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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桃桃和沾沾     一滩鸥鹭记txt下载     一滩鸥鹭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七十七章 行宫(中)

    这话说得宁嬷嬷一愣,倒也是这么个理儿,虽然,想到另一辆马车里跟小县主玩得正欢的三公主,似乎,有点不太厚道,不过,三公主这番不告而来,对长公主和小县主来说,也不算厚道啊,那就扯平了!

    “嬷嬷无需愧疚,”长公主舒舒服服地靠在大迎枕上,这些年的相处下来,长公主深知,这位宁嬷嬷才是这世上最疼自己的人,与慈宁宫里审时度势的皇祖母相比,从自己小时候就一直守在身边的宁嬷嬷才会凡事皆以自己的利益为第一选择,为此甚至可以不惜付出她自己的生命,所以,有些话,也就只能跟眼前这位心腹嬷嬷照直说了:

    “没办法,凡事只能先选择自保,阿宁是本宫的三皇妹,皇帝是本宫的三皇弟,手心手背,本宫也不能说多偏袒谁,但有一样,嬷嬷,咱们还得护着阿桃啊!”

    谁愿意这么脚踏两只船啊,但没办法,虽然自己其实因为不齿长安的所作所为,情感上已经倒向了阿宁,但阿宁如今到底什么个情况,自己其实还不是很了解,那家伙又一可三不知地装傻,那只能先这么做些小动作了,说破天,不管是谁,对自己怎么样,只要对女儿的未来有好处,那自己就是赴汤蹈火也会坚持跟从。

    长公主这掏心窝子的话说得宁嬷嬷眼睛一酸,赶紧拿出帕子擦拭,唉,都说天潢贵胄,金枝玉叶,可眼前这位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姑娘,皇后嫡出的尊贵长公主啊,这些年哪一天过得舒坦了?

    也只有自己这个老嬷嬷知道,堂堂长公主,之前在宫里时要靠自己想办法招驸马,不成想却看走了眼,堂堂太师之子,竟然那般扶不起,那个太师夫人又是个如此上不得台面的婆婆,结果之后成了亲还得靠自己养孩子不说,交好的姐妹们也都一一没了。

    长公主之前的伤心,自己这老嬷嬷都看在眼里,唉,虽然知道镇国公主算是殉国,昭慧郡主则是病死,加上之前运气更背碰到个豺狼夫婿送了性命的二公主,早早夭亡的四公主,再算上和离了独自在养儿子的静娴郡主,你说,好歹都是天底下最金贵的姑娘们,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命运不济呢?

    所以啊,长公主这番心思,再没有比宁嬷嬷更懂的人了,正因为自己运道不济,才一心想要护住犹如自幼失怙一般的小县主、指望她以后能一生顺遂啊!

    擦干了眼泪的宁嬷嬷,便强忍着哽咽了句:“殿下的心思,嬷嬷懂,嬷嬷都懂!”

    一时间,主仆相对无言,便任由车马粼粼,往那附近的行宫去。

    路不远,也就用了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以至于到了行宫所在的山脚下,眼看车马都停住了,阿桃和三公主的话还没说完,长公主只得轻咳一声喊了下女儿:“阿桃,赶紧下来,等会儿要拜见两位太妃和你的五姨母,不可失了礼数。”

    阿桃听见母亲喊,这才被迫停了跟三公主的说话,不情不愿地下了马车来,三姨母也太棒了,她怎么经历过那么多惊险刺激的事情呢?怎么都听不够呢,今晚上一定要跟三姨母睡!

    本来还想拉着三姨母继续说的,不过算了,答应过娘亲的,这会儿还是要忍着点儿,不能在皇帝舅舅派来的侍卫跟前暴露了三姨母的身份。

    阿桃便主动走到了等着她的长公主跟前,母女俩一起带着众人往山上走。

    行宫在半山腰,台阶很宽敞,山其实也不高,也就走了一盏茶不到的功夫,便到了。

    上了台阶最高处,眼前是一处平整的空地,极为开阔,不远处便是行宫建筑群,行宫门口,站着微笑着牵着五公主手前来迎接的周太妃。

    周太妃看着气色很不错,冬日里外头披了件紫色的貂裘,衬得肤色白皙,手里牵着的五公主,则是一件大红色的棉袄裙,这会儿正好奇地踮着脚看着这边。

    “快,阿桃,去给太妃和五姨母行礼请安!”长公主见状赶紧笑着推了把女儿,自己也笑着快步上前。

    于是两边相互行了礼,之后两位母亲的话题便就自然而然地放到了眼前两个小姑娘的身上,阿桃十岁,五公主快七岁,都是正在长身体的年纪,数月未见都要变一个样儿,有的是话题好聊,于是在长公主简单地介绍过了自己到乾元观烧香祈福做法事的情况并再次为自己这么突兀前来表示歉意后,两大两小四个人颇为寒暄了会儿,笑语声喧,非常的和谐。

    说了会儿话,感觉到刚才因为走台阶而变暖的身子开始有点感受到凉意了,长公主便朝着周太妃一使眼色:“咱们进去拜见贵太妃吧!”

    周太妃本来跟长公主不算熟悉,刚才倒是因为女儿们的话题而聊得挺热乎,现在被她这眼色一使不禁一愣神,不知这位突然前来的长公主是何意思。

    不过既然人家要去见贵太妃,那就见吧,兴许,此次是宫里那边特意托了她前来传话?

    联想到上半年康王府的事以及下半年朝廷里的几桩大事,周太妃不禁打起了全副精神,看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后头的两个小姑娘却全然没有母亲们的各种心思,这会儿已经高高兴兴地说起了话,反正两个都是常年没什么玩伴的小孩子,这会儿好不容易见了个年纪相差也不算大的小朋友,加上又都被各自母亲提前叮嘱过,牵着手一副好姐妹的亲热模样。

    当然,辈分还是不能乱的,尤其现在两人又都大了,所以就跟以前在慈宁宫里那般,阿桃要成为五公主为“五姨母”,而如今不再是口齿不清三岁小儿的五公主,则亲切地称呼比她高了一个头的阿桃为“县主”,听得长公主也是忍俊不禁,看来这位周娘娘也是花了心思的,五妹妹虽然年纪小,但辈分摆在那里,你让她直接叫阿桃名字吧,搞不好阿桃会觉得尴尬,那就干脆叫她县主好了,也显得尊重。

    而阿桃一开始很认真地叫比她小的五公主“五姨母”,长公主觉得,旁边自己带来的丫鬟婆子们,连带行宫里周太妃后头跟着的宫人们,忍得很辛苦。

    阿桃年纪不小了,定然能察觉到周围人的异样,搞不好会觉得有点不自在,但五公主叫自己县主,嘿嘿,没看她听了后那小脸蛋摆得可正儿八经了,一副自己日常教导她的“端庄”样儿,旁边的宁嬷嬷看了都高兴地直眯眼。

    咦?宁嬷嬷旁边的阿宁呢?长公主停下了脚步,这家伙怎么不见了?

第七百七十八章 行宫(下)

    长公主顿时有点忐忑,刚才在山脚下时人还在呢,眼看着宁嬷嬷特意拉了她在身边一起走的,谁知这会儿竟然不见了!

    偏偏宁嬷嬷年纪大了,这会儿只顾着眯眼看前头的阿桃,哪里还记得身边的三公主,见自己回头看,笑得还更开心了,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

    唉,老天保佑,希望阿宁这家伙这会儿不是闯祸去了,这里可是行宫,周围都有侍卫守着,别一个不留神被发现了!

    旁边本就一直严阵以待的周太妃见长公主停下来回头看,便也顺势停下了脚步:“怎么?…”难道后面还有什么人来么?

    “哦没事,”长公主强笑了声:“刚想起来,好像…忘记把一块给五妹妹的衣料给带来了,唉,瞧我这记性!”

    衣料?长公主还事无巨细到这种地步呢?周太妃心中了然,却也不说破,只顺着她的话接了句:“长公主费心了,柔儿如今长得快,好料子还真不想给她多用,倒是阿桃,这会儿看着,已经是个大姑娘了…”

    长公主本也就是信手拈来的一句话,之后随意敷衍了几句,眼看周贵太妃的居所就在眼前了,两人便相视一笑谦让一番,之后携手一道走了进去。

    哪怕是在行宫,两位周太妃也还是恪守着规矩,行宫正殿自是空着,周贵太妃如今住在东面一处宫室,此处地势有些高,不同于一路行来的古树参天,宫室周围多的是低矮的花木,周太妃柔声给长公主介绍:

    “老太妃年纪大了,这大冷天的,虽说屋里都有地龙烧着,但每天能晒一晒日头,也是极好的,据说那草原上放牧的人家都是逐水草而居,咱们这儿呀,便是逐日头而居!”

    “待到夏日里,这上阳殿便有些躁得慌,老太妃就跟着我们娘儿俩,一道住在西边的缀霞殿,那边颇有些古树,清凉得多。”

    “唉,别的都还好,就是自从阿宁出了事,老太妃的身子就不大好,整日里念叨着她,说她最像先帝了,怎么就会…”

    说到这里,许是觉得不妥,停了下来。

    长公主是第一次来,便一边听着周太妃的讲解一边往四周随意地看着,还别说,毕竟是皇家行宫,其实跟京城宫里也没什么差,无非就是人少一些,树多一些,以长公主如今的心境,反倒觉得此地更为舒畅,说白了,人活一世,不就是希望能活得自由一些、随心所欲一些么?所以两位太妃虽然在外人眼中看着是不得不避居行宫,但没了皇宫那四四方方围墙的拘束,又能自行当家作主了,其实过得挺惬意的吧?

    没看那五妹妹,刚才在门口迎接的时候,饶是周太妃努力拉着,也是自顾自管自己蹦蹦跳跳地玩着,后来也是活泼得很,一派天然心性。

    说起来,自己对阿桃的管教可能严了点儿,老是以各种贵女典范来要求她,其实也不见得…这些时日,因着三公主的突然出现所带来的各种信息,长公主有了很多新的感悟。

    带着感悟的长公主进了大殿,却得知老贵太妃在内室,说请她进去说话,又让一个看着有些资历的老嬷嬷出来,说让五公主带着小县主去她宫室看看,这让旁边陪同的周太妃也不禁一怔,长公主毕竟远道而来,老太妃这般吩咐,似乎,礼节上有些不妥啊!

    当然,当着长公主的面,周太妃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努力替她圆场子:“想来老太妃今儿有些不适,殿下还请见谅。”

    又吩咐看着快要开始人来疯的女儿:“柔儿你现在可是大姑娘了,好好招待县主,可记住了?”一边示意女儿身后的乳母和刚才出来传话的老嬷嬷多看着点儿。

    长公主其实正等着这般机会呢,不管阿宁现在在哪里,反正肯定是在这行宫附近,万一被守宫侍卫给发现了,那好歹得有个应对,而这应对,就得跟两位太妃提前商量好了。

    于是见周太妃吩咐完了五公主,便也柔声吩咐阿桃:“你是晚辈,又痴长了几岁,凡事得让着五姨母,两人好好玩,听到没有?”

    眼看两个小姑娘都眼睛亮晶晶、一脸迫不及待要离了大人掌控管自己玩乐的兴奋表情,两个母亲相视一笑,罢了,难得碰到个年龄相近的玩伴,就让她们疯一下吧,反正旁边一堆乳母丫鬟婆子候着,两个人也不算小孩子了,出不了什么大差错。

    于是眼看两个小姑娘叽叽喳喳高高兴兴地说着话离开,这边长公主便随着周太妃进了老太妃的内室。

    出乎意料的,贵太妃虽然看着老了不少,但精神挺不错,乐呵呵的,等长公主行完了礼,便招手让她上前就座:“难得你有心,这大冷天的,还想着上山来看我们娘儿几个,外头天挺冷的吧?这都有多长时间没见了?要么就在这儿多住几天吧,让那两个小的多玩几天,咱们也好说说话。”

    一边说,一边就不由分说地吩咐旁边的大宫女:“长公主和小县主的宫室可都安排好了没有?你亲自去看看,另外,那几个陛下派来的侍卫,你们也多看着点儿。”

    又挥手吩咐其他人:“你们也都退下吧!”

    这是有话要对自己说?长公主心中一紧,赶紧打点起了精神,难不成这位厉害的贵太妃要先发制人、先盘问起自己来了?

    谁知眼看内室里的宫人们陆续退了个干净,正襟危坐的长公主正不知对方会怎么出招,那本来端坐上位的贵太妃,却先对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周太妃顽皮地一眨眼:“阿蘅,等下让你见一个人,记着,捂紧了嘴巴,万不可惊呼出声哦!”

    见一个人?难不成是…阿宁?这家伙竟然自己先跑过来了?

    眼看坐在自己右手边的长公主也一下瞪圆了眼睛,贵太妃便也朝她一眨眼:“你不用!”

    看来是阿宁这家伙无疑了!

    长公主心下一松,笑着点点头。

    果然,之后从床边低垂的帷幔后面大摇大摆地走出来了一个人,伴随着一声标志性的招呼声“哈喽!”,正是已经洗掉了脸上黄粉、露出真容的三公主。

    幸亏有贵太妃刚才那句提醒,饶是如此,周太妃也是倒抽了一股冷气:“啊——!”

    “嘿嘿,周娘娘,没想到吧?”三公主咧了咧嘴,然后补了句:“娘娘你现在还给柔妹妹做糖吃么?”

    嗯,确定是三公主无疑了!

第七百七十九章 贵太妃

    惊喜万分的周太妃自然满口答应,当场打算起身去给三公主拿:“你柔妹妹现在换牙,不能给她吃糖,不过糖是有的—”

    “阿蘅,你先坐下来,”上头的贵太妃笑呵呵地喊住了她,又笑呵呵地跟长公主说道:“你看,阿宁一来,都高兴得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一边示意三公主自己去外间桌上拿:“那里有点心,有水果,不拘什么,你通通拿进来便是。”

    三公主便应了声,咧着嘴去了外头,之后很快两手各拿一个食盒进来了,还问长公主:“长姐你要吃么?”

    “算了吧,”长公主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够你吃就行了!”

    这话说得其余两位周太妃又发出了一阵会心的笑声。

    之后三公主便毫不客气地低头专注吃东西,贵太妃便把三公主“被死亡”的事情大致说了一下,听得周太妃一直拿帕子掩着嘴,生怕一个不慎又惊呼出声。

    长公主没怎么插话,也是笑着旁听,看来阿宁还真是个能干的,居然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给她提前进了行宫见了贵太妃,当然,这事后来贵太妃也在言谈间透露了,说是之前阿宁和清妹妹曾经奉皇帝命来探望过自己,是以熟门熟路找到了这里。

    而正因为熟门熟路,三公主这次绕过了那几个侍卫,先行悄悄来到了贵太妃的居所,并且趁着周太妃跟长公主从门口一路慢慢说着话进来的空档,抓紧时间把自己的事跟贵太妃给讲清楚了,从而避免了两位周太妃被同时惊吓的局面。

    干得不错,长公主在心里暗自点头,阿宁这家伙要是跟着自己一路进来,先不说一个看着蜡黄脸、穿着看着也不像是长公主府里人的小丫鬟能不能顺利进得了行宫内室并见到太妃们,行宫可不是乾元观,真要进来,光在大门口可能就得自己出面,这个很容易在有心人那里落人把柄。

    其次,就算顺利进了内室,自己还得再费一番口舌跟两位太妃讲清楚让她们支开旁人,这一点很容易让人怀疑不说,阿宁毕竟还没“卸妆”,搞不好到时两位太妃一激动,场面很容易失控再次惊动旁人,一来二去的,别认亲不成反把自己给耽误了。

    如今这般就挺好,悄无声息的,贵太妃为此还提前把两个小姑娘给支开了,阿桃算是知情人,但五妹妹年岁太小,回头漏了嘴也是很有可能的。

    长公主这边在想着,那边的两位周太妃也说得差不多了,贵太妃便招呼三公主:“阿宁,别再吃了,回头还要吃晚饭呢!”

    “对哦,”三公主一听,立马三两下把嘴里的一块点心吞下了肚,然后抹了下嘴很是期待地问贵太妃:“晚饭吃什么?”

    “晚饭吃什么?”贵太妃觉得自己很少想过这个问题,想了想,便问周太妃:“要么阿蘅你亲自出去吩咐一下,让厨房今晚多烧几个肉菜。”

    听得旁边的三公主也立马跟着说了声“对,要肉菜!”,周太妃便笑着用手指点了点她,之后起身出去了。

    等周太妃一走,贵太妃脸上的笑意便淡了,语气也淡了,问三公主:“还有什么?都痛快说了吧!”

    啥?长公主顿时给惊了,这位贵太妃…这么不好糊弄啊?

    三公主也赶紧把手在衣服上蹭了蹭,坐正了身子,一脸严肃地看着贵太妃说了句:“哦,好吧,那我就都说了,那什么,陈婉清她并没有生病,所以也没有死!”

    这事,饶是贵太妃有心理准备,也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么一桩出人意料的事,手里端着的茶杯不禁一滑,眼看就要掉在地上了。

    好在三公主之前已经从长公主那里见证过一回自己这话的惊人效果了,回答时便密切关注着贵太妃的一举一动,眼看她手一滑,立马就眼疾手快冲过去,单膝一跪,堪堪在茶杯要掉到地上之前双手把它给接住了。

    其实地上铺着厚厚的毯子呢,掉地上也没什么要紧,不过看在眼里的长公主还是由衷夸了句:“哎呀,幸亏阿宁你给接住了,不然这毯子就该染了茶渍了!”

    说完了话,姐妹俩抬头一看,贵太妃还在发愣呢,相互对看一眼,长公主便示意三公主:“阿宁,赶紧把清妹妹的事跟贵太妃说完吧!”

    至于怎么说,那是阿宁自己的事,刚好,长公主也很想听一听,这次是怎么个说法。

    但三公主似乎无意隐瞒,认认真真地把康王父女俩这大半年来的遭遇又给说了一遍,跟之前讲给长公主听的没什么差别,把个第二遍听这事情的长公主给紧张的,一直在留意贵太妃的情绪,当时自己可是差点控制不住呢!

    好在,这位历经三朝了的贵太妃确实厉害,虽则长公主看到她握着茶杯的手指很是用力,但在听三公主讲述的全程中却没有做出什么失控举动,一直到三公主讲完来了句结束语:“反正就是这样,太妃娘娘,您的面前我不想隐瞒,叔王也就这么算了,但陈婉清我是不会再让皇兄动她一根手指的!”

    这话长公主是第一次听到,老实说,心里有点酸溜溜的,毕竟,阿宁跟自己才是亲姐妹,哪怕只是同父异母,但清妹妹跟她,也就是同在慈宁宫一起长大的堂姐妹罢了,没想到感情竟然如此深厚…

    不过转念一想,长公主又安慰自己,看来阿宁是个重情的,那就好办了,阿桃不是还跟两位姨母有那么一枚独特的小印章么,清妹妹也说她们仨是什么“超级女生”团体,那么,是不是也可以假定,以后万一,万一阿桃有什么事情,阿宁也会不遗余力地来保护她?

    这种假定让长公主犹如吃了颗定心丸,顿时信心大增,便也跟着三公主的话点点头附和了句:“清妹妹受苦了!”一边拿出帕子按了按眼角。

    贵太妃却一直沉默着没说话,脸上倒是阴沉得厉害,姐妹俩便也没再说话,一时间,内室里静悄悄的。

    周太妃也一直没回来,想来是去看两个小姑娘了,长公主默默地想道。

    “阿宁,”半晌,贵太妃总算开口了,语气听着有点沉重:“那你有何打算?”

    “你此番前来,心里想必已经有了主意了吧?”

    “说吧,你想从本宫这里得到什么?”

第七百八十章 大黑炭

    这话听得长公主心里一惊,此次上山,自己的目标可只是要观看贵太妃对阿宁活着归来的反应,没想到这一眨眼的功夫,三言两语的,却竟然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

    什么打算?什么主意?贵太妃能给阿宁什么?

    长公主顿觉自己见识太过粗浅,对阿宁和贵太妃的认知也不够,当下听了这话,立马挺直了背打起了全副精神—

    旁听。

    这会儿,好像也只能旁听了,说不上什么话。

    三公主则沉默了下,看了看贵太妃,然后说了句在长公主耳朵里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太妃娘娘,其实我这次来,主要是想问你关于海兰族的一些事情。”

    海兰族?长公主一下回不过神来,差点脱口而出想问三公主。

    “海兰族?”贵太妃也是一脸疑惑,不过很快也就反应过来了:“阿宁你是说东北道那边的海兰族么?”

    “对啊,”三公主点头:“就是海兰江对面的海兰族,这次我不是去东北道支援谢小四和汪浩了么?那宁国公世子,叫什么梁诫,之前就是逃到海兰族那边了。”

    这话一说,长公主便也反应过来了,宁国公世子逃到海兰族那边的事,京城里知道的人挺多,也不算什么军机要事,不过,海兰族的事,为何要来问避居行宫的贵太妃呢?

    还有,合着自己这阵子一直患得患失的,各种猜测,其实在阿宁这边,原来也就是简单地想要来问贵太妃一件事情啊?

    “是这样,”三公主继续解释海兰族的事:“当时我和谢小四过了江去海兰族那边捉拿梁诫,擒贼先擒王嘛,就想着先把海兰族的头头给灭了,反正梁诫一时半会儿的不知道躲在哪里,但那海兰族的头头很好找,往他们那最大的营帐去就是了,跟我们一道去的斥候说那叫王账,里面坐在一张老虎皮座位上的那个,便是他们的头头了。”

    “那海兰族头头年纪大概三十多,还挺厉害的,人非常黑,黑的跟炭似的,我们后来都叫他大黑炭,反正他那名字很怪,一长串的,也记不住。不过大黑炭没有我厉害,嘿嘿,所以后来还是被我和小四设计给捉住了!”

    “捉住了之后自然是给捆了个结实,怕他逃脱嘛,一开始,那大黑炭骂骂咧咧的,反正他说的话我们也听不懂,就随他骂,斥候倒是听得懂,也不跟我们说,说反正很难听就是了,结果骂到后来,估计见我们都不理他,大黑炭突然冒出了一句咱们的话,骂我们是‘陈家走狗’。”

    这话一说,一直在安静听着的贵太妃和长公主都“哦?”了一声。

    “奇怪吧?”三公主扬了扬眉毛:“当时我们还在江那边,本来是想逼问他梁诫的下落,也不知被他们藏到哪里去了,一开始还觉得要斥候来回传话麻烦呢,谁知大黑炭居然会说咱们的话,那就最好不过了!”

    “当下小四和我就赶紧问他梁诫藏身何处,谁知那大黑炭一阵冷笑,说梁诫根本就没啥用场,一个贪生怕死之徒而已,海兰族根本就无所谓这么个人,让我们赶紧把他给捉回去,最好当场杀了!”

    “小四就气得反问他,既然根本就没啥用场,那为何不早一点赶了他回来,这样也省得两边兵戎相见烦扰百姓。”

    “当时我们俩都没当一回事,也没指望能听到什么真话。大黑炭骂我们‘走狗’也好,说梁诫没用处也好,想着他也就是过个嘴瘾,这事不是明摆着的嘛,海兰族这些年自以为养精蓄锐、积蓄了些实力,就蠢蠢欲动想要过江来抢地盘了,结果偷鸡不着蚀把米,只好把气撒在梁诫和我们头上喽!”

    “谁知小四这话一问,那大黑炭又冷笑了声,这人也挺搞笑的,都被五花大绑了,还自我感觉好得要死,说本来不想理那梁诫的,但梁诫非得要挟他们,说如果不收留他,回头他就把当年那桩秘密告诉给京城的新皇帝,那时候别说驻扎在江边的平叛大军了,回头定有十倍的军队被皇帝派过来,海兰族别说过江发展了,妥妥的族灭!”

    三公主这话一说,长公主和贵太妃又都同时发出了一声惊讶的声音:“秘密?”

    当年的秘密带来族灭?

    “对,当时我和小四也很惊讶,当场就问他了,谁知那大黑炭却卖起了关子,闭上眼睛不理我们了。”

    “后来几天,运气好,前面派去的斥候找到了梁诫的藏身之处,我们就赶了过去,唉,说起来这事挺遗憾的,虽然梁诫找到了,但那家伙也不算贪生怕死,我们之前被大黑炭的话给带偏了,有点轻敌,结果他一见我们几个人出现,虽然他身边也有几个侍卫,但他自己功夫一般,而且很快那几个侍卫就被我们这边带去的人给杀了,而梁诫一看如此,竟然就抹了脖子直接自杀了!”

    “是以我们没能从梁诫那边套到任何话,”三公主难得地叹了口气表示遗憾:“那就只能从大黑炭这边下手了,在把他带回江这边来的路上,除了给他喝水,我们一口吃的都没给他,还故意在他面前吃东西诱惑他,想让他说出那桩秘密,结果大黑炭也挺强,还是强忍饥饿死不吐口,小四说了,大黑炭怕死,知道他一旦说出那秘密,我们定然要灭他的口,是以坚持扛着,毕竟梁诫已死,知道秘密的只有他了,大黑炭算准了我们不敢拿他怎么样。”

    “不过后来在我们把他带回了江这边后,嘿嘿,之前在江那边吃的只是干粮,怕生火啥的引来追兵嘛,如今到了咱们自己这边的地盘,还真以为我们不敢拿他怎么样么?我就特意让人烤了头羊,哎呀,那羊肉香的呀,油都滋滋滋地直往外冒!”

    说到这里,三公主情不自禁地咂咂嘴,然后来了句:“对了,太妃娘娘,周娘娘怎么还没回来啊?咱们晚上能吃个羊肉锅子么?我想吃羊肉了!”

    “行,就吃羊肉锅子!”贵太妃反应也快,一句斩钉截铁般的回答,让旁边的长公主很是怀疑她的诚意,没听她之后很快又叮嘱:“阿宁,晚饭还有一会儿,你把这事再继续往下说,那海兰族头领后来招了没有?”

    “哦,招了!”三公主也痛快,先给了个肯定的答案:“大黑炭都饿了好几天了,羊肉那么香,我们又当着他的面吃,这谁抵得住啊!”

    “不过,他说的话莫名其妙,当时我也好,汪浩也好,小四也好,都听不大懂,所以啊,太妃娘娘,我只好来问你了!”

第七百八十一章 秘密(一)

    眼看三公主张嘴就要说出那当年的秘密是什么了,长公主一阵激动,外面却在这时刚好传来一阵响动,有丫鬟的声音在外头禀报,说晚膳已经准备妥当,周娘娘请贵太妃和长公主入席。

    这话一说,长公主就知道坏了!

    果然,三公主立马就起了身,说了句:“啊,要吃晚饭了!”一副激动的样子。

    得,看来秘密是听不成了!

    长公主回头看,果然,贵太妃也是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咂嘴的三公主,好在这家伙如今也知道自己不能轻易现身于人前,说完了也还是在原地站着,只是两只相互搓来搓去的手,还是暴露了她很是迫切的心情。

    “行吧,那就用了晚膳再说!”贵太妃也干脆,这件事看来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完,还不如先吃了饭再说:“回头那两个小的该饿极了!”加上眼前这个。

    这话一说,长公主的心思便也不再这里了,是啊,阿桃还好说,五妹妹年纪小,她要是嚷着要用膳了,谁还能拦着不成?

    再说了,皇宫也好,行宫也罢,哪怕是自己长公主府里,其实一日三餐也都是有定数的,如今宫里的侍卫也在这里,虽说过了平常的用膳时间也不算什么大事,不过,总归“一切如常”比较好,说实在的,自己与两位太妃本就不是什么来往密切之人,就算难得来一趟行宫,又哪里至于热乎到错过了用膳时间?

    不过看着眼神热切、蠢蠢欲动的三公主,长公主也是稍微犯了下愁:大家都要去用膳,那阿宁这家伙,又该如何安置她呢?

    总不能大咧咧地让个小丫鬟跟自己这帮人同一桌吃饭吧?

    洗掉了脸上黄粉的阿宁怕被人认出;

    抹上了黄粉的阿宁又怕被人怀疑。

    贵太妃明显是跟她想到一块儿去了,略带犹豫地看向三公主,然后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跟她商量:“阿宁,要么,咱们娘儿俩就在这里吃?”

    “好呀!”三公主不假思索就答应了,只要有得吃,在哪里吃还不是一样?

    长公主一听,也觉得这个安排不错,不至于有人落单,也不至于让人察觉三公主的存在,反正贵太妃不是一直身体不太好么,这样一来,外人看着,是贵太妃怕过了病气给阿桃她们两个小的,实则也可以让贵太妃看着点儿阿宁,还挺好的:“娘娘体贴,既如此,恭敬不如从命!”

    于是之后便分开用膳,五公主的宫室内两对母女吃得热热闹闹,贵太妃这边三公主也是吃得狼吞虎咽。

    许是冬日里本就常吃羊肉,又许是周太妃了解三公主脾性,总而言之,呈上来的晚膳里,竟然真的有只羊肉锅子,贵太妃也算是大大松了口气,便高高兴兴地招呼三公主:“尽管放开吃!这几年在外头,也不知你怎么过的。”

    “哦,其实还好!”三公主便一边吃一边给贵太妃讲了自己一路上的吃,从深山老林里的打猎到东北道的杀猪菜,从中南道的桃花鱼再到西南道的各种菌菇,讲得贵太妃也难得胃口大开,破天荒地多喝了一碗汤。

    “太妃娘娘你吃得太少啦!”三公主一边说一边就毫不客气地把羊肉锅子里剩下的那点汤给倒在了自己碗里,又往里面加上了最后的一点白米饭,吃到碗底连一粒米饭都不剩下为止。

    “好了,阿宁,晚饭不可吃太多,差不多了!”贵太妃看不下去,忍不住出声制止了三公主还想再加白米饭的动作。

    三公主也听话,拿帕子擦了擦嘴也就停了,口腹之欲,如今她还是比较能控制住的。

    之后撤了饭菜,一老一小又天南海北地闲聊了会儿,为此贵太妃还特意跟她解释:“之前你大姐姐也在场,既如此,等她们那边都吃完了饭再说,放心,这大冬天的,你五妹妹玩一会儿也就打发她上床了,今儿么,难得碰到个一起玩的,定是要闹着跟阿桃一起睡了,回头就由着她们亲热去,想必你大姐姐也很快就过来了!”到时再继续刚才的话题也不迟。

    阿蘅就不用去管她了,从小就在家族羽翼下被安安稳稳地护着长大,本就是个凡事不用操心的,后来进了宫,跟大行皇帝年龄又差了很多,也是挺受宠爱的,之后又很快生了柔儿,就一心一意地养女儿,阿宁讲的这些事,听与不听,对她来说没有什么分别。

    阿蘅自己也知道,是以刚才就主动避了出去,也顺便解决了长公主对女儿的后顾之忧。

    挺好,贵太妃对此很满意,人要适得其所,阿蘅是如此,阿宁么…且再听听她的想法再做决断吧。

    之后没多久,果然,长公主就又过来了,还笑着跟两人解释:“今儿下午阿桃和五妹妹玩得挺好的,两个小姑娘都挺让人放心,后来太妃又过去了,所以这会儿啊两人好得跟什么似的!得,今晚我也就大度一回,让阿桃陪着她五姨母睡,太妃也同意了!”

    “说起来也是有意思得很,为了让我和太妃同意,两个小的就差赌咒发誓了,抱在一起就那么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你扮可怜,哈哈!”

    “阿宁,”贵太妃听了,便叮嘱三公主:“你五妹妹这两年也大了很多,虽说她人小不一定记得以前的事,但凡事怕万一,如今还是先瞒着她,不过回头你走的时候记得悄悄去看看她,柔儿乖得很!”

    三公主也很乖顺地点点头:“嗯,我也想柔儿,以前小的时候她就肯把糖果分给我吃!”

    行吧,算你们姐妹情深,贵太妃便清一清喉咙,招呼长公主就座:“这会儿吃饱喝足了,咱们再让阿宁给继续往下讲吧!”

    “哦,刚才说到哪儿啦?对,说到后来那大黑炭受不了饿说了,”三公主一听便自动往下说了:“说是当初那梁诫威胁他,如果海兰族不护着他,回头他就让留在东北道的人往京城皇帝那里报信,说前朝的国玺其实落入了海兰族手里。”

    “前朝国玺?”长公主还在不以为然地想着原来竟是这么个所谓的秘密,前朝都覆灭多少年了,海兰族果然是个蛮荒小族,竟然还想着靠这个来忽悠,却见贵太妃一脸震惊地站了起来问道:

    “阿宁,你没听错?”

第七百八十二章 秘密(二)

    所以这前朝国玺很重要吗?还是很珍贵?长公主对贵太妃的这番举动看得目瞪口呆,潜意识里,“前朝”两个字,抹淡了后头“国玺”两个字的重要性,都改朝换代了,国玺不国玺的,就跟前朝之人一样,还有什么意义,至于如此震惊吗?

    三公主倒是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很肯定地回答:“我当然没听错啊,当时还有小四和汪浩在场,他们俩也都听见了,我们仨还怕听错,还跟大黑炭又确认了一遍。”

    “没错,太妃娘娘,梁诫和大黑炭说的确实都是—‘前朝国玺’!”

    这话一说,不明所以的长公主,就见贵太妃很是失态地又重重坐了回去,然后喃喃自语道:“没想到梁衡父子俩竟然知道国玺的下落!”一边说一边重重地拍了下桌,一副很是遗憾乃至气愤的样子。

    梁衡父子俩?长公主稍微一想也就明白了,贵太妃说的定然是宁国公父子。

    三公主却摇摇头:“梁衡是宁国公吧?梁诫我没打过交道,反正第一次见面他就完蛋了,他爹梁衡我算认识,人还是我杀的,不过前朝国玺的事,我觉得他们父子俩其实知道的并不多,那梁诫其实是在诈大黑炭,他就是想让海兰族保护他而已。反正梁衡拥立我为帝那会儿,还用我的名义下过圣旨,他那玉玺我见过,还在手里拿过,挺一般的,手感啊,分量啊,都跟父皇的没法比。”

    眼看两人说来说去,长公主有点急了,便不顾礼仪插了一句:“哎,贵太妃,阿宁,你们俩说的这前朝国玺…很重要么?”

    “对啊,我也想问太妃啊,”三公主接了一句,问贵太妃:“很重要么?还有,前朝国玺现在还能用么?”

    “我看父皇玉玺不止一个,大的小的,不是还有三个连在一起的么,有的有些年头了,有的却是没几年,但不就是一些好看的石头么?梁衡那玉玺,我怀疑就是找了块还不错的石头现刻的,也照样能用啊!”

    贵太妃听这姐妹俩你一言我一语地问完了,才一脸严肃地说了句:“这前朝国玺,并非只是前朝之物,也并非寻常石头。”

    “世人皆传,这国玺,乃是当年女娲娘娘的补天遗石!”

    “什么?”长公主惊呼出声,那这国玺的价值…可无法衡量啊!

    一时惊得喃喃自语:“怪不得,怪不得…”那梁诫敢要挟海兰族,说什么皇帝一旦知道国玺在他们那儿,绝对是要十倍兵力誓要踏平海兰族。

    三公主其实很疑惑,什么女娲娘娘,什么补天遗石,听都没听过,难不成是以前皇祖父哪个宫里的,不对,应该是前朝某个皇帝的妃子,留下了一块好石头?

    那也不至于像那梁诫所说的,陈长安会为了区区一块石头派十倍兵力攻打海兰族啊,就算真的打赢了,海兰族的人又不是傻子,到时赶在陈长安拿到那石头之前,不,确切的说,在他发兵渡江攻打之前,把那石头给砸了,不什么都白搭么?

    当然,最省事的,还不如直接把那石头当着陈长安的面往海兰江里一丢,呵呵,谁也别想了,气死你!

    不过,如今的三公主,自然不会什么都脱口而出,尤其是自己听不明白的话,以前陈婉清就特意教过自己,说两人都是半文盲,听不懂很正常,但别轻易暴露这一点,免得招人怀疑,所以虽然听不懂,也要装作听得懂的样子,反正两个人一个是公主,一个是郡主,很少有人会当面要她们俩做出直接回答的。

    想到此,虽然依旧不知道女娲娘娘是哪朝哪代的人,是宫妃还是皇后,为何手里会有听着很是珍贵的什么补天遗石,但三公主依旧点了点头,一副听懂了的样子,反正看长公主的样子,这位大姐姐很少这么失态,看来这前朝国玺还是挺值钱的。

    贵太妃见她没太大反应,却以为三公主之前就知道了一些事情,毕竟她自己刚才也提到了大行皇帝的玉玺,当初作为虎贲卫指挥使,整天跟在她家父皇身边,大行皇帝搞不好确实也跟她提及过这枚前朝国玺,便对着两位截然不同反应的公主,开始说起了一些她所知道的跟国玺有关的往事:

    “当然,这也只是传闻,反正见过那前朝国玺的人,如今还活在这世上的,想必早已经没有了。”

    “当年你们皇祖父攻破京城时,前朝太子下落不明,连带那前朝国玺,后来几经追查,却也没什么结果,再后来么…”

    说到这里,贵太妃看了下三公主,到底没说什么:“反正本朝朝纲稳固,前朝气数已尽,就算真有后人,也已回天乏力。”

    阿宁那位师父景姑姑,当年先帝在把她带进宫来后就跟自己交代过她的真实身份,不过,如今还有长公主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提也罢,何况也确实跟国玺没什么关系,当初景姑姑可还只是个懵懂的小姑娘,先帝把她带进宫时也都仔细盘问过,没什么收获。

    三公主听了则点点头,先想到了萧梦醒以及那位思思姐,从这阵子大家一起相处的情况来看,这位思思姐十有八九是萧梦醒的亲姐姐,那么这两人都算是前朝太子后人,也都确实算是贵太妃口中所说的“回天乏力”。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当然,萧梦醒脑子还是挺聪明的,但武力值就基本为零,而思思姐则是亲儿子还被黄平捏在手里的一个弱女子,这两人对如今的朝廷可说基本没有什么威胁力了。

    长公主见她如此动作,却心中一跳:贵太妃作为当年救过皇祖父的人,知道些前朝的事实属正常,但阿宁这般点头是怎么回事?哦是了,搞不好父皇当初也告诉了她不少事,没听她刚才还提到宁国公的假玉玺,说什么手感分量都没法跟父皇的比,看来父皇当初还真是信任阿宁啊!

    也难怪,长公主心里有那么一丝的酸涩:自己这爹不疼、没娘爱的人,别说摸过父皇的玉玺了,连见都没见过,又哪里知道什么前朝国玺的事呢?

    至于长安,虽然他如此对付两个妹妹实属不应该,不过从他皇帝的身份来说,倒也不算是太过分,反正君王无情嘛,清妹妹那边是跟谢家有牵扯,阿宁这边,那牵扯的可就太多了!

    见长公主沉默不语,贵太妃不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说了句:“这件事,年代久远,别说阿宁了,就是当今皇上,可能也得找人问问才知晓。”

第七百八十三章 秘密(三)

    见长公主听了只微微一笑,贵太妃知道她并不全信,便继续解释道:

    “想必闻太师这样的读书人,早年可能看过些史书啥的,知道些什么,但过了这么多年,定然也只是把它当个奇闻轶事来看了,所以阿宁你说得没错,且不说梁衡父子俩到底知道多少,咱们暂且不论,单说他说的皇上会为此灭了海兰族的事,确实也是在吓唬人。”

    “倒是那海兰族的头领,哦对了,阿宁,那人你们后来把他怎么样了?难不成是把他给…”杀了?好像京城里是这么传的。

    三公主一听赶紧接了话:“太妃娘娘你是说那大黑炭么?那人已经死了!”

    见贵太妃顿时一脸果然如此的痛惜表情,便有点不好意思地给她解释:

    “汪浩很想杀他,说这人留着迟早是祸害,还不如杀了他让皇兄安心。反正当时那大黑炭在说了梁诫借着前朝国玺的事来要挟他们后就说啥也不知道了,既不知道国玺的下落,也不说他这话是跟谁学的,对了,后来我们仨都反应过来了,大黑炭还是京城口音呢,跟东北道那边的人说的不一样。”

    “不过也不是立马就给杀了,中间还留了他几天,小四努力想套他话,后来那大黑炭倒是又说了,说之所以收留梁诫,对他的话也不算是完全不相信。”

    “大黑炭说,他小时候曾经碰到过几个咱们这边过去的人,其中一个少年,是那几个人的头头,其余人对他都挺恭敬,大黑炭说他父亲,就是前任海兰族头领,也对那人挺客气,是以他便有机会跟那个客人的下人们相处,他那口京城话便是当初跟着那里头的一个人学的,那帮人呆的时间不算短,便跟着他们学了一口咱们这边的话。”

    “太妃娘娘,我听着,大黑炭口中所说的客人,年龄上应该跟前朝太子对不上,大黑炭现在三十多岁,他小的时候,咱们就说跟柔妹妹年纪差不多吧,那离现在也就二十来年,当时那少年,我们问他,他回忆说好像才十几岁,姓甚名谁一概不知。”

    “但也许是前朝太子后裔呢?”贵太妃淡淡地插了一句,听得长公主又是心里一跳,没能想到,当初自己只盼着那么一点小心思,如今听到的却竟然是这等惊天大事。

    三公主仰头想了想,低头看向贵太妃答了句:“那倒也有可能。”算起来,跟师父的年龄差不多,那当时的少年,搞不好就是自己猜测的,很可能是萧梦醒的父亲。

    可惜当时三人一直逼问那少年叫什么名字,大黑炭却说自己当时年纪小,哪里知道这么多,又说那少年后来就不辞而别了,以后再也没有见过。

    “这话不对,”贵太妃又淡淡地开口了:“既如此,二十多年了,又没机会再说,这头领,如何还能记得小时候学过那么区区一段时间的京城话。”

    “哦对,这事我和小四也问了大黑炭,”三公主再次进行解释:“我们还威胁他,说如果不说出实情,小四就会派人飞鸽传书给京城皇帝,让他知道前朝国玺在海兰族手里,让海兰族就等着被族灭吧!”

    “但这种情况下,大黑炭还是一口咬定他确实不知。我们俩估摸着,他跟梁诫可能都是一种情况,就是都知道些国玺的线索,但又不是很明确,梁诫是半真半假地诈他让海兰族收留自己。”

    “大黑炭呢,可能以前也确实早就知道有这么个东西,太妃你不是说他会说京城话这事对不上嘛,我和小四还有汪浩也讨论过了,觉得他应该是不止一次过了海兰江这边来,目的便是想寻找那国玺,这样的话,他到现在还会说京城话这事也就说得通了。”

    “不错,”太妃点点头:“而且看来这人走得还挺远,都窜到京城这边来了!”

    “唉,”说到这里,三公主有点遗憾地挠挠头:“可惜我们当时有点投鼠忌器,还想着能多套一点是一点,最起码,能从他嘴里问出些譬如他这些年都去了哪些地方,是以三人商量了下,决定对他采取怀柔手段,吃喝都挺好不说,看守也宽松了些,结果有天被他瞅准时机,事先已经割断了捆绑双手的绳索,然后找了个借口叫了看守的侍卫过去,被他抢了侍卫手里的刀,直接抹了脖子自尽了!”

    “啊——!”长公主控制不住发出了一声低呼。

    “唉——!”贵太妃则又是重重地拍了下桌子,发出了一声遗憾的感叹。

    一时间,三公主也不再说话,内室静悄悄的,关于这前朝国玺的事,似乎也都说得差不多了,山间冬夜,这会儿如果侧耳倾听,能听到外头山风吹过林间的呼啸声,看来天气是日渐变冷了。

    过了会儿,贵太妃才又缓了过来,慢慢地说了句:“这也不怪你们,那大黑炭,死了就死了吧,不足为惜!”

    “嗯,”三公主一听赶紧点头,这事确实是他们的当时疏于防范了,所以有点心虚,赶紧找补一番:“说实话,我觉得这大黑炭没啥能力,太妃你不知道,海兰江那边跟咱们这边一比,真的挺苦的,小四把它叫做‘苦寒之地’还挺形象,一年起码有半年是天寒地冻的,夏天的晚上都得盖着棉被睡觉,不容易啊,小孩子都整天流着鼻涕。”

    “你说他一头领,不想着让族人们吃饱穿暖,却整天惦记着那跟自己不相干的一块石头,还自己跑到这边来好吃好喝,配当头领么?赶紧死了算了!”

    三公主说这话,自然是想起了自己当初在末世当营地头领的那段日子,但听在眼前的贵太妃和长公主耳朵里,不禁俱是一愣,两人看着三公主的眼光,不禁也都复杂了几分。

    室内便又沉静了下来,过了会儿,才又听得贵太妃一声叹息,然后对着屋内的两人说了句:

    “其实那大黑炭也不一定是只管自己好吃好喝,他既然三番五次地潜过来找国玺,兴许正是想着要让族人以后过上吃饱穿暖的心思呢!”

    “啥?”三公主立马问出声,眉毛都扬了起来。

    长公主虽然后来一直没说话,但这会儿也是目光炯炯地看着贵太妃,一脸很想知道答案的样子。

    贵太妃也不卖关子,微微一笑问眼前两位公主,也不怪她们,又不是皇子,谁还教她们那些有的没的啊:

    “你们不知,那国玺既然说是补天遗石,自然不是前朝才有的,往前追溯,但凡有史可查的年代,甚至那远古时期,传说都是用它作为国玺,你们说,这样一枚传世国玺,是不是得之者便能得天下?”

第七百八十四章 秘密(四)

    眼看长公主听得一脸震惊,连三公主都扬起了眉毛,贵太妃继续给两人说大黑炭很可能的打算:“真要被那大黑炭找到了这枚国玺,他会说咱们的话,加上之前对那前朝太子后裔也略知一二,到时来个以假乱真,就说自己是前朝皇嗣,你们说,天下人会不会信他?”

    “何况他还有整个海兰族部落当他的后盾,刚才阿宁也说了,那海兰族跟朝廷大军打了这么久,要不是大黑炭养精蓄锐、蓄谋已久,它一个被先帝赶到祖居地的小族,哪里来的这么大的野心和能耐?”

    “当然,这海兰族当年就野性难驯,被先帝大败一场,定然是不服的,只是他们已经被打得元气大伤,又一直被朝廷派人监视着,这么多年下来,除非有个稳妥的盼头,要不然也不会铤而走险。”

    “说起来,这盼头的源头,还得追溯到当初那大黑炭所说的不辞而别的前朝后裔,那位十来岁的少年,海兰族头领的座上宾,现在想来,无非两种可能,一种是—”贵太妃顿了顿,看了眼屋内认真听着的两人,轻吐了句:“被他们给杀人灭口了!”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是察觉到有异,提前逃走了,只是从此后,海兰族内诸人,因为知道了那传世国玺的秘密,搞不好便商量出来了一个办法,希望以此来跟朝廷对抗,一雪前耻!”

    “这办法便是:静等数年,看那逃走的前朝后裔是否还会再有消息,如果没有,想必之后也没什么可能性找到替他卖命、助他成事之人了,那么正好,海兰族的机会就到了!”

    “大黑炭如今也刚好盛年,本来自然是想等找到国玺再起事,反正那少年早已杳无音讯,回头就说是前朝太子被先帝圈禁在海兰江那边,但人家命不该绝啊,如今依旧带着国玺归来,想要光复冯氏江山呢,这李代桃僵的计划不错吧?本来就是被迫待在那等苦寒之地挨饿受冻,眼看对岸繁华胜地的好日子搞不好指日可待,海兰族人自然舍得豁出命去跟着头领干。”

    “而且,你们说,他们这么一起事,咱们这边,会不会也有那么些好事者,趁机暗搓搓地希望能看到江山易主,最不济,也能来场乱世呢?”

    “乱世出英雄嘛,就算我辈无能,搞不好也能顺便来个浑水摸鱼嘛!”

    “对啊!”三公主双手一拍,表示她也想通了:“所以这一等,海兰族便从当初那会儿一直等到大黑炭如今都三十多了,国玺没找到,便借着梁诫之事出来跟朝廷对抗,反正如今他们也发展出了不俗的实力,只要有一个借口,就能让他们顺利地跨过海兰江!”

    “哦对了,太妃娘娘,我在想,其实宁国公府,搞不好这些年跟海兰族也有些往来,那大黑炭不是要过来找国玺嘛,要不然他人生地不熟、两眼一抹黑的,然后梁衡估计也有些想法,两人就凑一块儿去了,你说对不对?”

    “就跟你说的,乱世嘛,海兰族虽然起事了,那话怎么说来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对吧?然后宁国公府就赶紧来个浑水摸鱼,戳穿大黑炭的真面目,趁机就把那国玺给夺过来,如此一来—”

    “如此一来,”贵太妃把话接了过去:“你大皇兄的皇位就板上钉钉了!”

    长公主没说话,但这会儿内心其实遭到了很大的打击,这些年来,老实说,她对自己的能力也好,眼力也罢,还是挺有信心的,去掉跟闻家相处不洽这一点外,其余方面也确实可说是得心应手,哪里知道,今儿晚上,先不说整个的事实都大大出乎自己意料,连带贵太妃和三公主在此事上的判断和见解,也大大颠覆了自己以前的认知。

    是以打击之余,又想起了自己的宝贝女儿阿桃,开始怀疑自己对她这些年的悉心教养,虽则她那亲生父亲也没什么能耐,那么,自己以后,是不是得有意识地让她…多跟阿宁接触接触?

    当然,得先看阿宁之后的路要怎么走。

    长公主这么在默默地盘算着,三公主则在和贵太妃热烈地讨论着:“还好,虽然一开始我们并不知道前因后果,但也想到了,海兰族一个小族,既然敢明目张胆地收留梁诫,那肯定是有想法的。”

    “有想法那就得对付,关键对方实力还不错,那就不能太宽容了,最好斩草除根!”

    “不错!”贵太妃对这个想法很是赞同:“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哪料到世易时移,当年被圈禁在祖居地的区区一个边境蛮族,竟然也有狼子野心!唉,当年先帝对他们就是太姑息了,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坚决给它灭族了事,也不至于有如今之后患!”

    “还有你父皇,当初一直没立你大皇兄为太子,想必就是对宁国公府怀有疑虑,可惜,他这疑虑,不但变相地助长了刘妃母子俩的野心,也最终给徐贵妃母子俩带来了祸患,长生可惜了!”

    贵太妃这话说得长公主悚然心惊,一是惊讶于这位老太妃随意评说两位君王的胆量,更是震惊于她不凡的见识与洞察力,当然,经过她和阿宁你来我往这么一通说,长公主也顿觉对这几年的很多事情都豁然开朗了。

    也是,君王家,说来说去,还不都是为了那把位子,谁还管他人的死活啊!连带那什么大黑炭、宁国公父子,也都是因为觊觎那把位子,才最终丢了性命。

    这么一想,长公主不禁想到,幸亏那大黑炭自己抹脖子自杀了,留下群龙无首的一帮族人,据说那汪浩后来好歹还手下留情,为了早日结束战事,并没有对海兰族赶尽杀绝,如此一来,总算是保了东北边境未来数十年的安宁,想到此,长公主仁善之心顿起,不禁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

    “殿下是在庆幸东北边境重归太平吗?”贵太妃却一声轻笑:“那大黑炭可不这么想,人家可是被迫死得啊,想必临死前那一刻,心里肯定还很是不甘呢!”

    “连带那早先已经死掉的梁衡梁诫父子俩,心里也肯定怨忿着阿宁他们呢!”

    说完了,转头看一下另一边的三公主:“阿宁,说起来,那大黑炭是被你们给逼死的啊!”

第七百八十五章 秘密(五)

    “这事不能怪我们,”三公主咧了咧嘴,一副“被你说中了”的样子:

    “其实我们仨都知道,这大黑炭既然是海兰族的头领,也不是个等闲之辈,话半真半假不说,还每次都跟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那么一点点,便觉得这厮估计也套不出什么话了,哪怕我们把他押送到京城,且不说这半路上得费多少事,毕竟他是海兰族的头头嘛,海兰族那帮人搞不好还要拼死过来救他呢,还不是得我们几个护着他,费劲!”

    “反正梁诫已死,海兰族已经坐实了窝藏之罪,还不如给他来个痛快!”

    这是长公主第一次近距离地听到三公主如此说话,虽说之前也知道了三公主的很多事,包括诛杀宋国公父子俩等,甚至刚才也听她提到捉拿梁诫的经过,也不知是因为当时主要是平铺直叙的叙述,还是自己早先没有把人和事联系在一起,除了当时的震惊感,过后也没比听到茶楼里那些说书先生的现场表演来得印象深刻。

    换句话说,虽然也知道三公主做了不少事,结果也都铭记于心,但那些事跟自己所熟知的这位三妹妹的日常形象过于悬殊,让长公主很难深刻体会到三公主是如何做下它们的。

    如今听着三公主跟贵太妃一步步的分析,直到现在听到三公主面无表情地张嘴就来“给他来个痛快”,长公主才终于意识到,自己这位三妹妹跟寻常姑娘的确不一样,也让她在后来所遭遇的困境里,最终为了女儿而痛下决心选择了三公主。

    长公主的这番心路历程,室内另外两人无知无觉,只依旧沉浸在对当时事情的分析中。

    三公主对贵太妃是这么解释的:

    “本来我早就想杀他了,反正明摆着的,国玺他自己没找到,说明具体下落他不知情,知情也不会告诉我们,大黑炭又不傻!所以你说留着他干什么呢,还浪费粮食!”

    “但是这事如果让小四和汪浩来做,那大黑炭就是被杀,就算他全都招供了,回头皇兄问起来,但凡有点疑问,可惜已经死无对证,那还得怪罪到他们俩头上,太妃你说,他们俩本就是被皇兄特意打发到东北道去的,这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那就只能让大黑炭自己主动送死了,我们仨就想了个主意,呵呵,他那绳索之所以能割断,自然是我们派人悄悄在旁边送了样好东西给他—一片粗粝的小瓦片,故意丢在他那椅子边,方便他行事。”

    “至于他为什么要自杀,其实一开始我们也没料到,只想着,头领被捉,那梁诫又当场死了,海兰族人心涣散,已被朝廷大军乘胜击破,如今无非苟延残喘而已,汪浩就让人故意把这些消息漏给大黑炭听,本来是希望他一听着急,早点想办法割绳索逃脱,然后我们就可以说是在混乱中误杀了他,谁知也不知怎的,这人竟然自己抹了脖子,事后我们觉得,这人可能是觉得自己愧对族人吧!”

    “其实也是,当初据说咱们这边跟他们立过誓约,只要海兰族不出祖居地,朝廷这边也就不会对他们怎么样。结果大黑炭不仅窝藏了梁诫,还雄心勃勃地派人带兵越过了海兰江,妄图跟朝廷一较高下,这算他们单方面先违反了誓约是吧?”

    “结果如此破釜沉舟般,到头来不仅没捞着什么便宜,海兰族也基本要被族灭了,大黑炭可能是心灰意冷了吧,便跟梁诫一样直接抹了脖子。”

    “他这么一死,对海兰族来说,基本也就可以消停了,剩下一帮老弱病残,汪浩也不想赶尽杀绝,便在请示了皇兄后依旧选了个头头,让他带着族人立誓绝不再过江后依旧在祖居地过活。”

    说完了,三公主一副“事情就是如此”的表情看着贵太妃。

    “阿宁你看我干什么?”贵太妃白了她一眼,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但抿着的嘴角上扬,暴露了她内心的真实心情。

    “我把事情都说完了啊,”三公主很直接,一脸的恳切:“那后面就轮到太妃你来说了啊!”

    “说什么?”贵太妃打算故意装傻逗下眼前这小姑娘,哦不,如今也算是大姑娘了。

    “说国玺啊!”三公主没接收到对方的信息,还认真解释道:“之前我不是就说了吗,到行宫来找你,就是为了问问这件事,你忘啦?”

    “你这孩子!”贵太妃佯装生气,看了眼刚才看着也很想提醒自己的长公主,说了句:“放心,本宫年纪大了,趁现在还记得,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话一说,长公主就有点赧然,便借着吩咐三公主稍微掩饰了下:“阿宁,快,赶紧给太妃娘娘倒杯热茶让她老人家润润嗓子!”

    贵太妃这会儿是有点渴,毕竟如今就她们仨在内室,丫鬟婆子们早先都已经得了吩咐没进来,是以说了这么会儿话,却连个倒茶的人也没有,听了长公主的话,便顺势招呼三公主:“阿宁,劳驾,去外间看看,桌上如有热茶,直接拿进来便是。”

    阿蘅虽然自己避开了,但她做事向来仔细,这种细枝末节定然早就想到了,派了心腹之人悄悄进来定时换茶也未可知。

    三公主一听便很听话地起身往外间去了,顺带还拿了一盘水果进来:“太妃,这水果是周娘娘让人拿来的吧?下面还有一包糖呢!”

    “不是她还有谁啊?”贵太妃瞪她一眼:“周娘娘体贴,就怕你半夜馋得慌!”

    三公主咧了咧嘴算是承认了,先是给在座两人都倒了茶,之后便迅速剥了颗糖往自己嘴里放,然后又迅速眯了眯眼睛说了句:“好甜!”

    “糖虽然好吃,但这会儿大晚上的,还是吃个一两颗就好,等下吃完了也记得喝两口茶。”贵太妃见状不忘叮嘱了句,才放下手里的茶杯说道:“说起来,阿宁,这国玺之事,当初还跟你那宅子有关系。”

    “哦,还有这事?”三公主一听不禁扬起了眉毛,但也没多说什么。

    “不错,”贵太妃点点头:“你那宅子,当初不是前朝太子旧邸么,是以破了城,你们皇祖父便派人仔细搜查,据说从里头也确实搜出了不少好东西,前朝毕竟也有数百年的积累嘛。”

    “不过,后来你皇祖父有一次不经意提起,说当初去那里搜查,其实主要是为了那国玺。”

第七百八十六章 秘密(六)

    连国玺这等大事都能随意跟她提及,当年皇祖父对这位周贵妃,还真是…爱重啊!长公主默默地想道,比皇祖母应该有过之而无不及吧?

    也是,人与人之间,无论是朋友还是夫妻,无非就是图个彼此能说得上话嘛,就像自己跟驸马,呵呵,人家图的是能跟他所谓风花雪月、曲意逢迎,自己呢,打小在宫里耳濡目染的就是你来我往,更不用说学不来小妾们那一套低眉顺首的小门小户做派,也不屑于学,堂堂皇家嫡公主,那把自己都糟践成什么样儿了?

    所以皇祖母么…长公主在脑海里迅速地比较了下太皇太后跟眼前这位贵太妃的不同。

    其实皇祖母也没什么不好,她在那个万人瞩目的位置上,自然方方面面都得想到,不能一心一意只顾着皇祖父一个人,当年父皇的太子之位啊,叔王幼时的身体啊,乃至后面的太子妃人选啊,甚至她自己的皇后之位啊,林林总总,哪样不得她全力以赴?

    但当年还只是周妃的贵太妃就不一样了,一个妃子怀了孕,先不说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首先需要想办法的自然是固宠,固宠么,对象只有一个,就是皇帝。

    所以只要她能笼络住皇帝的心,他日不管生下的是皇子还是公主,都能子凭母贵,又或者,孩儿养得好,也能母凭子贵,反正道理就这么简单。

    呵呵,闻宣那位生下了被太师夫人简直要夸成是文曲星下凡的宝贝金孙的小妾,对此应该深有体会!

    罢了,那边的破事不去想它,左右自己母女俩如今跟闻府也没什么瓜葛。

    皇后只有一个,所以算是众矢之的,但宫里可不止一个嫔妃,所以压力也并没有那么大,更何况,周妃骑射俱精,父兄也给力,不像皇祖母的娘家,也就是自己的外祖洪家,原先据说是走的科举路,而且也不是很出色,这一点,当初自己刚成亲那会儿,闻宣还曾给自己讲过闻太师对洪家表叔的评价,说闻太师看过他的文章,大意是没什么才学,守成即可,安安稳稳继承承恩公府就是了。

    所以洪家当初也只是凭着太祖皇帝微时的定亲,凭借着皇祖母这位能干嫡女的婚事才一步登天。

    是以对马背上得天下的皇祖父来说,这门婚事也就是一个遵循父命,以及,皇位坐稳后治理江山所需要的对文臣做的一个姿态表示吧?毕竟洪家也算是文官,如此一来就文武平衡、得以兼顾了。

    当然,皇祖母做的已经够好的了,要不然,也不可能一直在皇后的位子上,宫里出身比她好的嫔妃多的是,却谁也没能压过她去,想必,原因也只能是,从她登上皇后之位起,就不再把皇祖父当作自己的夫君了吧?这一点,皇祖母也曾隐约跟自己提起过,劝自己不要只是被夫妻之情困住。

    但周妃就不一样,娘家父兄都是有军功在身的武将,根本不需要她再多出力,能受宠是锦上添花,不受宠么,皇帝看在她父兄的从龙之功上,也不会对她差到哪里去,有这样的条件,周妃自然不用在宫里再殚精竭虑,只要把自己的日子安安稳稳地过好就行。

    偏偏命运垂青,周妃受父兄影响,自己喜欢骑射,也因为武将家庭氛围而对排兵布阵之类耳濡目染,据说少时最喜欢看的就是兵书,这些都投了皇祖父这位戎马一生之君所好,更何况,皇祖父立国之君,功勋卓著,胆识气魄都一等一,世人仰望之人,哪个姑娘家会不心生爱慕?两人又年龄相当,如此一来,自然是郎情妾意,感情甚笃,周妃只管顾着皇帝一人就行。

    本来这也就罢了,皇祖父乃一代伟人,跟着太祖皇帝一步步打下这江山,自然不会陷于内闱情爱,可是造化就是这么弄人,周妃孕中陪着皇祖父在上林苑射箭消遣,结果被她一箭射杀了对面林中埋伏已久的刺客。

    虽然因此而小产,但如此天大的功劳,自是从此在皇祖父心中分量无二,周皇贵妃哪怕此生再无子嗣又如何?

    说起来,当初皇祖母舍得把父皇养在周贵妃宫里,也算是打的如意算盘,皇后娘娘所出皇长子,哪怕是皇贵妃,能代为抚育,也算是荣宠,单单这一点,就让周贵妃无法拒绝。

    皇祖父呢,老实说,长公主觉得,男人家在这方面可能都不会想得太精细,无法设身处地地替一个刚没了自己肚子里孩子的母亲着想,搞不好反倒还觉得皇后娘娘贤惠,急他所急,帮他想了个好办法,让心爱之人早日恢复身心健康。

    当然,最大的受惠者是当时还只是单纯皇长子身份的父皇,一边是皇后嫡出,一边是皇贵妃抚育,听说那会儿皇祖父是日日前往周贵妃宫里探望,就算晚上没有歇在宫里,白天也定然会拨出些时间去坐一坐,跟周贵妃说两句话,父皇反正就是个幼童,周贵妃据说也挺尽心尽力,自然是一直让他带在身边。

    于是皇长子便也能因此日日得见他的父皇,而他的母后便也能安心养胎,周贵妃么,不知是自己后来想通了还是真的从眼前代为抚育的皇长子身上得到了慰藉,后宫一片和睦安乐,皇祖父自然也欣慰,于是四人都各得其所…

    脑海里想了这么多,长公主对眼前这位贵太妃不禁又多了些新的想法,虽然从明面上来看,皇祖母成了太皇太后,一生荣耀,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白发人送黑发人不说,叔王又是那样死去的,作为一个母亲,她的心里,总是有锥心之痛吧?可是从皇后到皇太后再到太皇太后,这一路都这么咬着牙走下来了,自然还是得继续咬着牙走下去,为了自己,为了陈氏江山,甚而至于,也为了洪家。

    也不知如今看到长安这个唯一的孙子,她的心里是什么滋味。

    而贵太妃呢,虽然一生无子,但她抚育数年的皇长子后来成功登上了皇位,后来还特意从周家又纳了位周妃,周妃自己也争气,生了位小公主—五妹妹婉柔,这位周娘娘为人温婉不张扬、懂进退,父皇也挺疼爱她。

    现在来看,周娘娘也挺幸运,要是生的是五皇子…如何能这般祖孙三代乐呵呵地在行宫里过着当家做主的好日子?

第七百八十七章 秘密(七)

    “长姐,你在发什么呆呢?”对面三公主的话打断了长公主的思路。

    “哦,”长公主冷不丁被拉了回来,不免有点慌乱,一时也不知道该回什么,便老实答了句:“刚才听到太妃娘娘的话,走了会儿神。”

    “走神?”贵太妃接过了话:“是说你们皇祖父跟本宫提到国玺之事么?”就知道这位长公主会多想,不过也不怪她,毕竟是太皇太后膝下的亲孙女,还都是洪家同根同脉,这会儿想必心里在暗自替她家皇祖母鸣不平呢。

    也不想想,国玺事关皇位与国本,乃国之重器,说给正想着要给皇长子谋太子位的皇后娘娘听?那可是太宗皇帝呢!

    想到太宗皇帝,贵太妃心里不禁涌起了一阵暖流,连带又看了几眼左手边的三公主,唉,阿宁这双澄澈的眼睛啊,还真是像极了先帝!

    长公主听了贵太妃的这句反问,则有点尴尬,为此赶紧辩解:“哪里,主要是想到阿宁那宅子了,之前礼亲王爷家和信王爷家不是也都住过么,后来听闻还曾经出过些事情对吧?”

    “哦,那个,后来已经查清楚了,跟国玺没什么关系,”三公主接了话:“哦也不对,现在想来,其实搞不好也跟国玺有点关系。”

    一边说一边又认真回想了下,然后问贵太妃:“太妃娘娘,你有没有听皇祖父跟你提过什么图纸?”

    “图纸?”贵太妃和长公主同时问了一句,这事有点意思。

    贵太妃还认真想了一会儿,然后摇摇头很肯定地表示:“没有。”虽然年代久远,但既然跟国玺相关,如此重要的东西,自己应该会记得,为此又特意跟三公主确认了下:

    “怎么?是跟国玺有关的图纸么?”

    三公主也不隐瞒,说是自己曾经偶然得了张宅子里的图纸,仔细查看后发现宅子里底下竟然遍布密道,跟图纸上画的一模一样,为此还补充了句:“长姐,你说的礼亲王爷家曾经出过的事情,就是因为密道而引起的。”

    “哦?”这下贵太妃和长公主更是来了劲:“还有这事?”

    三公主没有提及太皇太后,也没有提及她家父皇,只是简单地把当晚勇毅侯府的许大姑娘误触了花园亭子里的机关一事给说了下。

    饶是如此,贵太妃和长公主什么人,自然也都联想到了当晚在礼亲王府的其余人,于是便也心照不宣地不再追问下去,只暗自决定回去后再好好回忆一番,整理下此事的前因后果,许大姑娘在礼亲王府海棠花宴上惨死一事,哪怕现在拿出来讲,也还是能引发一众听客唏嘘感叹呢。

    至于三公主没有说明出处的图纸,两人都不约而同地认为应该是三公主从她父皇那里得来的,毕竟,按照贵太妃的理解,当初既然能发掘前朝宝藏,那先帝手里定然是有图纸,后来便顺理成章地传给了阿宁的父皇,毕竟还有关国玺嘛。

    长公主没想那么远,当年之事她也不知情,但也理所当然地觉得,既然是她家父皇赏赐给阿宁的宅子,那图纸自然也就一并给了她。

    所以当着三公主的面,两人都没有对图纸再问什么,得知那密道里除了倒挂着的成串的蝙蝠之外其实什么也没有,贵太妃听了也只是摇摇头:“想来当初在你皇祖父的时候就已经把东西都给起出来了,哪里还能留到现在!”

    “就算密道盘桓曲折,里头有无数前朝宝藏,但那传世国玺既然号称是女娲娘娘补天遗石所刻而成,自然是宝藏中的宝藏,再珍贵不过,先帝定然是派人仔细清点,断不会有遗漏。”

    “只是国玺遗失毕竟算是个缺憾,后来先帝提及它时也说曾派人专程去其它地方四处寻找过,哦,对了,当时负责之人就是宁国公的父亲老宁国公,也算是先帝心腹之人,也是未有所获。”

    “如今想来,知情国玺一事的老宁国公后来驻守东北道,也不知是不是天意,不管怎么样,可以肯定的是,当时他肯定已经查到了些线索,但却出于私心瞒了下来,后来把它们告诉给了儿子梁衡,结果梁衡查来查去,查到了海兰族那边。”

    说到这里,贵太妃忍不住慨叹了声:“如此看来,梁家这帮人也是早就心怀不轨了啊,只是苦于一直没有找到国玺而已!”

    “这也说明,他们就没有这个命!”

    “之前辜负了先帝所托不说,后来到了你们的父皇,想必也没有断了心思,只是阴差阳错,没想到梁衡的嫡女被聘给了大皇子为妃,想必那会儿梁衡父子俩也是有犹豫过,呵呵,不过女儿做皇后哪有自己做皇帝来得自在,再说了,两头下注不是更来得保险?想必梁衡的野心也就是这么一天天大起来的!”

    说到后来,贵太妃越说越来情绪:“可惜没有那个命喽!还想借着阿宁的招牌造反?啊呸!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这倒是,所谓成事在人,谋事在天,梁家祖孙生不逢时,先后遭遇了陈家三代,如今也只能在地下一起发发牢骚了吧,长公主也有点感叹。

    三公主没想那么多,命不命的太玄乎,她想不明白,也从来不去想,便只问贵太妃:“最后一个问题,太妃娘娘,皇祖父那会儿的国玺现在在哪里?”

    “你皇祖父那会儿的国玺?傻孩子,”贵太妃有些惊讶:“当然就是你父皇那枚国玺啊,你不是见过么?国玺哪能随便换来换去的?那可是要一代代传下去的!”

    “再者,就算比不上前朝那枚,但国玺乃国之重器,所用材质自然是极为珍贵的玉石,产量也极为有限,临时想换也不一定能找到好的原石呢。就好比之前那枚扳指,你还好生收着吧?”

    三公主点点头,从脖子里拉了出来给她看:“现在有点紧了,不过还行,能用,我挺喜欢的,一直带着!”

    贵太妃对此很满意,阿宁如此珍惜这扳指,也说明自己这礼物送对人了,便笑眯眯地给她继续解释:“你仔细看看,这玉扳指你都用了有几年了吧?更别说从你皇祖父那会儿算起了,这都多少年了,可是你看,这灯下照着,依旧如一团火,还特别的通透,寻常玉石哪里有这等颜色!放回去吧,好生收着。”

    三公主便点点头又放了回去…

第七百八十八章 秘密(八)

    长公主见此情景,不免在心里又多想了一番:原来当年周太妃在行宫避暑时,把皇祖父留给她的这个珍贵遗物送给阿宁,看来也是事先仔细琢磨过的。

    想想就知道,如此珍贵的玉扳指,早不给晚不给,就这么趁着阿宁刚得了父皇青眼的时候给,自然是早就准备好的。要不然,她平日里又用不着,如何就偏偏这么凑巧地带到了避暑的行宫那边去?

    当然,你也可以说太妃是因为太过思念皇祖父,才把那扳指整日带在身边。

    不过那会儿阿宁已经在之前的马球赛上初露锋芒,骑马射箭样样来,父皇很是得意,对这位有抚育之恩的太妃平日里也极为敬重,搞不好已经多次在她跟前提过阿宁了,太妃也不是一般人,想必早就察觉到父皇对阿宁这个女儿的不一般了,反正就是个公主嘛,再怎么捧,也不会让人联想到别的方面。

    是以虽然也就是区区一枚小扳指,给的还是皇祖母的亲孙女,父皇的亲女儿,太妃却成功地给自己和五公主母女俩拉拢了一番人心,连带现在阿宁如此处境,竟然也很是信任地冒险来行宫跟她和盘托出事情真相。

    相比之下,自己的道行还是太浅了啊,搞得现在娘家婆家两头生疏,也就只有个阿宁…

    想到这里,怕再次被那已认真研究完扳指的一老一少注意到,长公主赶紧收敛了思路,回过头来专心听贵太妃说话,看样子今晚的这番震撼性的谈话终于要到尾声了:

    “还有疑问吗?没有的话咱们就散了吧,阿宁,今儿你要么就在这儿委屈一晚,就当陪陪我这个老太婆?放心,老太婆晚上不打呼噜,不会吵着你的,呵呵。”

    长公主记挂着要再去看下那边跟五公主一起睡的女儿,也想着要回去再理一理今晚听到的这么多事情,一听便也站了起来打算行礼告别,没曾想,三公主坐着不动,还挠挠头又冒出了一个问题:

    “太妃娘娘,那,我刚才又想到一个问题。”

    刚才不是说是最后一个问题了么?贵太妃看了下已经站起来了的长公主,这会儿她也有点困了,长住在这不太有人来的行宫,祖孙仨的日常作息都是很规律的,跟往常比,今儿有些晚了:“行吧,那你赶紧说!”

    三公主便一脸为难的样子问道:“那,打个比方,太妃娘娘,同样都是盖有国玺的皇帝圣旨,是不是也有区别,也会分谁听谁的?”

    本来在打哈欠的贵太妃,和不以为然都不打算再坐下的长公主,两人对看了下,贵太妃清了清喉咙,略带疑惑地问道:“阿宁你的意思是…?什么叫谁听谁的?”

    “我的意思是,”三公主想了下:“譬如说,父皇临死之前曾下了道圣旨,说要善待陈婉清,那,如果皇兄没有看顾好她,是不是说,虽然皇兄也是皇帝,但他也是父皇的儿子,那么,他就没有好好遵守父皇的旨意?”

    没曾想居然是这么个“刁钻”的问题,看来阿宁和婉清还真是姐妹情深啊,也是,真论起来,其实确实可以说是今上违背了大行皇帝的旨意,但话不是这么说的,死人斗不过活人啊,谁还不是先顾着眼前。

    贵太妃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实在是,这事也轮不到她来回答,便当着长公主的面,只做出了一副严肃的表情敷衍了句:

    “此事,阿宁,两边都是皇帝,轮不到咱们评论,今晚你说过就算,咱们也当没听过,否则一个不慎传出去,那可是大不敬之罪!”

    三公主点点头表示理解,但转眼又毫不顾忌地抛出了一个新问题:“那我再换个例子好了,譬如说,前头的皇帝曾经下过一道圣旨,任命了一个人,他的职位在后来的皇帝期间不一样了,那,你们说,是该以谁为准?这个总可以说吧?”

    怎么尽是这么些皇帝来皇帝去的问题,这种事,说白了,最没个准数了,何况在座三人又没有谁要当皇帝、当朝臣,瞎操那份心干嘛?

    长公主心里有数,也不想继续在这种模棱两可的事情上纠缠下去,便故意打了个哈欠:“阿宁啊,这种事跟咱们没什么相干,婉清那事,说来复杂,咱们也有心无力,天色不早了,先歇了吧!”

    “不错,天色不早了,”贵太妃一听也赶紧抓住机会:“不是说要在这儿住几天么,不急,今晚先歇了吧,哎哟,说起来啊,这都快子时了吧?柔儿和阿桃估计都已经做了好几个美梦了!”

    如此连哄带劝的,总算让三公主不情不愿地歇了心思,之后三人便分两处各自歇下了。

    只是哪怕躺下了,许是已经过了平常睡觉的时辰,又或许,被刚才三公主的话给扰乱了心神,贵太妃发现自己睡不着了,翻来覆去了一会儿,躺在窗下贵妃榻上的三公主,忽然传来了一句:“太妃娘娘你是不是还在想我刚才说的话?”

    “唉!”贵太妃叹了口气:“你这个孩子,说什么不好,怎么就说起了这么个大逆不道的事!”

    一边说,一边压着嗓子喊了她一句:“过来,坐到这脚踏上来!”看来今晚得把这事给聊开了才能睡得着了。

    三公主一听,便利索地下了榻抱着被子过来了,听声音还挺欢快:“我就说嘛,太妃娘娘你肯定有话要说。”

    “有什么好说的!”贵太妃没好气地回了句,一边坐起了身:“说吧,说得清楚一点,别云里雾里的!”

    “好吧!”三公主把被子在脚踏上认真铺好,一边舒舒服服地坐了上去靠在床身上,一边跟贵太妃解释:

    “刚才婉清的事,我觉着,其实可以说皇兄没有好好秉承父皇的旨意,太妃你说对吧?”

    对你个头!贵太妃不想出声附和三公主,便没吭声,此事事关重大,很难一下给个定论,没看慈宁宫里的太皇太后,虽然听说一直卧病在床,却也照样坚持没出声么?死的还是她自己的亲儿子呢,唉,皇权大过天哪,说不得!

    三公主也没再追问,只是紧接着又提起了一件莫名其妙的事:

    “刚才说的第二个例子,太妃娘娘,我就把话说得清楚一点吧:父皇当初在临终前下旨立了三皇兄为太子,但也只是太子,没说是立他为皇帝,可以这么理解吧?”

第七百八十九章 秘密(九)

    原来是这么个事情,贵太妃放下心来,耐心跟三公主轻声解释:“你父皇当时自己还是皇帝,如何能再下旨立皇帝,自然是先立太子,这是伦常。”

    “只有一种情况可以直接立皇帝,历史上也不是没有,就是原来的皇帝逊位或退位为太上皇,但这事很少有,何况当时你父皇大限已至,虽说只是立了太子,三皇子作为唯一的男性子嗣,终归是要继承大统的。”

    见三公主在黑暗里低头不吭声,贵太妃叹一口气,摸了摸她的头顶:“阿宁,我知道你心里不服气,婉清的事,里头恐也有些不可说的内情,我也不问你了。但事情已经这样,咱们也没办法,说到底,你三皇兄如今是皇帝,他要做的事,你看你叔王,不也只能牺牲他自己来勉强阻挡么?好在婉清如今还活着,你也好好地活着,这就够了!”

    “皇家的荣华富贵啊,看似让人无比羡慕,真要在其中,个中滋味也只有咱们自己知道,所以啊,虽说如今你们俩只能隐姓埋名,不过听太妃一句真心话:也没什么不好的!”

    “真的,你想啊,从你皇祖母起,有一个算一个,她老人家心里的苦啊,阿宁,你肯定都想象不出来,但能怎么办呢?如今据说一直汤药伺候着,唉,说句不好听的,也无非就是顶着个慈宁宫里无限尊荣的太皇太后名头罢了!”

    “再到你这长姐婉淑,你也看到了,身不由己招了那么个驸马,还算是上上之选呢,结果还不是跟守活寡一般,守着孩子关起门来过日子。”

    “更不要说之前的婉贞她们母女俩,还有如今在守皇陵的卫氏,哪一个,不是金枝玉叶、金尊玉贵?结果又怎么样?”

    “阿蘅母女俩,如今虽然跟着我这老太婆避世一般躲在这行宫,日子也算自在,可是回头柔儿终归要长大,到时我这老太婆估计也不在了,周娘娘你也知道,她是个与世无争的性子,到时柔儿的婚事还是得她皇兄做主。”

    “阿宁,当初你的婚事如何,你自己清楚,以后轮到了柔儿,你说,你们的皇兄,会如何替她打算呢?到时柔儿孤掌难鸣,又能怎么样呢?唉,想起来这事啊,我就心口疼!”

    黑暗中也看不清底下三公主的表情,只见她直直地看着前方,也不接话,估计是在思考自己说的这番话,贵太妃便索性说了个痛快,反正这些话她也无人可说:

    “所以啊,阿宁,放下这京城里的一切,远离跟皇权有关的一切是非,跟婉清两个,跟着你师父,一起找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先隐居个几年,等风头过了,想必你皇兄也不会再穷追不舍,到时看情况,要是碰到个还过得去的男子,不拘他是什么出身,只要对你好,就跟他过吧!”

    “要是看不上,那就自己一个人过吧,也没什么,说实在的,我也舍不得你随意嫁人,这世上能配得上你的男儿也不多,唉!婉清呢,她要还想着那谢家的公子,如果两人有缘,自能再续前缘,要是无缘,唉,有机会啊,你把我这话也跟她说说,她父王拼了命护着她逃出生天,终归也是盼着她能平安喜乐的。”

    “哦对了,回头你走的时候,记得提醒下,如今我这记性不大好了,罢了,明早就提醒我,如今住在这行宫,宫里对我们娘儿仨的日常用度倒是一点都不缺,这些年,我这老太婆还是有些私房钱的,除了留一些给柔儿,也就是你了,阿宁,有钱傍身,比什么都强!”

    “你叔王定然也给婉清准备妥当了,如此一来,你们俩,还有你师父,唉,那也是个苦命人,你们仨,反正也不是没有本事,婉清又是个会过日子的,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到时不知多快活!”

    “你这快二十年的前头日子,虽然贵为公主,可自幼丧母,及笄不久又丧父,中间你自己也差点丢了性命,唉,兴许啊,往后没了这所谓公主的身份,兴许就平顺起来了,婉清也是,回头你也跟她说说—”

    “太妃娘娘!”三公主忽然出声打断了贵太妃犹如自言自语一般的絮叨:“这些都是你自己心中所想吧?”

    贵太妃愣了愣,暗夜里,似乎有一股心底的悲伤逐渐泛上来,却又被自己强行咽了下去,半晌,才艰涩地答了句:“是啊!”

    “可是太妃,”三公主回过头来,黑暗中眼睛依旧有些亮光:“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也不是陈婉清所要的。”

    “陈婉清想要跟谢小四成亲,然后跟他生孩子,然后两个人白头到老。”

    “就因为她父王拼了性命护她逃脱,所以她更要活得幸福,要活给陈长安看!”

    这是三公主第一次在贵太妃面前直呼皇帝名讳,但贵太妃听着,三公主叫得很是顺畅,应该不是第一回了,不禁有些怔神。

    三公主还犹自往下说:

    “当然,她就这么个人生理想,我觉得既不过分也能实现,太妃你说是不是?”

    “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选的,皇祖母是如此,长公主是如此,陈长安也是如此,所以我呢,我也有自己选好的路。”

    “但我不打算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快活终老,那不是我的人生理想,也是对我之前人生的辜负。”末世那些受苦受难的小伙伴们会怎么看自己?

    贵太妃自然不知她所指的之前人生是什么,只是想着这姑娘终归是对她皇兄之前的所作所为意难平,老实说,阿宁有这等本事,又曾经那样助他,确实也是,加上康王父女俩的遭遇,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她。

    三公主也没想要得到她的回应,只继续往下述说自己的想法和打算:

    “路是靠人走出来的。梁衡父子,还有那海兰族的头领,甚至之前西南道的宋延泰,个个野心勃勃想着那个宝座,我倒觉得也没什么不可以,特别是那大黑炭,自己族人都苦成那样,他作为头领自然得想办法,要不然也不配当头领,太妃你说对不对?”

    “太妃你也说,人活一世,草木一秋,既然如此,凭什么就因为三皇兄是唯一男性子嗣,那皇位就由得他来坐?”

    “就因为我是公主,所以我就注定当不了皇帝?”

第七百九十章 秘密(十)

    这话说得斩钉截铁,却听得贵太妃不自禁打了个寒颤:“阿宁啊…”公主确实是当不了皇帝的啊!

    可是话说到半句,贵太妃却又觉得:不对啊,好像话也不能这么说啊?

    凭什么说公主就不能当皇帝呢?好像,哪朝哪代都没有这样的律法规定吧?

    而且历朝历代,倒不一定是公主出身,但女帝也不是没有啊!皇位这事,其实最看个人本事了,只要你自己有本事,谁还管你是男是女啊?

    再说了,之前梁衡不是还拥立过阿宁为女帝么?当时…起码阿宁也没有遭到天下人耻笑、说她不配当皇帝吧?

    那会儿大家笑话的是梁衡,都说他狼子野心,却并没有听到什么说三公主当女帝是图谋不轨之类的话啊?

    想到此,鉴于之前一晚上的事情铺垫,话到嘴边的贵太妃硬生生地改了个方向:“...这事可不是儿戏,咱们得慎重再慎重啊!”阿宁虽然向来是想做就做,但她可不是个冲动的姑娘,如今既然这么说,定然是深思熟虑过的。

    “那是当然!”三公主也有点意外,本来还以为会遭到贵太妃的坚决制止呢,立马很是开心地站了起来,面对着坐在床上的贵太妃慎重表示:“太妃娘娘,这事我想了不是一天两天了!”

    果然如此!

    贵太妃点点头,也难怪,想必从皇陵出走那会儿起,阿宁心里就有了不一样的心思了,冒着生命危险帮着皇帝摆平了西南道的宋国公府,结果连自己的驸马人选都做不得主,按说阿宁也只是皇妹而不是皇弟,皇帝防范得也太紧了些。

    何况前头两个公主的婚事都不怎么样,虽说婚姻大事向来由父兄做主,但大行皇帝好歹也有遗训要皇帝照顾好几个妹妹,结果连这关乎女儿家一生的重要事情都如此算计,阿宁有想法也情有可原。

    再之后,明摆着知道东北道的宁国公也是被阿宁给杀了的,这事对朝廷有利,皇帝这次却更下了狠手,竟然直接抹去了三公主这个大活人,任谁,碰到这样的事,说不心凉是假的,毕竟是自己的亲皇兄。

    当然,如今想来,也不知谁是因,谁是果,只不过,皇帝防范到让阿宁真的起了反心,也不知到时他心里会怎么想。

    这些当然都是后话了,当务之急,作为武将家庭出身的前宠妃,贵太妃觉得三公主需要想清楚两件事:“阿宁,既然你都想了这么久了,那我问你,第一,你手头现在有多少人?第二,理由。”

    “凡事都要图个名正言顺,你皇兄能上位,首先他是你父皇生前当着文武百官立的太子,遗诏让他承继大统,他这皇帝当得无可厚非,其次,当然,立太子之前,他还有宋国公府及闻太师等人的支持,武将和清流,都有了。”

    “这两样你如果都有,便是名正言顺,便能…搏一搏!”

    三公主黑夜里的眼睛灿若星辰:“如果我说都有呢?”

    怎么可能?贵太妃表示不可信:“阿宁,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光靠说话是没用的,得看实力!”

    “好,那我来一一回答你的问题!”三公主索性坐在了床沿上:“第一,我手头有多少人,说实话,没太多人,但他们个个都能以一敌十,这个我有信心。”

    “是你原来虎贲卫的人吧?”贵太妃插了句。

    三公主点点头:“不错,当初三千虎贲卫,是我自己一个个亲手挑选出来的,骁勇善战、不畏生死,对我绝对忠心,后来又因为各种原因,陆续加了一些进来,差不多四千人左右!”

    “可是满打满算,就算以一敌十好了,那充其量也只能抵挡四万人啊!”贵太妃很是失望:“再说了,当初虎贲卫已经被皇帝解散,如今你到哪里去找回他们?”

    “哦这个不要紧,太妃娘娘,”三公主表示这个不是问题:“当初父皇病重回到京城前,已经先行颁旨让我交代了虎贲卫,让他们以后终生跟随于我,所以我们当时就约定了他日再行集合的暗号,这一点没有问题。”

    贵太妃点点头,这是大行皇帝作为父亲对女儿的最后一片爱护之心,作为君王,他定然深知,后继者,哪怕是三公主的亲兄弟,对她搞不好也有防范之心。

    “然后吧,反正西南道黄平那边,他也是听命于我,这个是父皇生前交代过的,而且我以前帮过他的忙,那会儿他不是还在宫里当禁卫军统领嘛,就是还叫黄安的时候,我和陈婉清两人落了水,父皇要革他的职,我当时替他说了些话,后来我们俩也陆续一起做了些事,反正,西南道那边没啥问题。”

    这个消息说得贵太妃很是震动,没想到…大行皇帝看来给阿宁留了很多后手呢!

    “然后东北道那边,虽然现在已经被朝廷派去的人马给拿下了,但小四和汪浩都已经被召回了京城当了什么伯,如今驻守在东北道的人马,其实还是原来在东北道的那些人马,只不过头领给换了而已,名义上就是从朝廷变成宁王再变成朝廷而已。”

    宁王?贵太妃正想着宁王是谁,三公主已经自动揭示了:

    “但是太妃你想啊,当初宁王是谁的手下?嘿嘿,”三公主的声音里带着丝得意:“不就是本皇帝我么?”

    好吧,确实,当初整个东北道不就号称要跟着女帝么,还别说,宁国公府虽然一朝覆灭,但它多年经营,东北道的人马应该还是挺向着梁家的,而当初是梁家出来拥立三公主的。

    “而且这事我也想过了,太妃,虽然当初陈长安说我是跟宁国公一起死的,他儿子梁诫后来也死了,不过梁诫是自己自杀的,而且他逃到海兰族那边,也算叛国吧?这事跟我就没什么关系了。”

    “然后宁国公虽然是我杀的,但当时也没有目击证人啊,我也可以说是因为有人从窗口进来刺杀宁国公,两人混战时被我趁乱逃脱,你说是不是?”

    “这个你无须担心,”贵太妃沉声说道:“宁国公被杀,那些门外的侍卫难辞其咎,事后定然已被梁诫处理了。”

    “那就更不用担心了,回头我们去东北道策反时,大可以说是帮宁国公府报仇,你说是吧?”三公主一听更加放心了:“哦对了,还不止宁国公府,那大皇子妃不是梁衡的女儿吗,咱们还可以带上她,确切的说,大皇子一家三口呢!”

    这倒是,贵太妃点点头:“这个理由不错!”

第七百九十一章 秘密(十一)

    东北道看来也没什么问题了,贵太妃便斟酌着该如何策反他们:“对东北道来说,最好的理由自然是要求朝廷彻查死得不明不白的孝献太子一家的真实死因,到时顺带着也提一下宁国公府,说梁衡他们父子也是因为发现太子一家死因有异才愤而起兵的,太子妃是东北道出身嘛,这样也能引发东北道老百姓们对你的支持。”

    “这事估计你都不用太费劲去做,之前梁衡起兵时肯定已经在东北道大肆宣扬过了!”

    “对啊,”三公主也很认同这一点,表示自己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东北道应该问题也不大,那边的驻军头领到时让汪浩负责好了,他肯定熟悉,能策反就罢了,不行么也没办法,只能找机会除去了,这个可能到时会有点难度。”但有难度也得去做,三公主表示东北道势在必得。

    “汪浩?他…”贵太妃本想说他怎么跟你也混到一起去了,还没说完就想起来,这位曾经挺有前途的兵部侍郎也是因为侄女做了孝献太子的侧妃而一直在仕途上止步不前的,而且之前也因为海兰族的事情跟阿宁合作过,看来汪浩如今也是过得很不如意,也是,京城颇为笑话了一阵子的“诚意伯”啊。

    想到了汪浩,自然就又想到了谢家四公子,如今可说是跟“诚意伯”汪浩同病相怜的什么“安乐伯”,唉,也不知是谁提议的这么两个膈应人的封号,老实说,宫里那边的吃相也太难看了点儿,这是生怕汪浩和谢公子不知道自己被皇帝耍着玩么?

    汪浩还可说是只能靠自己单打独斗,但谢四公子背后可是整个护国公府啊,哦也是,反正皇帝已经把卫、护、安、宁四大国公府去其三了,这剩下的一个,傻子也知道是早晚的事,那就干脆摆到台面上来?

    那谢四公子据闻对昭慧郡主情深义重,已经拒绝了皇帝的赐婚,还亲自去了皇陵拜祭康王,想来也是坦然表明了谢家的态度,之后护国公府也做了应对准备,在谢老夫人还在世的情况下分了家,明眼人也都看得出来,谢家上至谢老夫人,下至她的孙儿们,其实并没有为此而离心。

    所以么,护国公府到时绝对是站在阿宁这一边的,连带的,西北道的谢远将军也定然会跟着阿宁,那可就是如虎添翼了啊!

    贵太妃顿觉一阵振奋,看来阿宁到时形势比自己想象的要乐观得多呢!

    这么一想,贵太妃便也就不再追问汪浩乃至西北道了,开始顺着三公主的思路往其余地方的人员或者兵力配备考虑:“…京畿道和中南道,一个守着京城,另一个离京城也近,可以顺道驰援,这两处不容小觑,你有什么准备?”

    京畿道这边,三公主表示,之前黄平任神策军的副统领、统领,副统领有两个,一个是他一手提拔的,另外一个则很有意思,竟然是龙膘卫指挥使施显合,当初被刚登基的陈长安以“另有任命”给耽搁了好长一阵子,后来估计是看他老实,便把他安在了神策军里,还跟黄平一样,是个副职,也不知他心情如何。

    而更有意思的则是大统领,三公主表示自己早就知道了,毕竟神策军那边也有自己的人:“其实陈长安当初为了对付我,把虎贲卫的人都给打散到了各个地方,这样也有好处,各个地方的情况其实我也都有些了解了。”

    所以现在的大统领是曾经的勇毅侯夫人娘家弟弟一事,三公主表示自己很乐观:“勇毅侯夫人之前还欠我一个人情呢,到时可以跟她争取一下。对了,施显合他夫人以前还给我做过一套骑服,那是我最喜欢的一套,杏黄色的!”

    “然后施显合他人也挺好的,我们俩还一起喝过酒,就是我刚搬进宅子里的时候,那会儿大皇兄还跟三皇兄一起带了礼物过来呢,老施人不错!”

    三公主叽里咕噜说了一大通,贵太妃认真听了,之后仔细梳理了下,还别说,里面内容挺丰富的,譬如说神策军的人员安排,别的不说,勇毅侯夫人娘家弟弟一事,这里面要说没有文章可不信。

    联想到三公主刚才所说的勇毅侯夫人欠她人情,贵太妃没再追问,但心中了然,多半是为了当年许大姑娘惨死一事,众所周知,勇毅侯夫人明面上是在家庙带发修行、轻易不出来走动的,能让她出来还找上三公主的,也就只有女儿的事情了,但那可是大人情。

    至于施显合,毕竟是以前的龙膘卫指挥使,贵太妃也知道,当初在行宫避暑时龙膘卫表现不佳,外人看来甚至是直接导致失望的皇帝后来设立了虎贲卫的原因之一,但施显合这人之所以能当上天子心腹近卫的头头,靠的本就不是更胜一筹的能力,而是皇帝最需要的极高的忠诚度。

    所以如果对大行皇帝忠诚,那么是不是也可以推断为,对阿宁也会有一个比较大的忠诚度?再怎么说,他被调离龙膘卫,明摆着的,如今的皇帝并不太信任他。

    那就好办了,何况,刚才阿宁的话里还有个细节:“阿宁你刚才说,施显合夫人给你做了套杏黄色的骑服?”

    “对啊,他那夫人手可真巧,居然会做衣服,而且那衣服可合身了,可惜后来我走的时候没带走。”

    这就有意思了,虽说阿宁是公主,跟皇子不一样,但杏黄色毕竟是太子服色,这一点,贵夫人们应该心里都有数,平常但凡宫宴什么的,也都会尽量避免这些皇家服色,作为龙膘卫指挥使夫人,这种低级错误按说不至于会犯。

    照此看来,要么是那施夫人有意而为之,想着要来讨好当时正风光的虎贲卫指挥使,要么就是她从施显合那里不知得了什么信息,让她做出了这等判断。

    不管如何,反正这施显合应该也是个可争取之人,贵太妃觉得信心又足了一分。

    三公主对此则没多大理会,她的理由是:

    “黄平之前跟我说过,神策军因为仗着自己是天子近卫,向来看地方军不顺眼,所以虽然是在京畿道,跟当地驻军一直不太对付,时不时地还闹些小矛盾,到时我觉得都不用咱们去争取,稍微有点动静他们就能相互打起来,真的。何况京畿道的事应该是很后面的事情了,咱们如果从西南道、东北道这样的地方起事,时间肯定不会很快,要做好长远准备。”

    “所以相比京畿道,更麻烦的还是中南道,何总督虽然当初也算认识,但他是何梦瑶的爹,我要反的是他女婿,他肯定不干,定然要一力反对,老实说,这边有点棘手,我还没想好,搞不好到时只能硬碰硬!”三公主老实承认。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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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滩鸥鹭记介绍:
一个只爱好宫斗剧和美食的现代女大学生穿越了;
另一个整天挨饿、只知道杀丧尸的末世女杀手也穿越了;
然后,她们狭路相逢了!
总而言之,这是一对有勇无谋的奇葩姐妹花沦落到古代后凭借自己的无知无畏杀出一条狗血路的故事。穿越不可怕,就怕奇葩和没文化啊...一滩鸥鹭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一滩鸥鹭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一滩鸥鹭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