。

    ......

    又是一条微信进来。

    段若轩不想再看,直接锁了屏,带上鸭舌帽和口罩,推门走了出去。

    ......

    ......

    ......

    秦鹮抱起吉他的一瞬,有些诚惶诚恐。

    因为知道这是杨予言的吉他。

    玫瑰木的指板,看得出经常使用的痕迹,但声音精致,琴弦温润,琴头处原本刻着品牌logo的地方,用黑色贴纸贴住了。

    再仔细看看亲身的其他细节,她断定,这不是工厂流水线的产品。

    许多歌手和创作者的乐器,都是私人订制的,精致且价格不菲。

    料想杨予言的这一把,应该就是请名匠打造的,因此会有鲜明的个人色彩。

    秦鹮小心捧着吉他,换了个尽量舒服的坐姿,顶灯亮起,她静坐于舞台中央,近乎虔诚地,按下拨动第一下琴弦。

    ......

    [我的白马,你要奔向哪里呀,是否有梦境的厮守与爱啊]

    [扬起尘埃又落下,玻璃房子的牢笼打不开也罢]

    [翻山越岭找白塔,玫瑰与道歉都寄存从前啦]

    [破碎的梦里,你可以回头看看我吗]

    ......

    ......

    秦鹮全程闭着眼睛,根本不知道,短短一分钟的即兴,有多少摄像头对准了自己拍特写。

    她微微颤动的睫毛,在高清镜头下无所遁形,直到睁开眼,发觉眼前蒙了一层水雾,才堪堪回过神来。

    这是在舞台上。

    不是她可以哭可以笑的小小出租屋。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选了这首歌,明明自己不喜欢民谣的,一度嫌弃民谣矫情穷酸且幼稚,可上头,也成了被情绪裹挟的幼稚鬼。

    舞台始终安静,她回过神来第一件事,就是站起身,朝导师席鞠了一躬。

    “咳......”杨予言依旧挂着笑脸,清了清嗓子:“方便说下这首歌背后的故事吗?”

    选这首歌之前,她有过一瞬的迟疑,因为导师一定会问创作背景。

    可是真实的故事,她可以讲出口吗?

    “杨老师,这段会播吗?”她故作镇定,扯着嘴角,露出一个混不吝的笑容。

    杨予言指间转着水笔,饶有兴趣地看着她:“播,或者不播,会影响你的回答吗?”

    “是。”

    “好,那就不播。”杨予言朝现场导演的座位摆了摆手:“这段掐掉哦,我要听故事了。”

    ......

    秦鹮咬着下唇,蓦地笑出了声。

    她尽量用简短的语言讲述故事:“其实也没什么,这首歌是写于不久前,只是忽然想起了很多从前的事,就有感而发,而已。”

    杨予言挑眉:“这次总不是讲思乡之情了吧?”

    秦鹮笑:“不是,是写给我前男友的。”

    ......

    不出所料,现场氛围被拉满,学员坐席上大多是二十不到的小姑娘,天生有八卦嗅觉。秦鹮无奈,只能在一片起哄声中自嘲:“女团成员有恋爱史,算不算雷点啊?”

    没等杨予言回答,她又给自己解围:“我都25岁了,这个年纪要说没谈过恋爱,也不正常吧。”

    又是一片笑声。

    秦鹮还抱着吉他,紧张的心情反倒随着起哄和笑声一起落下去了。

    胡度早就说她,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咸鱼精神,哪怕是走在去刑场的路上,也能采朵花,唱个歌。

    真是太了解她。

    “为爱人写歌,很正常啊,这也正是音乐的意义所在,一些无法言说的情感,可以唱出来。”另外一位女导师给了个正面回答。

    秦鹮就坡下驴地点了点头:“我相信音乐的力量,但这首歌,不是为他而写。”

    她垂了垂眸:“女孩子嘛,有些眼泪是要流给自己的,我写歌也只是写给自己,夜深人静偶尔想起一段结束了的感情,可能有遗憾,有抱歉,这些冷暖自知的感情无法为外人道,就写首歌发泄一下,而已。”

    发泄。

    秦鹮拨了拨垂在胸前卷曲的发梢,心里想的是,用这个词会不会太过分了。

    可又的确是发泄。

    大部分走到尽头的感情,都像没气的香槟,慢慢散了酒味,最终晾成白水。

    她却不一样。

    那段感情像是一直架在燃气灶上的水壶,火不断,就会一直沸腾。偶尔噗出来,就需要她揭开盖子吹吹气,降降温。

    那什么时候会停呢?

    秦鹮也不知道。

    她找不到燃气开关。

    大概是要等到壶里的水全都烧干了,才算完吧。

第二十二章 忘了

    “这么说,你已经完全放下了?”

    秦鹮还来不及往更深去想,就听见杨予言噙着笑意发问。

    也正是这一刻,她忽然意识到,问答环节的走向已经逐渐偏题了。

    秦鹮眸子晃了晃,把脸侧垂下来的几缕发丝挽到耳后,笑道:“都过去好几年了,怎么可能还放不下?”

    “也不尽然啊,初恋嘛,总是难以忘怀的。”杨予言把手中的几页资料合拢,不紧不慢地说道。

    秦鹮第一时间捕捉到言语里的信息。

    她又没说这是自己的唯一一段恋爱,更没说是初恋。

    杨予言是怎么断定的?

    “害,我记性不好,忘得也快。”她耸肩,扬起个笑脸。

    ......

    因为这段小插曲,秦鹮的舞台展示严重超时,几个导师研究之后,将她分到B组。

    这个结果,秦鹮已经很满意。

    下台后,她先是绕路去了侧幕,归还吉他,可一个挂着现场证件的工作人员却将她快拦住,笑眯眯地:“杨老师说,这把吉他就送给你了。”

    秦鹮吓懵了:“送我?为什么送我?”

    “我也不知道呀,杨老师的意思。”工作人员是个小姑娘,笑起来很甜,努努嘴,向着杨予言的方向:“空下来你自己问问杨老师吧。”

    笑容里,还夹了一丝八卦的探究。

    秦鹮自己也明白,首舞台,就被导师单独CUE这么久,还要送这么名贵的吉他,任谁看了都会多想,误以为她就是传说中的天选关系户。

    可她真不是啊!

    唯一可能的原因,就是胡度的嘱托。

    话又说回来,这得是多大的面子,才能让杨予言帮忙帮到这份上!

    她小心把吉他收好,回到座位上的时候,还在小心翼翼瞄着杨予言。

    后者已经开始提问其他选手了,一切都正常得很,没有再赏赐她任何眼神。

    ......

    剩下未上台的选手已经不多。

    秦鹮有点累,心里又装着事,频繁走神,没什么心思关注舞台,自然也没有注意到,离她不远的出口,一个带着鸭舌帽和口罩的身影,已经在暗处伫立很久了。

    从她抱着吉他,即兴演唱那首《白马》时,就已经站在那里了。

    极深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全程没有游离半分。

    ......

    ......

    ......

    录制结束,已经快凌晨一点。

    秦鹮从来没有接过这么高强度的通告,一时间,脑子混沌,四肢也跟着使不上力气。

    好像高中体测八百米一样。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拖着两条腿回了酒店房间,直到浴室热水淋在背上,才有了片刻松缓。

    这个房间虽然档次略低,但也有浴缸,是秦鹮被网上那些酒店不干净的新闻吓到了,不敢用,只能倚着墙壁淋浴。

    光是卸妆一项,她就花了二十分钟,不是磨蹭,实在累得不行。

    从浴室出来的时候,身上只裹了一层浴巾,脸蛋也被热气熏成粉红,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吹头发到半晌,忽然听见了敲门声。

    轻巧但急促。

    “谁?”

    门外传来回应:“姐,是我,小果。”

    秦鹮打开门。

    林小果貌似刚从室外回来,身上带着未散的寒气,妆容还精致地挂在脸上,未待她说话,就像一条游曳的鱼,从门缝轻巧钻了进来。

    秦鹮没有刻意招呼她,自顾自继续吹头发。

    吹到半干,往发梢抹护发精油的时候,闻到了一股烟味,不是林小果平时抽的水果味女士烟,倒像是后劲儿很大的烤烟。

    她回头,林小果翘着腿,坐在床边,挥了挥手里燃了半截的烟蒂:“不介意吧姐?”

    抽都抽了。

    秦鹮推了个烟灰缸过去。

    “还不回去睡觉,不累吗?”

    “不累,这种通告还累不到我。”林小果又猛吸了一口,烟圈在半空升腾又消散。

    她笑意盈盈,挑眉的动作俏皮风情:“姐,我是来八卦的。”

    秦鹮揉着发丝,并没有很惊讶。

    “我的姐,冒昧问下,你和杨炮仗很熟吗?”

    “杨炮仗?”

    “是啊,杨予言,这是他外号你不知道?唱作圈两大炮仗,点火就着,一个杨予言,一个段若轩,脾气超级差。今天录节目我就在奇怪,他为什么对你那么和善?”

    猛地听见段若轩三个字,像是触了身体的某个开关,秦鹮脚趾蜷了一下,又迅速镇定下来。

    “杨老师和善吗?我不知道他,我被雪藏这么多年,早就不了解圈子的事了。”秦鹮实话实说。

    “啧,不是和善,是只对你和善。”林小果把烟头掐灭:“你没注意今天他的点评吗?有几个人都快被他说哭了,你是唯一一个得到正面评价的vocal,而且,还给你额外的即兴展示,这待遇可不一般啊。”

    秦鹮若有所思,但又不能把胡度帮她走后门的事全盘托出,只能打哈哈:“没有吧,大概是看我年纪大了,体贴底层老年选手。”

    含含糊糊的回答,当然说服不了人精一样的林小果。

    在她再次发问之前,秦鹮捂着嘴巴打了个呵欠:“......小果,我要困死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呗?我想先睡觉了。”

    林小果眯了眯眼,随即笑着起身:“成,那你先睡吧。”

    临出门前,还不忘回头邀请秦鹮:“下场录制在后天,明天没事,要不要跟我一起逛街?”

    秦鹮实在没有脑容量思考逛街的事,只是摆摆手:“再说吧。”

    “好,那晚安。”

    送走林小果,秦鹮躺在床上,对着放在窗帘角落的吉他发呆。

    幸亏林小果刚刚没看到这把吉他,若是被人知道,杨予言不仅对她放水,还送了自己的吉他,就这么也说不清了。

    ......

    思来想去,还是忍着睡意,给胡度打了个电话。

    她简单描述了今天录制的过程,重点讲了杨予言是如何cue她的。

    “老胡,你可以啊,不是说杨予言当初和你闹得不大愉快吗?怎么会这么卖力帮忙呢?”

    胡度没有第一时间回应,秦鹮再三逼问,电话另一头,竟然有些支支吾吾:

    “鹮鹮,其实吧......有个事,我一直没跟你说......”

    秦鹮有些讶异,胡度的德行她再清楚不过,嘴皮子相当利索,鲜少有这样吞吞吐吐的时候,最诡异的是,语气里竟还夹着丝丝抱歉的意味。

    “你说。”

    “就是吧,那个杨予言......”

    胡度刚开了个头,就被再次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

    不紧不慢,又很有规律,三声一组。

    秦鹮从床上爬起来,一眼就瞄到了桌子上放着的,烟盒和打火机。

    料想是林小果走得急忘拿了,这才想起来取。

    “老胡我先挂了,你等下,我给你拨过去。”秦鹮把手机丢到床上,一把捞起烟盒打火机,去开门。

    木门被拉开,寒意往屋子里灌。

    她身上还裹着浴巾,没忍住瑟缩了下脖子,冷风扫过裸露的肩膀和手臂,留下一片颤栗。

    不是林小果。

    门外人身上携来的冷气还要更盛。

    男人带着鸭舌帽,垂手而立,黑色衬衫的领子有些凌乱,碎发松散铺在前额,唯独左耳耳骨上的黑钻被走廊灯光一打,扎眼夺目。

    比钻石更亮的,是他的一双眸子。

    暖黄色的灯光下,却不带任何温度,像是月下沉凉的湖水,静静望着她。

    不管见到多少次,都还是会为之沉沦。

    只是一霎而已。

    秦鹮很没出息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二十三章 给你长长记性

    段若轩颀长的身形,静立在门口,坦坦荡荡接受秦鹮的注视。

    她眼里的愕然。

    还有惊恐。

    分毫不差,被尽数捕捉。

    漫长的自我消化,秦鹮磕磕巴巴吐出一个字:“段......”

    不远处的电梯间,传来到达楼层的提示音。

    紧接着便是金属电梯门缓缓打开的声音。

    秦鹮大惊失色,依然四肢比脑子反应更快,几乎是下意识地,拉了段若轩的小臂便往房间里拽:“进来!”

    来不及思考更多。

    她只知道,段若轩这样面目全露的,深夜出现在自己房间门口,任是谁看到都要多想的!

    房间门被轻巧关上,与此同时,她听见了从电梯间缓缓而来的脚步声。

    确实,是朝着这边来的。

    秦鹮重重呼了一口气,莫名其妙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然而,还没等松弛下来,呼吸就再次屏住了。

    她拉段若轩进门的时候,手还攥着他的小臂,一时间忘了松开。

    更要命的是,两人贴得过于亲近了。

    段若轩后背靠着玄关的全身镜,低头俯视她。

    从她露出的莹润雪肩,到半遮半露的浴巾,修长匀称的小腿,纤细精致的脚踝,再往下,便是白皙娇小的脚趾,光脚踩在黑色的地毯上。

    是鲜明的对比,更是无声的引诱。

    玄关没有开灯。

    昏暗的狭小空间里,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借着夜色发酵成型,张牙舞爪。

    男人的喉结微微滚动,气息渐快,秦鹮大气不敢喘,也忘了后退,任由温热的呼吸扑在她的耳垂还有锁骨。

    透过镜子,她也看到了自己的满脸慌乱。

    ......

    ......

    段若轩目光扫过她另一只手上攥着的烟盒打火机,皱了皱眉,俯身靠近她的耳畔:

    “几年不见,学会抽烟了?”

    他压低了声音,语气也平淡,但就算这样,也足以让秦鹮浑身颤栗。

    这是分手三年,重逢以来,他与她面对面说的第一句话。

    声音,气息,触感,味道。

    这些看似无关紧要的东西,却带着肆意生长的倒刺,把一些已经模糊的记忆生生从血肉中拖出来,让人无法忽视。

    秦鹮握着烟盒的手紧了紧,塑料包装的揉搓声,在安静的一方角落显得格外刺耳。

    她几乎是用气音回应:“.....不是我的。”

    “嗯?”

    手被人扳开,烟盒被夺走,打火机掉在地上,由柔软的地毯承接,没发出一丝声响。

    “那是哪个男人留在这的?”

    秦鹮梗着脖子,紧紧咬着牙:“没有......”

    ......

    有绵软的唇,就贴覆在她的耳垂上,声带的震动,肌肤相贴的温润,都被完全地感受。

    秦鹮有种错觉,自己像是被绑在城堡里的刑架,吸血鬼掌着生杀大权,在她脖颈处小心挑逗,不知哪一秒,尖齿就会刺破血肉。

    她逃不了。

    五年前初识时她就逃不了,如今也一样。

    “咚咚咚。”

    秦鹮近乎闭上了眼睛,又被敲门声瞬间惊醒。

    她下意识地瑟缩了下。

    门外传来轻柔的女声:“秦鹮姐,你睡了吗?”

    能叫她姐的,除了林小果,就是季羽蒙了。

    秦鹮暗暗想,今晚自己这里还真热闹,访客一位接着一位。

    恢复了片刻理智,她双手抵着段若轩的胸口,往后退了一步,可段若轩不饶,紧跟了上来。如今,她成了被困在墙壁上的那个人。

    有手掌自下而上,扣住她的后腰。

    “秦鹮姐?你睡了吗?”季羽蒙又问了一句,倒是没再敲门。

    秦鹮极困难地吞咽了下,一张口才发现,自己声音都在抖:“睡......睡了......”

    也不知门外人有没有听出什么异常,秦鹮继续强装镇定:

    “是羽蒙吗?有事吗,嘶......”

    话还没说完,锁骨处传来一阵钻心的刺痛,秦鹮把话吞进肚子里,大脑一片空白。

    幻想成真了。

    吸血鬼真的对她下口了。

    细嫩的皮肉,段若轩埋头在她肩窝处,重重咬了下去。

    并且不是浅尝辄止,而是持续舔咬吸吮,丝毫不克制力道,不用怀疑,一定是流血了。

    是最本能的生理反应,秦鹮眼眶瞬间发烫,倒吸凉气,发出一声惊呼。

    “秦鹮姐?”季羽蒙听见声音,又敲了两下门:“你怎么了?”

    “没......没事!我撞到柜子了......”秦鹮用尽全身力气把身前人推开。

    不甚明朗的光线,她看到段若轩呼吸也很快,胸口起伏着,嘴角却带笑。

    那是野兽顺利捕食到猎物的愉悦。

    他把唇角的血丝舔掉,好整以暇倚着墙壁,与她面对面,似在欣赏她的慌乱。

    秦鹮强忍着眼泪,沉着声:“羽蒙,我有点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好吗?”

    门外的人顿了顿,回应道:“好,那秦鹮姐,你休息吧。”

    ......

    秦鹮双手紧握成拳,垂在身侧,直到门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彻底消失不见,才陡然泄了气,靠在身后冰冷的墙壁,如释重负。

    “你有病?”

    她这样问刚咬了自己一口的人。

    段若轩盯着她的脸。

    慌张,愤怒,还有未散的担忧和惧怕,全都搅在一起,汇成一双泛红的濡湿的眸。眼里漾着水光,但始终没落下来。

    他轻笑一声,没作答,只是往前一步,伸手碰了碰她锁骨。

    白皙的皮肤上,牙印清晰可见,血丝和红紫淤痕相互交缠,别有一番欲色。

    “疼不疼。”他问。

    秦鹮紧紧抿着双唇,往旁边躲了躲,避开他的触碰。

    “疼就对了。”

    段若轩敛了笑意,扣着她的下巴,逼迫她与他对视:

    “不是忘了吗?给你长长记性。”

    ......

    ......

    秦鹮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下午在舞台上,她曾反驳了导师“初恋难以忘怀”的言论。

    她说,自己早就忘了。

    到底忘没忘,只有她自己明了。只是现世报来得这样快,当晚,就有人来帮她长记性了。

    秦鹮抽了抽鼻子,把眼底的湿润尽数收回去,尽量放平声线:

    “你去看我录节目了?”

    段若轩垂下手,指间捻了捻,语气调侃:“别自作多情,路过而已。”

    他从被揉的七零八落的烟盒里,抽出一根完好的,又从地上捞起打火机点燃。

    火星半明半昧,映着烟雾,如同深夜鬼魅。

    “秦鹮,你当初离开我,不就是为了红?几年过去了,你还是混成这幅鬼样子,站在台上等人挑拣。”

    段若轩在笑,可却不带一点温度:

    “怎么?他没给你想要的?”

第二十四章 要你管

    “你是我谁啊?要你管!”

    ......

    秦鹮有个毛病,一心虚,一说谎,就会脸红。

    比酒精上头还奏效。

    还好,昏暗少光线的玄关,替她遮掩了大半窘迫。

    她脱口而出一句要你管之后,忽而想起,好像很多年前,自己也说过同样的话。

    对着同样的人。

    ......

    她微仰着头,竭力与段若轩对视,心里怦跳的声响难抑。

    许是她眼里的愤愤不平,让来挑事的段若轩觉得索然无味,又或是什么其它的原因。

    秦鹮不明。

    总之,他默默吐出一口烟雾,然后把指尖剩下的半截烟,塞到了秦鹮口中。

    目光顺延着她身上已经松垮的浴巾,打量了一个来回,丝毫不掩饰眼神中的恣肆和轻佻。

    ......

    “穿件衣服吧,这么多年,你勾引男人的招数倒是一点没变。”

    这是段若轩推门离开前的最后一句话。

    ......

    秦鹮有些怔愣,因为这句话,一时间,未被浴巾裹住的皮肤也开始发冷。

    明明空调很足很暖,却毫无用处。

    她自己清楚,冷是从心底里往外散的,通往四肢百骸,避无可避。

    咬着微微濡湿的滤嘴,那是段若轩的痕迹,秦鹮深吸了一口,吐了个乱七八糟的烟圈。

    然后靠着墙壁,缓缓蹲了下去。

    ......

    正对着全身镜,全然映出自己的狼狈不堪。

    久违且陌生的烟草味,熏得秦鹮眯了眯眼,她盯着镜子里终于落下泪来的一张脸,突然有点怔松。

    是谁说的来着?

    天大地大,时间最大,爱耗不过它,狠也耗不过它。

    秦鹮倒觉得,时间,是最他妈混蛋的玩应。

    裹挟着风雨尘埃奔跑而过,不想忘的总会模糊,真正想忘记的,却屡屡被擦拭。

    锃明瓦亮,崭新如初,她想忽视都难。

    就像今晚,段若轩忽然闯入,调侃她,揶揄她,哪怕是那样无礼地侵犯,她的第一反应,竟也不是厌恶反感。

    而是勾起了许多记忆。

    ......

    一支烟终于燃尽。

    秦鹮把剩下的烟盒和打火机都丢进了垃圾桶,转身进浴室,重新洗了个澡。

    ......

    她戒烟有两年了,因为实在伤嗓子。

    在那之前,自己烟瘾大得可怕,尤其是和段若轩分手之后的那段难捱的日子,每天烟酒不离手,惹得胡度想扇她巴掌。

    如若再往前追溯则会发现,她人生中第一次喝酒,第一次抽烟,都是被段若轩带的。

    算是吊诡的孽缘。

    ......

    ......

    ......

    去韩国的第一年年底,圣诞节。

    那是秦鹮第一次感受到异国他乡圣诞节的热闹。

    宗教信仰使然,从前在国内上学的时候,每逢圣诞,顶多是同学情侣之间互送个小礼物,但在韩国,这是氛围很浓的大节日。

    学校组织了圣诞派对,一早就开始布置起来了。平日上课经过的小路两侧,树上都悬挂了彩灯,还有绑着缎带的松果。

    宿舍楼下也摆了圣诞树,秦鹮的日本室友给秦鹮送了礼物,是自制的黄油曲奇,用分装袋装着,十分精致。

    秦鹮用两罐老干妈做回礼,樱花妹异常开心。

    ......

    童话一般的圣诞节氛围,所有人都喜气洋洋。

    除了秦鹮吧。

    她在一个月前,开始往数家娱乐经纪公司提交练习生申请,前些日子一直没动静,倒是赶在圣诞节前,纷纷有了回应。

    大部分都是抱歉和拒绝,还没等她提交作品,就直接回绝。

    也有邀请她提交更多作品并面谈的,但秦鹮查了查论坛,发现都是收费巨高,且业内名声不大好的小公司。

    她没钱,也不想签那种几十年的“负债”合同。

    所以,这一轮自荐,相当于全军覆没。

    秦鹮很不想,但又不得不认清一个事实:她自认为才华斐然,也足够努力,但这世界上从来不缺强者。

    她只是最最普通的一个。

    仅此而已。

    派对在学校大礼堂举行,夜幕初上,很热闹,秦鹮没心情打扮,也没心情跳舞喝酒吃东西,抱着樱花妹送的一袋子曲奇,坐在背风的长椅上发呆。

    有几块曲奇,烤得过了火,泛着丝丝点点的苦味,就这么一点苦味,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丝稻草。

    秦鹮努力咽下,眼泪就不自觉掉下来了。

    离家出走,自力更生,水土不服,怀才不遇。

    她一边哭一边骂,怎么所有的不顺,一个不落,全都砸自己身上了。

    ......

    段骁被同学闹着,喝了两杯度数极高的威士忌,从礼堂出来透透气。

    刚走到吸烟区,烟还没点着,就撞见了这个景象:

    一个可怜兮兮的小姑娘,穿着件并不保暖的白色马海毛毛衣,坐在礼堂外的长椅上,缩成一小团。

    从他的角度看,小姑娘背影单薄又熟悉,肩膀一耸一耸的,好像在哭。再走近些发现,嘴里还念念有词:

    “妈的!不长眼!没眼光!”

    “混蛋,都是他妈的混蛋!”

    “有眼无珠!不识货!”

    “我还没发作品呢,怎么就知道我不合适!”

    段骁站在长椅后面暗自发笑。

    看着小姑娘疯狂按手机,好像在删除什么东西,还以为是失恋了,躲这骂渣男呢,直到她说了最后一句,他才明白过来。

    这是苦于没有伯乐,在这自伤自叹呢。

    一看就是平日里不会骂人的,翻来覆去,最脏的话,也只不过是句他妈的。

    他强忍着笑意走上前,拉拉她的马尾辫:

    “哎。”

    ......

    ......

    秦鹮第一反应是吵着别人了,毕竟代表国人形象呢,下意识就要道歉。

    可一回头,对上的却是一张桀骜不驯,轻笑着的脸。

    段骁挑着眉看她,一脸饶有兴趣的模样:“哭什么呢?丢不丢人?”

    秦鹮红肿着一双眼,哑言半瞬,把鼻涕抽搭回去,哑着嗓子没好气:

    “你是我谁啊!要你管!”

    ......

    一次,两次,段骁心里默默数着,这是第三次见面了。

    小姑娘长得挺漂亮的,可就是次次见面都在刷新他的下限。

    他最烦女生哭,烦死心眼,烦自命不凡,也烦为钱斤斤计较的人,秦鹮每样都占了。

    偏偏,他生不起气来。

    秦鹮擎着一双微红濡湿的眸子,在凛冽的冬夜里,那样昭昭地望着他,白色毛衣衬得她皮肤浅粉,稍高的马尾下,是纤细的脖颈。

    明明脸上挂着泪呢,还是一副倔样,质问他“要你管”。

    明明承了他几次帮忙,人情欠下一堆,也毫无感激之色。

    ......

    段骁面色沉了沉,从鼻子里呼出白气,冷哼一声:

    “除了我,有人管你吗?”

第二十五章 你请我喝酒,我给你唱歌

    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其实并不需要冗长的时间,或是精力,才能拉近。

    有的时候,仅仅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亦或是当天的天正晴,风正好,总之气氛到位,心念在一瞬间就会殊途同归。

    正如,这个半明半昧的夜晚,路灯两侧的树木都被彩灯围绕着,交相辉映成璀璨的星河。

    正如,礼堂里传出柴可夫斯基《胡桃夹子》的伴奏,被频繁推开又关阖的大门,切割成不甚清晰的零碎片段。

    正如,段骁眯眼盯着秦鹮,有温柔的灯带遥遥映照在她的侧脸上。

    ......

    女孩眼眶红红,脸蛋也红,鼻尖更是被冻成兔子的模样,可偏偏一双眼睛直勾勾瞪着她,满是嗔怒和愤愤不平。

    好像给她发拒绝邮件的是他一样。

    不知好歹。

    小白眼狼。

    段骁收回视线,目光又落在长椅一侧,零七八落的饼干袋子上。

    他悠悠开口:“吃饭了么?”

    秦鹮使劲抽了抽鼻子:“没吃,不爱吃,餐厅今晚是烤鸡,那鸡柴巴巴的,没味。”

    委屈巴巴的小表情。

    段骁笑了,伸手拨动她的马尾:“走吧,小白眼狼,带你吃好的去。”

    ......

    ......

    ......

    圣诞节晚上,餐厅基本都满座,不过秦鹮不挑,有的吃就不错了,总比学校餐厅伙食要好。

    她拽拽段骁的袖子:“上次去你家楼下,我看到个路边摊,就是那种辣年糕......”

    她用手比划着。

    段骁也想起来了,就是很普通的路边小店,简易塑料布搭起来的小棚,有种冬夜里的蓬勃烟火气。

    “想吃?”

    秦鹮点头:“嗯!”

    “那走吧。”

    其实那种小店,地铁站附近随处可见,秦鹮偏偏看中他公寓楼下的那一家,段骁不解,直到秦鹮拿着小盘子挑鱼饼串的时候,瞧见她嘴里念念有词,才明白过来:

    “你是在算价钱吗?”

    秦鹮一边拿鱼饼,一边微微皱眉,念念叨叨:“你先别吵,打乱我了。”

    最终两人点了几个鱼饼串,一份辣年糕,米肠,还有两罐看上去花里胡哨的果味啤酒。

    落座之后,秦鹮把钱包一拍:“这顿我请你!算是报答你上次送我回学校!”

    段骁简直气笑了:“请我吃路边摊也就算了,那能给我解释解释为什么偏要来这一家吗?因为更便宜?”

    “是啊!”秦鹮认真点头:“地铁站仗着人流量大,位置好,同样是小摊,比这边贵了一倍。”

    段骁把啤酒打开:“你对钱这么敏感吗?吃个饭也要算账,不累?”

    秦鹮很自然地伸手接过啤酒,又把没开的那一罐递给段骁:“我穷,来留学的学费都是我自己凑的,能省一块就一块,你挑什么毛病。”

    段骁没说话,辣年糕很快端上来了,他也没动筷。

    秦鹮自顾自加了一块送进嘴里,没嚼两下,就面露古怪。

    段骁勾着嘴角看她出丑:“怎么样,现在知道为什么这家便宜了吧?”

    秦鹮强忍着,把年糕吞咽了下去,猛灌一口啤酒:“......同样都是路边摊,同样都是辣年糕,难吃成这样,还不关门?”

    不远处,店主正哼着歌,拨弄锅里的炸物,没听见秦鹮的抱怨。

    当然,也听不懂。

    段骁似乎对她吃瘪的样子格外受用,长腿一伸,抻了个懒腰:“你请的,凑合吃吧。”

    ......

    ......

    秦鹮吃了两口,便吃不下去了,可又怕浪费,只能百无聊赖地戳着小碟子,愣神片刻,就看到塑料棚外面,洋洋洒洒飘起了雪花。

    这年冬天的第一场雪,落于圣诞节当晚。

    硕大的雪花来势汹汹,把冷风的形状完整勾勒,秦鹮惊呼一声,惹得段骁也回头看去。

    安静的街道,偶有路过的行人,也纷纷拿出手机对着半空,把落雪的样子捕捉到镜头里。

    凌市的冬天也常下雪,秦鹮忽然想起,去年的这个时候,她还在家,因为留学的时候和秦怀诚吵得不可开交。

    最严重的一次,饭桌上的碟子和碗无一幸免,全都被掀翻,碎瓷片划破她的脚背,血流一地。

    她咬牙不肯掉眼泪。

    秦怀诚当了一辈子老师,坚信棍棒下出孝子,以及严师必出高徒的那一套。对待亲生女儿,自然比对待学生还要严厉十倍。

    秦鹮的一生,他早就排好兵布好阵,自然不能忍受任何一丝行差踏错。

    她愤然离家时,19岁。

    今天,是她20岁的第一天。

    心情糟糕的原因,除了被她删除的数封经纪公司的邮件,还有一个,就是一整天都没有收到爸妈的生日祝福。

    从前每次过生日,妈妈都要做一大桌子饭菜,还有从楼下市场拐角的老式蛋糕店,定的生日蛋糕。

    很朴素的款式,白奶油裱花,但却是从小到大忘不了的味道。

    想着蛋糕,又低头看看面前难以下咽的辣年糕,秦鹮没忍住,又抽了下鼻子。

    段骁回头,刚好撞见她再次红了眼眶,豆大的泪珠子扑簌簌,砸进年糕里。

    ......

    他有点头疼:“你有点多愁善感了吧?下个雪,哭什么,想家了?”

    秦鹮听到想家两个字,下意识想点头,停顿片刻又忍住了,急忙摇头:“没有。”

    “那是怎么了?”他很没耐心地,指尖敲打在桌沿。

    “没什么,就是觉得有点丧。”秦鹮把最后一口啤酒喝光:“我离家出走一年了,竟然什么成就都没闯出来,我好废物啊。”

    段骁扬了扬眉:“一年而已,还在上学,你想有什么成就?”

    秦鹮竟然很认真地思索起来:“我的理想是,第一年签经纪公司,第二年可以有原创作品,第三年出道,毕业以后......”

    “哎哎哎,”段骁打断她,伸手覆在她脑门上,停顿片刻,不客气地拍了一下:“你喝大了?还是发烧了?”

    这姑娘莫不是对自己和这个世界有什么误解?

    祺美是国内娱乐圈资本天花板,段骁从小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对于娱乐圈的一套生存法则了解还算深刻。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觉得,坐在面前侃侃而谈“理想”的秦鹮,又天真又蠢。

    这个圈子会吃人,多少擎着一腔热血的年轻人前赴后继往里扑,可“造星”这件事本就是生意,妄图用可怜的才华,去撬动资本,无异于痴人说梦。

    ......

    打击的话,秦怀诚已经说得够多,秦鹮早已司空见惯。

    段骁的阴阳怪气,对她造不成任何伤害,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一时间拔不出来,一边抹眼泪,一边自言自语:

    “你懂个屁,我没时间了,我必须要快点证明自己,给我爸看,我一定在这条路上闯出名堂来!”

    不知道哪句话触动了段骁的神经,他皱眉轻笑:“闯出名堂,然后呢?”

    “然后让我爸知道,他为我安排的人生,不一定是最好的,我可以靠我自己,我不要在讲台上蹉跎一生,教书育人很好,但不是我想做的。”

    秦鹮说到兴起,捏扁了手里的易拉罐:

    “我要当歌手,我一定会成为歌手,红遍大江南北的那种,让好多好多人都来听我唱歌。”

    ......

    秦鹮脸颊红扑扑的,不知是冷的,还是激动的。

    段骁对高谈阔论没什么兴趣,但又想逗逗她:

    “不如你先唱给我听?我看看你所谓的才华,有几斤几两。”

    秦鹮抬眼看他:“我要出场费的。”

    三句两句离不开钱,真是没救了。

    段骁不想理她,可下一秒,她就扬起了空空的啤酒罐:“段骁,没酒了,你请我喝酒,我给你唱歌,怎么样?”

    ......

    ......

    秦鹮的意思是,用几瓶啤酒,交换一首歌,多么浪漫风流的剧情。

    可显然,段骁比她玩得野。

    “你等下。”

    他站起身,往不远处的公寓楼快步走去。不出十分钟,就回来了,手里拎着个盒子,秦鹮定睛一看,确定自己没看错。

    盒子上一行斜着的字:贵州茅台。

    她呆愣愣地看着段骁把酒“duang”的一声,撂在桌上。

    “喏,你的出场费。”在她瞳孔地震的同时,段骁慢条斯理道:“我出国前从老爷子酒柜里偷的,应该不算辱没你。”

    ......

    很久很久以后,秦鹮再次想起那一年的圣诞夜,还是会忍不住嘴角带笑。

    她和一个只见了几面的少年,在异国他乡的街头,共同分享一份难以下咽的炒年糕,还有一瓶不知价位几何的珍藏级茅台酒。

    奇奇怪怪的搭配,却成了敲章认证一般,难以忘怀的记忆片段。

    秦鹮从来没喝过白酒,更别提茅台,辛辣的滋味一入口,她就噤起了鼻子。段骁比她好不到哪去,但终是少年意气,自尊心作祟,打死也不承认自己酒量不行。

    秦鹮笑得前俯后仰,笑够了,定了定声线,在漫天大雪的陪衬下,在路边彩灯的闪烁里,用筷子当麦克风,演唱了她人生中第一首独立作词作曲的作品,《远星》。

    段骁和店主老板,是她的听众。

    曲调简单,毫无结构,歌词也青涩,但真情实感。

    她把背井离乡一年的所有难过和柔软,都藏在歌里。

    ......

    本以为,段骁会笑她,打断她,说她配不上这出场费。

    但。

    没有。

    段骁全程安静作陪,听她把完完整整的一首歌唱完,末了,垂眸低低笑。

    秦鹮拍桌:“笑什么,唱的不好?”

    “没有。”

    段骁抬起头时,已经敛了笑容,眸中清澈,带着无比郑重的认真:

    “挺厉害,比我好太多。秦鹮,你一定会红的。”

    得了这么高的评价,秦鹮借着酒劲儿傻乐,并没有注意到,段骁眼底晃动的潺潺光影。

    ......

    她是离家出走的。

    他也是。

    她不想接受家里的安排,想为自己的人生做主,桀骜不驯,傲骨难折。

    他也是。

    她是天生的抗争者,不死的梦想家。

    他觉得.....他也应该是。

    ......

    这个圣诞夜,段骁第一次知晓,原来世界上有人和自己那么像,却又有丝丝点点的不一样。

    比如她即便嘴硬,还是会想家。

    比如她的作品里,藏着的柔软和温情,像是严丝合缝的海水,可以包裹人心。

    这丝丝点点的不同,是他没有的,也令他上头且着迷。

    ......

    天地浩大,感情会在无人之境的角落,悄然生长。

    段骁把自己杯子里的酒饮尽,秦鹮早已经不胜酒力,趴在桌子上哼哼唧唧了。

    他需要很认真地附耳去听,才能听清她的话。

    她说:“爸,我是认真的,我好喜欢音乐。”

    她说:“我想吃妈妈做的手擀面,韩国的炸酱面好甜好难吃。”

    她说:“今天是我生日,我还没许生日愿望。”

    ......

    段骁轻笑,伸手去捞她:“秦鹮,醒醒,还能不能走?”

    秦鹮惶然地抬起头,眼前,段骁的脸一直在打圈圈:“能走。”

    能走个屁。

    站起身来迈步,第一步还好,第二步就开始跑偏。

    段骁无奈,只能蹲下身,在她身前:“自己爬上来。”

    “干嘛?”

    “背你走。”段骁没好气:“我真是欠你的。”

第二十六章 谁让你穿成这样的?

    秦鹮很瘦,从小就吃不胖,可固然这样,也靠着遗传基因窜到近一米七的身高。

    她覆在段骁背上的时候,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在低声抱怨:“这么瘦,还这么沉,出鬼了。”

    秦鹮阖着眼皮,手上落点倒准,一巴掌拍在段骁的后脑上。

    段骁吃痛,作势就要松手,秦鹮惊呼了一声。

    “老实点,不然把你扔河里。”

    不远处,清溪川倒映着两侧辉煌灿烂的圣诞灯饰,摇摇晃晃。雪花一刻不歇,落在水面上,须臾便于河水融为一体,悄然无声,泛着浪漫的幽静。

    秦鹮胃里灼烧得难受,强忍着恶心感小声发问:“段骁,你要背我去哪啊......”

    “我家。”

    段骁应了一声,又怕有歧义,只好补充道:

    “这个时间,你也回不了学校了,沙发让给你,明天酒醒了,就赶紧滚蛋。”

    嘴上说得义正言辞,心却软得一塌糊涂。

    秦鹮觉得,不过见了三面而已,她已经摸透了这只小狼狗的真实属性,典型小屁孩一个,可以干好事,绝对不说好话。

    她嗤嗤笑着,双手绕过段骁的脖颈,捏他脸蛋:“小屁孩,叫姐姐。”

    段骁爆了句粗口。

    “你这破孩子,谁叫你说脏话的,我比你大两岁呢,你喊我句姐姐怎么了?”

    段骁面色沉沉,不说话,只是默默加快了脚步。

    ......

    ......

    秦鹮第一次来到小屁孩的家。

    很多在韩留学生,不想住学校宿舍,家里经济实力允许的条件下,都会独自租公寓来住。

    秦鹮曾经去过一个学姐的公寓房间,也不大,但还是比段骁这间宽敞得多。

    没有厨房,只有一个矩形卧室,中间一分为二,窗下是床,深灰纯色的床品,没有任何装饰。

    靠门口的方向摆了台电脑,电脑桌上放了几本书,马克杯,还有烟灰缸。

    除了卫生间,其他的各个角落,只要站在门口,便能一览无余。

    过分简单。

    秦鹮酒精上头,思绪乱飘,第一个反应就是,堂堂祺美的二少爷,不去英美留学就算了,空降韩国,还住得这么寒酸。

    什么情况?

    大脑飞速转动,嘴却比脑子更快,下意识脱口而出:“你家那么有钱,你怎么混得这么惨?”

    “和家里吵起来,老爷子把我卡冻了。”段骁俯身从鞋柜拿拖鞋,随口答道。

    哦。

    秦鹮了然地点点头,目光在小屋子里巡视一圈,忽然发现,段骁正眯眼盯着她,眼里全是探究:

    “谁说我家有钱了?”

    ......

    秦鹮简直想扇自己两巴掌。

    她干涩笑了两声,赶紧圆场:“......我猜的,第一次见面,你让我赔的那件衣服,那么贵。”

    这个理由还算充分吧?

    她直视段骁的眼神,笑容人畜无害,努力不让自己露破绽。

    半晌,段骁终于移开了视线:“家里没拖鞋了,你随意。”

    ......

    秦鹮还是乖乖把鞋子脱了,光脚踩在地板上。

    还好,并不凉。

    段骁把电脑开机,顺手卡出一根烟,正要去寻打火机的时候,动作顿了顿。估计是顾忌屋子太小,通风不好,还有秦鹮在。

    讪讪把烟放回了烟盒里。

    秦鹮看见了,嘴角挽了挽,垂眸轻笑,没有揭穿他。

    “能借你地方洗个澡吗?满身酒味,难受。”

    段骁闻言偏头,上下打量她,女孩脸上还是红通通的,双手乖乖交叠在身前,估计是被冷风吹过,醉意散了一些,好歹能站稳了。

    “你能行?摔了我不管。”

    “不用你管,我可以。”秦鹮摆摆手,便往卫生间走去。

    卫生间小小一方,却也用帘子做了干湿分离,架子上摆着几样简单的洗漱用品,男生的浴室永远是如此朴实无华。

    秦鹮扫了一圈,无声地笑了笑。

    ......

    狭小安静的浴室里,很快响起了水声。

    段骁坐在电脑前,背对卫生间的方向。

    电脑早就开机了,可却一直停在桌面壁纸,段骁手握着鼠标,漫无目的地划了两下,什么游戏都没打开。

    背后传来的水声淅淅沥沥,清晰可闻,他眼睛盯着屏幕,心却被水声浇了个乱七八糟,满脑子都是朦朦胧胧不该想的画面。

    也不怪自己多想吧?

    这丫头是不是没长脑子?

    深夜喝酒,去了男人家里,竟还能心安理得地冲个澡,她是真不怕自己对她做点什么?

    段骁喉结动了动,手搭在脖颈上使劲捏了两下。

    不过,她赌对了。

    他还真是个正人君子,自制力了得。

    脑海中天人交战的片刻,倏而听见一声呼喊,从浴室里传来:

    “段骁!”

    椅子嗤啦一声,段骁猛然站了起来,快步走过去:“怎么了?真摔了?”

    “不......不是......”秦鹮声音放低,娇娇软软的:“有毛巾吗?”

    没摔就好。

    段骁登时松了一口气,也在一瞬间对自己讶异,那么关心她干嘛?

    咬紧了牙关,他语气不大好:“等着,事儿真多。”

    话是这样说,还是去柜子里翻出了一条没拆封的浴巾。

    沿着卫生间门缝伸出一只白嫩的手臂,把浴巾接了过去。

    段骁站在卫生间门口愣了一会儿神,趁着脑子里的胡思乱想还没有一发不可收拾,赶紧甩了甩脑袋。

    双击鼠标,游戏界面被打开,网络连接的小圆圈没转两圈,身后便有拉门的声音。

    或许人的声线被氤氲的水汽浸过,也会变得格外软糯温润,泛着潮湿,绵绵弱弱。秦鹮开口:

    “段骁,记得把你沐浴露换了吧,冬天还用强力薄荷的,冷死了。”

    ......

    连他的沐浴露也要评价一番。

    真是没拿自己当外人。

    段骁指尖无意敲打着鼠标,冷哼一声,回过头去。

    只一眼。

    他头脑轰然,感觉血液从四肢百骸聚集而来,砰的一下,冲到了脑子。

    ......

    秦鹮披着湿漉漉的头发,只裹了他的深灰色浴巾,绕身上一圈,小巧莹润的雪肩露在外面,纤细的脖颈,有清晰可见的水珠正在滴落,于锁骨处留下一条透明的渍,然后无声流入浴巾里。

    她是真的很白。

    白藕似的手臂,胸前不经意裸露出来的一片皮肤,甚至看不出原本的纹理,被热水冲刷过,又添了一层若有似无的粉红。

    整个人乖乖巧巧,软糯得不像话。

    “怎么啦?看我干嘛?”

    她粉唇轻启,眼尾微微上扬,泛着俏皮无辜,活像一只不谙世事的小狐狸,在森林深处迷了路,又闯荡至此。

    段骁一时间分辨不清,这是故意还是无意,只是脑海里无端迸出四个字:

    又纯又欲。

    他四肢发麻,瞳孔紧缩,喉结猛地滚动了两下。

    再开口时,声线带着三分严厉,七分喑哑:

    “秦鹮,你长脑子了么,谁让你穿成这样出来的!”

第二十七章 故意撩拨

    小屁孩眼里的炽热和慌张一齐出现,此消彼长。

    这让秦鹮心里踏实了几分。

    不然还真的以为,自己一晚上的故意撩拨,都是无用功呢。

    ......

    她抿着唇,把笑容藏好,再仰起头时,已经是一脸天真无辜样:“怎么了?”

    段骁舌尖抵着上颚,从牙缝里迸出两个字:“等着。”

    秦鹮看着段骁在自己衣柜里翻找,拎出一件宽大的白T来,依旧是昂贵的潮牌。手臂一扬,一副就蒙在了她头上。

    透过单薄的衣料,她听见段骁的声音有些颤:

    “穿上!”

    ......

    ......

    秦鹮乖乖把T恤套上,又顺着衣服下摆,把浴巾拿出来。

    oversize的男款T恤,穿在她身上成了裙子,刚好盖到大腿,两条白生生的长腿,在灯光下格外晃眼,纤细的小腿和脚踝往下,是因为凉而微微蜷缩的脚趾。

    这视觉冲击,一点不比裹浴巾小。

    段骁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只是鼠标落下登录界面,连点数下都没反应,傻傻等待半晌才发下,忘了输密码。

    他的心不在焉,就这样明晃晃地被昭示出来。

    有点难以忽略的怔然。

    ......

    ......

    秦鹮本能朝角落的懒人沙发走去,却发现,有几件衣服杂乱地堆在上面。

    段骁的克制的声音响起:“......你睡床吧。”

    秦鹮捻了捻发梢,嘴角轻弯,心安理得地往床边走去。

    刚刚进门的时候,床单被罩还是深灰色,如今换了另一套浅米色的。

    小屁孩还很细心嘛。

    她暗暗想着,钻进了厚实的被窝里。宽大的鸭绒被散发着柠檬草洗衣液的味道,清澈干净。

    秦鹮洗完澡,酒意已经消散了一大半,现下除了头有点昏沉,没什么其他感觉,还能侧过身子,手臂撑着脑袋,和段骁聊天。

    “段骁,今晚光说我的事了,来讲讲你吧。”

    段骁坐在电脑桌前,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一个挺直的背影,敲打着键盘。

    “我?我有什么好讲的。”

    “就比如,你为什么出来留学?为什么选了家门口的韩国,不去美国或者欧洲国家?”

    段骁沉默了几秒,回答道:“没多想,就随便挑了个学校。”

    “那为什么学音乐呢?你也喜欢写歌唱歌吗?”

    “不喜欢,打发时间罢了。”

    简单的回答。

    秦鹮眨眨眼,若不是看见他电脑旁放着的几本乐理书,还有摊开的书签笔记,比她还要认真几分,她说不定就信了。

    ......

    她翻了个身,仰面平躺,望着天花板发呆。

    奶白色的灯泡,投下一层层温和的光圈,落进眼睛里。

    “段骁,和你聊天真没劲,我今天说了自己那么多事,全被你听见了,你的事,我却什么都不知道。”

    “你想知道什么?”

    “你的小时候,有意思的经历,或者一些丢脸的好笑的事......闲聊嘛,百无禁忌,反正现在就我们两个,说了就过了,我又不会外传。”

    她眨眨眼,一脸意兴阑珊:“我今天心情这么差,你要是朋友,就说点自己的惨事,让我开心开心。”

    朋友之间,比惨,较安慰更有用。

    段骁自然也明白。

    只是实在不知从何讲起。

    一个世家集团的私生子,生来就不受欢迎,人生宛如自带悲剧属性,随便拎出一件事,都称得上惨。

    看客们只瞧得见,他身上笼罩光环,殊不知,那光环的背面是满目疮痍与晦暗。

    多得是见不得光的玩应儿。

    如果搁在任何一个晚上,任何一个人,他都不愿多讲哪怕一句。

    但此时此刻。

    冬日的深夜缱绻旖旎,空气里弥漫着薄荷沐浴露的潮湿香气,空调传递出均衡而规律的暖风。有人软言软语地,求他讲故事。

    好像扇风止沸一般。

    恰如其分,把他心里绷紧的弦拨动了两分。

    讲讲就讲讲呗,又不少块肉。

    反正那些过往,他早就不在意了。

第二十八章 我们一起赢,好不好?

    秦鹮目光灼灼,摆出一副听睡前故事的姿态,盯着段骁的背影翘首以盼。

    少年脊背挺直,倒是坦荡。只是摸烟盒的动作停在半空,又缩了回来。

    “你若只是想听故事,我讲个别人的。”斟酌半晌,清了清嗓子,终于开口:“我,有一个朋友......”

    ......这个朋友就是我。

    秦鹮差点没憋住笑。

    她要不要提醒他,这种小学鸡开场,真的很无聊?

    “行,你说吧。”

    段骁没听见她言语里的笑意,慢悠悠继续往下讲。

    故事很短,也很俗气。

    无非是一家有兄弟俩,性格却迥异,老大沉稳内敛,老二张扬桀骜,因性格不同,行事作风也大相径庭。

    更为成熟懂事的老大,自然被家里人寄予厚望,从小被捧在手心里,泡在蜜罐里,孩子也确实争气,一路名校保送,留学海外,如今事业有成。

    相比之下,老二简直是个混球。

    好听点说,是一身反骨,不好听的,就是油盐不进。

    打架,逃学,骂校长。

    抽烟,喝酒,泡夜店。

    常常满身是血,醉醺醺地回家来,光是高中三年,就被开除了两回。

    老二集不良少年的所有特质于一身,不仅恶名在外,连家里人也不待见,话里话外常常被人和老大做比较。这一比,更是让人唏嘘。

    同样的家庭环境,怎么养出如此迥然的两个孩子呢?

    众人不解,也不约而同地断定,幼子不成器,是多子女家庭的基操。

    时间一长,所有人都认定这孩子没救了,连家里老爷子也默许,不再管他,任由他在外自生自灭。

    老二脾气爆,18岁一到,立马出了国,和家里断了联系。

    ......

    秦鹮关注点有点偏:“那你......不是,那你的这位朋友,和他大哥关系如何?”

    段骁挑眉:“还行。”

    毕竟自己出国后,段煜卓时常给他打来生活费。即便他屡次解释,自己积蓄足够,段煜卓还是不放心。

    他没有告诉秦鹮,这个与他性格迥异,大他十岁的哥哥,是那个家里给他温暖最多的人。

    ......

    ......

    秦鹮抱着被子,盯着段骁的背影若有所思,恍神很久才发问:“那你妈妈呢?”

    她忘了“朋友”的掩护。

    段骁也忘了。

    令人心窒的冗长沉默过后,趁着屏幕灰掉等待复活的几秒,他声音低沉,回了一句:

    “我没妈。”

    ......

    秦鹮虽然诧异,但也急忙收了话茬。

    敏锐察觉到,自己好像踩雷了。

    劈啪作响的键盘敲击声,越发凌乱,秦鹮不懂游戏,只是觉得他屏幕灰掉的频率有点高。

    她小声致歉:“对不起,我不知道。”

    段骁没说话。

    ......

    一局游戏结束,段骁推了键盘,实在烟瘾难捱,便拿起烟盒火机站起身,准备下楼抽根烟。

    秦鹮已经许久没出声,还以为她睡了,可转身的刹那,却看见秦鹮抱着被子,坐在床上盯他看。

    一双小狐狸似的眼睛泠泠清澈,睫毛扑簌簌,在顶灯的映照下斑驳成细碎的光影。

    她抿着唇,声线柔柔:

    “段骁,故事我听完了,可我还是觉得,你没有那么坏。”

    ......

    ......

    段骁顿住脚步,目光沉沉地望向她:“依据?”

    她把被子抱得更紧了些:

    “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弄脏了你的衣服,你表面让我赔钱,但从来没有催过我。”

    “第二次见面,你看我冷,请我喝了热饮,帮我开门,怕我没钱还送我回家。”

    “第三次见面,就是今天,你夸我唱歌好听,见我喝醉了也没对我动手动脚,还把房间借给我,听我唠叨也不嫌烦。”

    她掰着手指头细数桩桩件件:“所以,你没有故事里那么坏。”

    段骁眸光微动,嘴角泛起不带温度的笑:“就凭这些,就能断定一个人?秦鹮,你有点蠢。”

    秦鹮丝毫没犹豫,振振有词:

    “不是我蠢,我听过一句话,一个坏人,哪怕他对不起天下所有人,但他对你好,你就得认他的好。所有人都唾弃他,唯独你没这个资格。”

    她语气认真:“所以段骁,你在我这,是个好人。”

    ......

    段骁面色不改,只是沉默地看着她,好像要从她的眼睛里,辨出几分真伪来。

    手里握着的烟盒,已经不知不觉被捏扁,在静谧的房间里,发出窸窣的声响。

    秦鹮仿佛又找到了新证据,她抬抬下巴:

    “你看,你怕熏着我,忍了一晚上,没在屋子里抽烟。段骁,你不仅是个好人,还很细心。”

    段骁脸色暗了暗。

    下一秒,他从烟盒里卡出一根烟来,熟稔地点燃,吸了一口。长腿迈了几步,走到床边坐下,朝着秦鹮的脸,直直呼出一个烟圈。

    秦鹮被突如其来的烟迷了眼,烟雾浮动中,她听见段骁的声音,近在耳畔,轻浮恣肆:

    “现在呢?我还是不是好人?”

    ......

    ......

    这小屁孩,还挺较真。

    秦鹮忽略了低哑声线中隐藏着的挑逗,没好气地揉了揉眼睛:“幼不幼稚。”

    果然,始作俑者就是故意激怒她的,此时少年指尖夹着烟杆,坐在床沿,笑得畅快:

    “没你幼稚,怎么,下一句是不是要说,你要救赎我,治愈我不幸福的经历,助我拥有辉煌人生?”

    没拿烟的那只手,像撸猫一样,胡乱揉了一把她的脑袋:

    “你韩剧看多了?”

    ......

    ......

    妈的,还真是油盐不进。

    秦鹮腹诽了一句,面上仍旧保持镇定和严肃:

    “段骁,我没有跟你开玩笑,我觉得你和我差不多,不就是不被相信,被家里赶出来吗?所有人都在看笑话,但越是这样,越不能认输。”

    她抱着膝盖,往前挪了挪,可以直视段骁的眼睛:

    “我比你大两岁,身为姐姐,给你一点人生经验,那就是:不要用没必要的事,产生没必要的情绪,去和没必要的人置气。”

    她自认为这套理论总结得恰到好处,迫不及待要掰开揉碎,喂给段骁。

    “我因为学音乐的事,没少被骂,打也挨过,但我一点都不恨我爸,因为知道情绪是最没有用的东西,我得做出点东西来,就是那种日后想起,自己都会发出感慨,哇,我可真他妈厉害,只有这样,才能堵别人的嘴。”

    段骁觉得好笑:“不还是为了别人?”

    “当然不是!”

    秦鹮挺直腰身,两道细眉竖起:

    “我是为了我自己!我不是故意叛逆,不是非要和我爸作对,而是我真的喜欢音乐,只要能让我唱歌,能让我出道,能让我站在舞台上,我可以付出任何代价,谁都别想拦我。”

    她瞪圆了眼睛,眸子里如燃犀烛火:

    “段骁,当我们真的强大了,全世界就都安静了。”

    段骁还来不及品味这句话,就猛然发觉,腕处被一只温热的手捉住了。

    秦鹮握紧他的手腕,用力捏了捏:

    “所以,我们一起赢,好不好?”

第二十九章 疤

    紧攥自己手腕的那只手,指甲圆润而粉白,明明柔弱无骨,此刻却用尽了力气。

    她是极其认真的。

    段骁有一刻怔愣,之后便是长久地出神。

    他和秦鹮有些一样,但又不一样。

    ......

    他不喜欢上学,也没那么热爱音乐,留学选了作曲专业,仅仅是觉得好玩,随便挑的。

    甚至,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任何称得上“热爱”的东西。

    有些人注定向阳而生,哪怕在暗无天日的悬崖底,也能对着天空祈愿,努力攀爬。比如秦鹮。

    而有些人,则是天生缺乏目标感,哪怕躁动不安,也只是个原地打转的陀螺,为了破坏而破坏,为了追逐而追逐。比如他。

    段骁没有梦想。

    六岁那年,他被接回段家,从一个没爸的孩子,变成了一个没妈的孩子。

    母亲把他送进段家别墅之后,就人间蒸发了。

    他被贴上私生子的标签。

    人前,碍于段家的声望没人敢提,人后,则是潮水一样从不停歇的恶言恶语。然而,捅他刀子最恨的,却是亲生父亲段岳白。

    段骁不知道,这位所谓的父亲,为何对他恨之入骨。

    他只记得,自己上高中以前,每天都要挨打,身上几乎被层层叠叠的伤痕垒满。

    跪祠堂,挨戒尺,是段家教训小辈的规矩,段骁全都经历过,慢慢还摸索出了门道,比如,哪个角度挨打才不疼,比如,跪着的时候不要跪实,才能省点力气。

    而段岳白每次应酬完,借着酒劲,在他身上抽戒尺时,嘴里念念有词的,都是母亲的名字。

    王艺亭。

    多年过去,段骁渐渐不记得母亲的脸,余下的记忆,只剩这个单薄的姓名。

    ......

    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到底有何故事,段岳白对母亲的怒火从何而来,只是每次挨打,他看着段岳白怒不可遏的脸,竟然有一丝报复的快感。

    他频繁地在外惹事,频繁地激怒段岳白。

    看着人前体面矜贵的段岳白,因为他和母亲,而变得面目癫狂无法自控,心里便会升腾起愉悦。

    互相伤害,他乐在其中。

    ......

    所以当秦鹮谈及“梦想”,他突然觉得遥远。

    那是他从来不明白的词。

    他的人生里没有梦想,没有目标,没有方向,甚至,爱也没有,恨也没有。

    有的只是在无边富贵里打转的庸碌,和无数个跪在祠堂前睁眼看天亮的迷茫。

    ......

    ......

    秦鹮见他盯着手腕,眉头越蹙越紧,还以为自己太用力握疼了他,急忙松开手。

    “段骁。”

    被喊到名字的人,猛然抬头,眼里的浑浊和迷惑快要溢出来。

    声音像紧绷的弦一样发抖,他问:

    “你说等我强大了,世界就安静了,可是然后呢?然后又该做些什么?”

    他实在没有给自己设定目标的能力。

    人生中的前十八年,每天的乐趣就是和段岳白较劲,除此之外,他真的想不到任何值得奔赴的事,或人。

    逃离家里,独身一人在异国他乡,也只不过是没日没夜地打游戏,消耗时间而已。

    所以。

    就算强大了,又能怎么样?

    ......

    秦鹮眼看着情势反转。

    原本是她握着段骁的腕子,现如今,段骁反客为主,紧紧攥着她的小臂不松开。

    她吃痛,又联想到段骁的故事,只能急急回答:

    “然后?然后你就彻底自由了,你讨厌那个家,就可以再也不回去。”

    她皱着眉,却实在挣脱不开段骁的手,声音也越发急促:

    “到那个时候,你想做的事情不一定都能成,但你不想做的,一定没人逼你做,你不想见的人,也可以永远都不见,从前嘲笑你痴人说梦的那些人,都会反过来仰望你,这还不够吗?”

    ......

    秦鹮在快要喊出疼的前一秒,段骁终于肯松手了。

    他怔怔地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秦鹮揉着已经麻木的小臂,试探地问:“你怎么了这是?”

    段骁很快回神,暗沉着脸色,摇了摇头,有些颓然:“我还是理解不了,我没什么梦想。”

    “没事啊,没有梦想就去找呗,一辈子那么长,哪里能指望二十岁的年纪,就能看透八十岁的人生。我只是觉得,你不能总这样混日子。”

    秦鹮指了指电脑桌旁放着的乐理书:

    “你看,其实你比我有天赋多了。可是,我偷看了系里的名册,你这学期统共才上了两节课,再翘课,你要被退学了。”

    她眸光闪烁着,继续试探:

    “如果你实在没目标,没梦想,我借你一个?”

    “什么?”

    “和我一起出道,当歌手。”

    段骁看着秦鹮一脸认真,眸子里闪着动人的光亮,理智好像被甩脱了,下意识回了一句:

    “好。”

    ……

    他没告诉秦鹮,如果他想,只要给段煜卓打个电话,随时就有详尽完美的造星计划等着他。

    别的行业可能还要费点功夫,但在娱乐圈,他想走任何一步,都会有人为他铺好路。

    出道,当歌手。

    这件在秦鹮看起来难若天堑的事,在他这里,就是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许是女孩神采飞扬的模样太过动人。

    也可能是她柔软却坚毅的目光带刺。

    段骁忽然起了个诡异的念头。

    如果她真的很喜欢音乐,很想当歌手,那......帮她一把,也不是不行。

    ......

    ......

    “段骁,那一言为定了,新年过后,你得回学校上课。”

    秦鹮计谋得逞一般,弯着嘴角,笑得俏皮雀跃。

    段骁没做声,只是沉默地把目光移向别处,落在她的小臂之上。

    冷白的皮肤,好像十分不受力一般,被他硬生生攥出五个明晃晃的暗红色指印。

    宛如一件完美的白瓷器,被人恶劣涂画,留下丑陋的瘢痕。

    段骁皱起眉,想伸手去抚,终还是停在了半空。

    “疼吗?”

    “你说这个?”秦鹮扬起手臂:“不疼,我就是容易留疤留伤的体质,天生这样。”

    她小心地挪了挪被子,把左脚伸了出来。娇小白嫩的脚背上,有一道骇人的疤,早已痊愈,却凸起半分,看着让人咂舌。

    她倒是坦荡:“你看这个,是去年因为留学的事情和我爸吵架,我爸掀了桌子,被碎瓷片伤的,本来不深,还是留疤了。”

第三十章 两个愿望

    秦鹮讲话时,一脸云淡风轻,好像那道疤不是落在自己身上,只是在讲别人的故事。

    她向来如此。

    往好听了讲,是不记仇,不好听点,就是没心没肺。

    ......

    没心没肺的秦鹮自然也没有发现,段骁的目光极为深邃复杂,刺破房间里温和的光线,直直注视着她。

    “小姑娘也会挨打?”

    听到他这样问,秦鹮先是扯了个苦涩的笑,然后无奈摇头:

    “我爸那个人,站了一辈子讲台,坚信严师出高徒,对学生都如此,对我就更不用说了,绝对不会因为我是女孩子,就下手轻些。”

    小巧的脚趾微微蜷动,踩在干净平整的水洗棉床单上,有略粗糙却平实的触感。

    秦鹮刚刚才意识到,在男生面前展示自己的脚,是不是不大礼貌。正要缩回被子里,段骁已经伸出手来。

    温热的指腹,带着一层薄茧,轻触那道触目惊心的疤痕。

    一片酥麻。

    顺着末梢神经一路往上,秦鹮分明察觉到,脑海里有烟花升了空。砰的一下,炸成漫天星星。

    她努力平复呼吸,慌张地把脚缩了回来。

    “其实也不疼。”她不自觉吞咽了下:“其实我一点不怪我爸,我学音乐这件事,确实给他气得不轻,我从小就挺乖,又怂又乖的,突然叛逆,他接受不了。”

    又怂又乖?

    段骁的注意力落在这两个形容词上。

    怂,是真的。

    乖,却不尽然。

    只见三面,他就知道,秦鹮决计不是个乖宝宝人设。

    柔顺温驯的羽毛,泛着微弱的光泽,但那光泽下,是不屈不折的根骨,蕴含肌肉纵横的纹理,有翻山越岭的力量。

    坦荡,赤诚。

    她是振翅的鸟,注定忠于自由和理想,一生竭力而活。

    ......

    至少,在此时此刻。

    他真心期望,她能得偿所愿。

    ......

    ......

    秦鹮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

    朦胧印象里,她和段骁闲聊完,就有些昏沉,被子上残留淡淡的洗衣液的味道,成了坠入睡梦前的最后一项感知。

    半梦半醒,她感觉有人给她盖了被子,手也放回了被子里。

    再然后,有人起身。

    不甚清晰的开门声。

    而后又关上。

    段骁出门了?

    ......

    她原本认床,陌生的地方很难入睡,连宿舍都是住了半个月才渐渐适应的。

    可今天。

    或许是酒意未散,脑子不清明。

    又或许是话说多了,用脑过度。

    秦鹮睡得极其踏实。

    不过这份踏实没有持续多久,就被打扰醒了。

    她没有听到段骁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只是隐约感觉,有人在摇自己的胳膊。

    “秦鹮,醒了,等下再睡。”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发现眼前漆黑。

    段骁不知什么时候把灯关了,只剩窗户外的微弱光亮透射进来。

    他身上有从室外带进来的寒气,空旷而冷涩。

    借着一段柔软的月光,秦鹮强撑着支起身子,看见段骁坐在床沿,手上拿着一个四四方方的塑料小盒子。

    缓慢流动的气氛因为他的目光而变得灼热,冷空气有了风流云散的意味,却吹不散一丝香甜的气息。

    来自于那个小盒子。

    ......

    “我去了趟楼下seven-eleven,甜品柜没剩什么东西,就剩这个,有点小,将就吧。”

    秦鹮迷惑地“啊”了一声,眸光聚焦在段骁的手上。

    真的是很小。

    巴掌大小的一块豆乳盒子蛋糕。

    乳黄色的豆粉,撒在绵软的奶油慕斯上,有淡淡的香甜钻进鼻腔。

    “圣诞节过生日,你八字够硬的。”

    段骁清淡的嗓音,带着调侃:

    “现在是零点四十八分,晚了点,算给你补过的生日。”

    生日还能补过?

    秦鹮脑子还扔在混沌里,傻乎乎地坐起身,笑了:“行,补也行,有蜡烛吗?”

    “三更半夜,有蛋糕不错了,我上哪去给你搞蜡烛。”

    秦鹮嘴角一撇:“那没法许愿了......”

    段骁:“......”

    他把蛋糕往秦鹮手里一塞,转身去电脑桌,顺手捞了个什么东西回来。

    咔嗒一声。

    是火石相撞的脆响。

    秦鹮惶然看着一簇小火苗,在段骁指间燃起。

    ......

    他擎着打火机,凑到她眼前,有热源散发出的温暖,微弱却极易被感知。

    “这个当蜡烛,别挑了。”

    段骁微扬着下巴,清隽的轮廓在火光明灭里,忽明忽暗。唯有一双明亮的眼睛,眼尾狭长却不妖冶,透着少年意气。

    他没在开玩笑。

    ......

    ......

    秦鹮看着小火苗,脑子有些迟钝,下意识就问:“我能许两个吗?”

    两个愿望。

    这是她二十年人生里过的最糟糕的生日,多要一个愿望不过分吧?

    还没待段骁说话,她双手合十,飞快说道:

    “第一个愿望,段骁以后要喊我姐姐,不能再对我没大没小,也不能欺负我,损我也不行!”

    噗。

    秦鹮鼓起腮帮,直接把火苗吹灭。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气味,那是打火机里的气体在挥发,并不是很愉快的味道。

    段骁轻笑了声:“真够贪心的。”

    话是这样说,他还是依她,再次点燃了打火机。

    微弱细小的火苗,重新升起。

    秦鹮这次没有着急许愿,而是默默把视线落在了少年的脸上:

    “第二个愿望,许给我们两个。祝我和段骁,有朝一日能大红大紫,所有苦难都翻篇,得偿所愿,前程似锦,永远不要回头看!”

    ......

    ......

    女孩一脸坚定认真,清澈的眸子,落入了灼灼火焰的光影,摇摇欲坠,但又顽强。

    这一刻,段骁忽然想起美杜莎的神话。

    她并非冷血的蛇妖。

    直视这双眼睛,也未必会石化。

    但他清楚地听见,自己胸腔里不受控制的猛烈撞击。

    那是心跳。

    被捕获后的挣扎。

    ......

    ......

    火苗被吹灭。

    狭小房间里,唯一的光源消失了。

    秦鹮盯火苗盯久了,视力短暂失灵,眼前漆黑一片。

    沉默了好久。

    冥冥之中,她听见段骁略为沉重的呼吸声,好像是为了缓解紧张。

    她并不知,他的紧张从何而来。

    ......

    “......蛋糕可以吃吗?小叉子呢?”她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塑料小盒子的背面就绑了个塑料小叉子,段骁帮她拆了,递到她手上。

    秦鹮挖了奶油的一小块边角,抿入口中。

    有蛋糕,也许了愿,这个生日就算完满了。

    “段骁,你吃吗?沾沾好运呗。”

    “不用,你吃吧。”

    段骁声音低沉,还有点哑。

    他从外套口袋里翻出烟盒,自顾自点了一根,就坐在紧挨她腿边的床沿上抽烟,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只有烟筒顶端的火星,伴着一吸一吐,变换着明暗。

    “段骁,你说人为什么要抽烟呢?烟的味道又不好闻。”

    段骁咬着烟蒂,吐字模糊不清:“闲的,找事干。”

    “我爸也抽烟,我从小就在二手烟里长大的。”秦鹮又挖了一勺蛋糕:“我也挺好奇,烟,抽起来和闻起来,难道不一样?”

    人长了一岁,迈入二开头的年龄,胆子也大了。

    秦鹮舔舔嘴角的奶油,往段骁身边挪了挪,伸手拍他胳膊:

    “给我一根尝尝呗?”

    借着月光和火星,她看见段骁皱起了眉,偏头看她。

    “我好奇,就一根。”

    她摊开手掌,跃跃欲试。

    段骁态度极其恶劣,用力拍了她的掌心:“不想好了?什么都好奇?”

    秦鹮吃痛缩回了手。

    可下一秒,段骁把夹着烟的那只手挪远了些,另一只手臂,揽在了她的后颈,干脆利落地,按着她向前。

    低沉喑哑的声线,连带着淡淡的烟草味,就在她的面前,近在咫尺。

    她甚至碰到了段骁的鼻尖。

    “你说的,就尝尝而已。”

    嗓音像是蛊惑人的毒苹果。

    段骁不紧不慢,带着浅浅的笑意,在一片黑暗里俯身向前。

    吻住了她的唇。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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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手后爆红:年下顶流送我出道介绍:
秦鹮怎么也想不到,和前男友的重逢现场,会是在国内最火的女团选秀综艺上。
她出道数年,查无此人,只能以25岁高龄,回炉重造。
他23岁,初出茅庐就光环傍身,是当之无愧的国民顶流。
这一次,她是选手,他是导师。

问答环节,当红唱作全才段若轩坐在导师席上,双手抱胸,似笑非笑地睨她:“秦小姐在感情上,有没有伤害过别人?”
秦鹮握话筒的手一直在打颤:“没,没有吧......”
段若轩冷笑:“哦?我怎么记得,秦小姐为了所谓前程,无情渣了前男友,是我记错了?”
秦鹮有点懵,看他眸光沉冷,脑海全是多年前,两人在异国他乡街头拥吻的画面。

节目超话乱成一锅粥,隔天,#段若轩恋情曝光#的tag就屠了热搜。
偷拍视频里,段若轩一头银发乖张如小兽,把女人死死抵在舞台侧幕,眼角泛红,语气卑微:
“秦鹮,你就没有心。”
“再给你一次骗我的机会,回来行吗?”
【偏执小狼狗*慢半拍姐姐】
【破镜重圆】
【HE】分手后爆红:年下顶流送我出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分手后爆红:年下顶流送我出道,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分手后爆红:年下顶流送我出道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