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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手后爆红:年下顶流送我出道全文阅读

作者:冬熹     分手后爆红:年下顶流送我出道txt下载     分手后爆红:年下顶流送我出道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六章 混乱

    赵泉跟着段若轩站起身,看他走进浴室,就在门口倚着门框等。

    浴室里很快响起水声。

    再出来的时候,满屋子薄荷凉的蒸汽,他胡乱拨了两下,把头凑过去,直直盯着段若轩因为热气而熏红的眼睛。

    “看什么。”

    “我看看你是不是哭了。”

    “滚蛋。”

    “......”

    ......

    ......

    段若轩吹干头发,靠在沙发上,抱着电脑剪伴奏,看赵泉还是没有离开的意思,递了个眼神过去,态度不善:

    “还不走?”

    赵泉给自己开了瓶矿泉水,灌了大半,说道:“你不问问,我今儿晚上跟谁去喝酒了吗?”

    段若轩就算不问,他自己也憋不住,神秘兮兮地:

    “一圆娱乐,胡度。”

    段若轩抬头看他一眼,有点迷惑。

    “看我干什么?秦鹮经纪人!还不是你说想让秦鹮试试你mv的女主角,我琢磨着先托朋友搭个桥,就约他出来喝一顿,套套瓷。”

    说着,赵泉竖出一根手指,勾一下,抬起来,再勾一下,抬起来:

    “约他之前也没人告诉我他是弯的啊!你知道我,最受不了这个,倒不是有色眼镜,就是看着别扭。”

    他做了个抖鸡皮疙瘩的动作:

    “来都来了,那就喝呗聊呗,本来前半段聊得挺好的,他中途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就变脸了!告诉我,你的mv,谁拍都ok,可以从他们公司随便挑艺人,唯独秦鹮,不行。”

    段若轩一直盯着电脑屏幕,听到这句,终于肯抬头看向赵泉。

    “怪事吧?我也觉得奇怪啊!一个电话的功夫,变脸变得太快了吧?”

    ......

    赵泉并不知道,胡度中途出去接的电话,恰好来自于秦鹮。

    看着段若轩若有所思,他在身边落座,微微偏头:

    “不过啊,你赵哥我是什么人物,酒桌上没有我套不出来的话,我俩今天喝了能有......”

    他撑开手比了个长度:

    “......差不多大半瓶百乐廷,那小子舌头都喝麻了,最后说了实话,他说秦鹮最近身体不好,怕她出事。”

    段若轩闻言,脸色更加暗了几分。

    “我一开始以为他是找借口,后来发现,应该是真的,他和秦鹮是高中同学,关系不错,挺关心秦鹮的。”

    赵泉摆正身子,看着段若轩:

    “阿轩,秦鹮生病了?你知道吗?”

    ......

    ......

    他怎么会知道。

    他能从哪里知道。

    漫长的时光,把人与人之间原本就不甚牢固的关系打磨得摇摇欲坠,何况,她有意与他越走越远,到最后,只剩下看不见摸不着的丝线在牵引着。

    他努力拽紧那条线,不肯撒手,亦步亦趋。

    可隔着茫茫大雾,他也不知道,线的另一头,熟悉的那个人,现在到底是什么面目了。

    她趟过的河,迈过的山,苦与乐,起与伏,他全部无从得知。

    这种无力感,简直让人手脚发软。

    ......

    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赵泉先开口:

    “那mv这事,还试不试了?”

    段若轩盯着电脑,屏幕泛出的幽幽光亮,把利落清隽的五官切割成斑驳的光影,他却不动,似乎陷入了一片沉重的雾霭。

    半晌。

    啪的一声,他把电脑重重阖上。

    “算了,随便找个演员吧,你定。”

    赵泉愣了愣,叹口气:“行吧,那回头再看。”

    段若轩似乎有点焦躁,把电脑放到一边,空出来的那只手,不自觉地紧紧攥起,手背上冷白的青筋毕现。

    他叫住正要离开的赵泉:“你把小袁叫过来。”

    ......

    ......

    ......

    秦鹮回了房间,先仔仔细细查看了脚踝。

    鸡蛋大的一块撞伤,刚好在脚踝外侧凸起的骨头上,已经由红转为瘀紫,看着怪吓人。

    用手碰碰,钻心地疼。

    希望不要影响明天的拍摄,她想。

    ……

    正要洗个澡,手机没电的提示音和语音电话几乎同时响起来,催命一样,秦鹮把充电器插上,再按下接通。

    胡度明显喝大了,呜呜渣渣,像鬼哭。

    “大哥,你把舌头捋顺了再说话好不好?”

    电话那头先是一句国骂,然后就是漫长的嘟嘟囔囔,秦鹮除了开头的脏话,一句都没听清。

    只有零星几个词尚且清晰,好像是什么mv,什么新歌,什么下头男……

    下头男?

    谁下头??

    秦鹮还想问清楚,那边就已经吐上了,听着有点惨烈,她皱着眉头把手机捏远了一些:

    “你在哪,要不要人接?开车了么?还能不能走?”

    她觉得自己像个老妈子。

    胡度有短暂的清醒,在话筒里头嚎了一句:“......你谁啊你?唠唠叨叨公鸭嗓,闹死了......”

    哎不是,公鸭嗓?

    秦鹮啪一声扣了电话。

    奶奶的,这就叫酒后吐真言吧?

    坐在床边生了好一会儿闷气,最终还是被之前看过的几篇《酗酒男子冻死街头》的社会新闻激起些许怜悯之心。

    园区太远,又打不到车,无奈之下,秦鹮给胡度的父亲打了电话,交代了胡度常去的几个酒吧和餐厅,如果联系不上人,可以去找找。

    大半夜的,打扰老人家实属不忍心,可也没办法。

    当涉及到性命攸关的大事时,只有亲生父母最可靠。

    ......

    胡父向她道谢,临挂电话时问她,最近有没有回家看看?

    父母和孩子没有了不得的仇恨,低个头,服个软,就过去了。

    秦鹮只能抿唇笑,把这茬掀走。

    ......

    话题能断,思绪却断不了。

    挂了电话,她躺平在床上,一时间竟忘了洗澡。

    她好久没想起秦怀诚了。

    从小记事起里,秦怀诚就对她实行打压式教育,动嘴,偶尔也动手,小学五年级一次挨揍的经历她记忆犹新,就是因为她春游时和一个同班小男生追逐打水仗,闹得动静大了点,被班主任告状到秦怀诚耳朵里。

    当晚,秦鹮就被秦怀诚扇了四个嘴巴子,左右各两个,然后赶出门外,在狭小的楼道里站了半宿。

    理由有点可笑。

    不是因为她在河边玩水不安全。

    而是因为身为女孩子,应该稳重一点,不能像个没教养的丫头片子,和男生玩成一片。

    被人看到背后会说,你看老秦家的姑娘,真能嘚瑟。

    那会给他丢脸。

    秦怀诚的脸面,比什么都重要。

    ......

    她并不恨秦怀诚。

    正如胡父所说,父女之间哪有什么过不去的仇恨。

    她只是想远离而已。

    远离那个一直被打压和捆绑的家庭环境,远离那个披着柔顺皮毛,实则一点都不体面的自己。

    她有预感,自己总有一天要回家看看的。

    但那一天,暂时遥遥无期。

    ......

    ......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秦鹮深刻认识到自己的大脑cpu已经带不动程序了,躺着发会儿呆而已,竟然能睡着。

    半小时后,是被胡父报平安的电话叫醒的。

    说找到胡度了,他的确喝得跟狗一样,胡父找到他时,他正在小区里绕圈圈,摸不着家门。

    胡父的电话里,秦鹮听见胡度一声哀嚎:“鹮鹮!你可要好好的啊!离段骁那个孙子远一点!哥哥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

    秦鹮一张脸扭曲在一起。

    什么玩意儿?

    喝成这个样,还不忘提醒她勿入男人虎口,真·好兄弟了。

    ......

    秦鹮并不知道,胡度今晚的这顿酒,和她有关。

    也不知道,这混乱的一天,远还没有结束。

    她困得几乎睁不开眼睛,拎着衣服往浴室走,却忽然听见,房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脑袋里登时警铃大作。

    反复确认了门锁和门挡都安全,秦鹮小心翼翼趴在了猫眼上往外瞧。

    门外果然有人。

    是个短发女生,一个人,有点眼熟。

    犹豫了几秒,秦鹮隔着链条锁,把门打开一条缝。

第四十七章 又媚又欲

    透过门缝,秦鹮看见短发女生一脸闯了祸的模样,表情有点精彩。

    “有事吗?”

    短发女生往后退了一步:“不好意思秦小姐,是不是吵你睡觉了......”

    秦鹮皱眉:“你认识我?”

    女生歉意地笑了笑,做自我介绍:

    “嗯呐,我叫小袁,是阿轩的助理。哦对了,我们在电梯里也见过的。”

    是在18楼电梯间偶遇的,她刚好送季羽蒙下楼。

    ......

    秦鹮也想起来了。

    出于礼貌,她把门打开。

    下一秒,一个塑料口袋递到了她手上。

    “阿轩让我买点云南白药送过来,可是最近的药店关门了,我跑了很远才买到,怕秦小姐您睡着了,就想着挂在门口,不小心吵醒你了,不好意思啊。”

    秦鹮怔愣着,看了看塑料袋,里面有一瓶喷雾,还有盒装的膏药。

    本来都忘了,看到这两样,脚踝的伤又开始隐隐作疼起来。

    原来他都看到了。

    ......

    秦鹮说不出来心里什么感觉,只能礼貌道谢。

    好脾气的样子让小袁紧张的神经松弛下来,笑眯眯道:“秦小姐比照片里还要好看。”

    秦鹮歪头:“什么照片?”

    “就是秦小姐发在微博里的照片啊。”

    见秦鹮不解,她慢慢解释:

    “我们家阿轩的微博大号,一直是我在保管,他还有一个私人号,我偷偷瞄见过,他偷窥你微博,还把你照片存在手机里。”

    偷窥这个词用的好。

    真·四两拨千斤。

    配上小袁神秘兮兮的吃瓜表情,段若轩俨然被塑造成了一个躲在网线后,不大体面的猥琐男。

    秦鹮没忍住笑出了声,只一刹,笑容又僵在了脸上。

    ......

    照这么说,段若轩已经在暗处观察她很久了。

    她的微博......有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前几天好像还舔屏某个腹肌小网红了......

    点没点赞来着......

    ......

    一瞬间大脑极速飞转,僵硬的表情落在小袁眼里,却成了别的意思。

    “你放心啦秦小姐,我跟着阿轩很久了。”小袁在嘴边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嘴严!”

    秦鹮尴尬笑了笑,晃晃手里的口袋:

    “烦你帮我谢谢他吧,辛苦啦。”

    正要关门,小袁却突然伸出手拦住:“哎等等,秦小姐,还有个东西,阿轩让我给你的。”

    秦鹮把门彻底推开,藏在门后的家伙露了出来——

    半人高的琴盒,立在地上。

    雾霾蓝色皮面。

    点缀手工刺绣的桔梗花图案。

    是她喜欢的。

    但却没买的。

    ......

    秦鹮握紧了门把手。

    她听见由自己心口灌入的呼呼风声,直上云霄。

    ......

    ......

    ......

    第二天开始,便是紧锣密鼓的拍摄周期。

    秦鹮告诉胡度,她打算继续参赛,换来胡度的担忧以及嘲讽。

    担忧是:“大姐,你自己把握,压力不要太大,我比较关注你的心理健康,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嘲讽是:“害,估计你也走不远,玩玩得了。”

    气得秦鹮再次怒挂手机。

    ......

    red

    one赛程规划很激进,第一阶段,是60位学员共同学习节目主题曲唱跳,全程跟踪拍摄训练过程,一周以后公演首秀。

    每个学员的唱跳直拍会被公布出来,由网友票选,60进45。

    完全比其他选秀节目快了一个档位,第一阶段就开始筛人了。

    可预见的惨烈厮杀。

    四肢严重不协调的秦鹮,人麻了。

    这么看,她确实走不远。

    段若轩说的对,她怕是第一轮就要回家。

    ......

    按之前分出的abcd班,分别去到不同的舞蹈教室。

    秦鹮和林小果同在b班,空旷的大教室里,她看林小果,就像狗瞧见了骨头。

    就是不要这张老脸了,也得抱紧大腿。

    ......

    林小果貌似知晓她的来意:“姐啊,我奶跳广场舞都比你顺当,你这腿,这胳膊,跟你是一家的吗?”

    是啊,原装的。

    可就是不听使唤有什么办法啊啊啊啊!!!

    秦鹮极尽谄媚,脸上都笑出褶子了:“小果,要不你先练,你学好了给我补补课?”

    林小果刚跳完一节,胸口一起一伏,脸上挂着薄汗,上下打量秦鹮:

    “难。”

    ......

    ......

    正所谓,不能把命运交到别人手上。

    可秦鹮现在除了林小果能指望,什么也干不了,舞蹈老师的拆解动作教学,她看也看了,学也学了,可就是跳成广播体操。

    老师皱着眉毛拉她到前排:“你这个起跑线太低了,从现在开始到正式上台,你不分昼夜24小时练,兴许还有救。”

    秦鹮险些咳出一口老血。

    能怎么办?

    练呗。

    ......

    接下来的一周,除了白天的集体训练,秦鹮几乎所有的休息时间都泡在了舞蹈教室,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当然,不止秦鹮,组里也有其他勤奋的选手。

    平时大家分散练习时,会占据自己的小角落,各自为营。

    林小果学得超快,偶尔会来指点一二,季羽蒙偶尔也会从隔壁组来串门,给秦鹮一点建议,陪她捋捋动作。

    当然,这俩人不能同时出现,否则就是一场阴阳怪气不吐脏字的骂战。

    ......

    ......

    第四天的时候,秦鹮终于觉得自己有点开窍的迹象了。

    赶上难得的大晴天,心情也水涨船高地雀跃起来,她拎了瓶矿泉水,坐在楼外的台阶上晒太阳。

    几天没刷微博了,一点进去,热搜文娱榜第一位,tag言简意赅——

    #段若轩太顶了#

    秦鹮一秒不犹豫地戳了进去。

    ......

    原来,在她没日没夜练舞的这一周,段若轩作为顶级珠宝品牌jerasdo的品牌代言人,受邀远赴佛罗伦萨,参与新品秀场活动。

    段若轩工作室的蓝v官博发了一组九图。

    秦鹮手机有点卡,图没刷出来,先看见的是评论。

    [哥哥,我躺好了。]

    [太顶了太顶了我不行了我不行了。]

    [九敏!轩轩疯狂杀我!]

    emmm......他评论区一向这个画风,秦鹮见怪不怪。

    可即便有了心理预设,照片刷出来的那一刻,还是呼吸停滞。

    她觉得,自己可能和评论区的妹妹们没什么两样......

    这几张图......确实有点顶......

    背景建筑是圣母百花大教堂,段若轩一身复古绀色西装,立于景色里。

    西装外套良好的剪裁,勾勒出挺拔肩膀和劲瘦腰线,里面没有穿衬衫,而是故意露出胸口方寸皮肤,被绀色衣料衬着,是近乎冷白到透明的肤色。

    左耳耳钉换成了品牌新款,一颗方形海蓝宝。

    最要命的是,他架了一副细金丝眼镜,慵懒眼神中,不屑的轻狂感,像是要把人生吞活剥。

    好像中世纪神话里,诱惑少女的海妖。

    又媚又欲。

    大抵就是这个样子。

    尽管不想承认,美貌真的能杀人,也能让人好了伤疤忘了疼。

    秦鹮盯着照片好久,清清楚楚听见了自己咽口水的声音。

第四十八章 你喜欢段若轩?

    段若轩长了张足够妖孽的脸。

    秦鹮确定这一点。

    几年过去了,她依旧为这张脸动心。

    秦鹮也确定这一点。

    ......

    动心归动心,她不是和尚,馋美艳皮囊很正常。

    仅限于皮囊而已。

    舔屏不犯法吧?

    秦鹮给自己做了几分钟思想建设,然后心安理得地戳开大图。

    长按。

    保存。

    一连九张,一气呵成。

    拍拍屁股站起身,刚一回头,却发现,林小果拎了瓶水,就站在她身后高一级的台阶上,不知道看了她多久。

    “你喜欢段若轩?”

    这是林小果的开场白。

    秦鹮社死现场,这句话更是别有深意,让她毛孔张开,眼神飘忽,翕动着嘴唇不知道怎么答。

    ......

    “喜欢就喜欢呗,追星不是很正常?”

    林小果明显没看懂她的尴尬和慌张,拉着她就往楼后的花坛走:

    “走,陪我抽根烟。”

    秦鹮指指身后:“吸烟区在那边。”

    林小果无语:“傻啊你,养成系爱豆,当众叼根烟?我看你是怕以后红了黑料不够多。”

    秦鹮不说话了。

    她连个活粉都没有,自然也没什么明星的自觉。

    至于以后会不会红......她自认可能性不大。

    ......

    林小果找了个没人的墙角,蹲下,双手拢起,点燃细烟。

    袅袅的水果香混着烟草味飘出来。

    秦鹮不习惯居高临下看人,顺势在旁边蹲下,结果被林小果一把拉起来:

    “你别蹲着啊,站着,帮我挡挡,别被人看见了。”

    秦鹮认命般又站起来,拦在她身前。

    这种一人干坏事一人望风的场景,有点像高中时,她和胡度去老师办公室偷请假条。

    ......

    “哎秦鹮,”林小果吐出一口烟雾,混熟了,连姐也不叫了:“你喜欢段若轩?那要不要听他的八卦?”

    秦鹮眼睛亮了一瞬,又把面部表情压了下去,故作镇定:

    “......段若轩......有八卦吗?”

    段若轩自从出道,就被一众狗仔盖章认定,是个寡淡无聊的人。

    营销号口吻一致,说此人性格古怪,圈里连个朋友都没有,私人行程简单到令人发指,曾有狗仔蹲在他家楼下半个月,硬是连个毛都没拍着。

    林小果对此嗤之以鼻:

    “你听营销号扯吧,这年头还艹清流人设,他也不怕翻车翻到车轱辘飞上天?这个圈子里哪有干净人?出轨,嫖c,约.炮,再不然就偷税漏税,没曝出来罢了。他段若轩怎么就特殊了?”

    语气轻飘飘,还有点不屑。

    其实只是闲聊而已,也不知怎么,秦鹮就是听不惯。

    听不惯别人把她的段骁和那些垃圾混为一谈。

    她瞬间起身,小火苗根本控制不住,蹭蹭往上冒:

    “你不能上下嘴皮一动,就给人下定论吧?到目前为止,段若轩起码干干净净的。”

    “随波逐流是容易,也更舒坦,但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去染一身脏,这不是娱乐圈的问题,是人的问题,是原则问题。”

    “如果一个人足够坚定,心智足够成熟,你把他扔进染缸滚一圈,出来仍然是他。或许这样的人很少,但不能说不存在。”

    ......

    因为这个世界,终究是要靠这一小部分人,去燃灯,去守夜。

    ......

    ......

    林小果看着突然情绪激动的秦鹮,吓到了,烟燃到底,烫了手才回过神。

    “秦鹮姐,聊个天而已,不至于吧......”

    ......

    她理解不了秦鹮为何这么激动。

    她说的,的确是娱乐圈的乱象,一团乌糟,污泥烂沼。

    可秦鹮始终固执地相信,再汹涌的沙尘暴之下,也会有清醒自持的人,他们秉着良知和意念,初心和理想,愿意在这个混乱的世界里逆行。

    即使艰难。

    即使孤独。

    总有一天,雷雨会歇,风暴会停。

    到那时,也只有这些人,会站到最后。

    ......

    秦鹮想做这样的人。

    她也相信自己的眼光,段骁也是这样的人。

    ......

    “哎呀算了算了,你看你,说你家段若轩几句闲话而已,怎么要吃人一样。”

    林小果摆摆手:

    “追星的女人啊,吓死人呢。”

    .....

    秦鹮情绪来得快,消散得也快,这会儿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了。

    好像脑子里有个隐藏装置,她就是听不得段若轩的任何一句坏话。

    那个赤诚热血,单纯到清澈的少年,人设一直在她心里稳稳立着。

    她不允许别人恶意抹黑。

    “......不好意思啊,我就是......有点上头。”秦鹮没滋没味地解释道。

    林小果撇撇嘴:“害,我原本也没说他有什么黑料啊,只是前几天,知道了他出道以前的一些八卦。”

    林小果烟瘾大,估计是憋坏了,换了个蹲着的角度,又点了一根。

    迷蒙的烟雾遮住了眼前的方寸距离,她没看到秦鹮瞬间白了的脸色。

    “出道前......什么八卦?实锤吗?”

    “在国外街头和一女的当街激吻,我都看到图了,你说算不算实锤?”

    ......

    秦鹮傻了。

    如果是出道前。

    在国外。

    那只能是她了。

    什么叫吃瓜吃到自己头上,秦鹮今天才明白。

    ......

    “......图......可信吗?露脸了?”

    她慌得不行。

    毕竟,当红顶流的花边,还有图为证,就算是往事也足以掀起不小的浪花。

    按照段若轩粉丝的凶悍,早把照片里人的祖宗八代都扒明白了。

    从没听过这档事啊?

    “当然没露脸了,照片太糊,角度也不好,看不清那女的,不过段若轩的脸倒是清清楚楚,绝对是他,没跑了。”

    林小果很笃定:

    “这照片一直被人掐在手里,没曝光过,估计是想找机会摆段若轩一道。”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竞争手段啊,你握着你对家的黑料,当然要干点什么了。”

    秦鹮发现,林小果此时看自己的眼神像在看傻子。

    她心里说不上来的慌。

    “既然没曝光过,你是怎么看到的?”

    “我当然有我的道道,你呀,就是太老实了,平时什么人脉都不联络,什么朋友都不交,还指望出头呢?”

    林小果站起身,把地上的烟头踢进井盖里,不忘嘱咐她保密,当八卦听听就算了,不要外传。

    ......

    秦鹮一时间缓不过神来,满脑子都是那张照片可能的样子。

    当街激吻......会是什么场景?

    她只知道段骁的怀抱很紧很暖,每回都锢得她喘不过气。

    他的吻总是带着小兽一样的侵略性,唇齿拉扯,攻城略地。她除了缴械投降,什么都干不了。

    次次还要被他嘲讽:

    “姐姐,一接吻你就哼哼唧唧小猫叫似的,要折磨死我。”

    他偏头咬她耳朵后的软肉,轻轻吐出热气:

    “留着劲儿吧,有你叫的时候。”

    ……

    ……

    那时的两个人,都只是普通人。

    秦鹮在想,如果她那时就预见到,段骁会有成为流量top的一天,她死也要跟他保持距离。

    起码不能给他的未来留下任何隐患和黑料。

    ......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

    林小果见她还发愣,挽着她的胳膊往回走,没两步,没头没脑地又说了句: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刚进组的时候,有个住顶层的大叔,帮我们拍照,还给了我们名片?”

    秦鹮脑筋转了一下,意识到,她说的是赵泉。

    自然不能说漏嘴。

    “有点印象。怎么了?”

    “你猜他是谁?”林小果笑着,眼皮上的葱片眼影在阳光下闪着俏皮的光彩:“他是段若轩的经纪人。”

    ......

    秦鹮努力演出一副特别特别惊讶的样子。

    这让林小果很受用。

    “圈子之所以叫做圈子,就是因为人与人之间你来我往,总有绕不开逃不了的关系,今天你帮我,明天我踩他,转来转去,就没人脱得了身了。”

    她幽幽叹了口气:

    “当然,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你以为的伙伴,其实是敌人,他在你看不见的背后捅你一刀,你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秦鹮顿住脚步。

    看着林小果自顾自往前走的背影,好像明白了点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第四十九章 坦坦荡荡

    虽然艰难,好在,一周的集训总算过去了。

    秦鹮在录制完直拍舞台后,有了高考交答题卡的惆怅感。是好是坏,是死是活,就这么着了,她能够完整记下全部舞蹈动作,并且勉强合得上拍子,已经极其满意了。

    以至于林小果看她欢欣雀跃的样子,一脸迷惑:

    “你要求还真不高哈?”

    秦鹮在更衣室外面排队,今天摄影棚人满为患,整个休息室都乱糟糟的。

    还有一个年纪很小的妹妹,据说因为舞台上短暂地忘了一个动作,卡顿了一下,下台就开始哭,躲在休息室的角落里,一双杏眼都哭成了核桃。

    没办法,抱着梦想的人,都把这个节目当成敲门砖,当成爆红的机遇,一旦没抓住,就还要继续熬,谁又知道还会不会有下一个机遇呢?就算有,又要等到猴年马月呢?

    像秦鹮这样,直接躺平咸鱼一条的,估计也就她一个。

    今天的舞台妆有点夸张。

    她把卧蚕上要命的水钻抠下来,一边抠一边试图和林小果解释,她不是真的毫无进取心,而是认清现实了。

    段若轩说的对,她,秦鹮,真的不适合女团。

    光是四肢极度不协调这一点,就把她唱跳的技能点封死了。

    哪有女团成员不会跳舞的呢?

    老天爷给了她不错的音感音准音色,还有较为靠谱的创作天赋,就该知足了,不能再奢求更多。

    林小果看她粗剌剌往下薅假睫毛的动作,直皱眉头:

    “来都来了,也不能自暴自弃啊。”

    是啊。

    来都来了。

    中国人的三句真言,孩子还小,大过年的,剩下一句就是所谓的“来都来了”。

    也正因为来都来了,秦鹮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看看能在red

    one走多远,起码不能辜负胡度费尽力气给他争取来的名额。

    “行了,别想了,放假去哪嗨?”

    今天的录制结束,所有学员会有长达一周的假期,下一阶段录制在新年后。

    首秀舞台,训练花絮,以及主题曲舞台,也会在这段时间剪辑完成,新年后陆续上线。

    秦鹮把假发片摘下来,长发简单拢成个马尾,婉言拒绝:

    “我不嗨了,岁数大了,嗨不动了。”

    她现在只想回家躺尸,从进了组算起,整整一个月没休息了,只回过一次家,也是匆匆拿换洗衣服,拿了就走,毫不停留。

    也不知道家里窗前的小多肉还活着吗?

    林小果朝她耸耸肩:“那算喽,不过明晚的派对别忘了。”

    派对???

    秦鹮一把拉住林小果的衣领子,把人拽了回来:“什么派对?”

    “......公司年会啊,我的姐。”

    哦。

    年会。

    又是一年了,一圆娱乐尬死人的年会,又要盛大召开了。

    她和林小果相视一眼,同时露出了蜜汁崩溃的神色。

    大多数公司都选择元旦前后开年会,各大娱乐公司也一样,不过会更热闹一些。

    除了自家员工和艺人,还会借着年会的名头,邀请行业里能搭的上线的大佬们,搭起一个名片满天飞的人情交际场。

    这个圈子里,人脉与关系网,永远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

    之所以说一圆娱乐的年会比较尬,是因为,他们公司是在太不出息了。

    成立这么多年,别家娱乐公司都把业务越铺越大,借着互联网内容载体的更迭变迁来整合业务方向,唯有一圆,像是停滞了一样,还沿用着起码五年前的商业版图。

    老板事业心不强,底下管理层也得过且过,整个公司陷入了养老状态。

    后果就是游离在娱乐圈边缘,且越来越没存在感。

    从秦鹮进公司的那年开始,公司年会就一年比一年拉胯,邀请函雪花一样地发出去,应邀来参加的却没几个。

    别提大佬了,就是小网红也借各种由头婉拒。

    年底活动多,婉拒的理由一抓一大把。

    去年的年会秦鹮记忆犹新,大老板斥巨资包了五星级酒店最大的宴会厅,结果连三分之一都没坐满。

    秦鹮坐在角落嘬着香槟,都替老板尴尬。

    “今年可不一样喽。”林小果挑着眉毛,阴阳怪气:“姐,明晚打扮漂亮点,年会上会很热闹。”

    热闹?

    老板终于自暴自弃,要在二人转大舞台包场了?

    “嘘,小道消息,咱们公司要被并购了。”

    秦鹮看着林小果神秘兮兮但笃定的样子,将信将疑。

    一圆娱乐如今半死不活,被并购其实是迟早的事,只是她没想到会这么快。

    本以为还能再撑几年。

    “是哪家公司要做善事了?接这么大个烂摊子?”

    她好奇,可林小果却不肯再多透露了。

    “你从哪听来的?”为什么林小果总有各种奇奇怪怪的小道消息和八卦?

    “这你就别管了,我都说了,我自有我的道道,你就记得明天穿好看点,给未来新东家留个好印象。”

    第二天是平安夜,似乎为了应景,竟然一早便开始下雪。

    凌市的雪总是下不大的,雪花像是细小的冰凌,落在地上便化了,马路,绿化带,全是潮湿的泥泞。

    这场雨夹雪,断断续续一直下到天黑都没停。

    秦鹮睡到了下午,把过去一周欠的睡眠全都补回来了,才起床打扮化妆,

    一年到头也没什么演出,她衣柜里没有拿得出手的晚礼裙,只有一件黑色赫本风的小裙子,已经穿了两年年会了。

    她把目光挪向了胡度给她买的,red

    one首秀舞台穿过的那件旗袍。

    一个小时后,她踩着高跟出了门。

    大老板终究还是讲面子的,年会地点依然是去年的那家五星级酒店宴会厅,只不过宾客比去年多了不少,偌大的大厅,空前热闹。

    秦鹮被兜头罩过来的嘈杂人声扰得心神不宁,鞋跟踩在地毯上,好像踏在了云里。

    她顾不上寒暄,径直走去了酒水台,拿了杯热橙汁暖身子。

    林小果早就到了,正在经纪人的带领下和人攀谈。

    经纪人......

    她的经纪人呢?

    秦鹮环顾四周,丝毫不费力地在人群中找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骚包的胡度同志,今天骚出了天际,穿了套玫瑰色的西装,点缀深咖波点口袋巾,鼻梁上架了副金丝眼镜,没镜片,正端着香槟,和人聊得正欢。

    同样都是金丝眼镜,为什么差别这么大呢?

    有人戴着就像斯文败类,恨不能让人把心掏给他。

    有人,比如胡度,怎么看都像街头牛郎。

    秦鹮被自己的脑补逗笑,福至心灵般,胡度也朝她的方向看过来,挥了挥手,示意她过去。

    秦鹮端着橙汁挪步。

    距离不远,半个宴会厅的距离,可她走到一半,就顿住了脚。

    刚刚那个角度,挡住了站在胡度面前和他聊天的人,现在看清了,是一男一女。

    女的一身白色时装裙,极短的头发,干练却不失女人味。

    至于那个男的......

    深灰色剪裁精致的西装,身姿挺拔,落落大方,端酒杯的手优雅惬意,很绅士地微微偏头,面带微笑听女士说话。

    他腕间的袖扣,是温润的白玉质地,和他的气质一样,列松如翠,淡然的样子与酒会不大合拍。

    秦鹮呼吸一窒,浑身都血液轰的一声,冲向大脑。

    她想转身。

    她想跑。

    可还是晚了一步,男人朝她看过来,微笑未改。

    胡度走来,绅士手揽住她的后腰,打气似的拍了拍,引她走到男人面前。

    “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公司艺人,秦鹮。”

    秦鹮目光锁在男人身上,听见自己心都快跳出来,喉咙里有血腥味的错觉。

    “这位是祺美段总,鹮鹮,打招呼啊。”

    段煜卓也不急,就坦坦荡荡欣赏她的慌张。

    秦鹮稳住身形,险些腿软。

第五十章 来日方长

    胡度见她眼神发愣,不动神色在身后戳了戳。

    奈何秦鹮化身石雕,岿然不动。

    她把眼神挪开,硬是不看段煜卓一眼。

    “还有这位,是祺美娱乐艺人经纪部总监,玖玫老师。”胡度往旁边拽拽她。

    身穿白色时装裙的短发女人弯起嘴角笑了笑,主动把酒杯递过来,碰上秦鹮手里的橙汁。

    玻璃相撞,清脆的一声响。

    总算把秦鹮的魂儿拉了回来。

    “......你好,玖老师。”

    “玖玫老师!什么玖老师,人家姓吴......”胡度猛地拧了下她后腰。

    玖玫并不在意,只是笑着打量秦鹮:“怪不得看着眼熟,秦小姐是不是来参加red

    one了?”

    秦鹮尴尬点了点头。

    “秦小姐在祺美录制初舞台那天,我刚好也在摄影棚,对秦小姐印象很深。”

    玖玫伸出手,帮她把脖颈下盘扣处的小褶皱整理好:

    “很漂亮,我也喜欢收藏各种旗袍,能把旗袍穿出风韵,真的很不容易,秦小姐天生丽质。”

    这种程度的夸赞直接砸在脸上,任谁都会觉得轻浮,可偏偏,从玖玫口中说出来,透着让人信服的诚恳。

    秦鹮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谢。

    这旗袍其实有点紧,或许是她最近练舞太累吃得多,胖了两三斤,总觉得肩膀锢得难受,尤其是感觉到身侧,段煜卓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那目光里有温度。

    让她浑身不自在。

    有胡度的场面总不会太尬,玖玫话音刚落,他就见缝插针,开始夸奖玖玫如何有气场,职业女性多么气质超群,俨然展开互夸模式。

    秦鹮尴尬到脚趾抓地,立在一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你们先聊。”段煜卓终于收回了目光,出言打断,朝玖玫示意:“不急,车上等你。”

    “段总这就走了吗?”胡度急忙问:“一会儿还有冷餐会,段总不如再留一会儿?”

    段煜卓停下脚步,慢条斯理地把手里酒杯递给侍者,笑容温和:“不了,明年把并购事宜确定下来,祺美和一圆打交道的机会很多。”

    “我们来日方长。”

    再平淡不过的语气。

    秦鹮身子却抖了一瞬。

    她觉得意有所指。

    #

    胡度和玖玫聊得很畅快,话题逐渐往业务方向转,秦鹮不想掺和,借补妆为由先溜了。

    她躲到宴会厅外的消防通道,给胡度发了条微信,喊他有空出来。

    本以为还要聊很久,没想到不出五分钟,消防通道的门就被推开了。

    胡度脸上有酒意。

    秦鹮二话不说,蹬着高跟鞋,照着他屁股飞起一脚:

    “姓胡的!你想死是不是!”

    “卧槽!”胡度有点微醺,躲不及,结结实实挨了这一下,十分不雅地捂着屁股:“秦鹮你还是不是个女的!现在有精神了?刚刚见着段煜卓怎么蔫头耷脑的?!”

    他敢提?

    他居然还敢提?

    秦鹮挥着爪子扑过去:

    “你好意思说?明知他在,为什么还要我过去!你故意看我出丑是不是!老娘今天挠花你这张大脸!”

    “......你个死女人你疯了!”

    胡度虽然浑身都是阴柔劲儿,但毕竟是个大老爷们,身材差距,轻飘飘就捉住了秦鹮的手腕:

    “你先听我说!”

    秦鹮胸脯一起一伏,满脸怒气冲冲。

    “是段煜卓提起你的!说想见见你!”

    秦鹮挥起的手就停在半空,许久,悻悻地放了下来。

    “……见我干什么。”

    “不知道,看看你近况呗。”胡度扭着身子试图检查自己的西裤:“你知道我这套衣服多贵吗?这么大个脚印,心疼死了……”

    泄了气的秦鹮没了刚刚张牙舞爪的劲头,双目放空靠在楼梯栏杆上,金属的冰凉感透过薄薄的绸缎面料传到后腰的皮肤上,却感觉不到冷。

    胡度使劲儿把裤子上的脚印拍干净,扭头就看见秦鹮失魂落魄的模样。

    挨踹的气儿立马就消了。

    “哎,凉不凉。”他把秦鹮拉开,西装脱了,罩在她肩膀上。

    秦鹮满嘴嫌弃:“你可换个香水吧,太冲了。”却还是把衣服裹了裹。

    沉默。

    两人大眼瞪小眼的沉默。

    最终还是胡度叹了口气:“祺美要收购咱们公司,你知道了吧?”

    秦鹮嗯了一声。

    看来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否则祺美今天不会来这么多人,连老总都到场了。

    “最迟明年三月份,流程就能走完,到时候咱们都是祺美的人了,你是祺美的艺人,难免多多少少要和段煜卓有接触。”

    胡度双手插兜,怕秦鹮接受不了,话里留了余地:

    “不过你也不用怕,他毕竟是老总,一般不会跨这么多层级和艺人直接接触。”

    秦鹮看出了他满脸的无奈,隔了半晌,问了句题外话:“我和一圆的合同,还有多久到期?”

    “到明年五月。”

    “哦。”

    “虽然你这几年都没什么作品和营收,但说不定能靠red

    one露露脸,到了祺美以后,机会多,资源多,还是有机会的。我会和祺美商量,留下你,明年你续签,我还接着带你。”

    秦鹮抽了抽鼻子。

    当年高中艺术节,她和胡度一见如故,两个人都抱着闯荡娱乐圈的梦,这么多年过去,胡度的事业越做越好,如今已经是圈内叫得出名号的经纪人了。

    她却一直是他手里最毒瘤的赔钱货。

    这种滋味其实挺不好受的。

    她当年有多雄心壮志,现在就有多挫败颓萎。连她自己也想不明白,从前能不管不顾离家出走去追梦,现在怎么就怂成了这幅样子。

    也许追梦追梦,重点在那个“追”字,追过了,没结果,再强求就没意思了。

    她盯着自己的鞋尖:“老胡,我想了,明年合同到期,我就不签了。”

    胡度沉着脸:“怎么个意思?找好下家了?”

    “不是。”秦鹮苦笑:“现在除了你,谁还愿意签我?我就是不想唱歌了,不想再浑浑噩噩混下去了。”

    胡度挑眉:“你要退圈?”

    “我现在就是个透明人,退圈不退圈的,也没人在意,就是觉得年龄大了,再这么混下去,看不到未来。”

    她说的是实话。

    虽然从出道到现在,她一直在这个圈子的边缘游离,但也能隐约窥见些规则。

    “老胡,太难了,仅凭着才华和一腔热血,是熬不出头的,太难了。”

    她想起刚刚在宴会厅,浑身飚着精神头觥筹交际的林小果。

    那才是适合在这个圈子里扎根的人。

    像是一把雕琢漂亮又锋利的刃,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目标感十分明确,削尖了脑袋往上爬,才能寻得一线生机。

    对比起来,她就是野草一根,再负隅顽抗,也终究是软塌塌的草植,长不成树的。

    “你不用长成树,世界上就是有人喜欢小花小草,你不用像别人,像你自己就够了。”

    胡度难得收起吊儿郎当的样,皱着眉头盯着她,字字认真:

    “我一直都说,你的才华,天生就该吃这碗饭,我入行这些年,见了那么的人,多少资质天份不如你的人,也都混出名堂了。”

    尽管实话难听,但这个行业,就是一份天赋胜过十分努力的。

    秦鹮当然也明白。

    “秦鹮,你还有我,你只管好好营业,踏实写歌,其他东西有我帮你搞定,你有什么可怕的?有我在一天,你总不会被饿死,至于说出解约退圈这种话吗?”

    秦鹮被他一本正经讲道理的样子吓到了,又尴尬,又陌生。

    “......咳,老胡,戏过了啊......”

    她憋着笑:“按照流程,我是不是该痛哭一场?为了你的肺腑之言?”

    “妈的,闭嘴吧你!”胡度原本眼圈都红了,硬是被秦鹮的没皮没脸搞破防了,磨着后槽牙:

    “你别装了,上次见了段若轩,你说要退赛,今天见了段煜卓,干脆就要退圈了。”

    “秦鹮,你别把我逼急了嗷,急了我去找他俩拼命,三刀六个洞,不然有他俩在,我看你这辈子是安生不了了!”

    ------题外话------

    实不相瞒,我想拥有胡度这样的闺蜜。

第五十一章 温柔平安夜

    秦鹮笑出眼泪来了,把胡度的几千块的西装口袋巾抽出来擦脸。

    口袋巾的主人气到面部肌肉痉挛,到底也没拦。

    “说真的,秦鹮,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胡度绷着一张脸:

    “要不,你找个机会和段若轩把事情说开吧,他不知道当年的真相,所以才会一直误会你,真相揭开了,说不定会原谅你呢?你也就不用躲着他们兄弟俩了。”

    秦鹮沉默了几秒,垂头轻笑:“哪有那么容易,他不会原谅我的。”

    又不是甲弄脏了乙一件衣服,丙打碎了丁一个杯子那样简单。

    有些事复杂到,连当事人回想起来,都会三叉神经疼。

    “所以才让你解释啊!你不解释,只躲着,他还以为你心虚呢!”

    秦鹮还是摇头:

    “关键就在于解释不清啊,而且隔了这么多年,裂痕已经越来越深,要修补,就要挖一块血肉,与其再疼一次,还不如放着。”

    忽而想到什么,秦鹮歪着头抬抬下巴:

    “当初不是你说的吗?让我离段骁远一点,别出现在他面前了。”

    “我哪知道你这么没出息!这都几年了,你还把他放心尖上,忘也忘不了,高考复习没见你记忆力这么好呢?”

    胡度没好气了呸了一声,呸完又开始叹气:

    “其实段骁应该比你更不好受,亲哥哥和自己女朋友滚到了一张床上去,关键是,自己还亲眼看到了......”

    他啧啧两声:“这场面,换个心理素质差的,估计要杀人。”

    秦鹮嗓子眼里干涩。

    当时段骁的样子,她不敢回忆,但一定是比杀人犯更可怕。

    有人推开消防通道的门,来找胡度,说是大老板要找他聊聊。

    年度最佳员工胡度,翻了个白眼小声嘟囔:“事儿多。”

    回头问秦鹮:“你怎么走?”

    秦鹮摆出一副厚脸皮的姿态,媚眼如丝:“胡哥不送我回家吗?”

    “滚蛋,我这边散场了还有下一摊,年底除了酒局还是酒局,你以为我像你一样闲呢?”

    说着把车钥匙摸了出来:

    “车给你,你开回去?大过节的,不好打车。”

    秦鹮驾照考了就没用过,一摸方向盘就冒冷汗,赶紧摆手:“算了吧,把您爱驹刮了我赔不起,我叫网约车吧。”

    “......出息。”胡度又把车钥匙收了回去,临回宴会厅前,问她一句:“你没搬家吧?”

    秦鹮茫然摇头:“没啊,我往哪搬?”

    “那就好。”胡度没头没脑丢下一句,转身进去了。

    #

    秦鹮是从酒店出来时,开始后悔的。

    她就该接着胡度的车钥匙!

    真刮蹭个好歹,大不了她一哭二闹三上吊,胡度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总比大晚上的,在酒店门口吹北风强。

    平安夜,晚高峰,雨雪天。

    三个buff叠在一起,灾难无疑,网约车显示,前方等位98人。

    秦鹮灰溜溜回了酒店大堂,在会客厅等了一个小时,昏昏欲睡的时候,手机响起。

    终于是排到了。

    操着浓重方言的网约车司机问秦鹮,在酒店哪个门?

    “东门还是南门?”

    秦鹮微张着嘴:“哪是南啊......”

    “......”

    她钻出酒店,看了看周围建筑,告诉司机,自己在一家星巴克对面,结果惹来司机师傅冷嘲。

    说她定位定错了,要掉头过去起码十分钟,让她往前面路口走一走,方便上车。

    秦鹮憋了一肚子火,却没地方发,只能把大衣裹紧了,冲进雨雪里。

    天上飘着的明明是白色的小雪花,落在地上却是脏兮兮的水洼,又冷又泥泞,更别提粘在头发上衣服上的雪,瞬间融化,打湿一大片。

    别提多狼狈。

    秦鹮咬紧牙关往前冲,没走两步,听见左侧辅路上,传来冷峻的鸣笛声。

    一辆通体漆黑的库里南,被雨雪冲刷得格外莹润,连轮毂都不染尘泥,秦鹮驻足,歪头看去,车子刚好停在她身边。

    后排车窗缓缓降下。

    她的狼狈,因寒冷而泛红的眼眶鼻尖,微微颤抖的肩膀,都一个不落地,落进段煜卓的眼睛里。

    他居然还没走。

    这是秦鹮的第一个念头。

    老人们常说,棕色眼珠的人心眼多,难缠难斗。

    这是秦鹮的第二个念头。

    “上车吧,我送你。”

    时隔三年再见,段煜卓对她说了第一句话,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依然是云淡风轻的模样。

    秦鹮发觉,她对这个人,这张脸,都无比陌生。

    段若轩的照片,视频,作品,这三年里她不知翻过多少回,细细描摹,细细分辨,因此熟悉。

    但关于段煜卓,她一直刻意去回避关于祺美娱乐的任何消息和新闻。

    现在再见,恍如隔世。

    “不用了,段总。”

    她开口,声线已经尽量稳住了,尾音却因为寒冷,免不了发颤,一开口,就被呼啸的北风割碎。

    段煜卓一半侧脸隐匿在车窗暗影里,好像没听见她的拒绝。

    “上车,我送你。”

    一模一样的重复,语气丝毫不改,带着势在必得的笃定。

    秦鹮最烦这个。

    她蹙眉,直直往后退了一步:“我已经打车了,段总。”

    她大概能猜到,自己现在的模样像一只枕戈待旦随时准备战斗的刺猬。

    几秒对视,段煜卓的眸色起浮几乎寻不到踪迹。

    片刻后,他甩下一个“好。”

    车窗升起,车子起步,黑色车背像是不见天日的水下生物,很快消失在汹涌的车流里。

    秦鹮站在原地,目送车子走远,突然就觉得喉头发紧,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也许是刚刚在宴会厅吃的那枚樱桃挞不新鲜?

    还是着凉了?

    手机一直在响,她强压着恶心,按下接通,电话那头司机师傅一顿狂轰滥炸,指责她为什么还没走到路口,那里不能停车,他要取消订单了。

    “小姑娘,这可不怪我啊,我老早就点了已到达,是你迟到了,取消订单也不会罚我钱。”

    不会罚钱......

    可是她要重新打车了啊!

    谁知道要等到猴年满月!

    况且还不是她的责任!

    司机不听她辩驳,啪的一声挂了电话,留她自己风中凌乱。

    浸在节日氛围里的凌市,张灯结彩,不远处的商场门口立着一棵巨大的圣诞树,缀满了塑料饰品和星星灯,缤纷缭绕的彩色,四处都是金灿灿的。

    透过如织的人流,隐约能听见

    
    i

    wan

    for

    christmas

    is

    you>的音乐声。

    每一个角落都是热闹。

    唯独她是个游魂。

    好死不死,高跟鞋还陷在水里,她最贵的一双鞋子,彻底报废了。

    当焦躁,生气,惆怅,难过,这些情绪纷纷涌来的时候,孤单,反倒成了最不显眼的一项。

    最不显眼,却也最逃不过。

    以至于,手机响起来的时候,秦鹮没看屏幕就按了接通,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一声“喂”是带了哭腔的。

    电话那边的人明显呼吸一顿。

    “你怎么了?”

    秦鹮胡乱抹了一把脸,睫毛膏铁定是晕了,也顾不上了。

    “啊?没怎么啊......”

    “你在哪。”电话里的男声急促了几分,好像还有按车笛的声音。

    秦鹮莫名其妙,看了看手机,上面赫然是段若轩的微信头像。

    语音通话中。

    脑袋好像被轰了一炮。

    “喂?”段若轩很没耐心:“你在哪?我去接你。”

    秦鹮使劲抽鼻子:“不用了,我打车了......”

    ......只不过等位六十几人。

    “我问你在哪!”电话那边语气不善,一字一顿。

    秦鹮叹口气,认命般的捏紧了手机:“我在......大圣诞树。”

    这么诡异的回答,更诡异的是,段若轩竟然听懂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应该是在导航,几秒之后:“你去商场里面等我,找个暖和的地方,我二十分钟到。”

    不待秦鹮说话,那边就挂了电话。

    秦鹮再次抬头,深呼吸,把挂在眼圈的泪憋回去。

    不远处,商场门口的巨大圣诞树上的led彩灯,不知什么时候变换了颜色,这会儿是温柔的粉紫色,把周遭空气都染上了浪漫缱绻。

    秦鹮惊讶地后知后觉。

    自己的胃疼稍微缓解一些了。

    在听到他的声音之后。

第五十二章 会有人来救她

    车载广播里正在播报美股实时行情,沉缓流畅的英文男声慢慢流淌出来。

    段煜卓坐在后排,浓眉紧蹙,撑开手掌揉了揉太阳穴。

    细微的动作被察觉,司机不动声色将音量调低。

    玖玫一直盯着他看,嘴角夹着不怀好意的调侃:“刚刚那姑娘,什么来头,难得看我们段总吃瘪啊?”

    段煜卓不说话。

    “让我猜猜......是你喜欢的姑娘?”

    玖玫眉毛微挑:

    “不对啊,段总应该不好这口,性子太冷了,这些年你身边来来往往的莺莺燕燕我也见了不少,无一例外,都是活泼张扬的类型啊。”

    段煜卓垂下手,倚着靠背,眼皮微阖:“不是,别猜了。”

    “那是什么情况?快,满足下我的好奇心!咱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其实还挺期待,有个姑娘能让你踏实下来的。”

    段煜卓以沉默回应她。

    玖玫视而不见,继续唠叨:“煜卓,你也该成家了,段伯临去前的嘱托,让你好好的,务必一步一个脚印,走好以后的路。婚姻是人生大事......”

    ......

    “玖玫。”

    段煜卓终于打断她,声音里有浓浓倦色:

    “我们这样的人,婚姻是最不重要的,就算结婚也是不谈感情的。还有,我父亲的意思,是让我把祺美好好经营,而不是说我个人问题。”

    段岳白怎么可能关心大儿子,怎么可能关心他段煜卓。

    他身为段家的长子,人生最大价值,就是做祺美的合格接班人。

    仅此而已。

    “他临终前,最放不下的一是祺美,二是阿骁......我不在他的挂念之列。”

    段煜卓依然闭着眼睛,眉眼之间是长久以来铸成的冷漠神色,难消难解,即使是疲惫的时候,也没有一丝柔软。

    像是裹在没有温度的金属壳子里,时间一久,皮肉就和壳子长在一起了。

    玖玫无声地叹了口气。

    没办法感同身受的事情,连安慰都找不到立足点。

    况且,段煜卓不需要别人安慰。

    她试图转移话题:

    “对了,你说到阿骁,我有件事情和你说。”

    “阿骁的团队前些日子来消息,说阿骁最近工作行程有冲突,要推掉red

    one导师嘉宾的事。”

    “按理说早就定好了,但协议的确还没签,他们临时变卦,我们也不能怎么样。”

    她面露难色,从手机里翻出邮件递给段煜卓。

    那是节目制作发行部发来的red

    one前期宣传的数据。

    数据显示,从节目宣传到现在,词条搜索量,点击量,讨论量都远不及去年的男团选秀节目,环比下降得离谱。

    明明都是祺美出品,一样的套路,一样的宣传概念,一样的制作班底,就是凭空差出这么多。

    可以用今年网综大环境较差来解释一部分原因,但还远远不够。

    不够说服那些掏了真金白银的赞助商。

    “煜卓,今年是祺美很关键的一年,我们必须要保证每一档节目都能火,能大爆,现在看来,red

    one人气不高,主要是选手和导师都缺乏话题度的原因。”

    玖玫抿了抿唇,眉头紧锁。

    她作为艺人经纪部的总监,在选手和导师的筛选上,负主要责任。

    “所以呢?你的解决办法?”段煜卓问。

    玖玫沉了口气:

    “我在想,你能不能和阿骁联系一下,看看他能否调整下工作安排?以阿骁的话题度和自带的流量,他担任导师,能帮red

    one很大一个忙。”

    车子平稳行驶在道路上。

    霓虹街景,来往行人,给城市编织了一个永不终结的,绮丽的梦。

    这个梦里没有单纯的情感,也没有单纯的利益,正因为二者密不可分,才让人疯狂又纠结,厌恶又着迷。

    “煜卓,你毕竟是阿骁的哥哥,我虽然不知道这几年你们为什么生分了,但他不能看你这么难,他应该帮帮你的。”

    灿烂的夜景灯光,不断明暗交替,映在段煜卓的侧脸上。

    他蓦然开口,嗓音空洞:

    “临时变卦,就已经表明他的态度了。你觉得,他会愿意帮我吗?”

    玖玫不说话了。

    虽然和这兄弟俩一起长大,但毕竟是外人,段家兄弟到底发生了什么,从之前的兄友弟恭到如今的见面不识。

    她不知道,也无从知道。

    令人窒息的车内空间,陷入了僵滞,隔壁车道一辆轿车的司机怕是有路怒症,猛地一声鸣笛,这才打破了漫长的静默。

    段煜卓把邮件里的文件关掉,淡淡开口:

    “你和现在的四位导师打个招呼吧,让她们[关照]一下秦鹮。”

    “关照?”玖玫不解。

    “对,还有,和后期团队对接,告知一下需求,秦鹮的所有镜头能剪就剪,实在剪不掉的,也要截取负面的,比如导师对她的负面评价,训练过程不努力不用心之类的,你明白我的意思,我不涉及业务层面,这些你比我擅长。”

    长长的一番指令,还这么详细。

    玖玫微怔了很久,才慢慢消化了段煜卓话里的意思。

    所谓关照,就是踩住秦鹮。

    “按照现在的赛制,第一阶段是直拍投票,视频公开透明,可操作空间不大。但如果这样搞秦小姐,她就算过了第一阶段,第二阶段也熬不过去,一定会被淘汰的。”

    她太明白这些暗箱操作的弯弯绕了。

    根本不需要太明显,几个不动声色的话题引导,几段别有用心的节目剪辑,足够捧红一个人,也足够把一个人拖进泥潭。

    “哎不对啊。”玖玫嘶了一声,找回重点:“这跟阿骁有什么关系?”

    段煜卓没回答这个问题。

    他静静看着玖玫,眼神里是一贯的成竹在胸:

    “她不会被淘汰。”

    “马上就会有人来救她。”

    #

    秦鹮并不知道,自己的前路已经被人安排明白了。

    就在她深一脚浅一脚往商场走时。

    就在她再次接到段若轩微信时。

    微信消息说路上很堵,要稍晚些,并再次叮嘱她找个暖和的地方等。

    秦鹮耸耸肩。

    商场正门左右两侧,一边是costa,一边是哈根达斯,此时都人满为患,更别提一楼的其他商户柜台,打眼望去全是成双成对的攒动人头。

    她犹豫了一下,顺着滚梯,下到地下一层的超市。

    果然人少了许多。

    浪漫节日,人们都追逐楼上的琳琅奢侈,一排排货架和打折蔬菜鸡蛋自然没人光顾。

    秦鹮挽了挽袖子,推了辆购物车。

    迈进这场被遗忘的人间烟火。

第五十三章 追求者

    买了不少东西,足够一周假期宅在家里的吃喝。

    结账的时候,手机跳出段若轩的消息:

    [到了。]

    [正门。]

    她匆匆拎起购物袋上电梯,结果在快出商场大门时,被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拦住了。

    男孩抱着满怀的粉色玫瑰,都是单支包装的,脖子上挂了个打印出来的收款码,朝她腼腆地笑。

    卖花的。

    秦鹮了然。

    不过孩子就是孩子,显然不懂挑潜在顾客。她腾不出手,只能抬抬下巴,朝男孩示意周围的情侣们:

    “小朋友乖,去找那些牵着手一起走的哥哥姐姐,他们会买你的花。”

    男孩扑闪着一双大眼睛,清凌凌的眸子望着她,很执拗地不肯走,还把怀里的花往前推了推。

    “姐.....姐......”

    他这一开口秦鹮才发现,男孩说话有点奇怪,口齿不清,非常吃力才能吐出几个字。

    “......花。”

    男孩还在努力推销他的粉玫瑰。

    前些年闹得沸沸扬扬的社会新闻里,很多不幸的被拐儿童,在人贩子的逼迫下沿街乞讨,或者卖些廉价的小物件,本质还是博取路人同情心来盈利。

    那些报道很合时宜地闯进秦鹮的脑袋,登时警铃大作。

    她把购物袋放在地上,一把抓住了男孩细小的手腕:

    “谁让你出来卖花的?!”

    语气太急又太凶,男孩吓了一跳,脸都涨红了,奈何咿咿呀呀说不清楚话。

    “别怕,你指给我看!”

    闹出动静来,很快吸引了一些路人的目光,不远处,一个穿着黑色羽绒服的中年女人匆匆跑了过来,把男孩搂在怀里:

    “聪聪,聪聪,没事没事,不怕,妈妈在......”

    男孩躲进妈妈怀里,一下子就哭了出来。

    秦鹮一脸茫然。看看女人,又看看孩子,手停在半空。

    “不好意思啊姑娘,你别误会,这是我儿子。”

    女人把孩子安顿好,朝秦鹮道歉并解释。

    孩子有先天问题,语言障碍十分严重,以至于八岁了,还不能顺畅地说话,只能碰出零星几个字,特别是面对陌生人时,根本无法开口。

    在医生的建议下,妈妈带他到人流密集的地方,尽量让他多和陌生人搭话。

    妈妈就在不远处的安全距离里,时刻观察并保护。

    比如今晚卖花。

    其实也不是卖,秦鹮扫了男孩胸前的二维码,跳出来的不是付款,而是一副毛笔字,男孩自己写的:

    心想事成,万事如意。

    笔迹青涩,但落落大方。

    男孩在妈妈的鼓励下,还努力把这八个字念出来,虽然磕磕绊绊。

    秦鹮蓦地红了眼眶。

    这一晚上的坏运气和糟糕心情,好像都随着这一句吉祥话消散掉了。

    她为自己的鲁莽道歉,妈妈却摇摇头,收回自己的身份证和男孩的病例:

    “没关系,不少人都会误会,你们都是好心人。”

    秦鹮蹲下身,从男孩手里抽出一支玫瑰,然后在购物袋里翻出一条费列罗,递给男孩。

    “加油呀聪聪。”

    笑脸释放善意,男孩好像也懂了,憨厚地笑笑,然后从怀里又抽出四支花,一起送给秦鹮。

    妈妈在一边解释:

    “他的意思是,巧克力里有五颗,所以他要送你五朵花。”

    小机灵鬼。

    秦鹮简直开心死了,有种好心会有好报的欣慰感。

    这份开心一直挂在脸上,一路走出商场,连她自己都未察觉。

    所以,透过车窗,段若轩看到的场景很诡异:

    秦鹮两手各挂一个巨大的塑料袋,满满当当,还能有空闲的手指勾住五支玫瑰花,在人流密集的商场出口,一边四处张望,一边嘿嘿嘿傻笑。

    蠢兮兮的。

    滴。

    他鸣笛。

    秦鹮立马听见了,不远处的路边,一辆白色奔驰g63正打着双闪。

    她拎着重物快步跑过来,又不敢确定,朝车里使劲儿张望。

    车窗缓缓降下一半。

    “上车。”

    某人惜字如金,沉着一张脸,脸色极其难看。

    “哦。”

    秦鹮应了一声,直接去拉后排车门,可后排座位横放着一个大家伙,像是一副画,用牛皮纸包得好好的。

    段若轩回头,这下语气里带着情绪:

    “坐前面!”

    ......行吧。

    秦鹮只能灰溜溜钻进了副驾。

    今晚的大堵车到底有多严重,她总算有了概念。

    毗邻凌市cbd商圈,餐厅商场全都挨在一起,人多车更多,一辆辆车子像是排排坐的小怪兽,把附近的几个路口都挤得水泄不通。

    几十米的距离,硬是磨蹭了二十分钟,哪怕有交警在疏散,也收效甚微。

    秦鹮在副驾驶如坐针毡。

    她从上车开始就沉默。

    段若轩也沉默。

    余光可以瞥见他开车的样子,居然和性格反差很大。哪怕频繁有车加塞,行人嘻嘻哈哈从车前打闹着走过,他也丝毫不急。

    面色沉静,狭长的眼尾微微眯起,手指有规律地一下下轻敲方向盘,手背皮肤冷白,和黑色皮面上相衬格外吸睛。还有食指上的zocalo上帝之眼戒指,线条硬朗,倒很合他的气质。

    不是有珠宝代言吗?

    竟然还戴其他品牌。

    不敬业。

    秦鹮的脑回路转了个奇怪的方向,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她忽然想起段若轩在佛罗伦萨拍的那九张照片,她对着微博舔屏好几天。

    如今,正主就在她旁边。

    美色是无辜的。

    欲念是正常的。

    她反复自我安慰,并再次听见了自己偷咽口水的声音。

    车里没香水味,就只是干燥空气的味道,混着空调暖风,把她的心猿意马延伸到四面八方。

    “去哪了。”

    段若轩忽然开口。

    “啊?”秦鹮险些以为自己的意.淫漏了马脚,身子一凛,差点把安全带挣脱了。

    段若轩淡淡瞥她一眼:“我问你去哪了。”

    “我去超市了。”她拍拍自己腿上巨大的两个塑料袋,满满当当全是吃的。

    “去超市要穿成这样?”

    啊?

    秦鹮再次怔愣,顺着他的话低头看看自己。

    黑色大衣被雨雪打湿,有点狼狈,衣摆没有盖住的地方,漏出白生生的皮肤,怪就怪这件旗袍开叉太高了,整条大腿一览无余。

    秦鹮尴尬地拽了拽大衣:

    “我们公司......今天开年会,不好穿得太随便......”

    前面稍微空出点位置,车子稍微给了点油,顺利通过第一个十字路口。

    “你们年会这么土吗?送花?”

    段若轩目视前方,语气淡淡,话却刻薄:

    “是不是还要颁锦旗?”

    秦鹮微张着嘴,握紧了手里的玫瑰:“不啊,这玫瑰花是别人送我的,不是公司给的。”

    别人送的。

    秦鹮说完,又想起小男孩的笑脸,还有心想事成的祝福,不由自主弯起嘴角。

    开车的男人微侧过头,看她盯着手里的破花,笑得那叫一个灿烂。

    眸色沉了沉,喉咙里发出一声冷哼:

    “过节送花,还就送这么几朵。”

    “蔫头耷脑,也不知道从哪拔的。”

    “秦鹮,你的追求者就这种水准吗?”

    ------题外话------

    跟我一起喊:

    他醋了!他醋了!他醋了!

第五十四章 给你的

    神他妈追求者!

    秦鹮握紧了手里的花,花枝上没剪干净的小细刺,刺得手心生疼。

    “这玫瑰是......”

    “这不是玫瑰,是洋桔梗。”

    解释刚开了个头,就被段若轩打断,视线在不甚新鲜的花瓣上迅速扫了一眼,又迅速收回:

    “而且还是搁了几天的。真能糊弄你。”

    秦鹮嘴唇翕动着,顿时觉得没意思,也不想解释了。

    这人说话还是牙尖嘴利,尖酸刻薄,真够讨厌。

    随他怎么想吧。

    “麻烦你,路过药店的话,放我下去,我要买药。”她端坐了几分。

    “哪里不舒服。”

    “胃疼。”秦鹮一只手伸进大衣里,捂住了胃的位置,手心的温度搁着薄薄的衣料,能稍微好受点。

    本来刚刚都好些了,从商场到车里这几步路,灌了点冷风,又开始疼了。

    她可以确定,不是宴会上的食物不新鲜,纯粹就是着凉,胃肠也感冒。

    “我要买点胃药。”见段若轩没回答,她继续提醒:“我家旁边,快速路那里就有一家药房,麻烦你了。”

    开车的男人沉着脸色,目视前方,没说话,只是等红绿灯的间隙,偏头过来打量她。

    秦鹮被看得浑身不舒服:“怎么了?”

    段若轩眯了眯眼,目光落在她腿上的两个巨大购物袋上:

    “胃疼也不忘喝酒,秦鹮,你这几年长了一身好能耐。”

    ?

    秦鹮顺着他的视线低头去看,隔着透明塑料口袋,里面几罐蓝色啤酒的包装清清楚楚。

    她下意识拿手臂去挡,动作心虚,嘴却硬:

    “......这是要囤在家里的,节目组放了一周假,我......”

    “嗯,以前只知道囤零食,现在会的多了。”他撑着方向盘打了个圈,车子拐弯,修长的手指骨节硬朗:“烟酒都不离手了。挺好。”

    “要你管。”

    秦鹮最受不了人阴阳怪气,直接怼了回去,话一落地,自己都惊了。

    不知不觉,好像回到了很久之前两人在一起时的相处模式,互相阴阳,互相扎刺。言语里你来我往,听着是互怼,仔细一琢磨味儿,全是亲昵。

    她用余光偷看。

    段若轩盯着路况,微微勾起了嘴角。

    车里的氛围一下子就不对劲儿了,显然他也想到了什么。

    这种暗戳戳不动声色的暧昧感,让人心尖都跟着颤。

    “咳。”她清了清嗓子,把头转向窗外。

    车窗外,夜景璀璨是灿烂星河,三环边的居民楼和写字楼交错而立,亮起的窗口星星点点,宛如深海里亮起的小船桅杆。

    万家灯火的氛围感,总会在盛大节日里达到顶峰。

    秦鹮很喜欢看夜景,幻想每一扇窗每一盏灯,那背后的人都有什么样的故事。

    不一定波澜壮阔,但一定起起伏伏,世人皆如此,把经历融入血脉。

    当然存在happy

    ending的结局。

    但藏在暗处的,免不了,也有爱而不得的遗憾。

    车里没人说话了,只有电台节目做背景,正在播一首老歌《深海》,轻盈空灵的女声有抚慰人心的力量:

    [爱潜入一片蓝蓝深海,在心深处摇摆]

    [你所有秘密我能解开]

    [就和我一样暗潮澎湃]

    [别说你还置身事外]

    #

    秦鹮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半梦半醒的时候,她感觉到靠自己这侧的出风口加了些温,湿掉的鞋子和裙摆在车内暖风的照拂下很快干透了。

    段若轩中途停了两次车,有刻意放低的开关车门的声音。

    再然后,她就睡沉了。

    醒来的时候,车子已经在公寓楼下,不知停了多久。

    段如轩在看手机,车里只有手里屏幕微弱的光亮,映着鸦羽似的睫毛,在眼睑下切割出细碎的暗影。

    朦胧的光线里,镜头前的光鲜亮丽被减弱,一身和从前一样的邻家少年感。

    只是多了一些寂寥,安静,还有破碎。

    秦鹮轻轻吸气,悄悄挪了挪僵硬的腰,他看过来:

    “醒了?”

    “......嗯,不好意思啊。”

    不好意思,把你当司机了。

    段若轩没说话,只是默默把车锁打开,寂静的车里,咔嗒一声。

    秦鹮心领神会,急忙直起身子,作势就要拉车门下车:“谢谢你送我回来。”

    “哎。”段若轩喊住她:“药不要了?”

    一个装着药盒的小塑料袋,悠悠丢过来,落进她怀里。

    他把药买好了。在她睡着的时候。

    秦鹮看了看袋子里,有胃痛冲剂,还有藿香正气,还有个不知道什么的小药瓶,竟然还有健胃消食片。

    “不知道什么对症,自己看说明吧。”

    几盒药躺在袋子里,见证她的面色变化,逐渐缓和放松,又有些慌张。她把袋子握紧。

    “谢谢。”

    塑料袋细碎的摩擦声,撩得人心里痒痒的。

    “嗯。”他把手机屏幕关掉:“提得动吗?”

    “当然。”秦鹮点头。

    不就是两袋零食再加一袋药?

    “还有后面的。”

    段若轩使眼色往后排,她顺着方向回头去看,车后排那个用牛皮纸裹着的大家伙,有半人高。

    “一幅画,国外运过来还没拆封,木头保护架,有点沉。”他对着她的一脸茫然做出解释。

    秦鹮很懵。

    一幅画?

    她看向段若轩。

    “给我的?”

    “不然呢?”他直直回应她的目光,车里明明很暗,瞳仁却亮:

    “生日礼物。给你的。”

    秦鹮仅仅抓着塑料袋的边缘,差点抠出一个洞来。

    狭小静谧的车内空间,空气几乎静止,四目相对的这几秒,她明白看见段若轩眸子里,有她的影子。

    一颗石子悄悄投进水中,心里荡起一圈圈不规则的涟漪。

    有记忆从涟漪里被拽起。她想起他陪她过的第一个生日,在异国他乡的冬夜,他带着笑意揶揄,圣诞节过生日,八字够硬的。

    这么特别的生日,的确很容易被人记住。

    秦鹮垂下眸子,掩盖起伏不定的心情,然后看向车后排,那副被牛皮纸包裹的画。

    突然间地福至心灵,她问:“是那幅?”

    “是。”

    奇怪的问句,段若轩却听懂了,回答道:

    “画家在意大利开个人展,我刚好在佛罗伦萨,托朋友见了一面,这幅画一直没卖,就买了。”

    他解释完,便不再说话。

    只留秦鹮自己,在漫长的沉默里天人交战,似乎明白她心意一般,给足她纠结的时间。

    或许是幻觉,秦鹮感觉那一湖泛着涟漪的水,开始加温,咕嘟咕嘟冒泡泡,心里的每一处角落都能感受到滚烫的灼烧感。

    这温度来源于自己的胡思乱想。

    也来于段若轩盯着她的目光。

    毫无保留,赤裸又坦荡,好像在等她答复。

    秦鹮咬紧了牙,直到心里的滚烫烧得她受不住了,终于,泄气一般塌了肩膀。

    她小心地抬眸,对上他的目光:

    “应该是很沉。”

    “你能帮我搬上去吗?”

    ------题外话------

    画的伏笔在第8章。

    推荐听汪晨蕊版本的《深海》,真的很温暖,感觉很适合轩轩和秦小鸟。

第五十五章 洋桔梗与玫瑰

    邀请一旦说出口,就不能反悔了。

    她看到段若轩的眼睛里慢慢溢出了笑意:

    “好。”

    秦鹮轻轻吐出一口气,整理了下腿上的几个袋子下车。

    坐太久,腿都麻了,挑干净的地面跺跺脚,回头看到段若轩还坐在车里,翻出了个黑色的鸭舌帽戴上,还有黑色口罩。

    她心领神会:“你等我一下!”

    公寓楼周围人流不少,因为下雪,大多行色匆匆。但保险起见,她绕着楼前检查了整整一圈,确保每个花坛,树后,门旁都没有摄像机,也没什么徘徊的可疑人。

    段若轩看她鬼鬼祟祟,做贼似的,站在楼前,十分雀跃地朝他摆出一个“ok”的手势。

    顿时轻笑出声。

    ......果真是一身心眼。

    他拿起手机给她发消息:

    [过来。]

    秦鹮掏出手机看一眼,又颠颠跑回来:

    “怎么了?快走啊,哎,是不是要分开走,要不我先上去,你断后。”

    还断后。

    打仗呢?

    段若轩忍着笑意下了车,拉开后门,先把画搬了下来,看看她手上的塑料袋:

    “还能再拿一样吗?”

    “啊?”秦鹮还没反应过来,一大捧花就被段若轩从后排拿出来,直接塞到了她怀里。

    真的是好大一捧。

    奶白色的雪梨纸和蕾丝带,繁复地包裹着里面香槟色的花,有上百朵,每个花瓣都肥嘟嘟的,带着莹润的水珠,泛着淡淡的香。

    秦鹮从花里抬起头来:“你什么时候买的......”

    “你睡着的时候。”

    哦,怪不得。

    怪不得半梦半醒感觉他停了两次车。

    原来一次是买药,一次是买花。

    “......哎不是,为什么送我花......我花呢?!”秦鹮后知后觉回过味儿来:“我花呢?!”

    聪聪小朋友送的花呢?!

    段若轩戴着帽子和口罩,只余一双眼睛看她:“扔了。”

    秦鹮瞪圆了眼睛,看他伸手弹了弹花瓣上的水珠:

    “那么喜欢洋桔梗?这些都是,新鲜的,比你那几朵破玩意儿好。”

    说完关上车门,头也不回地往公寓楼走了。

    秦鹮张着嘴巴愣了好一会儿,直到他身影消失在楼道里,才急忙追了上去。

    手里拎着东西,怀里抱着花,别提多狼狈,前面那人却没有等她的意思,待她出了四楼电梯,发现段若轩已经在门口等她了。

    手臂撑着画框,他抬抬下巴,示意她开门。

    秦鹮钥匙刚转了半圈,突然觉得不对。

    他怎么知道她住在哪的?

    她连小区都没说过,更别提门牌号了,就这么一路驾轻就熟地,送她回了家?

    ???

    段若轩挑眉:“怎么?”

    “......没事。”秦鹮沉了沉声:“进来吧。不用换鞋。”

    门口多了几个快递,应该是刚到的,她一起给收拾了进来。

    一览无余的小开间,因为多了一人一画几个快递,而变得逼仄起来,秦鹮把自己做直播的椅子拉出来:

    “坐。”

    家里唯一一处能坐人的地方。

    椅子是咸鱼淘来的,白色铁艺椅,为了上镜好看,她还自己动手,装饰了粉色毛茸茸的毯子和坐垫。

    段若轩掀了毯子,瞬间眼皮一跳。

    他侧身,一个白色蕾丝的内衣明晃晃躺在椅子上,秦鹮脸都绿了。

    “不好意思,家里有点乱。”

    她一个箭步上前抢到手里,在段若轩若有似无的笑意里,往卫生间逃:

    “你先坐,我擦擦头发,刚刚淋湿了。”

    是淋湿了,可在车上早就烘干了。

    只是借个由头不要面对面罢了。

    啪的一声,门锁好,秦鹮对着镜子看自己熏红一片的脸颊,开始怀疑自己邀请他上来,根本就是个冲动之下的大错特错。

    现在要怎么收场?

    出去说点什么?

    她并不觉得自己和段若轩是那种能在深夜畅聊人生的关系。

    隔着一扇单薄的磨砂玻璃门,隐约能听见男人走动的脚步声,还有东西被拿起放下,叮叮咣咣的响动。

    秦鹮坐在马桶上大脑放空,满脑袋都是一会儿可能会出现的尴尬。

    直到外面声音渐歇。

    秦鹮给自己装了装胆,推门走了出去。

    段若轩依然坐着,脱了外套,只穿一件黑色粗针织毛衣,明明宽大,却显人格外瘦削凌厉。

    总之和她的粉嫩小椅子不搭。

    一双长腿随意慵懒地搭着,抬眼瞧她:“呦,肯出来了。”

    秦鹮:“......”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酒味。

    她走进一看,段若轩手边放了听啤酒,喝了一半。

    是从她的购物袋里挖出来的。

    再看床上,原本横七竖八放着的衣服已经丢进脏衣篓了,吃剩的薯片袋子用夹子封了口,放在床头柜上,旁边还有一杯冒着热气的水。

    ......哦,不是水,是胃痛冲剂。

    他煲了热水,刚泡好。

    秦鹮觉得脊背发麻,不适感更加剧烈。

    某人俨然一副主人姿态,自然的不能更自然了。

    “你会做家务了。”

    不是那个需要她上门收拾狗窝的段同学了。

    她扯着嘴角笑了两声,干巴巴的。

    回应她的,是段若轩更加干涩的嗓音:

    “嗯,你教的好。”

    ......她教什么了?

    “去把药喝了,趁热。”他说。

    “哦。”秦鹮应了一声,走去床头柜,大口大口把冲剂喝掉,放回杯子的时候,余光瞥见段若轩站起了身。

    房间的一个角落,她用来放各种光碟,cd,曲谱,谱架,还有吉他。

    她的小破吉他,还有段若轩送她的那把贵的,并排放在一起。

    段若轩饶有兴味地站在那,长臂一伸,却是冲着旁边的大抱枕去的。

    “哎别!”

    秦鹮撂了杯子就要往前冲,已经来不及,段若轩把抱枕拎在半空,蹙着眉打量:

    “你还留着呢?”

    粉红色的美乐蒂抱枕,是在首尔的时候,他陪她在娃娃机抓来的,花了一个礼拜生活费。

    她心疼,他便安慰她,一声声姐姐叫得她心肝都软了。

    抱枕已经旧得不成样子,她每次想起从前的人,从前的事,就要狠拽美乐蒂的两只耳朵,一久就漏棉絮了,又不得不缝补。

    “不是刻意留着的,就是......习惯了。”她把抱枕抢回来,抱在怀里:“它又没错。”

    “嗯,错的确实不是它。”

    段若轩声音不知不觉就冷下来了。

    秦鹮抬头,看他的表情深邃,头顶温黄色的灯光,给五官镀上一层锐利感。眸色深深,一眼望不到底。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真的不能长久和他对视。

    漩涡深处,很容易就溺进去了。

    几秒过后。

    他往前一步,低头看她:“我以为你这种人,一辈子不会回头看的。”

    她这种人。

    她是什么人。

    她明明才是那个一直留在过去的人。

    察觉到他渐渐逼近,秦鹮往后退,直到快要卡到桌沿,却被一只手隔住了。

    他伸手垫着她的腰。

    “段骁。”

    她僵直着每一条神经,脖子往后缩,差点缩出双下巴来。

    “嗯?”

    “段骁,我们上次不是说好了吗......”

    说好她不用退赛,他也不会干涉她的工作。

    说好两个人互不打扰,最好见面不识。

    ......不是这样说好的吗?

    秦鹮舌尖抵着牙齿,有温热的呼吸洒在她的鼻尖。

    “谁跟你说好了?”

    段若轩的语气里有笑:

    “我说不打扰你比赛,还说不打扰你生活了吗?”

    ???

    敢情这人还规划得还挺好?

    “嘶,”似乎是对她的一躲再躲很不耐烦,他吸了口气:“干嘛?请我上楼的时候,不是挺勇的吗?”

    秦鹮不做声,只是直勾勾盯着他看。

    半晌,段若轩眼里飘过一丝晦暗:

    “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别用这种无辜眼神看我,怎么不长记性呢?”

    秦鹮蹙眉。

    “......算了,给你复习一下。”

    “复习什么?”

    “这么盯我看的下场。”

    他不再忍耐,伸手扶着她的后脑,吻下去。

    ------题外话------

    断在这,我是不是挺坏的......厚脸皮的围笑:)抱枕伏笔在第二章

第五十六章 不行,真不行

    有科学研究表明,人的五感天生有强弱对比,就好像游戏开局点了不同的技能点,有的很厉害,有的就平庸。

    秦鹮一直以为,在音乐上有天赋,听觉一定比较出色。

    但今晚才发现,自己真正强悍的是嗅觉。

    段若轩倾身吻上来的时候,她先是闻到了啤酒的清凉,然后是胃痛冲剂的苦涩,房间里空气近乎停滞,洋桔梗淡淡的香,在不断发酵四散。

    还有一点点几乎可以忽略的陈旧纸张的味道。

    她猜,应该来自于房间角落堆成小山的曲谱,长久不动,怕是要发霉了。

    段若轩的吻先是轻飘飘的,蜻蜓点水一样,好像是看她没有抗拒,才循序渐进的深入,锁着她的下巴,逼迫她专心。

    两人之间还隔着个抱枕,段若轩不耐烦一般,一把扯下来,扔到一边去。这下,秦鹮可以完完全全感受到他身体的温度了。

    他的手覆在她的侧腰,细细地,认真的,描摹她被旗袍勾勒的盈盈腰线。

    力道越发重,气息也变得浑浊。

    小小的房间,顶灯把两个人的影子拉长交叠。潮湿混乱的气息里,秦鹮终于受不住了,试图推开面前的人。

    再吻下去,一准要出事。

    “段骁,停下吧。”

    她一开口,声线像浸湿的棉絮,又柔又细,成了撩火的助燃剂。

    段若轩很受用,非但不松开手,反倒偏头覆上她的侧颈,凉而软的舌尖小心舔舐她耳后的软肉,呼吸不稳:

    “......不停。”

    秦鹮全身都绷紧了,像一把拉到极致的弓:“不行,真不行。”

    “有什么不行的?”平时清润年轻的男声变得低而哑,不紧不慢地在她耳畔挑逗:“你猜,我刚去药店除了买药,还买什么了?”

    秦鹮:“......”

    她实在没多余的脑容量去处理段若轩的攻势,他的温度,他的热气,扑在她身上的每一处,激起一片颤栗的同时,也烫的吓人。

    满脑子都是该如何拒绝,如何体面又不伤人的拒绝。

    身体的每一寸,都在叫嚣着,她并不抗拒屋子里的这个男人。

    明明是熟悉的人,熟悉的躯体,熟悉的一切。

    可惜。

    可惜。

    世上最残忍的两个字,莫过于可惜。

    可惜他们中间隔了三年,隔了一道天大的伤疤。

    可惜她不能自欺欺人,假装那道伤疤不存在。

    “段骁......”她声音染上了失落和哀求:“......求你。”

    男人的手立刻就停了。

    秦鹮突然发现行得通,磕磕绊绊地小声补充:“对不起我是有点冲动,我没想那么多,做这件事应该有个过程吧,就像......就像以前,我脑子好乱,我也怕你会后悔,我不想......”

    她察觉到,扶着她腰侧的那只手松了,掌心离开,重新变得冰凉。

    段若轩眸色沉沉,盯着她:“你说清楚,是不想做?还是不想和我做?”

    秦鹮脑子轰的一声,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

    又让他回忆起不好的事情了。

    她横下心来,噙着眼眶里将掉不掉的眼泪,与他四目相对:

    “只想和你。但不是现在。”

    如同多年前他逼她亲口承认心意那样。秦鹮很坚信,所有的拥抱,亲吻,彼此交付,都要以情爱做基础,要确定对方的感情是明朗的,是清楚的,明明白白把爱意摊在面上。

    否则只会让这段感情往悬崖里滑。

    所以她要叫停。

    她无比清楚,自己对段若轩依然有爱,非但没有随着时间而减弱,反倒像是酽厚浓醇的罂.粟,催得她愈发上瘾。

    但她无法确定他的心意。

    他的屡次接近,试探,撩拨,到底是因为爱,还是因为恨。

    她直直看着段若轩的眼睛。

    昏暗的灯影下,那双眸子里的温度逐渐降下,从炽热变得温和。

    再然后,他松开了拥着她的手。

    所有属于深夜的旖旎缱绻,都像被按下了停止键。

    一切戛然而止,唯有暧昧的氛围不散。

    段若轩坐在她的床沿,双肘撑着膝盖,低着头,久久不说话。

    秦鹮还想道歉,她并不知道,刚刚的那一句“只想和你”,其实就足以安慰他了。

    他想要的,并不多。

    许久,段若轩捞起桌上剩下的半罐啤酒一饮而尽,又开了一罐新的,猛灌一口。

    硬朗的腕骨清晰可见,放回易拉罐时,也重重磕在桌面上,一声闷响。

    “去把这破衣服换了,看着就烦。”他抬抬下巴示意她:“以后别穿了。”

    秦鹮细细分辨他言语里的情绪,发现没什么怒意。

    他应该没有发火,这才松了一口气,低头去看自己。

    旗袍胸前的盘扣已经松散了,衣领突兀地支棱着,更要命的是,腰间的暗扣也不知什么时候也开了,狼狈不堪,纤细的一抹腰身暴露在空气里。

    当初胡度给她买这件衣服的时候,贱兮兮地夸自己,审美无敌。

    他说鹮鹮,你腰细腿长,要懂得利用,懂什么叫[尤物杀人不用刀,勾魂摄魄全在腰]吗?

    秦鹮当时骂他有病,现在却意识到,果真男人更懂男人。

    她慌里慌张拢住自己,挡住那一抹春色,也拦住了段若轩的视线。

    “我去换衣服。”

    她拎了睡衣就往卫生间冲,走到门口又停住,回头丢给段若轩一包抽纸,扔他怀里:

    “......那个,你自己......嗯。好了喊我,我再出来。”

    落荒而逃的样子,让段若轩笑出声,拉上门,还能听见他的笑声十足孟浪。

    是真的被她逗乐了。

    秦鹮在卫生间磨蹭了足足半小时,心想应该足够他解决自己的麻烦了,这才推门走出来。

    段若轩一切如常,好像根本刚刚的不愉快根本不存在,他从摞成山的曲谱里随便捡了一张,正在看。

    “都是我瞎写的,很烂。”

    “嗯,是烂,一看就是没走心,你的水平应该......”段若轩话说一半回头,剩下的半句就噎回去了。

    他看见蹲在地上拆快递的秦鹮,瞳孔一缩,好气又好笑:“你怎么不穿羽绒服出来?”

    秦鹮心虚地不回答。

    她故意挑了最厚最宽大的珊瑚绒家居服,套在身上。

    真不行。

    她的睡袍睡裙什么的怕是比那件旗袍还撩火。

    她怕一个不小心,再让段若轩起了什么心思,她今晚能拒绝一次,但绝对绝对,拒绝不了第二次了。

    ------题外话------

    轩轩,你暂时还不能吃肉,抱歉。(理智三鞠躬)

第五十七章 我信

    秦鹮边用小刀划纸箱边感叹,这几个快递来得刚好是时候。

    生日当天收到礼物,那种惊喜感和仪式感难以复加。

    段若轩在一边看戏:“人气挺旺啊。”

    秦鹮轻笑一声不理他。

    拆出来第一件,是孟桔寄来的香水,黑色盒子,大名鼎鼎的夜店渣女香。

    孟桔这些年一直留在韩国,没做老本行,而是去了一家日化品牌做pr,这些年不知道借着职业便利给秦鹮邮了多少护肤美妆线的试用品,还有一些国内难抢的爆品。

    香水盒子里附了张卡片,上面字迹张狂得不行:

    [祝秦女士25岁生日快乐,身强体壮,肤白貌美,大把男人,大把钞票,牛逼哄哄每一天。]

    秦鹮皱着眉读完,忍不住腹诽,这人简直多年如一日地粗鲁。

    连生日祝福都这么直给。

    第二个纸箱来自胡度,什么生日贺词也没有,黑色盒子绑了白色山茶花缎带,打开来,是她心心念念好久的el小金球方胖子。

    “我靠!”秦鹮抱着盒子一脸惊恐:“老胡大手笔啊,这个包好难买啊,得多少钱啊......”

    她自动忽略了段若轩在身后的一声冷笑。

    是啦,价钱和他那幅画比起来,确实不算什么。

    秦鹮一脸狗腿的笑容,屁颠屁颠地拆了包装纸,没敢全拆,五金件还要好好保护起来,放到衣柜最里面,打算重大场合再拿出来。

    还有第三个纸箱。

    和前两个相比巨大,鼓鼓囊囊的,还很沉,秦鹮打开,光看了一眼,就眼眶发酸了。

    抽鼻子的声音被段若轩听见,靠了过来:“怎么了?”

    巨大的纸箱里,是好多个保鲜袋包好的冷冻吃食,上面用便利贴分门别类写着字。

    [糯米排骨,蒸锅十五分钟,蒸锅放水,切勿干烧]

    [西红柿鸡蛋饺子,已熟,微波炉三分钟可吃]

    [阿胶糕,你张阿姨做微商,我光顾生意,据说效果很好,很贵,不要浪费!!!]

    跟了三个感叹号,看来是真的很贵了。

    秦鹮忍俊不禁,接着往下翻:

    [胖大海,煮水喝,不要怕怪味道,良药苦口,你唱歌费嗓]

    [黄花鱼丸子,加韭菜做汤,你最喜欢的]

    秦鹮用了好大力气,才把那一大袋冷冻鱼丸从纸箱深处扒拉出来,足足五六斤。

    崔女士做的鱼丸子,真材实料,和外面卖的不一样,是真的用新鲜的黄花鱼,剔骨,挑刺,新鲜鱼肉剁的细细的,团成丸子,很鲜很好吃。

    但实在太费功夫了,小小一锅丸子,要做一整个下午,小时候也只有过生日,才敢赖着崔女士给她做。

    这几年崔女士上岁数了,落下个腱鞘炎的职业病,秦鹮不知道,这一大包鱼丸子,她要用发抖的手剁多久。

    应该要好几天吧。

    她胡乱抹了一把眼泪,泪眼婆娑里,看到纸箱底部,还有个信封。

    打开来,里面是两千块钱。

    也真难为崔女士了,寄纸钞这种违规操作,应该是瞒着快递小哥,藏的严严实实的。

    信封上写了句话:

    [我的宝贝生日快乐,别亏了自己,你唱歌开心,妈妈就开心。]

    秦鹮把信封抱进怀里,哭得不成样子。

    眼泪顺着脖颈往衣服里淌,热热的濡湿,很不舒服,但更不舒服的是心里,好像被人闷了一棍,钝钝地疼。

    她抱着膝盖,把脑袋埋进去装鸵鸟。

    安静的小房间里,只有她缓缓平息的啜泣,还有段若轩轻轻拍她背的声音。

    “你还是没回家?”

    秦鹮呜咽着点头:“嗯,我不想见我爸,只有我妈知道我住的地方,偶尔来看我。”

    她和秦怀诚大吵,离家,出国,断联,这些热血上头的冲动,明明就是几年前的事,可恍如隔世。

    也许是时光的磨砺太过公平,秦鹮现在想起自己这一系列骚操作,也会暗暗骂自己,明明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可她太急于追求自由,想要逃离家庭的控制,就这么一声不吭跑了。

    韩国两年,她从没联系过家里,但银行卡每月都有进账,她知道,是妈妈担心她吃不上喝不上,用这种方式给她接济。

    回国之后,胡度把崔女士带到了她家里。

    离家出走这么久,崔女士见她的第一面,什么也没骂,没有指责,只是上下打量她好久,更咽着捏她的手:“瘦成这样,遭罪了吧?”

    她当时就绷不住了。

    “我爸对我的控制,你也知道,家里唯一一个愿意支持我唱歌的是我妈,她不敢公开逆着我爸,就只能偷偷帮我。”

    她的第一首歌在音乐播放器上线的时候,第一个评论,就是崔女士留下的,说这首歌很给力,怒赞,扎心......

    笨拙地学一些已经过时的网络用语,给她撑场面。

    后来,她的每一场直播,崔女士都牢牢霸占榜一,还学会了刷弹幕,送礼物。

    秦鹮坐在地上哭得断断续续:

    “我觉得我很差劲,混也没混好,什么名堂都没闯出来,还自视甚高,总觉得自己有前途,我有什么前途啊,我就他妈是个混蛋,不让人省心......”

    有宽大的手掌在她脖颈后轻轻捏了捏。

    段若轩坐在床边,把她的脑袋揽在自己腿上,细细抚着她的长发:

    “会有,一定会有。”

    言语里极近温柔,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细微的颤抖,秦鹮分辨出后,猛地一顿。

    她忘了。

    她好歹还有妈妈的支持和理解。

    但段若轩。

    段若轩没有妈妈,他和她一样,独自闯荡着,却没人在意,没人眷顾。

    她伏在他的膝盖上抬起头来,段若轩低头看她,背光的角度,眸子漆黑一片,瞧不出情绪,空空的,晦涩不明。

    “对不起。”她仰着头,眼泪就直挺挺地落下来,砸在他的腿上,在黑色布料上洇出花。

    “没事。”他读懂了她的抱歉,俯身在她的头发上轻轻吻了吻:“你不是一直很刚吗?都闯到现在了,再坚持一下。”

    秦鹮看着他轻轻吐字的薄唇,心里又酸又涩。

    “还有我。”

    他说。

    你还有我,你的凄风苦雨,莽撞勇敢,踉跄坚持,你挥着刀戈剑戟生猛搏斗,每一步,我都看到了。

    这个世界上除了你妈妈,还有我。

    不谈爱情,我也依然尊重并相信你的理想。

    即使遥远,即使虚无。

    但我信。

    长久的沉默中,对视也有了具体的形状,像是一团可以抚慰人心的薄雾,悬在空间里,

    秦鹮看他看了好久,最终连着泪水一起,埋进他的怀里。

    ------题外话------

    这章写妈妈邮东西,给我写哭了,世上只有妈妈好啊,这是真的。

第五十八章 今晚可以住在这吗?

    世界都成了旁白,周遭的空气像是被莫兰迪色系浸染过,这件独居的小房间鲜少有第二个人踏足,更鲜少有这样缱绻的氛围。

    秦鹮抹干净了眼泪,从自己的情绪里抽离出来,也后知后觉地发现,今夜的段若轩也过于温柔了。

    她需要很努力的调动自控力,逼迫自己认清事实。

    现在的她,和现在的段若轩,不是从前那样可以随时随地依偎取暖的情侣关系,今天晚上,他对她的柔情和耐心,体贴和理解,都是限定的,有时效的。

    起因未知,截止时间未知。

    但她知道,她很贪恋这种感觉,好像所有隔阂都不存在,她想尽力把这种感觉延续地长一些。

    “你晚上吃饭了吗?”

    平凡烟火气,最抚凡人心,她挑了个最不会出错的选项:

    “饿了的话,我可以做鱼丸汤当夜宵,我买了小番茄,应该也能凑合入汤......”

    她起身要去翻购物袋,却被段若轩拉住了手腕:

    “不用,阿姨给你做的,不用借花献佛。”

    “可是有这么多,够我吃好久......”

    “我不饿。”

    “哦。”

    秦鹮拎着袋子的手垂下来,一副泄气的模样,被段若轩察觉到,唇角勾了勾:

    “过来,坐下,我问你点事。”

    秦鹮不明所以,在他身边的床沿坐下。

    过分乖巧了。

    “录节目进展如何?”

    段若轩目不转睛盯着她的脸,看她鼻翼微微翕动,眸光起伏,嘴巴一张一合,犹豫半晌才憋出来两个字:

    “还行。”

    “还行的意思是?”

    秦鹮没想到要开始聊工作了,微微沉吟:

    “就是还行,首舞台和主题曲都录完了,这几天就要播了,第一轮就会筛人,60进45,怎么说呢,就还挺激进的......”

    段若轩轻笑:“我问你怎么样,不是问节目赛制。”

    秦鹮忽然想起他说过的,她根本不适合女团,几场舞台录下来,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可又偏偏不想露怯,起码在自己在意的人面前,她试图把弱点藏于高处。

    “我,还行,首舞台挺顺利的......”说完才想起,首舞台的录制他应该看到了:“......主题曲的话,要唱跳,我跳舞......emmm......还行吧。”

    说来说去,就绕不出俩字:还行。

    段若轩目光如炬,紧紧跟着她:“秦鹮,你几斤几两,在我面前就不用装了吧。”

    秦鹮颓萎地闭了闭眼。

    当初大学里也有女生形体课的,再简单的动作到她身上都成了广播体操,当初他在教室外接她下课,也偷看过,笑声响彻走廊。

    她嗔怪抬头,对上段若轩的眼神,两人明显都想起了从前的事。

    短暂的四目相对,同时破防笑出声。

    秦鹮双手盖着脸:

    “是不怎么样,但主题曲的动作我起码都记下来了,可能不大优美,可也算对得起观众吧。60进45,我也未必就是被投出去的那15个啊......网投,应该比较公平。”

    她一本正经。

    他挑眉含笑。

    “我记得我跟你说过,这个圈子没有绝对的公平吧?”

    段若轩单手撑着床沿,修长有力的手指陷进桃粉色的床单里,语气同样不容置疑:

    “特别是综艺。你把它当比赛,但它的的确确,只是个披着比赛皮子的综艺而已。”

    秦鹮盯着他好看的手指骨节,喃喃出声:“我知道。”

    她签合同那天,胡度就让她看过了选手名单了,还勾勾画画了几个名字。

    欧皇锦鲤的剧情只是偶然,也正因为偶然,才被赋予极大的话题量,人人称道。除此之外,绝大多数选手,都或多或少背负着资本的运作。

    对个体而言,选秀综艺是一个出道追梦的机会。

    但站在宏观的高处,秦鹮在内的每一个人,都只是微不足道的参与者,螺丝钉。他们齐心协力,构一捧纸醉金迷的绮丽泡沫。

    并给这捧泡沫起一个好听的名字。

    叫梦想。

    以此来吸引更多热血的年轻人,前赴后继。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还是想尽力试一试。”秦鹮收回视线,又不好意思地搔了搔脖颈:“胡度给我争取这个机会不容易。”

    而且,最重要的,她两年多没有作品没有商演了。

    如果一圆真的并入祺美,她就会解约,彻底退圈,在那之前,她执拗地想再努力一次。

    哪怕只是扑腾出一点小水花呢?

    也算是为她年少轻狂的梦想盖棺定论,不要淹没得太无声无息。

    当然,段若轩不知道她的小心思。

    他语气略带揶揄的笑意:“行,如果结局不大好,别哭。”

    “哭什么。”

    她还从来没为工作上的事掉过眼泪,说起来也是自己太佛系太咸鱼了,雪藏三年都熬过来了,有什么可哭的。

    段若轩看她眼睛还肿着,泪痕还没消,眼眶熏红一片。

    看着看着,兀自笑了。

    她像是一个反复游走在坚强和柔软之间的光标,总在不该坚强的时候冷硬,在不该柔软的时候露出小动物一般毛茸茸的肚皮。

    片刻过后。

    “被投出去了也没事,不就是想刷刷存在感?”他倾着上半身往前,露出狡黠的笑:“我给你兜个底。”

    秦鹮怔住,看到他眼睛里映出的自己的脸,懵头懵脑的:“哈?”

    “我新歌mv的女主角还没定,你求求我。”

    段若轩的逻辑重音落在最后那四个字:你,求,求,我。

    明明今晚她都求过一次了。

    在那个面红耳赤的时刻。

    秦鹮像是想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似的,红着脸往后挪:

    “用不着,我又不会演戏,把你mv毁了,回头还要被人网暴。”

    段若轩皱了皱眉。

    的确,他现在自带黑洞属性,粉丝团体撕逼猖狂,和他稍微搭些边有合作的女艺人,都要接受一番来自粉圈的评头论足。

    他本觉得无所谓。

    别人他不想管,也管不着,这个圈子里谁也不是好心善人,赚钱之余还要顾忌别人有无委屈。

    但如果是秦鹮,他还是想护一护的。

    “你不用急着答复我,一切都等red

    one结束再说。”

    他盯着她半张着的,微涩的嘴唇,摇头轻笑:

    “同样都是为了红,跟我搭个边,比你参加十个选秀都有用。”

    他努力这些年,就是为了理直气壮对她说出这句话。

    秦鹮没有多想这句话里的含金量,只是眨眨眼:“行啊,不过我也不一定马上会被淘汰,说不定很快就有网友发现我是块难得的璞玉浑金,众筹把我送出道呢?”

    她眼里的倔和犟,一直就没变过。

    段若轩无声地看她好一会儿,笑着点头:

    “行,还是那句话,失望了也不许哭,没了这条路,还有千万条。”

    话题结束,就没人说话了。

    两人的距离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近得出乎预料,凝滞的呼吸都有了相互交织的迹象。

    她刚刚明明往后退了,他有极其自然地再次靠过来。

    一双眸子太深太黑,在昏暗的光线下,自带抓人的钩子,秦鹮猜他接下来一定没憋什么好主意,否则怎么能诱人成这样呢?

    她根本就逃不开。

    “段骁,你住哪?”

    她吞咽了下,开口问道。

    “干什么?”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住得远,现在挺晚了,你该回去了......”

    真怂啊。秦鹮说完在心里骂自己。

    “我喝酒了。”段若轩言语里的笑意快要满溢出来:“喝酒不开车,身为艺人应该遵纪守法。”

    迎面扑来的炽热气息,有星星点点啤酒的苦涩,似乎是故意让她察觉的。

    “那你?”

    “今晚可以住在这吗。”他淡定到,可以把疑问句说成陈述句。

    秦鹮扬起一张难以置信的脸,就在她的惊赧里,段若轩腾得倾低脑袋:

    “放心,只睡觉,我也有点累。”

    “可以吗?姐姐?”

    秦鹮被这一声姐姐叫得彻底破防,嘴上给不出回应,只能在心里暗骂。

    小狼崽子。

    实在太会呲牙了。

第五十九章 生日快乐

    先把纸箱里的吃食都分门别类放好,原本空荡的冰箱瞬间被填满。

    秦鹮看着满满当当的囤货,心里也升腾起满足。

    即使接下来一段时间她依旧不会住在家里,但,有烟火气的地方总让人有归属感。

    在段若轩的嘲讽下,她不得不换下厚重的家居服,穿着平时常穿的白色睡裙钻进被窝。

    “段骁?”

    “嗯。”

    她侧躺,面对床头柜,小夜灯没关,发出幽幽暖黄的光亮,仔细熨帖着心里每一寸不安。

    身侧的被子有空隙,他并没有贴过来,而是在狭窄的床上给她留了几分安全距离。

    “段骁?”她再喊。

    “睡觉。”

    “哦。”她抿唇提醒:“过零点了。”

    身后的人顿了顿,再开口,声音平缓:“生日快乐。”

    “诶!”

    收到了生日的第一句祝福,圆满了。

    秦鹮欢快应了一声,不再胡思乱想,这一天过得兵荒马乱,体力上的损耗很快推着她陷入黑甜。

    背对着的角度,她并不知道,段若轩一直在看手机,刷了微博,甚至还打了两局手游,才等到她的呼吸渐渐平稳,有了睡熟的迹象。

    他翻身下床,尽量放轻声音。

    秦鹮小时候就被秦怀诚要求自己家务自己做,连被子都必须叠成豆腐块,房间所见之处必须有条不紊一尘不染。

    也正因为管得狠了,自由之后才叛逆,现在的独居房间简直一团乱。

    好在,重要的东西还是会收纳。

    他没费什么力气,就在置物架底层抽屉里找到了想要的。

    安定医院的病历和开药处方,用黑色长尾夹固定了,厚厚的一沓。每月一张,最早的一张是三年前,她刚回国的那个时候。

    主诉症状是失眠头痛,体力不济,压抑,精神恍惚。

    段若轩眉头紧皱,沉了沉气,小心地挨张翻动后面的,发现病史一栏越来越长,还出现了自我伤害的字样。

    医生诊断依据里不乏自测量表的结果,以及ccmd3的对照。

    处理意见狠狠扎了他的眼睛:

    [心理ct及sds显示,重度抑郁,建议药物治疗合并心理治疗]

    他重重呼出一口浊气,握着纸张边缘的手指不自觉用力,露出泛白的骨节。

    再往后。

    一张。

    再一张。

    好在门诊病历显示,症状逐渐减轻,最近的一张是在半年前,已经确定痊愈,但指导意见依然建议定期复查,如有复发迹象及时就医。

    房间里静可听针落,只有秦鹮轻缓的呼吸声,像是搔在他的心尖上,一下一下,只重不轻。

    段若轩盯着密密麻麻的白纸黑字,紧紧攥了攥拳。

    他一直以为,分开的这三年,是他独自担下了所有坏情绪,淌过莽莽榛榛的丛林,寻一线光。却从来都不知道,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她经历的,她承受的,一点都不打折扣。

    甚至比他多得多。

    那么一个爱红眼眶的人,要浇灌多少眼泪才能涅槃?才能装作无事发生,好好生活?

    他绷紧了下颌。

    “段骁......”

    身后,床上的人发出嘤咛的呓语,在喊他的名字。

    段若轩深呼吸一下,把病历原封不动放了回去,然后小心回到床畔。

    被窝里的人缩成一团,和从前一样,很没安全感的睡姿,眉头紧蹙,似乎坠进了什么不美好的梦境。

    他盯她很久。

    最终压低了声线,带着无尽的克制,隐忍,还有浓烈难散的情绪,喃出一句自言自语:

    “秦鹮,我认了。”

    认下曾经的纠葛和背叛。

    认下那些难以回溯,根本不想记起的过往。

    那是滴墨之于大海,灰尘之于宇宙。在铺天盖地的爱意面前,恨意根本不堪一击。

    他现在确定一点,唯有一点。

    此刻躺在他身边的这个人,千绕百转之后,仍然是他的心之所向。

    将至死追寻。

    他努力压下擂鼓一般的心跳,在她露出的雪白肩头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然后掖紧了被角。

    #

    秦鹮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她梦见自己听从秦怀诚的安排,在师范大学乖乖读书考研,然后顺利进了学校,站上讲台。

    好多学生,老师,家长,围在她喊着秦老师。

    再然后,她和一个陌生的男人恋爱,结婚,生子。

    日子走马灯一样往前跑,她说不上开心,也谈不上难过,只是冥冥之中总觉得不真实,这不是她原本应该有的人生。

    她很想大声喊,可喊出来的都是不成调的曲子。

    好像,还少了个人。

    那人一直喊她姐姐,试图拉她往暗无天日的丛林里逃,身影和声音都让她觉得无比熟悉,可就是想不起那个人是谁。

    想啊想,想得头都疼了,终于记起来。

    “段骁......”她喃喃出声。

    很快就有人回应她。

    肩膀上落下温热的触感,只是不知道,那是唇还是眼泪。

    她像是得到救赎一样,终于能够踏实睡去了。

    等醒来,天光已大亮。

    身侧空空荡荡,只有微微隆起的被子弧度提醒她,昨晚身边的确躺着另一个人。

    秦鹮努力想坐起来,身子却使不上劲儿。

    这种感觉最近越来越频繁出现了,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明明是充满希冀活力的清早,她就是感受不到什么力量和暖意。

    脑袋像是被人挖空了,大片大片的阴翳宛若乌云压顶,让她透不过气。

    也越发怀疑,生活是不是就是这样空旷无意义的。

    日复一日。

    年复一年。

    整个人都浸泡在与世界隔绝的沉寂中,没有落地的实感,也没什么方向。

    她靠着枕头发呆,直到手机响起,炸雷一样,把她神识都拉了回来。

    “喂。”

    她刚冒了一个音儿,电话那头就传来无比亢奋的尖叫:

    “生日快乐!”

    秦鹮手机差点吓飞,定定神看了看屏幕,无奈得要死:

    “老胡,没必要吧,大清早的。”

    “你以为我乐意?我昨晚上被公司里几个零零后拉去夜店了,蹦了整整一宿,心肝脾肺都要错位了,跟你说完第一句生日祝福,我要回家补觉了。”

    秦鹮回想起昨晚,不经意地抿唇偷笑。

    胡度今年算是落败了,第一个对她说生日快乐的人,不是他。

    “礼物收着了吗?”

    “礼物我收到了。”

    两人同时开口。

    胡度应该是在早餐摊,话筒里传来叮叮咣咣的声响,还有人喊,煎饼加俩蛋。

    “喜欢吗?我把我好友列表里的代购都问遍了才买着的。”胡度嘴里塞了东西,一边嚼一边说话。

    “喜欢,但有点贵,这种价位的礼物,你折现给我我会更开心。”

    “滚犊子。”

    秦鹮嗤嗤地笑,从睡梦中带出来的阴霾,也因为胡度的一通电话而消散了大半。

    “你昨晚上怎么回家的?怎么过的生日?要不今晚你出来,咱俩吃个饭?”

    胡度又吸溜吸溜喝了口豆浆:

    “趁着二打头的年纪,每一年都要好好庆祝,再过几年,你提起过生日就会烦了,因为又老一岁了。”

    秦鹮回怼:“谢谢嗷,不用了,我现在已经很烦了。”

    “真不用?”

    “真不用,昨晚庆祝过了。”

    胡度那边吃喝的声音登时就停了。

    “怎么个意思?你和谁庆祝了?”

    秦鹮抿唇不说话,给他足够的时间慢慢体会。

    足足半分钟,胡度颤颤巍巍地,压低了声音:“段骁?”

    俩字而已,拐了十八道弯,带着强烈的难以置信。

    秦鹮冷哼:

    “别装了,我家地址不也是你告诉他的吗?”

第六十章 你可以试试

    胡度明显被噎了下:

    “什么玩意,我昨天问你搬没搬家,只是为了叫跑腿给你送礼物,你以为我把你住址告诉段骁了?”

    秦鹮诧异,他接着解释:

    “你不是一直躲着他吗?我有病啊我,告诉他你住哪不是给你添堵吗?”

    “那他怎么认得我家的?而且还......”

    而且还很熟悉的样子。

    秦鹮握着手机正歪头琢磨呢,就听电话那头一声尖叫,有东西叮咣落地,紧接着就是胡度“卧槽”一声,一片嘈杂。

    “......鹮鹮我先挂了啊,有点事......孙zei你往哪跑,艹......”

    秦鹮张了张嘴,还没说话,电话就断了。

    ???一头雾水,秦鹮再打过去,直接就是无法接通。

    愣了好一会儿神。

    秦鹮给胡度发了个“没事吧,回电”的微信,然后起床。

    难得休假,又是双旦,她打算这几天哪都不去,天塌了也不管,就安心窝在家里,把缺的觉都补回来,晚上实在闲着没事,唱会儿歌也不是不行。

    停播这么久,直播间都发霉了,估计打赏榜上的几个大佬都快跑光了。

    直播就是这样,五花八门的主播,唱歌跳舞的漂亮女孩子一抓一大把,粉丝不比娱乐圈,根本没什么忠诚度可言,一段时间不播,平台也会降低你账号的权重,这号就废了。

    秦鹮觉得,自己解约之后,极有可能一直靠直播养家糊口了。

    未来生计,不得不多多考虑。

    她想着,用自己主播的那个号发了条微博:

    [我回来啦,今晚八点,直播间xxxx,圣诞专场,祝大家圣诞&新年快乐!]

    很快就有了几个评论和点赞,秦鹮洗了昨天超市买的平安果,咬了一口,心里琢磨着,就算一辈子只当个在直播间唱歌的小网红也不错。

    天花板虽然低,但好歹同时满足了唱歌+赚钱吃饭两个要素。

    她从来要的就不多,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养活自己,已经比世界上绝大部分人幸运了。

    发完微博,又刷了刷热搜榜,看到特别关心一栏上一颗小红点,秦鹮咬着苹果点进去。

    是段若轩。

    他发了一张照片,是她家窗台上的小多肉,半死不活蔫头蔫脑的样子,照片边缘隐约能看到窗帘的花纹,还有玻璃窗外一片漆黑的景。

    再看发布时间,果然,凌晨五点,天还没亮呢。

    配文就一句话:

    [自己都养不好,还养花呢(捶打)(捶打)]

    完全就是自嘲的语气。

    评论区热热闹闹,都是给他出主意的:

    [乙女心就是比较难养啦,建议哥哥先从比较好养的宝石花入手哦]

    [轩轩最近微博营业好频繁哦,请保持下去]

    [果然年纪大了就喜欢养花逗鸟了,新歌什么时候出,溜粉好玩呢?]

    [回复楼上,你是粉丝?黑子皮披好了再出来溜达,你家正主倒是高产,写一首糊一首,滚蛋]

    秦鹮看看手机,又看看窗台上可怜巴巴的小多肉,伸手碰了碰小叶片,确实不大水灵了,但应该能抢救回来。

    “小家伙,有人瞧不起咱俩。”

    不仅瞧不起,那个人还在这蹭了一晚上,大清早不打声招呼就走了呢。

    秦鹮生气,越生气,就越有人找上门。微信叮咚一声响。

    某人问她,画拆没拆。

    秦鹮当然没拆,压根忘了这茬。

    她从工具箱里取来锤子扳手,一顿叮叮咣咣,才把木头保护架拆下来,牛皮纸多层防护,也都撕下来,画的模样才露。

    就是他们曾经在韩国看展碰到的那一副油画。

    克莱因蓝和明黄色碰撞,用色极其大胆,画上一只白色红嘴的鸟,和一匹白马。白马向前奔跑,保持着追逐白鸟的姿态。

    当时秦鹮拉住段骁的手,小声嘀咕:“你觉不觉得,这画特别像咱俩?”

    段骁站着看一会,切了一声:“不像,明明是你追我。”

    秦鹮盘腿坐在地上,惊讶地发现,自己记忆力真牛,甚至能回忆起当时段骁的表情和语气,在大脑里一字不差地模拟出来。

    也不是一直这样的。

    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她就像自动屏蔽了关于段骁的一切,把与他搭边的记忆都打包封存,丢进心底角落的小黑屋里。

    可是。

    自从他再次在她生活出现,并且蛮横不讲理地横冲直撞时,所有的记忆就冲出来了,声势浩大地往天上飞。

    秦鹮再次想起那句真理:

    靠时间来忘记的人,是经不起见面的。

    好在,这场重逢比她想象中的温柔些,似乎还在往好的方向疾驰。

    没有人提起从前的事。

    就好像以前的不开心从未有过,她和段骁,只是两个互相留有情义的人,江湖再遇而已,挺浪漫的。

    心情莫名地好,好像任督二脉都被画上的热烈颜色打通了,她想给这幅画拍照发朋友圈,又怕太高调。

    犹豫来犹豫去,只是拍了画作的一个小小的边角,蓝色的天空,金色的霞光,发了小号微博。

    配文:

    [真好。]

    #

    段若轩先开车回家,赵泉和其他人已经在车库里等了。

    今天他有一个线下品牌活动要参加,本想回家补个觉,看了看时间不够,锁好车,直接大踏步俯身迈进黑色保姆车。

    赵泉和小袁还有一个造型师正在打游戏,见段若轩上车也没抬头,直接招呼师傅:“走吧。”

    段若轩昨晚几乎一夜没睡,上了车窝在角落开始小憩,头靠在车窗上,眼睛下面铺了一层淡淡的青黑色。

    艺人么,通宵达旦是正常的,早就习惯了,只是昨晚那一摞病历一直在他眼前绕啊绕,脑袋又乱又疼。

    叮,手机响。

    微博的特别关注,有人憋不住显摆的小心思了,把画拍照发了微博。

    可惜怂得一如既往,只敢用小号,整幅画也不敢漏,只敢拍个边边角角。

    他轻笑一声,觉得好玩,诚心想逗逗她,就在网上搜了一堆保养画作的小科普发给她,嘱咐她,放画都房间要控制室温和空气湿度,否则颜料会变色。

    手机那边很快回复了一个“?”

    隔着屏幕,他能想象到秦鹮拿一幅画不知所措无从下手的样子,嘴角快要扬到天上去了。

    [怎么了?]

    秦鹮回:[这么娇贵,我养不起。]

    [那你可以劈了当柴火。]

    秦鹮再回:[我要是转手卖出去呢?]

    [你可以试试。]

    微信那边就没动静了。

    隔了好久,一个语音消息发过来。

    段若轩没多想,直接点开,却忘了手机是扬声器播放的,秦鹮的声音又细有柔,带着在家里的慵懒:

    “段若轩,你昨晚没睡觉,是不是翻我东西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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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2727/ 第一时间欣赏分手后爆红:年下顶流送我出道最新章节! 作者:冬熹所写的《分手后爆红:年下顶流送我出道》为转载作品,分手后爆红:年下顶流送我出道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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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手后爆红:年下顶流送我出道介绍:
秦鹮怎么也想不到,和前男友的重逢现场,会是在国内最火的女团选秀综艺上。
她出道数年,查无此人,只能以25岁高龄,回炉重造。
他23岁,初出茅庐就光环傍身,是当之无愧的国民顶流。
这一次,她是选手,他是导师。

问答环节,当红唱作全才段若轩坐在导师席上,双手抱胸,似笑非笑地睨她:“秦小姐在感情上,有没有伤害过别人?”
秦鹮握话筒的手一直在打颤:“没,没有吧......”
段若轩冷笑:“哦?我怎么记得,秦小姐为了所谓前程,无情渣了前男友,是我记错了?”
秦鹮有点懵,看他眸光沉冷,脑海全是多年前,两人在异国他乡街头拥吻的画面。

节目超话乱成一锅粥,隔天,#段若轩恋情曝光#的tag就屠了热搜。
偷拍视频里,段若轩一头银发乖张如小兽,把女人死死抵在舞台侧幕,眼角泛红,语气卑微:
“秦鹮,你就没有心。”
“再给你一次骗我的机会,回来行吗?”
【偏执小狼狗*慢半拍姐姐】
【破镜重圆】
【HE】分手后爆红:年下顶流送我出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分手后爆红:年下顶流送我出道,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分手后爆红:年下顶流送我出道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