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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怨妇涅槃全文阅读

作者:幸福蛋堡艾玛     重生之怨妇涅槃txt下载     重生之怨妇涅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章 信任

    朗坤的京城四季分明,此时正处春季,天空晴朗如洗,街上鸟语花香,人来人往,益清公主和宋知忆坐在马车上,掀起帘子向外看,心情都格外的舒畅。

    很快就到了商铺最集中的锦丰街,路过上次遇险的珍萃阁,益清公主想起宋清忆,心中起了波澜。昨日在方先生那里见到,他对她与往日没有半分不同,客气地打过招呼就不再多说一句话,即使当时人多耳杂,他不便说什么,至少。。。至少看她的眼神应该多一些情绪不是吗?

    到了一家叫做颜旖庄的店,大皇子和三皇子都下了马,准备站在外面等她们。益清公主不依,左手拉着大皇子,右手拉着三皇子说:“哥哥们以后都是要成亲的,我今日就帮未来嫂嫂们教教你们怎么挑选胭脂水粉来讨她们开心。”

    三皇子自然是不乐意的,大皇子也摆手说:“别胡闹,快去快回。”

    益清公主只好罢休,拉着宋知忆进去了。

    颜旖庄地方不大,名气却不小,一般的胭脂水粉都不卖,只卖昂贵稀罕的,不仅颜色独特上妆自然,材质也都十分独特。曾经有一盒以珍珠粉为主要材质制成的胭脂,竟然卖到一百两银子这样的天价。能光顾这里的夫人小姐们,都是非富即贵。

    益清公主一走进店,就看到了那一排排新上货的胭脂,她每个月都来这里,掌柜的虽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但也知道她必定十分富贵,立刻躬身笑着迎上去道:“新到的每一样胭脂水粉,还有口脂,都给小姐留好了,两位随小的来吧。”

    颜旖庄的后院,有专门请客人试妆的地方,还雇了手艺精湛的女子帮客人上妆。

    宋知忆迟疑了一下说:“公主去试吧,我就不用了。”

    “自我认识你,就没见过你盛装打扮的样子,今日你就好好扮上一次,回府之前洗了就是。”益清公主不由分说的拉着宋知忆的手,进了后院。

    净面,敷粉膏,等着粉膏干了,再洗掉,重新净面,涂香膏,接着上粉,画眉,涂胭脂。。。宋知忆坐在椅子上昏昏入睡,她对梳妆打扮实在没有什么兴趣,前一世,成亲半年多,她发现薛良书拿着自己辛苦攒下来的钱去买珠宝首饰,送给了榴月,她气急要薛良书去找榴月要回来,薛良书与她争执的时候说她虽然有几分姿色,妆容却俗不可耐,生起气来更是面容狰狞,怨不得他在榴月屋里呆的久。她被伤了自尊,从此再不许丫鬟为她上妆,整日里素着脸,越发不爱笑了。她其实很想薛良书明白,她与他争执,十次有九次是因为银两,从来都不是因为她嫉妒榴月而拈酸捏醋。

    “唉,”宋知忆不自觉叹了一口气,从记忆里回过神来,才发现伺候她上妆的年轻女子将她的头发散了下来。她正要说话,益清公主先开口说:“我叫她给你梳一个垂鬟分肖髻,把你那碍眼的前帘也梳上去,就这一次,一会儿再给你梳回来!”

    宋知忆只好由着那女子帮她梳发。这一世,虽然她已经不再需要像前世一样涂满脂粉,按照崔氏的意思打扮,但还是不能改变的太多太显眼,叫崔氏起了更大的疑心。因此她依旧刻意留着厚重的刘海,梳着崔氏满意的发式,遮住了小半张脸,在宫中宫外,都一直不怎么显眼。

    大皇子今日出宫还有事情要办,在外面左等右等,都不见她们出来,他开口问三皇子:“不是买胭脂水粉而已吗?怎么去了那么久?”

    “确实有些太久了,我去看看。”三皇子说着,往店里走去。

    掌柜的听到三皇子要找刚才那两位小姐,便叫人带他去了后院。

    “你们不是买胭脂吗?怎么跑到后院来了?害我和大皇兄担心。”三皇子扬声说道。

    “咦?两位兄长不是不进来吗?”益清公主从椅子上站起来,露出一张精心装扮过的俏脸。

    三皇子走上前去拧她的脸:“没良心的死丫头,你不看看我们在大太阳底下等了有多久?”

    益清公主连忙闪躲:“哎哎,别碰,人家刚画好的!我不是叫你们进来吗?是兄长说了不要的。”

    “益清,你不是还要买首饰吗?要不我们就走吧。”宋知忆被各种香膏脂粉的味道熏得头晕眼花,站起来对益清公主说。

    三皇子闻言转头看了她一眼,只觉得眼前一亮,愣了一下才转回去。益清公主走上前双手捧着宋知忆的脸仔细看了看,才夸张地对她说:“老天爷,宋知忆!你这样打扮,简直变了个人,比良昭容都要美上几分!”

    良昭容在宫中以貌美著称,同宋知忆一样身形高挑,益清公主意识到自己将未出嫁的宋知忆与宫中的嫔妃比较有些不妥,忙补救说:“我没别的意思,实在是因为你这样太好看了。”

    “哪有,我还是赶紧梳回来吧。”宋知忆有些不好意思,她甚至还没看清镜子里的自己是什么样,只觉得十分不适应。

    “不行,这样多好看,我还要多看一会儿。要不是怕你这样太显眼,我就命令你以后都这样打扮。”益清公主知道宋知忆平日里有意藏拙,不想被后母找更多的麻烦。

    宋知忆知道自己说不过益清公主,只好点点头说“那公主买了东西,我们就走吧?”

    益清公主见她一副被胭脂水粉熏坏了的样子,笑着说:“我再给黎姐姐挑些东西,你到前面坐着等我一会儿。”

    三皇子本来也要跟着出去,但一想益清公主自己在这儿还不知道要磨蹭多久,还是站住了,准备过一会儿就催着她走。

    宋知忆一个人走到前面,店里没有人,掌柜的去取货了,只有一个人背对着柜台站着,听到她的脚步声,转过身来。

    “大皇。。。大公子,”宋知忆想起这是在宫外,连忙改口,“益清马上就来。”

    大皇子洛怀信点点头,脱口说了一句:“宋小姐换了妆容?”他眼前的这位宋知忆,梳着垂鬟分肖髻,头上插着两只碧绿色的流苏发钗,额头上厚重的刘海被梳上去了,露出光洁的额头,显得她明艳大方,眉目温柔。

    宋知忆以为自己过于浓妆艳抹,连大皇子都看了出来,有些发窘的低下头说:“益清跟我闹着玩,我一会儿就会换回来。”

    大皇子忽然间也有些尴尬,不知道宋知忆是否觉得自己问的有所冒犯,他沉默了一下,补救的说:“你的手臂可都好了?”

    “早就好了,大公子不必担心。”宋知忆顺口说完,心里就一阵后悔,谁说大皇子担心了?人家只是客气的问一句,她怎么还叫人家不要担心。

    “我说的话还算数,你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你的,就尽管说,大事小事都可以。”大皇子觉得宋知忆的语气有些冷淡,她是不是觉得自己未曾郑重其事谢过她?

    “大公子别放在心上了,你之前救过我多次,我报答你也是应该的。”宋知忆说完,忽然想起来什么,赶紧走近了一步,低声说:“大公子若是真想谢谢我,就听我上次说的,千万不要去参加狩猎节了。”

    “那你现在愿意告诉我你为何劝我不要去了吗?”大皇子听她再次提起,起了兴趣,挑眉望着宋知忆,等她回答。

    “我之前。。。之前不是告诉过大公子了吗?是我师傅。。。”

    “我以为你既然肯为我以身犯险,这件事也实言相告,不再隐瞒。我不会告诉别人,只是希望你对我说出你阻拦我的真正原因。”大皇子也走上前一步,近到能闻到宋知忆身上甜悦的香味。

    “我真的就是因为听到师傅占卜。。。”宋知忆退后一步,她知道大皇子是可以信赖的人,可是她重生的事连大哥哥都暂时不敢告知,怎么可能对大皇子吐露真言。

    大皇子见宋知忆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不由得笑了:“那好吧,不过宋小姐演戏的本领比前些日子差了许多。以后你若是想对别人说谎,不妨请我帮你,因为你自己想的理由,实在是很牵强。”

    宋知忆面红耳赤,干脆抬起头说:“总之大皇子也看见了,为了保守你的秘密,我是连被箭射到也肯的,我对你一定没有恶意,所以不管我是怎么知道的,请大皇子不要觉得可笑,一定慎重听我的劝,不然。。。不然你一定,肯定,毫无疑问会后悔的!”

    她一着急,称号也忘了改,直接就将大皇子三个字说出来了,说完才心虚的看了看周围,还好这家店的东西实在是太昂贵了,一下午都没有见着别的客人来。

    大皇子第一次见到宋知忆有些强硬的说话,反而觉得这样的她才是最真实的。他不想让她无端的担心生气,不自觉的将声音放柔,对她说:“我没有觉得你可笑,只是觉得你在这件事上表现的很有趣,你的好意我都知道,也心领了,以后想到了叫我怎么报答,你要记着说。”

    他停了停,又问:“我听说,你找五皇弟学医术,我是不信的。你是否遇上了什么难题,需要五皇弟帮你?这件事的真实原因,不会也是不能告诉别人的吧?”

    宋知忆在心里说了一句“老天爷”,干脆坐下来说:“你让我想想能不能告诉你。”

    大皇子没说话,也跟着坐了下来。

    如何说服五皇子将治天花的方子尽快想出来,确实是个难题,大皇子与五皇子不同,朝政他一直都有参与,如果大皇子提前知道这件事,朝廷是不是就会有所提防呢?

    反正他已经知道占卜是个借口,也知道自己心中藏着秘密。这么一想,宋知忆就开了口。

    “如果我说,我还是因为占卜,得出朗坤很快就会有一场天花这样的灾难,而五皇子是唯一有可能找出治天花的方子那个人,你又会笑我了是不是?”

    大皇子听闻此言,立刻站了起来,天花不是小事,宋知忆说的可是真的?

    “此事非同小可,你最好还是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的。”大皇子面色严肃,盯着宋知忆的脸等她回答。

    “我是真的有难言之隐,请你相信我,倘若不是因为大公子几次救我性命,不是因为我想为朗坤做一些事情,我绝不会冒险告诉你这些事。不管是你去不去狩猎场,还是朗坤的天花能不能被制止,都与我这个弱女子没有太大的关系,我不可能从中获利,也绝对不带任何目的。”宋知忆神色诚恳的望着大皇子,在心里想,如果不是前世就认识你,我也不可能对你如此信任,将这种事情告诉你。

    大皇子见到宋知忆这样的神情,心中一软,不再逼问她。他换了种方式问她:“既然你对我不能说出真情,那你又怎么说服五皇弟的?”

    “我骗了些谎话骗了五皇子,”宋若安低头难为情地说,“只是没敢告诉他天花就要来了,因此我心里也在发愁,如何能让他尽快的找出治天花的方子来。”

    “你知道天花具体何时回来,会从哪里开始吗?”

    “大概就在十几天以后,第一个发现天花的地方,我已经记不清了,不知是在扬州乡下,还是苏州。”宋知忆认真的作答。能同大皇子分享这件重要的事,她心中忽然有些如释重负,

    她说她记不清了?大皇子默默的想,她知道的事都是别人告诉她的?这么重要为何会记不清楚?

    “对了,我和益清以后每日下午都会到宫里的荷花池那边去见五皇子,大皇子若是想到什么办法,可以在那边找到我们。”宋知忆说完,又觉得有些不妥,她一时着急,这些话是不是说的太随意了,她和大皇子并没有那么熟。好在大皇子听了立刻点头说:“好,你不必发愁,这件事我知道了。”

    他还想问些什么,余光看到益清公主同三皇子走过来了,便停住了话头。

    三皇子手上拿了两个包裹,里面满满当当装的都是胭脂水粉,他后悔地说:“本公子以后绝对不陪着女人买东西了,还不如被宋清忆那个书呆子管着看书呢!”

    益清公主白了他一眼说:“不是都答应了你现在就去味全楼用膳吗?”说完又转过头对宋知忆说:“这里的东西都刻了店名,我知道你正大光明拿回去又会招惹你后母的嫉妒,所以只买了些香膏送你,你拿着偷偷用,叫你那个傻丫鬟藏好了。”

    宋知忆心里感动,连忙点点头没有拒绝公主的好意。

    “你们去用膳吧,我先走了。”大皇子站了起来。

    “哎,大哥哥不是说好了今日要陪着我们的吗?”益清公主上前挡住他。

    “我不是陪你买过东西了吗?饭就不用了,你们想吃什么都行,我来请。”大皇子说着,拿出一袋子银子,扔给三皇子。

    “可是你还没给黎姐姐选首饰呢,我们吃过饭就去。。。”

    大皇子无所谓的回道:“她生辰的时候我送过了,不必另外再送了。你们随便选她喜欢的就是,银子不够吗?”说着又拿出一袋银子,转身交给了宋知忆,“他们两个粗心大意,这个你帮忙拿着。”

    “别人挑的怎么能一样,”益清公主嘟囔着,还是让大皇子走了。她也知道,大皇子忙的都是要紧的事情。

    “吃东西去咯!”三皇子高兴的出门骑上马,等着益清公主和宋知忆上马车。宋知忆上车之前,不知为何回头看了一眼大皇子离开的方向,谁知道他也回头冲这边望了一眼,他们无意中遥遥对望了一眼,都有些尴尬的转回了身子。大皇子飞身上马离开了,宋知忆靠在马车里,看着益清公主摆弄胭脂水粉,心里将刚才与大皇子的对话,仔仔细细的想了一遍,也不知自己当时哪来的勇气,把天花的事情就这么告诉大皇子了。

    前思后想了一阵子,“大皇子是可以信赖的。”她得出这样的结论,终于困顿的闭上眼睛,睡过去了。

第三十二章 出宫

    益清公主一行来到酒楼,踏进二楼的单间,却看到里面已经坐了一个人。那人放下手中的书,抬起头来,眉清目秀,目光清透。

    “大哥哥?”宋知忆惊讶的问,“你不是回府了吗?”

    三皇子大剌剌的坐到了桌子的中间,笑着说:“书呆子听说我们出宫,说要请我们吃酒。要我说,救命之恩吃一顿酒席可不行,大学士这几日的功课,都交给你了。”

    益清公主十分意外,她心里本来很有些不痛快,帮了他那么大的忙,还被他强吻,他竟然连一句谢谢或对不起都没叫知忆带给她。原来是自己错怪他了。

    宋知忆高高兴兴的坐到了宋清忆的身边,宋清忆起身对着三皇子和益清公主分别深深鞠了一躬,说:“那晚的事,倘若不是公主与三皇子相救,我必然难以脱身。两位身份贵重,此份恩情我恐怕无以回报。就以今日微薄酒水以表谢意,日后若真有我可以效劳的,即使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三皇子轻轻推了他一把说:“书呆子,你跟了我几年了?还是这么客客气气的好没意思。谁要你报恩了,你今后在我耳边少啰嗦几句就够了,快叫他们上菜!”

    益清公主看了宋清忆一眼,没讲话,倒是宋知忆眼中湿润,也起身说:“大哥哥的话,也是我想要说的话。自与公主结识以来,知忆就多次受公主的庇护,虽然我无德无能,却也愿意为公主。。。”

    “好了,”三皇子打断宋知忆说,“还能不能让我好好用膳了?你们兄妹两人都迂腐得很,为好朋友做点事难道就一定要些回报不成?皇妹自小就没几个知心的好友,宫里人最难得到的就是真心,只要你宋知忆是真心对她,就是对皇妹最好的回报,是不是?”

    “自然是的,”益清公主点头,“以后不许谢来谢去的了,你这样生分做什么?”

    听了三皇子的话,宋清忆心中感激,不再多说,出去叫店家上菜,自己则搬出了两坛酒。一坛酒上面画了桃花,一朵朵绽开着,十分的生动;另一坛酒上面提了一首诗,配上几支挺拔青葱的竹子,显得格外雅致。

    “这两个酒坛,是我自己做的,里面的酒也是我自己酿造的。我听知忆提起过,公主最爱桃花露,虽然我的酒比不过行家,也不是什么陈年好酒,多少是我的心意。”

    益清公主惊喜的看着那坛酒,旁边的宋知忆问出了她想问出的话:“大哥哥竟会酿酒?”

    宋清忆羞涩的笑了,“奶娘曾对我说过,母亲生前最喜欢自家酿制的竹叶青洒,后来我好奇母亲喝过的酒是何味道,便辗转打听出酒方,自己试着酿了一坛,自那以后,渐渐对酿酒有了兴趣。”

    益清公主听了心中一软,转头去看宋知忆,见她大大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忙拉住她的手。对生母的思念,她何尝没有,虽然母妃去的时候她不到三岁,连她的容貌都记不清楚了,却还是记得母妃身上的味道,和抱着她轻轻哼唱的那首曲子。

    “夫人在天上一定十分高兴,说不定这会儿,正与我母妃在一起吃酒说笑呢!”益清公主有意逗宋知忆开心。

    “你母妃怎么会认识宋夫人?”三皇子也打趣道。

    “宋夫人在天上经常会看着知忆今日又做了什么,发现她总是和我在一块儿,而本公主又是如此的人美心善,便去找母妃夸赞我,所以就认识了啊。”

    公主像个孩子似的说起童言童语,宋知忆一下笑了出来,宋清忆也嘴角含笑的望着公主,心里想,帝后最宠爱的公主,竟然是这样一位率真至纯不骄纵的女子,实在叫人惊讶。

    益清公主感觉到宋清忆的眼神在她身上,忍不住侧过脸去看他,这一次宋清忆没有立刻低头避开她,而是对着她微微笑,他一双清澈的眼睛里,头一次不偏不倚倒映出她的样子。

    用过饭,三皇子说什么都不愿意再去逛了,他要去的地方,宋清忆知道了又会长篇大论教育他,所以他借口不放心,叫宋清忆陪着益清公主和宋知忆,又留下了几个侍卫,便兴致勃勃的走了。

    益清公主不好意思叫宋清忆多等,在首饰店里买了几支钗,便不再逛了,三人在街边的小店坐下来喝茶。

    “我去一下就回来。”宋知忆有些内急,起身离开了。

    益清公主和宋清忆默默无语的喝着茶。

    一个妇人带着三个孩子坐在旁边一桌,大一些的两个男孩子围着桌子互相追逐打闹,妇人只顾着照顾怀里的婴孩,其中一个孩子跑得太快,撞到了拿着热茶的店小儿,他手中的热茶洒了出去,眼看就要烫到益清公主的后背。宋清忆正对着店小二,见到他的茶壶偏过来,立刻起身从后面环住了益清公主,热茶如数洒到了他的背后和手臂上,他嘶了一声,卷起袖子,手臂上已经红了一大片,鼓起大大小小的几个包。

    店小二吓得连忙道歉,又回身拉住闯祸的孩子叫那妇人快来。妇人一巴掌打在那孩子脸上,怀里的婴孩被吓哭了,一时间乱成一片。

    “没事,没事,劳烦小二哥拿一块干净的皂角和衣衫,再借我后院一用。”宋清忆忍痛脱下外衣,又回头对那惊慌失措的妇人说:“大嫂不必打骂孩子,他年纪小不懂事,可你做父母的,却要多教教他。他们两个在这里笑闹了有一阵子,小二哥也多次提醒你管管孩子,你却充耳不闻,不去管教,现在伤了人,就出手打他。我见你一人带着三个子女,想必也十分辛苦,只是万万不能在街上任由孩子乱跑,不管是伤了别人还是自己,都是大大的麻烦一桩。”

    益清公主见宋清忆被烫得这么重,脸色一沉,本来要出口责问那女子,却被宋清忆抢了先。她听他讲了这样一段话,只觉得他正直而不迂腐,有担当又不张扬,实在是难得的朗朗君子,心里油然升起一股无可名状的感觉,似是心动,却又怅然。

    “大哥哥呢?”宋知忆如厕回来,宋清忆已经去小店的后院换衣服了。

    益清公主将刚才的风波告诉她,脸上露出内疚:“若不是你大哥哥替我挡了,现在被烫伤的就是我。”

    宋知忆虽然心疼大哥哥,但也不想让公主担心,她忙笑着说:“这下三皇子该高兴了,大哥哥又要几日不能去上书院催他读书了。”

    益清公主笑着叹了一口气说:“我大概跟你大哥哥八字不合,每次见面,不是受伤就是遇贼,要不就是在宫里被算计。”

    宋清忆正好换好了衣服走出来,他穿着店小二的给他拿的衣裳,短布衫宽腿裤,腰间系着粗布腰带,跟他整个人看起来格格不入,益清公主忍住笑说:“你们快跟我回宫吧,宣太医来看看。”宋清忆连忙说:“一点小事,不用麻烦太医了。”

    宋知忆看到大哥哥这身打扮,又是心疼又是好笑,上前拉高他的袖子,看到通红的一片,都烫起泡了,急忙说:“刚才我们似乎经过一家医馆,请那里的大夫给大哥哥包扎一下吧。”

    医馆的人不多,大夫很快给宋清忆上好了药,他们三人正要离开医馆,迎面碰上了一个行色匆匆走进医馆的人。

    “武铭!”益清公主立刻认出了他,“大哥哥呢?”武铭是大皇子身边的贴身侍卫,益清公主以为大皇子也在附近。

    武铭见到公主一行人显然十分意外,他赶紧向公主行了礼,解释说:“小的今日身体不适,向大皇子请了假来看病。”

    “那你快去看吧。”益清公主没放在心上,点点头让他走了。

    益清公主被三皇子的侍卫护送着回了宫,宋知忆兄妹两人也回了府。一进门,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

    时间还早,宋将军竟然已经回了府,奇怪的是简妈妈站在正房外叫他们不必进去请安,晚膳一会儿会送到他们屋里,请他们各自回房休息就好。

    “碧烟,去打听一下父亲和后母怎么了。”宋知忆回了屋,低声对她说。

    碧烟出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小姐,原来是二少爷今日同将军的手下练武,不小心被伤着了。听说伤的很轻,可夫人心疼得很,非要将军把那个不小心伤到二少爷的手下打三十军棍解气。将军哪里肯,说夫人胡闹,这会儿两个人还在屋里怄气呢。”

    宋知忆点点头,这下明白了,她还是关心地问了一句:“知宇没事吧?”

    “都说只是肩膀上割了一个小口子,摔倒的时候擦伤了脸,夫人却不依不饶,连二少爷都看不下去了,跟老爷一同和夫人吵,还说夫人这样是叫他丢面子。”碧烟在宋知忆耳边说。

    “知宇是个好孩子。”宋知忆轻轻叹了一口气。

第三十三章 解围

    第二日,宋清忆需要在家养伤,那茶水滚烫,除了他的手臂,后背也烫起了几个大泡,大夫用针挑破之后上了药,嘱咐他不要外出,以免出汗或摩擦,让伤口发脓。宋知忆去给崔氏请安,崔氏称病不见,她心知后母这是对父亲的怨气未散,懒得看见她这个讨人嫌的继女,转头去看过宋清忆之后便进了宫。

    天花爆发的日子越来越近,宋知忆心里有些焦急,好不容易熬过马术课,她与益清公主就往荷花池走去。

    五皇子照旧在打坐,太医要他每日阳光最好的时候,都到这里来晒晒。远远听到脚步声,他以为是益清公主和宋知忆到了,睁开眼睛,却看到了自己的大皇兄,身后跟着世子任两仪。

    “大皇兄!”他欢喜的站起来。

    “五皇弟,近日可好?”大皇子笑着轻拍他的肩膀。

    “我很好,大皇兄怎么来了?”五皇子关切地问。

    “有件重要的事情,要请你帮忙。”大皇子看了一下四周,压低声音说:“苏州传来消息,似乎有人出现天花的症状,消息尚未明确,只是天花一旦扩散,必然引起动乱,益清提到过你们讨论医术的事情,五皇弟可否尽快想出如何预防天花和治愈天花的方法?”

    “我读过防止他人传染天花的方法,应该十分可行。只是如何治好已经患上天花的人,我目前还不知道。大皇兄放心,我一定不眠不休想出办法。已经患上天花的人,一定要被隔离开,接触过他衣物的人都有被传染上的危险。”五皇子对大皇子十分信任,这是大皇子第一次请他帮忙做事,他心里下定决心不能辜负他的大皇兄,更何况,倘若朗坤真的有人传染了天花,对百姓来说将是一件灾难。

    “你的身子紧要,不要过于劳累。今日我与你说的,不要告诉别人,有人问起了,就说是任两仪的老父身体需要调理,我来带他问你有没有什么好的方子。”

    五皇子用力点点头,心里有一股骄傲,他无比信任和崇拜着的大皇兄,也信任着他,第一次需要他的帮助。

    宋知忆远远就看到大皇子在同五皇子讲话,心里不由得放心了许多。他果然说到做到,这么快就来找五皇子了。

    “益清!”任两仪看到益清公主,眼睛都亮起来,他这段时间在父亲床前尽孝,已经很久没见到益清公主了。

    益清公主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想到任两仪家父病重的消息,她没有像以前那样躲着他,而是迎着他走过去,态度温和的问道:“任世子,老将军的身子好些了吗?”

    任两仪听到她的声音,已经笑开了花:“好多了,总算是熬过去了,大夫说只要精心休养,就没什么大问题了。你呢?这些日子都在做什么?有没有想念我。”

    益清公主瞪了他一眼:“我以为你人瘦了些,就不会那么油嘴滑舌了,想不到还是如此油腻,你再这样讲话,小心我告诉父皇去。”

    任两仪是大皇子得力的左膀右臂,同益清公主也是一同长大的,彼此十分熟悉,他才不怕她装模作样的威胁,笑着说:“从我们五岁开始,你一生气就只会说这句话,就不能改改?我都听腻了。”

    宋知忆在旁边看着益清公主与任两仪斗嘴,心思却在大皇子那边,也不知道他说动了五皇子没有。这么想着,她抬起脚向他们走去。

    大皇子刚好与五皇子讲完话,回头看见她,大步走了过来,示意她跟着他走远一些,免得他们的对话被五皇子听到。

    “宋小姐,多谢你的消息,我已经请五皇弟尽快想办法。你还是记不起来天花究竟是从苏州还是扬州开始的,是吗?”

    宋知忆内疚的摇摇头,她前世被困在一亩三天地里,对国事所知甚少,对平民百姓的疾苦也不甚关心。

    大皇子见到她这样的神情,忙说:“没关系,范围能缩小到这两个地方,已经很好了。既然能提前知道,就可以提前预防,五皇弟已经将他对天花所知晓的一切都告知于我,我会多派人手到两地去留意生病的人。这件事算是你我共同知晓的第二个秘密了,老规矩,谁也不能知道,你告诉了我这个消息。”

    “第二个秘密?”宋若安迟疑了一下,意识到大皇子指的第一个秘密是狩猎场,苦笑了一下,又说:“谢谢大皇子能相信我的话,我真的是一片好心,没有恶意。”

    大皇子点点头说:“宫中到处都是眼睛,我不宜在这里呆太久,你们聊吧。还有,如果你找五皇弟只是因为这件事,以后倒也不用再费心来找他了,这件事我会处理,五皇弟心地纯良,没什么朋友,倘若他日后发觉你是有意接近他,心里难免不舒服。”

    宋知忆听了这话羞的满脸通红,结结巴巴地说:“我。。。好。。。可我真的不是有意要利用五皇子,我。。。”

    大皇子意识到自己的话太过直接,他这些年打交道的大多都是武将,习惯了在自己信任的人面前讲话直来直去,却忘了宋知忆是位脸皮薄的小女子。

    “对不起,我不是责怪你,我知道你是为了朗坤的百姓才会想办法找五皇弟,我说错了话,请你别放在心上。”大皇子的脸上头一次出现一丝无措的神情,比往日硬朗沉默的他亲切了许多,宋知忆展颜笑了,大皇子见她没有介意,也报以一笑,想再说些什么,却又找不到话题,只好走了。

    任两仪见大皇子办完了事要离开,赶紧跟了上去,益清公主舒了一口气,走到宋知忆身边说:“真是倒霉,在哪儿都能遇见那个家伙。”

    宋知忆前世就知道任两仪钟情于益清公主,只不过益清公主嫁给了英俊潇洒的桂里国王子,公主出嫁的那一日,听说任两仪在马上不吃不喝的跟了几天,才被府里的人强拉回来,整个人都失魂落魄,好一阵子缓不过来。那时候大家都在背后偷偷的说,任世子固然风度翩翩,可比起王子,还是差了一些。毕竟公主配王子,才是真正的门当户对。

    想到这里,宋知忆不由得为任两仪的一片痴心感到可怜,公主显然在没有遇到真心喜欢的王子之前,就已经很不喜欢他了。

    天花的事情有了大皇子的参与,宋知忆放下心来,每日除了进宫,就在府里读书练字,日子似乎十分平静,可她心里一刻都没有放松对崔氏的警惕,她知道,崔氏现在之所以对她十分宽松,一副由着她的样子,是因为她在做准备,等榴月被她接回来,薛良书被她请到府里来,她的毒牙,就要露出来了。而宋知忆现在能做的,也只有静心等待,在没有拿到崔氏作恶的证据之前,父亲不可能相信她的话。

    兄长的婚事,也让她格外忧虑。崔氏与崔淑妃上次设计不成,必然还会有别的计划。儿女的婚事全由父母做主,即使崔氏顾及名声,不能正大光明的让大哥哥娶了惠茵县主,也必然不会让大哥哥娶到贤妻。这件事,她还要同大哥哥多商量商量才好。

    这一日,莫大家走之前,叫她们多留一会儿,再把新学的舞步练几次。益清公主从第一排退下来,站到宋知忆的旁边,一边指导她的舞步,一边聊着天。

    “婉莹上次在信中说,她快回来了,算算日子,就是这几天。”益清公主熟练的做了几个小跳。

    “我还没问过,婉莹的外祖父外祖母家在哪儿?”宋知忆也有些想念林婉莹了,虽然她们相识不久,但是一见如故,很谈得来。

    “扬州呀,听说那里风景如画,到处都是美酒佳肴,我真羡慕死她了。”

    “扬州?!”宋知忆听了,心里不由得有点担心,天花开始爆发的地方不是扬州就是苏州,前世京城那几位回乡访亲而染上天花的小姐夫人里面,不会就有婉莹吧?!

    不会的,不会的,宋知忆又想,大皇子已经派人去处理这件事了,婉莹若是这几日回来,天花应该还没开始在扬州传播,她肯定是多虑了。

第三十四章 误解

    一晃几日过去,林婉莹果然从外祖父家回来了。等了几日仍然不见她入宫,益清公主派人去问,才知道她身体不舒服,在家里休养着。

    “她大老远的从扬州回来,舟车劳顿,路上一定有些辛苦,歇几天就好了。”益清公主并未多想。

    “你可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不舒服?有没有请大夫看看?”宋知忆听了心里却有些紧张。

    “说是有些发热,吃不下东西,腰酸背痛的,没什么大事,就没叫大夫过去。她坐了那么久的船,又换成马车,换做我也会不舒服,你别担心。”益清公主见宋知忆的脸色有些不对,忙叫她不要惦记。“你没出过远门,不知道,我陪父皇出过一次远门,在马车上的第三天就已经吐的东倒西歪了,何况是从扬州回来。歇几天准没事了。”

    发热,没有胃口,身体酸痛,这些都是五皇子说过的天花前期症状,等到痘发出来,人恐怕就危险了。林婉莹恰恰在这个时间从扬州回来,还有了这些症状,究竟是巧合,还是她被染上了天花?前世并未听过她生病的事情,后来她轰轰烈烈的嫁给了。。。这是不是说,她肯定没有染上天花?可是自从宋知忆重生以来,许多事情都有了改变:二妹妹竟然与三皇子两情相悦;后母并没有办荷花宴;崔淑妃陷害大哥哥。。。万一林婉莹的事情也有了变化,她岂不是有性命之忧?如若不隔离,她还会将天花带给身边的人,前一世天花就是这样一发不可收拾。。。

    左思右想了一番,宋知忆决定冒险去林府探望林婉莹。五皇子近日想出了一种药方,虽然不能根治天花,但可利于调理患上天花的病人,防止天花感染,增加他们存活的机会。大概因为天花这件事是由她提出来的,大皇子叫人也跟她带了消息。她出了宫就坐马车到了林府。

    宋知忆谎称自己是益清公主派来探望林婉莹的,林府的下人立刻开门相迎,这还是她第一次到林府来,必然要先去给长辈请个安。下人领着她到了正厅,沏了茶便退下去了。

    过了好一阵子,两个妇人才走了进来。走在前面的面容秀气,打扮得小家碧玉,看着十分和气。后面跟着一位比宋知忆大不了多少的女子,容貌俗艳,眼神乱飞,打扮的十分花枝招展。没等前面的妇人开口,她先走上前一步,拉住宋知忆的手从上到下看了她一遍,说:“哎呦,这位就是宋大将军家的大小姐,益清公主亲自举荐到宫里学五艺的那一位啊!果真生的如此好看,谁见了能不喜欢!”

    她身后的那位夫人面红耳赤,轻轻的叫了一句:“杨姨娘,客人面前别没规矩。”

    杨姨娘回头看了她一眼,笑着说:“姐姐不该谢我吗?妹妹这是帮你好好地招待客人呢!”接着扭着水蛇腰退回到林夫人的身后。

    宋知忆尴尬的站在原地,林夫人连忙叫人续茶,还要她用些点心,宋知忆见她真的是位不善言辞的,跟她寒暄了几句,就起身去看林婉莹了。

    带路的丫鬟说大小姐不让她们随便打扰,也没进去通告一声,指指房门就走了。进门之前,宋知忆接过碧烟手里的面纱,对她说:“你别跟进来,在院子外面等我就好。不要跟院子里的丫鬟们说话。”转身带上面纱,推门进去了。

    屋里密不通风,一个丫鬟正坐在矮凳子上做针线活,林婉莹背朝着门躺在床上。丫鬟见有人进来,还带着面纱,惊呼一声:“你是什么人?”

    林婉莹原来并未睡着,听了声音也转过身子来。

    “婉莹,是我,知忆。我来看看你。”宋知忆边说便仔细端详林婉莹的脸。除了有些浮肿,似乎没什么大变化,也没出痘子。

    “你怎么来了!带着面纱做什么?”林婉莹又是高兴,又是觉得奇怪。她声音有些哑,精神也有些不济。

    宋知忆并未回答,看了看她的丫鬟,迟疑地说:“我有些话想问你。。。”

    “环儿是我的亲信,跟妹妹一样亲的人,你有什么话,都不用瞒着她。”林婉莹明白了她的意思,笑着说。

    宋知忆斟酌了一下,开口说:“我这些日子在宫里跟五皇子学了一些医术,正巧学到了天花。那日听益清说到你不舒服,书中记载的天花初期症状。。。同你现在的症状,实在是十分相近。益清说你一定是舟车劳顿引起来的,我其实也觉得你只是凑巧有这样的症状,只不过,万事还是小心些好是不是?你这几日一定要注意身上脸上是否多了一些红疹。。。”

    她还没说完,就看到林婉莹脸上的笑消失了,她颤颤巍巍的伸出手腕,哑声说:“你说的,不会是这些吧?我。。。我以为是从扬州回来的急,水土不服起了些热疹。。。”

    宋知忆倒退了一小步,才稳住心神问:“只有在手臂上,还是?”林婉莹侧过脸说:“还。。。还有这里。”

    “染上天花的病人先是会发热,身体酸痛,没有力气,接着便会生出痘,以脸和四肢为主。”宋知忆的耳边响起五皇子说的话。

    “你会不会发痒?”宋知忆小心翼翼问了出来。

    “会,而且还有几颗红疹形似水泡。。。”林婉莹看着宋知忆的表情,一字一顿的说:“我染上了天花。”

    “婉,婉莹,或许你的症状只是巧合,发热也会有人生红疹的不是吗?”宋知忆勉强打起精神安慰林婉莹。可她忘了林婉莹是博览群书的才女,天花的症状,她也读过一些,只是这些日子头晕脑胀的,根本没往那里想。

    “知忆,你快回去吧,你虽然戴着面纱,也不宜在我这里久留。我只求你一件事:请益清想个办法将我弄出府去。我后母是个不管事的,父亲不会管我的死活,几个姨娘恨我入骨,早就想偷我娘给我留下的嫁妆。他们若是知道我染上天花,怕是立刻就会将我烧死。我不怕死,可也不能让她们如愿。你告诉益清,就跟我父亲说,我的病需要静养,给我随便找个庄子就好,等我。。。等我没了,就把我和娘的嫁妆一同葬在我母亲身旁,绝不便宜她们!”林婉莹咬咬嘴唇,不让眼泪流下来。

    宋知忆听了她的话吓坏了:“呸,不许你胡说八道!五皇子最近刚想出治天花的方子,你怎么会没了。你撑一晚,我明日去宫里找益清商量法子把你搬出府!”

    “知忆,你不必安慰我,天花根本不可能治好,你也不许再来了,这样太冒险。”林婉莹凄凉的一笑,“自从娘走了,我就常常想要随她而去,这次回去,外祖父外祖母的身子也有些不好,这样也好,我不必再担心,只是他们要替我伤心了。”

    宋知忆听得泪如雨下,她十分后悔自己将事情告诉林婉莹,她应该先找益清公主商量才是。

    “对了,还有一件事,我那边那个绣着牡丹花的箱子里,有一封信,是我以前写的,这次回来没碰过,你能不能拿着,帮我给大皇子身边的贴身侍卫武铭?你告诉他,如果他忘了,就将信撕碎扔了,如果没忘,就写封回信叫益清派人送给我。”

    宋知忆连忙点头,从箱子里拿出信,藏在身上。

    林婉莹再三嘱咐她不许再来,她在府里等益清的人就好。宋知忆无奈点点头,言语无力的安慰了她一些话,离开了林府。

    几乎一夜未眠,她顾不上等宋清忆,天刚亮就赶着入宫了。益清还坐在梳妆台前打扮,听她讲完事情的经过,顿时站起来说:“快走,我们去找三皇兄,他的主意最多。”

    皇上每日早朝之后,都会单独留下大皇子和二皇子商议政事。今日破例也留了三皇子,因为外国使臣即将来访,三皇子与这位使臣有过交情。

    益清公主和宋知忆在集鹏殿心急如焚的等,好不容易看见几位皇子相伴走了进来,益清公主站起身,见到二皇子,连忙收住了脚步,挤出一丝笑容,装作无事发生。

    二皇子冲她点点头,便大步走了,他急着回房去处理事情。益清公主示意三皇子跟着她来,三皇子看了一眼大皇子,一起走了出去。

    走到僻静的地方,益清公主将事情快速的说了一遍,三皇子还没说话,大皇子先开口道:“先不要急着搬她出府,晚些时候三弟请孙太医乔装去林府看看,宋小姐带着他进去,就说是益清惦记林婉莹,叫宋小姐请位相熟的大夫去看看。不要说是孙太医,只说是外面的普通大夫,以免惹人怀疑。等孙太医确定是天花,再做打算。”

    众人连忙点头,大皇子想了片刻,又说:“我同你们一起去,孙太医若是确定了,我的人要进林府问林婉莹几个问题,她不可能是唯一一个染上天花的,她去过的地方,都要彻查。”

    “大皇兄,我跟你一起去。”三皇子对天花一事不太明了,有许多问题想问大皇子。

    大皇子摇头说:“人多容易引起二皇弟的注意,你同益清留在宫里等消息。”

    三皇子只好点头。宋知忆想起身上的信,对洛怀信说:“大皇子,能否借一步说话?”

    大皇子点头走开几步,宋知忆跟上来,看了看他身后不远处站着的武铭说:“其实,我是受托给武侍卫带一句话,能不能。。。”

    大皇子有些惊讶,但还是冲着武铭扬了扬头,武铭走过来,他便走开了。

    宋知忆拿出了信,将林婉莹要她转告的话如数说了,武铭面露疑惑,道谢之后伸手拿走了信。

    等待的时间显得格外悠长,宋知忆好不容易等到天色暗了下来,上了等在外面的马车,按照大皇子的计划,有意先去了街上的医馆,接上了乔装打扮在那里等候的孙太医,一同去往林府。

    照例还是先见过林夫人,林大学士已经回府,此刻在杨姨娘的屋里,不见客。到了林婉莹的院子,那日在屋子里见过的丫鬟早就焦急的等在门外。孙太医带上面罩,请宋知忆停步,随着那丫鬟进去了。

    仿佛过了许久,孙太医面带笑容地走出来,脸上的面罩也去掉了。

    “一场误会,一场误会。林大小姐是中途劳累,又为外祖父的身子心急上火,才发热生了疮。天花的症状恰好于此相似,只不过天花所生的痘与疮完全不同。”孙太医呵呵笑了几声。

    宋知忆心中又是惊喜又是惭愧,连忙进了屋。林婉莹已经坐了起来,见了她笑着说:“臭丫头,平白无故吓我一跳!”

    “婉莹,对不住,我实在是太蠢笨了,我。。。”宋知忆羞的恨不得往地下钻。

    “我逗你呢,我谢谢你还来不及。你明明以为我染上天花,还冒险来看我,有你这样的好姐妹,是我修来的福气。还有益清,你明日进宫要帮我多谢她,还有,还有,我让你给武铭的那封信,你不用给他了,还给我吧!”

    “啊?我,我已经给他了。”

    “你,我,哎呀!”林婉莹一下站了起来,原地走了几步,摆摆手说“不管了不管了,给就给了。”嘴上说得轻松,心里悔得要命。

    宋知忆简直想把自己痛骂一顿,这么一场大风波,全是因为她而起,她站在那儿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一个劲儿的给林婉莹道歉。

    好在林婉莹的性子一向洒脱,两人又聊了几句,宋知忆就红着脸离开了。

    走出林府,大皇子不知什么时候到了,宋知忆在心里说,好了,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有多蠢了,大皇子大概觉得她是个傻子吧。她硬着头皮走上前说了一句:“”对不住,我误会了,让大家虚惊一场。”

    大皇子转过身子,看见宋知忆站在林府门前的灯笼下,一脸无措又强忍着眼泪的样子,放柔声音对她说:“你是关心则乱,这件事即使是一般的大夫都可能弄错,你不必多想。”

    “扬州和苏州,还没什么迹象吗?”宋知忆轻声问。

    大皇子摇摇头。

    “大皇子派去的人,有很多吧?倘若。。。倘若我记错了时间和地点,又或者这件事根本就不会发生,会耽误你很多时间和人力的,是不是?狩猎场的事情,你也不会信我的话了,对不对?”宋知忆问出了心中的担心。她不怕大家笑话她,只怕自己对前世的记忆出现了错差,哪些事情会发生,哪些事情会改变,她完全不确定了。

    大皇子听她这样问,大大的杏眼里装的全都是担忧,轻轻的笑了。

    “我不会不信你,你不必把这些事看得太紧要,这些事发生不发生,都会有解决的办法。你知道的似乎很多,心里又似乎很乱,这样只会让你平添忧虑。林婉莹和益清都是你的朋友,我和老三是益清的亲人,没有人会因为你做的一件好事而怪你,不再相信你。”

    宋知忆抬头去望大皇子,他冲她和煦的笑着点点头,又说:“回去吧,我叫侍卫送送你。”她心里油然升起一股温暖,又立刻被沮丧的心情赶走了。大皇子似乎第一次说了这么多的话,他应该从未见过像她这样蠢笨冲动的女子吧。

    大皇子看着宋知忆上了马车,心里不由得想,他从未遇见过像她这样一个女子,既不聪明,又不够笃定;明明是个丝毫没有心计的人,偏偏想要管的都是天下的大事。看她今夜无助又懊恼的样子,哪里像是个身怀秘密能通古今的女子?大皇子抬头望了望月亮,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这个世上从来不缺聪明的女子,自己又何必觉得她笨拙可怜?她这样,其实很好。

第三十五章 巴彦

    “天花”风波之后,宋知忆连续几日见到益清公主和三皇子都会不自觉的涨红了脸。林婉莹的红疹很快就消下去了,她进宫第一日,就被益清公主逼着坦白。

    “死丫头,你和武侍卫什么时候认识的?你叫知忆给你传的那封信里面写了什么?”益清公主叉着腰故作严厉的“审问”林婉莹。林婉莹看了宋知忆一眼,宋知忆忙说:“益清看见我给武铭递信,来问我,我想着你既然信得过我,肯定也信得过益清,就。。。就照实说了。”

    “若不是知忆,你何时才打算告诉我?亏我把你当做知己,什么都说给你听,你却藏着这么大的心事。”益清公主使劲掐了林婉仪一下。

    “好益清,好公主,你别气我了,本就是没有结果的事,说出来了徒增烦恼。我叫知忆帮我传信,是因为那时以为自己就要死了,才。。。”林婉莹用手捂住了脸,说不出口。

    “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快说给我们听听,我和知忆也好给你出主意。”益清公主笑眯眯的坐下来,端起茶杯一副要听故事的样子。

    “说来话长,以后再慢慢讲给你们听。总之就是,武铭曾经救过我性命,后来我几次在宫外偶遇他,聊过心事。他和我都不知晓彼此姓甚名谁。我是后来进宫偶遇大皇子,一眼就认出了站在一旁的武铭,才知道他是宫中的侍卫。可他几次在宫中遇上我,都从未打过招呼,似乎并未认出我来。我那时年纪虽小,这几年样子变化也不至于大到叫人认不出来,所以,我才想问他一句,他究竟认出我了没有,是否知道。。。我对他一直念念不忘。”

    “这不是话本上常常讲到的英雄救美吗?你一向直爽胆大,为何不亲口问问他?倘若他真的把你忘了,你就干脆地放下好了。万一他记得你,也对你心怀爱慕,那不是天赐良缘吗?”益清公主激动的站起来,就要拉着林婉仪去找武铭。

    “我才不会去找他,信都已经给了他,他若是有心,自然会来找我。”林婉莹摇摇头。

    “他会不会觉得你们身份不等,怕你父亲不同意,反而伤害到你,所以才从未与你相认?”宋知忆回想起前世的事,忍不住出声提醒。

    林婉莹愣了愣,眉眼间都染上一丝温柔:“我没想过那么远,我只是暗自爱慕他。倘若他真的如此为我着想,我自有办法叫父亲同意。”

    “他身份确实有些低,若是哪家的公子,我还有可能请父皇给你们赐婚。”益清公主也认真的发起愁来。

    “你们两个想什么呢?人家连封信都没给我回,指不定早就把我忘了。”林婉莹站起来整整衣衫,心中忽然十分惆怅,不想再谈这件事,“我们到御花园走走吧。”

    三人刚走了一半,就遇上急急忙忙从对面走来的三皇子。

    “益清,益清,”三皇子走近,低声对公主说,“这次桂里国的王子巴彦要随着使臣前来拜见父皇。”

    “又来一个王子?巴彦这名字为何听着十分耳熟?可是,我们会不会太杞人忧天了?难道只要来访的王子,就想向父皇求娶朗坤公主不成?”益清公主一边问,一边回想自己可曾见过这位王子。

    三皇子点点头说“我与桂里国领头的那位使臣十分熟悉,他信中向我暗示,他们的国君似乎有这个意思。巴彦王子几年前成过亲,听说新娘子是他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可惜因为难产去了。桂里国国君近几年身体不适,他最偏爱巴彦王子,十分着急想要王子快快成婚,将来才好继承皇位。”

    “益清公主低头沉思,林婉莹神情紧张,为公主担心,只有宋知忆掩饰住心中的高兴,开口说:“倘若那巴彦王子英俊潇洒,为人正直,是个好的郎君人选呢?”

    “这。。。这我倒是没想过。他名声确实不错,据说能文能武,不像上次来的那个草包皇子。”三皇子耸耸肩,“他七,八岁的时候来过朗坤,只不过我那时恰巧不在宫中,没见过。”

    “是了!他是小彦子啊!”益清公主听了三皇子的话,立刻想起来了:“他来朗坤的那一次,我还同他一起玩过,我们两个爬到假山上不敢下来,还是大皇兄救我们下来的,后来被父皇知道狠狠骂了一顿。”

    回忆起幼年的趣事,益清公主的脸上露出天真的笑颜,宋知忆在一旁看着,心里不禁为她而高兴。看来前世的这件大好姻缘不会变,善良可爱的益清公主,就要与她心爱的人相见,继而定下婚事了。前世的他们十分相爱,公主随爱郎回到桂里国,在那里生活的十分幸福,是高门贵女们常常议论起来的佳话,连二妹妹宋知馨都十分羡慕的讲过许多次。

    桂里国。。。宋知忆心中有些难受和遗憾,那里虽然民风淳朴,风景优美,百姓富足,可是距离朗坤很远很远,她与公主,就要分别很久了,再相见不知道要到何时。

    三皇子听说益清公主认得巴彦王子,似乎对他印象也不错,便放心了不少:“等他来了,皇兄帮你试探打听,倘若他真是你的良缘。。。”

    “不可能,”益清公主飞快的打断了三皇子,“我同他只是幼年的时候见过,他可不是我的良缘,我也不会嫁给他。三皇兄不用打听了,他若是真的要求娶,我们要想好怎么拒亲才是。”

    宋知忆偷偷的笑,前世她们都听过益清公主与巴彦王子的一段佳话:说是公主与王子在马场赛马,斗嘴斗得差点打起来,后来不打不相识,竟然成了欢喜冤家。公主现在不知道,等见了王子,就不会想着怎么拒亲了。

    他们正在低声说着话,大皇子走了过来。林婉莹飞快的看了一眼他身后,武铭并不在。

    “我刚去过柔福宫,原来皇妹在这里。”大皇子说完,随意的看了一眼宋知忆,说:“巴彦王子的事,想必三皇弟已经同你说了?这次记着有什么事第一个告诉我,不要像上次那样冒险。”

    益清公主和三皇子忙点头说:“知道了,大皇兄。”

    大皇子拍拍三皇子的肩膀,转身离开了。走了几步,又回头对宋知忆说:“宋小姐。”

    宋知忆愣了一下,走了过去。

    “苏州来报,有一整个村的村民出现天花的症状,我的人已经将他们全部隔离了,如果没有意外,天花应该控制得住。”大皇子笑的格外温煦。

    “真的?”宋知忆惊喜的问。

    “是,”大皇子点头,“多亏你提前提醒我。那个村过几日就会举办一年一度的赶集大会,到时候别的村都会有大量的人来赶集,后果不堪设想。我无法透露这件事我是提前知道提前部署的,只好说是我的人凑巧发现了天花的蛛丝马迹。父皇现在将功劳记在了我的身上,实在对不住,我无法替你讨要封赏。从今日开始,任何有关你的事,我都会出手帮忙,你同你的兄长,日后若是有什么要求,也都可以来找我。”

    原来前世天花就是这样被传播的,宋知忆放下心中大石,对大皇子说:“我没做什么,只是将我知道的告诉了大皇子,天花能被控制住,全都是大皇子与将士们的功劳,请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相反,我还要谢谢你能相信我,无凭无据,换了别人,即使不训斥我妖言惑众,也不会理会我的话。”

    “宋小姐不要妄自菲薄,这件事你是最大的功臣。还有,你有一份赤子之心,这很难得。”大皇子低头看着宋知忆的眼睛,认认真真的对她说,他双眼里面的光芒,让宋知忆忽然间无所招架。她低了头,小声的说了一句:“多谢大皇子。”

    “还有,”大皇子从怀中拿出一封信,“武侍卫请你把这封信还给林婉莹。他说他并未打开看过,现在林小姐已经身体无恙,也许不需要送出这封信了。”

    宋知忆连忙结果信,不甘心的问了一句:“武侍卫不记得婉莹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大皇子说完便走了。

    益清公主和林婉莹还在原地等着她,三皇子已经走了。宋知忆将手上的信递给林婉莹,将大皇子的原话转告给她,林婉莹神情复杂地接过来,紧紧握着信,没说什么。益清公主见状,拉起她的手说:“他若是无意,我们也不稀罕他。”

    “又或者,他是真的觉得自己配不上你,不如装作不明白你的意思。我总觉得,你们两个日后会有转机。”宋知忆不是安慰林婉莹,前一世,她虽然不清楚林婉莹和武铭之间发生了什么,却知道他们最终是会在一起的。希望这一世,这件事也不要改变。

    大皇子走了不远,武铭就跟了上来。他停下脚步转身问对武铭说:“信已经替你还了,不后悔吗?”

    武铭面无表情地摇摇头。

    大皇子又说:“你怕日后护不住她?”

    武铭又点点头。

    大皇子了然于心,还是忍不住劝道:“等事情尘埃落定了,我自然可以为你们赐婚,只是林小姐出身名门,才华出众,我怕你等得太久,又不让她知晓,她会另选他人。”

    “那就是我们有缘无份了。”武铭看着前方说了这一句。

    “你们一家,为父皇与我付出的实在太多。你与她本身门当户对,甚至是低娶高嫁,倘若真的因为我耽误了你的婚事,我会内疚一辈子。”大皇子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爷不要这么想,臣为君死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武铭说完,及时低下了头,遮掩住了脸上复杂的表情。

第三十六章 马场

    桂里国的王子携使臣来访,在朗坤是一件大事。两国一向相交甚密,朗坤为桂里国国君送去了许多治国安邦的人才,而桂里国虽然不及朗坤一般国土广阔,但盛产铁矿,为朗坤进贡的铁器,兵器,都质量上乘,十分精良。这一次,传言中英俊无比,举世无双的王子巴彦要来访,不仅仅是百姓们,连宫中之人都想一览王子的风采。

    帝后,钟贵妃,崔淑妃等,携众皇子,益清公主设家宴迎接巴彦王子和使臣。皇上几年前见过巴彦王子,却没想到他现在已经长得如此高大魁梧。崔淑妃暗暗端详着他,面容硬朗不凡,举止潇洒谈吐有度,心里暗暗可惜自己的安礼公主年纪太小,不然想尽办法也要将安礼许配给他。这么想着,她偏头去看益清公主,心里想,这次倘若两国有意联姻,就要便宜这个死丫头了。

    巴彦王子讲话生动幽默,宴席上笑声不断,酒过三巡,皇上有些累了,便笑着说:“今日就到这里,明日朕请朗坤的青年才俊们作陪,与你饮酒赏花,做些年轻人喜欢做的事。”巴彦王子连忙起身答谢,恭送帝后退席之后,才走到大皇子身边,高兴地说:“大皇子!你还记得我吗?”

    大皇子向他微微一笑道:“自是记得的。”

    “自从上一次随父皇来朗坤,我就在他耳边念叨了几年,一直想要再来一次。明日大皇子可会再带我去赛马射箭?”巴彦王子人高马大,比大皇子还要高出一些,可在大皇子面前,却露出孩童一般的笑容来。

    大皇子指指站在他身后的三皇子,说:“父皇交代了一些任务要我去做,恐怕无法奉陪巴彦王子。不过,这些事情,我这位三弟最在行,必定会让你尽兴而归。”

    三皇子十分骄傲的拍拍胸脯说:“包在我身上,王子这几日的行程,我都安排好了,父皇还特批你出宫到处逛逛,看看朗坤的风土人情。”

    巴彦王子高兴得很,与三皇子兴致勃勃的聊起来。二皇子朝他们看了看,不屑的走了。桂里国人少力微,父皇偏偏与他们的国主私交甚好,每次有人来访,都当作贵宾一样招待。还是母后看得长远,早早就帮他将骁勇善战的武良国大皇子笼络到了他这边。

    “益清公主,”巴彦王子余光看到益清的身影,连忙喊住她。

    益清公主听到王子认出了她,回过头,客气的行了礼。

    “公主,我是小彦子啊,你那时候年纪小,恐怕不记得了吧?我们一同上过树,还爬过御花园的假山呢!”巴彦王子笑眯眯的看着公主,只觉得十分亲切。

    益清公主本来心情有些紧绷,见他似乎还算随和直爽,稍稍放下心来,也报以一笑:“我记得你,巴彦王子。”

    “我记得你那时是个活泼捣蛋的丫头,现在不会变乖巧了吧?你还骑马吗?会射箭吗?”巴彦王子见到益清公主亭亭玉立的样子,以为她长大以后变了性子。

    “我自然会射箭。论赛马的话,你几年前骑小马驹的比赛就比不过我,现在恐怕差的更远。”益清公主骄傲的说。

    巴彦听了,哈哈大笑道:“看来益清公主是真的没怎么变。那我们明日马场见,你我好好比试一番。”

    “好吧。”益清公主原本也没打算把自己藏起来。三皇兄和她还想利用明日的安排探探巴彦王子的口风,倘若他真的有迎娶自己的心,他们就先礼后兵,实在万不得已,再求救大皇兄。

    次日一早,三皇子就浩浩荡荡的领着巴彦王子和朗坤的青年才俊们到了马场。一匹匹骏马在马场待命,观景台上已经摆好了桌椅,茶水和精美的糕点。巴彦王子正要去挑马,被三皇子拦住说:“王子稍等片刻,公主她们还没到。若是没有人在旁边喝彩,这赛马就没那么有趣了。而且今日赛马的规矩也与一般的不同,等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等了不到半柱香,就见到益清公主翩翩而来,身边除了安礼公主,邀月郡主,几位县主之外,还有林婉莹,宋知忆等几位闺秀。大家互相行了礼,巴彦王子,三皇子,四皇子还有几位才俊便到马场选马了。

    宋清忆和几位不善马术的公子也坐了下来,益清公主回头去看宋清忆,见他全神贯注的看着马场,心里默默地想,他究竟知不知道,巴彦王子有可能求娶自己?他的心里是不是只当自己是朗坤公主,妹妹宋知忆最好的闺中蜜友?

    马场上的几位男儿争相在马上一展风采,四皇子的马术极其出色,可巴彦王子竟然更胜一筹。邀月郡主边看边说:“我我们朗坤恐怕只有大皇子能赢得过巴彦王子。”其他几位闺秀纷纷赞同。

    过了一阵,三皇子派人上来传话:“下一场赛马的规矩,是男女两人同骑一匹马,从起始点到终点共设有十朵玫瑰花,男子负责骑马,女子负责摘花,哪组采摘到十朵玫瑰花,第一个到达终点,哪组就赢了。三皇子请各位拿出朗坤女儿的英姿,擅长马术的,就随小的来。”

    益清公主起头站起身,安礼公主自然不落其后,立即跟了上来。邀月郡主同其他几位马术好的闺秀也跟着去了马场。林婉莹拉了拉宋知忆的手,低声说:“我们两个趁早不用去丢人现眼了。”宋知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益清公主到了马场的起始点,很自然的站到了三皇子的身边,谁知道巴彦王子伸手来邀请她说:“昨日是逗你的,我和你就不要比了,我们一个组,来打赢你那位四皇兄可好!”

    益清公主看了三皇子一眼,同意了。她不愿躲在皇兄的背后,倘若巴彦王子诚心邀请是真的对她有意,她就直接在今日断了他的心思。

    邀月郡主与三皇子一组,三皇子虽然一向看不惯邀月蛮横的样子,但是对她的马术倒是十分欣赏。两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便一同上马准备比赛。

    哨声一响,十几匹骏马同时冲了出去。看台上加油声越喊越大,跑在第一位的四皇子似乎十分有把握会赢,与他同组的闺秀也相当厉害,在马背上下腰采到了赛道上的第一支玫瑰花。

    宋清忆安静的坐在看台,眼神不由自主的全都放在了益清公主的身上。她与巴彦王子配合默契,一个雄姿英发,一个身姿优美。宋清忆默默地想,不怪父亲看不起他,连益清公主身为女子,都是这样的英姿飒爽,更不用说巴彦王子的潇洒了,他马术不精,功夫不通,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只能坐在看台上与秀气的女子们一起看赛马,父亲又怎么可能对他不失望呢。

    赛马很快就决出了胜负,四皇子一组虽然是第一个到达终点的,可他们只采到了九朵玫瑰;而第二个到达终点的巴彦王子和益清公主,却将十朵玫瑰都采到了,因此上,巴彦王子这一组,才是真正的赢家。

    四皇子的面色不是很好看,他一向争强好胜,只有在二皇子在场的时候才会收敛,而巴彦王子高兴的一把抓住益清公主的手,向看台挥舞。益清公主连忙将手抽了出来。大家慢慢走回看台去喝茶休息,巴彦王子刻意放慢脚步等着益清公主。

    “益清公主,我有事想要与你商量,倘若我坦白相告,你同意或不同意都好,可否答应我不要告诉你的父皇?”

    “好,我发誓不会告诉父皇。”

    “公主可有心仪之人?”

    “你想要向父皇求娶我,是吗?”

    “是,只不过,我想先听公主的意思。公主可有心仪之人?公主对我可有情意?”

    “没有,我虽没有心仪之人,却也不能嫁给王子。你我刚刚相识。。。”

    “那就好办了。恕我直言,公主的婚事,恐怕不能自己做主吧?公主既然没有心仪之人,与其将来被联姻到偏远的国家,不如嫁与我,我保证公主就是桂里国未来的皇后,除了公主,我绝不会再纳妃,公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要什么就要什么。我唯一不能给的。。。就是真正的感情。我几年前娶过妻子,公主可知道?”

    益清公主耐下心来听了巴彦王子的这段话,心里实在是十分的震撼,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与捺颜,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大家都说我们连名字都如此相似,是注定要结为夫妻的,我们也一直这样期盼着。她是这世上最美好的女子,而我,曾经是这世上最幸福的新郎。我们成亲第一年,她就有了身孕,可惜。。。胎儿太大,她拼尽全力也没能生下我们的孩儿,还因此。。。从那之后,我就知道,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喜欢上别的女子。”巴彦王子双眼溢满泪水,他甩甩头,继续说:“可父皇希望我今后能顺利即位,我的几个哥哥弟弟都不服气,他们唯一能阻止父皇的理由,就是我尚未娶妻生子,恐怕江山后继无人。我本对江山无意,只想浪迹天涯,可父皇母后对我视若珍宝,我不能为了自己,让他们伤心。所以我想求娶一位豪爽的女子,能明白我的处境,也不会因此而受到伤害。我见公主性情直爽,为人洒脱,若是愿意一辈子潇洒度日,并不介意的话。。。”

    益清公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温柔的说:“多谢王子实言相告,那我也不再瞒着王子了。倘若是一年前,我或许会接受王子的求娶,身为皇家公主,本就身不由己,我虽然有两位皇兄护着,关键时刻,他们也不能违背父皇的意愿。所以,巴彦王子的提议,其实很好。但是。。。我现在已经有了心上人,虽然他可能并不喜欢我,也不知道我的心思,可我却不能将他忘怀,不能远离他嫁到别国。求王子体谅我的爱人之心,不要向父皇求娶我。”

    巴彦王子听了,点点头说:“我明白了,我都懂。公主放心,我之前问你可有心仪之人,就是不想拆散别人的姻缘。天下有情人,能终成眷属的实在是很少。公主的爱人既然就在朗坤,为何不勇敢一点,让她知道你的心意?”

    益清公主感激的向巴彦王子行了礼,说:“他与我其实接触不多,我怕自己这样唐突,他会看不起我。”

    “那人今日可在马场?”巴彦王子问。

    “他。。。在的。”益清公主飞快地朝看台望了一眼,

    “那就好说!他是谁?我来帮公主试试他的真心!”巴彦王子笑着说完,便大步向看台走去了。

第三十七章 心意

    众人在马场的看台休息了一阵子,就去换了衣衫,移步赤燕殿观赏歌舞,享用美食美酒。众女眷本以为酒席上照例会有飞花令的环节,想要在巴彦王子面前好好展示,尤其是方才在马场没有机会上场的贵女。哪知道巴彦王子与三皇子兴趣相投,酒席间一直都在讨论‘哪种兵器用起来顺手’等话题。

    安礼公主不满益清公主出尽风头,又觉得巴彦王子的长相性情都不是自己所中意的,坐了一阵子就退场了。邀月郡主以为大皇子会来参加宴席,心不在焉的等了一阵子,不见大皇子人影,便也无聊的起身告辞了。其他贵女们见状也纷纷告退。三皇子见状,干脆叫停歌舞,对巴彦王子说:“王子何不早些回去休息,明日一早,我就带你出宫去好好游览一番!”

    巴彦王子笑着问道:“明日可否请三皇子的伴读宋公子一同前行?我听说宋公子乃朗坤难得一见的大才子,今日贪杯,未曾请教一番学问。”

    三皇子自然点头同意,巴彦王子又说:“我今日在马场与益清公主交谈一番,甚是投缘,她与我二皇妹的性情十分相近,我已将她当作妹妹看待,明日不妨也请她一起出宫游览?”

    “当作妹妹看待?”三皇子愣了一下,意会了巴彦王子的意思,立刻高兴的说:“那自然好,我这个皇妹最是调皮,即使我们不带她出宫,她也会想办法偷偷跑出去。”

    益清公主见巴彦王子与三皇兄看着她笑,不知道他们在讲什么,难道是说她有心仪之人的事?还好她没告诉王子那人就是宋清忆,王子虽然说要帮她,却也没问她自己心上人的名字,他大概也只是说笑而已,公主放下心来,她可不想要别人帮她,若是被宋清忆误会自己仗势欺人逼着他求娶自己,就麻烦了。毕竟自古以来,公主骄横任性逼着自己看上的男子做驸马这样的事,实在太多了。

    “益清,听说王子和使臣们走了之后,宫里上下就要为皇后的生辰做准备了,五艺课也要停些日子。我想借这些日子为太妃抄经,就不进宫陪你玩了。”林婉莹走过来对益清公主说。

    益清公主瞪了她一眼,对宋知忆说:“看看,她就是这个样子,好不容易不用学五艺,我还想叫你们两个在宫里陪我住几日,一起赏花饮茶呢!”

    宋知忆刚要说话,益清公主就说:“好知忆,你可不许跟她学。”

    “皇妹,”三皇子与巴彦王子一同走过来,“听王子说,你们今日差点就认了兄妹?”

    林婉莹和宋知忆听了这话,都立刻看向益清公主。公主笑着点头。三皇子冲她挤挤眼,又说:“那好,你这位新认的兄长特意请你明日同我们一起出宫游玩,你想带着她们两位也行,就是不要让安礼知道,若是她也吵着要去,我们可就玩不尽兴了!”

    “那就多谢两位兄长了!”益清公主高兴的行了礼,又补了一句:“今儿个我还想呢,明日你们若是不带着我,我就自己想办法偷跑出去。”

    “你听,我说什么来着!”三皇子无奈的指着益清公主说,巴彦王子哈哈大笑,众人又聊了几句,便散了。

    第二日,三皇子给皇上请安之后,就带着巴彦王子,益清公主一同出宫,宋清忆已经带着宋知忆在约好的店铺等着了。一行人走走逛逛,直到中午,进了三皇子提前定好的酒楼。

    巴彦王子拿出新买的砚石,以此为借口向宋清忆讨教起学问来,宋清忆一开始还正襟危坐,认真作答,后来被巴彦王子的热情和亲切感染到,也开始真情实意的说起自己的看法。

    “宋公子真是名不虚传的朗坤第一才子!”巴彦王子说完,扫了一眼益清公主,“才华横溢,相貌堂堂,想必朗坤的夫人们都将宋公子看作佳婿的人选,不知宋公子是否已经定亲,可有心仪之人?”

    益清公主听了巴彦王子的话,心重重的跳了一下,奇怪,她心里想,巴彦王子是有意替她问的,还是只是凑巧?他怎么会猜出她说的那个人就是宋清忆?

    宋清忆听了显然也有些意外,不好意思的回答说:“巴彦王子谬赞了,朗坤的青年才俊数不胜数,我算不得什么。”

    “宋公子这么说,就是没有定亲了。连心仪之人都没有?不知宋公子钟意什么样的女子?”巴彦王子单刀直入的问道。

    三皇子在一旁听了倒也不觉得奇怪,他广结良友,巴彦王子这样讲话直接的人,他并不觉得奇怪。可宋清忆却不曾被并不相熟的人这样问过,他脸微红,含糊的说了一句:“这个问题我从不曾想过。”

    巴彦王子心领神会,不再继续追问,而是转头同三皇子谈论起别的话题。

    宋知忆微微叹了一口气,小声对益清公主说:“我倒是盼着大哥哥能早日遇上心爱之人,他的婚事一日不定下来,我就一日不心安。”

    益清公主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只好说了一句:“他总能遇上的。”

    三皇子谈到两国风情的不同,巴彦王子说:“朗坤的民风已经十分开放,不过桂里国的女子比朗坤还要大胆一些。若是心中有了喜欢的人,女子便会主动表达心意。不知宋公子觉得这样的女子,是勇敢,还是轻浮?”

    宋清忆听到自己又被巴彦王子点出来问问题,只好认真回答:“这世上的女子着实不易,世俗之见对她们伤害颇深。既然男子向心仪的女子告白是件平常事,为何女子不可?我敬佩女子能有勇气向心仪之人主动告白,只要方式得当,不让对方难堪,这样的勇气,就值得尊重。”

    益清公主听了,眼睛一亮,望着宋清忆,不由自主露出笑容。巴彦王子看见了,心里也十分高兴,能叫有情人终成眷属,对他伤痕累累的心,也是一种安慰。

    三皇子附和道:“书呆子说得不错!依我看来,女子的美好之处,就在于真实。想笑就笑,想哭就哭。我最厌恶扭扭捏捏装模作样的女子,偏偏朗坤这样的高门贵女数不胜数。若是都像我益清皇妹这样,就可爱了许多。宋知忆也算不错,很有些胆量。”

    “多谢皇兄夸奖,不过知忆可不是也算不错,而是非常不错!”益清公主推了三皇子一把,眼睛却朝着宋清忆看过去。

    宋清忆正含笑望着自己的妹妹,眼神温柔,脸上满是骄傲。益清公主只觉得自己的心停跳了一刻,只愿有一日,他也能温柔的望着自己。

    巴彦王子点到为止,不再多说,举起筷子细细品尝起面前的佳肴。

    一行人尽兴而归,宋家兄妹先行回府了,回宫的路上,公主一个人坐在轿子中胡思乱想。巴彦王子忽然掀起帘子,低声对她说:“今日公主可还满意?”

    益清公主也压低声音问:“你这么。。。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他?”

    巴彦王子自信的笑了一声,说“昨日在马场的,除了两位皇子之外,还有六位青年才俊。我与他们略微交谈了一番,得知其中三位已经定了亲,还有两位全程都在与对面的两位贵女眉来眼去,还有一位全程目不斜视,只是在你赢了赛马,举起手中玫瑰的时候,由衷的笑了,他自然就是你心中那位宋清忆了。”

    益清公主脸上一副佩服的神情,巴彦王子得意的说:“我是过来人,今日酒席上看得出你对他情根深种,可惜他似乎毫不知情。好在听起来他专注学问,并未遇上心仪之人,公主不妨找个适当时机叫他知晓你的心意,他或许只是需要一个关注你的理由。”

    “谢谢你,巴彦王子,”益清公主心中感动,忍不住劝说道“你的心爱之人。。。”

    “公主不必多说,我心领了。”巴彦王子打断了她,微笑着冲她点点头,放下帘子骑马赶上了前面的三皇子。

    益清公主心中泛起涟漪,她下定决心对自己说:“王子说的对,我要找个时机,叫他知道我的心意。”

第三十八章 贺寿

    巴彦王子和使臣带着皇上赏赐的满满一百车礼品踏上了回桂里国的路程,三皇子和益清公主亲自将他们送到了郊外。因为天花被大皇子派人及时控制住了,这一次皇后的生辰并未像宋知忆前世那样低调的办,而是要连着中秋佳节一起大庆一番。一时间宫里宫外都喜气洋洋,等着进宫为皇后贺寿,观赏花灯。收到帖子的小姐们更是各个兴奋不已,听说今年宫里要大庆,花灯,小吃,样样不少,还有诗词游戏,歌舞表演,热闹非凡。

    崔氏精心为宋知馨准备了一身新装:上好丝绸制成的白色暗纹刺绣妆花裙,点缀着点点红梅,外面套着一件轻纱,显得喜庆却不俗气。一头秀发梳成飞天髻,插着一对红珊瑚番莲花钗,衬得宋知馨格外可爱娇憨。

    自从宋知忆上次在众人面前弄了那么一出,崔氏便知道有些好事的夫人必然会仔细去看宋知忆的打扮,自己不能像以前一样把宋知忆打扮得灰头土脸或老气横秋,只是宋知忆容貌俏丽出挑,稍稍打扮就会超过了宋知馨。崔氏想了半天,为宋知忆选了莲青色堆花襦裙,发式选了普普通通的單螺,又狠了狠心加了一支做工精致的珍珠碧玉步摇,配镶金边的珍珠耳坠,首饰贵重,显得自己舍得为继女打扮,谁也说不出什么闲话来了。

    崔氏的心中一味惦记着让宋知馨入了皇后的眼,她知道长辈多喜欢小辈做喜庆的打扮,所以一味要将宋知忆打扮的素气平淡。可宋知忆五官深邃外貌出众,如此装扮,反而十分有清丽佳人的风姿。

    贺寿那日,母女三人乘坐马车前往宫中,车内的气氛很尴尬,宋知馨依偎在崔氏身边,客气而疏离的跟坐在对面的宋知忆聊了几句,便不再说话了。崔氏安静的闭目养神,宋知忆也只好把头一低,装作小憩。

    很快到了宫门,宫宴安排在皇后的丰仪宫,崔氏和几个刚到的夫人携手在前面走,宋知馨和宋知忆默默无语跟在后面。“二妹妹今日真好看”宋知忆打破了沉默,“大姐姐也好看,”宋知馨忙回答,她也有些想念以前依赖着大姐姐,被她照顾的日子。姐妹两个人相视一笑,却不知道找什么话题继续说下去。

    “大姐姐看,好多的花灯啊!”宋知馨指着远处,两仪宫前的大片空地上挂着各式各样的花灯,领头是两个巨大的红色灯笼,分别写着“风调雨顺”和“国泰民安”,除了每年可以看到的宫灯,还有民间才有的兔子灯,谷壳灯,鱼鳞灯。。。各色各样,眼花缭乱。

    慢慢走近了,才看清宫宴的布置:帝后,妃子和公主皇子们的座席设在丰仪宫的正前方,一共三排。帝后自然还未驾到,到了的妃子们里面,崔淑妃的位子最高最受宠,妃子们都围着她讨好的说笑着;帝后的座席下面,左右两排座席相对摆开,桌子上摆好了新鲜瓜果,月饼点心。与往年不同的是,帝后的座位正对面,摆着香气扑鼻的数十个小吃摊,糖人,桂花鸭,冰糖山楂,提浆月饼,炸云片糕。。。仿佛将民间的小吃街原原本本搬进了宫。每个摊位上都站着几位民间女儿样打扮的宫女。宋知馨尽量压低兴奋的声音,对宋知忆说“太有趣了,太有趣了”!

    不一会儿,帝后与太妃都到了,在一旁候着的宫中艺人们走到了座席中间的空地,开始各种精彩的表演,有的顶碗,有的变戏法,一时间热闹起来。皇上侧身去问皇太妃“太妃,可要尝尝那宫外的吃食?”只见白发苍苍,身材微胖的太妃竟然已经打起了瞌睡,被皇上一问,才醒了。皇上和皇后都不禁笑了起来,太妃也跟着乐呵呵的说“老啦,天一擦黑,就打瞌睡,天还没亮,人就精神了。”

    皇上同太妃聊了几句,转身看着坐在座席上的益清公主,说“平日里偷着摸着要往宫外跑,今儿个怎么老老实实坐在这里?”益清公主上前抱住皇上的胳膊,撒娇着说“父皇和母后还没起身,哪个敢先去逛。”

    “哦?竟是朕的错咯?”皇上呵呵笑了,牵起皇后的手,随意逛了一圈,皇上回到座席,开口说:“朕见宫女太监们都十分拘谨,既然扮作民间商贩,就该大声吆喝,用力表演,才叫热闹。你等众人也都跟在朕后面,逛的并不尽兴,朕也累了,你们继续,宵禁之前回去即可。

    皇后连忙起身道“臣妾陪皇上。”皇上点点头,眼神飘到了钟贵妃那里,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

    “知忆,”宋知忆和宋知馨,还有几个相熟的小姐正在闲逛着,听见益清公主的声音,连忙回头。只见公主站在和三皇子的身边冲她招手,哥哥宋清忆也跟他们在一起。

    “见过公主,见过三皇子。”宋知馨行了礼,公主客气的笑着说“知馨妹妹,能把你的大姐姐借给我一阵子吗?”

    宋知馨赶紧点头。宋知忆捏了捏宋知馨的手,悄声说“大姐姐一会儿来找你,我们去吃糖葫芦去。”宋知馨僵硬的笑了笑,看着益清公主亲昵的牵起了宋知忆的手,慢慢走远了。

    “益清公主好像跟知忆好的很”,一个小姐羡慕的说,惹得宋知馨更加不快和嫉妒,她随口找了个理由,回到座席,没精打采的坐着,心中对宋知忆的不满又回来了。

    “馨妹,”一个玉石之声般好听的声音在叫她,宋知馨抬起头,正撞上二皇子深情款款望着她的眼睛。她的脸迅速的红了,站起来低着头行了礼。

    “你可愿陪我走一走?”二皇子俯身在宋知馨耳边说,宋知馨羞答答的点点头,跟着二皇子走到一处稍作偏僻的地方。

    “多日不见馨妹,我心中惦记的很,不知馨妹可有想过我?”

    宋知馨低声挤出一个词“想的。”便不知再说些什么好。二皇子微微靠近了她一些,又说“母后的生辰,馨妹可有按照我说的,准备好了?”

    “二皇子放心,知馨都准备好了。”宋知馨的声音像蚊子一样小。

    “馨妹为何如此客气,都说过了,不在人前的时候,你叫我怀恒就是。”二皇子佯装生气的说,宋知馨忙轻声叫了一声“怀恒。”

    二皇子满意的笑了,“今日人多,你我不宜单独相处,不过馨妹日后也是要做我的太子妃的,有什么话,成亲了再慢慢说。”他说完,伸手拉了一下宋知馨的手,就立刻松开了。

    宋知馨又害羞,又欢喜,匆匆行了礼便走开了。二皇子在原地看着她走远,收起了深情款款的眼神。

第三十九章 醉酒

    “出宫?!”宋知忆惊讶的问,她以为公主叫她是要说说悄悄话,没想到益清公主附在她耳边说“父皇和母后都歇息去了,与其在这儿和她们虚情假意的说着话,我们不如偷偷出宫逛庙会去。”

    “嘘。。。”益清公主轻轻按住宋知忆的嘴唇,笑着说,“现在时间刚好,外面热闹着呢,我们看看就回来。有三皇兄和你大哥在,你放心。”

    宋知忆看向宋清忆,见他微微笑着点了点头,一时也欢喜起来。

    “我还是该去跟我后母说一声。”宋知忆还是不太放心。

    “不行,我们可是偷着出宫,你别引起别人的注意,叫你家丫鬟在这儿等着,你后母要回府了再告诉她,说我拉着你在公主殿里说话,还没回来呢。对了,我们去把大皇兄也叫来,他难得有空闲可以歇歇。”

    “我去叫大皇兄,”三皇子快步走了过去,只说了几句话,就见大皇子看了过来。对上大皇子的眼神,宋知忆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不一会儿,他们就一起走了过来,紧跟着大皇子的还有跟他形影不离的武铭。

    “跟着我,先到花房换衣裳,再从西门那边出宫。”三皇子对众人说,转身带路。益清公主冲宋知忆挤了挤眼睛说“花房是我和三皇兄的秘密,我们在那里藏了好几件民间的衣服配饰。”

    大家动作利落的换好衣服,准备溜出宫去。西门的三个守卫都很老实,每一次三皇子要偷出宫,他们都会无奈的放行,不敢多阻拦。其实三皇子完全不知道,他和公主之所以能这么轻松的出宫,全是因为皇上早已暗地里下过命令,让守卫宫门的士兵们对他和益清公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三皇子和益清公主的母妃都去的早,没娘的孩子在这宫里长大,会多么辛苦,皇上比谁都清楚。他当年便是因为没有母妃的呵护,在皇子中间备受欺负。所以皇上对这两个孩子格外怜惜,也格外宠溺。自从益清公主偷出宫差点出了事,皇上便叮嘱守卫们,暗地里派人跟着保护。

    走了一段路,大皇子就停下了脚步,看了一眼武铭。武铭冲着后面说“辛苦大家了,有我保护少爷小姐们,大少爷请你们回去吧。”三皇子听了这句话,惊讶的看看空无一人的后面,又看向大皇子,继而便明白了,益清公主和宋知忆也看了过来。“大皇。。。大哥,是父亲他?”益清公主开口问,大皇子点了点头,伸手拦住了一辆马车。

    “父亲其实对我们很好。”益清公主喃喃的边说边上了马车。

    “身为人父,这些是他应当做的。”大皇子的声音冷冰冰,大家都沉默了,三皇子他们都能理解大皇子对皇上的怨气,毕竟当年皇后是如何在钟贵妃已经嫁给皇上的情况下,横刀夺爱成为正妻的事,连他们这些小辈都知道的很清楚。

    “少爷小姐,小的只能把车停在这儿了,那边就是庙会,马车过不去。”赶车的喊道。

    “到了!”益清公主开心的轻声叫出来,一半是兴奋,一半是为了缓和气氛。下了车,只见无数盏花灯挂在街上,小商贩们热情的叫卖着,空气中充溢着香甜的味道,男女老少们手拿着花灯,小食,边走边逛,笑意盈盈。

    “这才是真正的中秋节。”益清公主羡慕地说,“你看,他们每个人都笑的那么开心,哪像我们宫里面,人人挂着幅假面具。”

    “一个丫头,哪儿那么多感慨。”三皇子拍了拍益清公主的头,“今天咱们就逛个够,想吃什么,三哥给你买。”

    益清公主笑了起来,回头调皮的问宋知忆,“知忆,你想吃什么?三哥的银子可多的很。”

    “知忆,知忆?”益清公主唤了好几声,宋知忆才回过神来。她看着益清公主,傻乎乎的说了一句,“花灯真好看啊。”

    前世,宋知忆从未有机会逛过庙会,成亲前崔氏说大家小姐不应当去凑这样的热闹,不让她去,大哥几次要带她去赏月,都因为崔氏“巧合”的找她有事,而没有去;成亲后,薛良书每个中秋都要带上榴月一起看灯,她不屑于看着榴月在自己面前跟薛良书撒娇演戏,干脆让他们结伴出去,自己留在家里算账,做事。

    宋清忆见到妹妹难得天真的样子,心里一酸,对着宋知忆说“喜欢我们就多买几盏回家去。”

    “老板,每个样式都要一盏。。。”,另外一个声音响起来。大家都不禁回头去看,说话的是大皇子,他不自然的咳了一下,看着益清公主说“我是说,益清。。。”

    益清公主笑着说“大哥也想请客?我今儿可省了银子了。”

    众人都笑起来,益清公主和宋知忆走在前面,三个少爷走在后面,一个个摊位的逛起来。益清公主停在卖首饰的小摊位前面,一对青年男女也走了过来,年轻女子仔细的挑选着发钗,她身边的男子偏头望着那女子,耐心等着她,时不时温柔的与她低语。他们两人打扮寻常,相貌普通,通身上下却好似被幸福的光晕包围着。益清公主羡慕的看了一阵子,低声问“知忆,你心中可有喜欢的人?”宋知忆惊讶的抬眼看公主,使劲摇了摇头“没有。公主呢?”益清公主咬了咬嘴唇,轻声在她耳边说“有,以后才能告诉你。”

    逛得累了,三皇子带众人去了他熟识的酒楼。待众人坐定,酒楼的老板弓着身子进来,双手端着一壶酒,对三皇子点头哈腰的说“三爷,这是咱酒楼酿的桑落酒,今儿个开的封。”三皇子点头表示赞许,老板放下酒,退了出去。

    桑落酒是用桑落泉水酿成的上等好酒,三皇子高兴的给每人都斟上,举起杯子道“虽道月圆人不圆,可喜知己近在前。来,喝酒!”宋清忆忍住笑没有做出任何表情,大皇子倒是先笑了:“三弟,好好说话便可,作诗就不要强求了。”三皇子憨笑着说“大哥今日就不要笑话我的学问了,平日里还不够被书呆子烦的。”宋清忆也笑着说“三皇。。三少爷,我可是一句话都没说。”

    “宋大哥明明学识渊博,三哥哥偏要叫人家书呆子,我看你呀,应该叫二傻子!”益清公主插嘴,大家都忍俊不禁,笑着把酒干了。宋知忆被这轻松欢乐的气氛影响,也破天荒第一次喝了这么烈的酒,只觉得又辣嗓子又痛快。

    包厢里的窗户大开着,能看到窗外又大又圆的月亮,街上的人们熙熙攘攘,叫卖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众人都卸下了心事,把酒言欢,喝了一杯又一杯。

    酒楼老板亲自来上了一壶又一壶的好酒,宋清忆也没那么拘着自己了,朗声吟起诗来,益清公主目不转睛望着他,心中的爱慕更深。宋知忆早就不胜酒力,依在公主身上,谁说话她都跟着痴痴傻傻的笑。大皇子的酒量岂是这小小几壶桑落酒能灌醉的,他笑眼看着这三个人,年轻多好,有血有肉,爱说爱笑,自己虽然未满二十,却早已觉得满怀沧桑了。

    三皇子打开窗望了望,见外面的人们开始放天灯向着月亮许愿了,兴奋的说:“我去下面看看,一会儿就回来。”朗坤讲究,放天灯的时候许愿要越大声越好,被天上的神仙听到了才能够实现。外面此时此起彼伏的响起了人们的喊声:

    “愿我父母身体安康!”

    “愿红儿早日归家!”

    “愿家中老父早日病愈!”

    此起彼伏的声音,吸引了屋中的人,连在一楼守着的武铭也都听到了,他想跟着许个愿,却知道他心中那个愿望,大概永远也不能实现,阻挡他的,除了这愿望本身的艰难,还有他自己的良心。

    益清公主走到窗前向外看,美丽的天灯慢慢升起来,飘向天边,十分壮观。公主忽然双手合十,对着窗外大喊:

    “愿母亲在那边平安喜乐,不要惦记女儿。。。”她停了下来,双眼已经蕴含着泪水。大皇子立刻起身去安抚益清公主,喝多了酒的宋知忆并未注意到公主哭了,她也笑嘻嘻的走到另一个窗子前,喊道“愿这一世不再重蹈覆辙,愿母亲在天上保佑我和哥哥。。。”说着咯咯笑起来,转身对着旁边的大皇子说道,“哥哥,大哥哥,我前世对不住你,你心中想念母亲,唤我去赏月,我还对着你说出那样的话,我真该死,对,我也死了一次了,重生一世,我绝不让你伤心,让母亲在天上担心我们了。”说着呜呜的哭起来,惊得益清公主都忘了难过,瞪大了眼睛看着宋知忆。

    宋清忆连忙上前来拉宋知忆,一边拉她一边自己也跟着红了眼睛,谁知道宋知忆哭倒在大皇子怀中,怎样也不放手。宋清忆手足无措的看着她将鼻涕眼泪全都抹在了大皇子身上,越哭声音越大,完全停不下来,他差点要给大皇子跪下来。大皇子摇摇头,对宋清忆说“宋兄不必担心,醉酒之人不应怪罪。你坐一下吧,她哭一阵子就会累了。”宋知忆手里握着大皇子的袖子,一边哭一边继续絮絮叨叨颠三倒四的低声说着话。

    益清公主本来就喝了许多酒,又被宋知忆的情绪感染,不由自主也哭了起来。坐在旁边的宋清忆见公主眼睛微红,脸上还挂着泪痕,想到公主今日许的愿,她也跟知忆一样,从小就没了娘亲的疼爱啊,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竟然伸手拿袖子替公主擦去了泪痕。这样的举动只不过一瞬间,却同时惊住了宋清忆和公主。

    宋清忆立刻就要下跪,公主却拉住他的袖子,声音颤抖的说,“宋大哥,你曾经说过,大皇兄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拿命去还都肯,你可知道,你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当初如果没有你为我挡刀,我早就被贼人害死,又怎会等到大皇兄来救我们。你。。。是我心中的英雄,我对你。。。我知道身为公主,我无法自主我的婚事,可我却想试试,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是什么样子。”

    宋清忆愣在那里,不知道如何回答才是,公主难为情的满脸通红,摆摆手说“你不用说什么,我知道了,你并不钟意我,就当我说了胡话。。。”

    “公主,”宋清忆斟酌了半刻,大胆望着公主的眼说“公主对知忆如同闺中密友一般亲近信任,我今日就斗胆对公主说出真心话。我生母去世的早,知忆幼年受后母的欺骗挑拨,与我并不亲近,因我无法继承父业,父亲对我也十分不喜,我从小到大,每一日想的都是如何努力读书,将来有所成就,给母亲争一口气,让父亲高看我一眼。近日我方才得知,知忆被后母欺负,处境艰难,我这个大哥哥还曾误以为后母对知忆很好”,宋清忆叹了一口气,又说“我要做的,要顾及的,都很多,对儿女之情,暂时不敢想也不曾想过。公主是朗坤的明珠,对我这样的小小人物,过些日子就会忘怀,朗坤有太多的优秀男子,值得公主去挑选。”

    “宋公子,宋大哥,你并不了解益清,就这么看低你自己,看低我吗?我不会烦着你,更不会勉强你,但你也不要把我看成情窦初开的天真女子,我见过多少人中龙凤,早已懂得识人认人,你虽想出人头地,可对我三皇兄却从未刻意巴结,反而不惜惹他不高兴,也要真心督促他读书,你在皇室权威面前,从来都是不卑不亢,却在生死关头,为了救人甘愿牺牲自己性命。救了我这个受父皇宠爱的公主,你本可借此机会得到更多,却从未在父皇和大皇兄面前表过功。所以,我对宋大哥,不是一时头脑发热,除非你有了意中人,不然,我对你就一时一刻也不会忘记。”

    宋清忆听了公主的肺腑之言,心中大震,一时无法回应,两个人相对无言地坐着。

    包厢那边的大皇子,顾不得嫌弃宋知忆的眼泪,反而对她说的话十分感兴趣。这个宋知忆,浑身充满了矛盾点,努力想要表现的精明,可大部分时候却不够圆滑,甚至有不谙世事的天真。她对朗坤的几件大事提前就知晓了,却不肯说出她知道这件事的方式。现在酒后失态,言语间竟然屡次用到“前世,重生”这样的词。她身上的秘密这么多,却还这么不小心,今夜如果听到这些话的不是他,是别人,她就会有大的麻烦了。

    三皇子回了包间,看到的就是这样奇怪的场景,益清公主和宋知忆哭的哭,醉的醉,大皇子和宋清忆像两个木头一样直直的坐着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摇头笑道:“就不应该给她们洛桑酒,一个两个的醉成什么模样!”大皇子一行人下楼,同守在一楼的武銘汇合,上了在外等候的马车,先送宋清忆回了府,接着回了宫。

    “我哪里醉了,”益清公主红着脸说,“我只是一时触景生情而已。”

    宋知忆哭了一阵子,这时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大皇子看了宋清忆一眼道“你带个醉酒的妹妹回将军府,别人难保不会趁机说她的闲话,就让她跟益清回宫吧,也不是第一次了。”

    益清连忙点头说“大皇兄说的是,我明日派人把知忆送回府,宋公子放心。”

    一行人搀扶这宋知忆下了楼,同守在一楼的武銘汇合,上了在外等候的马车,先送宋清忆回了府,接着回了宫。

第四十章 提醒

    宋知忆半夜里醒来,只觉得头痛欲裂,十分口渴,她起身看了看周围,知道自己又歇在了公主这里。外面听到动静的宫女已经走了进来,行了礼道“宋小姐,公主嘱咐过,请你醒来就将这碗汤喝了。”

    宋知忆老老实实把汤喝了,倦意又袭来,这一觉,睡到了天大亮。待她洗漱好,想要去给公主请安,却发现公主在外厅等着她。宋知忆又窘迫又后悔,急急忙忙上前请安,益清公主拉住她问:“酒醒了?头疼不疼?”

    宋知忆摇摇头说,“多亏公主叮嘱知忆喝了醒酒汤,知忆昨晚。。。”说着满脸通红,她已经记不得自己喝醉酒以后做了什么,只希望公主告诉她,她只是喝多睡过去了。公主看着宋知忆忐忑的样子,觉得十分好笑,本想吓吓她,想想还是不忍心,便笑着说:“你昨晚呀,没出息,喝那么一点点,就醉倒了,没得扫兴。我要好好想想怎么罚你!”

    两人说笑了一番,益清公主说:“随我去看看太妃吧,中秋佳节人团圆,她昨日心里一定不好受。还好婉莹昨晚一直陪着太妃。我本来也想陪太妃的,可她说我贪玩,叫我哪儿热闹去哪儿呆着,别在她眼前晃。”

    “太妃是心疼你,知道你喜欢出宫玩,怕你陪着她会闷。”宋知忆连忙说。

    “我知道的,太妃最疼我。她多年来一直将自己置身事外,什么都不参与,只有我的事,她总是最惦记。我两次有关结亲的事,她都偷偷传我过去,对我说,她有先皇御赐的令牌,只要拿出来,皇上也要听她一言,叫我不必担心。可这样一来,太妃与父皇就会彼此有隙,我只好骗太妃说我和三皇兄已经有了主意。还好最后都解决了。”

    宋知忆听了既为公主高兴,又羡慕她有如此宠爱她的长辈。她生母的家人都不在京城,自从她记事起就不曾来宋家探望过她和大哥哥,似乎已经忘了他们身上也留着程家的血。可惜母亲的奶妈,碧烟的娘已经不在世了,不然她还可以问问母亲与娘家的事。而宋翊是家中庶子,父亲早逝,嫡母与嫡子住在洛阳,关系虽然不错,但除了过年过节之外,很少有机会见面。

    益清公主自然不知道宋知忆在默默想着什么,又说道:“太妃对我最好,我陪她的时间却没有婉莹的多。太妃说婉莹性子稳,在她那里静得下心来,是同佛祖有缘。可你和她也相处一段日子了,你应该看得出,她明明就是个脾气直,快言快语的人,哪里是沉静的性子,我担心她是借着礼佛,将心中的喜怒哀乐都埋藏了起来,这样下去,一个活生生的姑娘,难道要看破红尘皈依佛门不成?”

    宋知忆听了,也有些担心:“益清,婉莹和你不是一起长大的吗?她这样是因为什么心事?我们可以帮她化解一些吗?”

    益清公主摇摇头说:“婉莹和我确实从小到大都十分要好,可是她有个坏毛病,就是倔强倨傲,从不愿诉苦。每次她家中有事,她都是事后才同我说,说的也轻描淡写,只说我不必为她担心。其实她越是这样,我越是担心。尤其是她的婚事,她出身好,又有才女的名气,等到了时候,求娶的人一定不少,可她家中那个老父亲,是肯定不会为她着想的,家中的主母又软弱可欺,几个姨娘都同婉莹结过梁子,我真怕他们合起伙儿来把她的婚事。。。我同她说过,实在不行,等她有了意中人,就求父皇为她赐婚,可她却说,皇上不好插手她的婚事,她自有打算。她一个女儿家,能有什么打算?难道还要违背长辈逃婚不成?”

    宋知忆心里一惊,她知道林婉莹为何会这样说,皇上怎么可能亲自赐婚,将大学士之嫡女许配给。。。婉莹不仅仅是公主最在乎的人之一,也是她的好友,她要不要透露给公主,可是他们是两情相悦,公主又能改变什么呢?

    益清公主看到宋知忆的神情,以为她也是为林婉莹担心,轻轻叹了一口气说:“你我暂且也做不了什么,走吧,去见太妃和婉莹。”

    宋知忆点点头,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想着如何改善林婉莹的处境。

    丰仪宫内,皇后微微探身,看了看大宫女呈上来的生辰贺礼:一个精巧的盒子里,有六个精致的瓶子和三把木勺。这件贺礼还附带了一张书柬,上面写着这两件东西的用法。皇后听宫女读完,不屑的笑了一下,将宫女们赶了下去,慢慢靠在椅背上说:“自己亲手研制,亲自试过十日,这宋若馨倒是对本宫的生辰用了心。她这样做,定然是我那好皇儿在背后教的,他为了遮住自己的丑事,选了这么一个傻姑娘,真是用心良苦,若是别的事也能如此用心,就不会被他大哥远远甩在后面了!”

    事关皇后与她的亲儿子,贴身宫女凝香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劝道:“二皇子这是在教宋家二小姐如何孝敬主子,他也是一片孝心,想要让主子高兴啊。”

    皇后哼了一声,闭上眼睛,不再去看面前摆满了的贺礼。

    益清公主和宋知忆见过太妃,太妃特意留下公主,林婉莹陪了太妃一晚,此刻正要出宫回府,便与宋知忆携手走了出来。她们牵着手,一边慢慢的走,一边亲热的聊天,完全不知道不远处有人在望着她们。

    大皇子刻意叫武銘派人留意了宋知忆出宫的时间,在这里等着她。武銘收到的消息只是说宋知忆和另外一位小姐在一起,他到了才知道那位小姐是林婉莹,心里有些惊喜,又有些烦躁。这复杂的情绪,源头都跟他身上背负的一个秘密有关系,而这个秘密,他不知道还要独自保守多久,才能公众于世。

    她们越走越近,大皇子看了武銘一眼,武銘将手中的小石子轻轻弹了出去,准确的落在了林婉莹脚下,让她结结实实的崴了脚。

    “哎呀,”林婉莹一下坐在了地上,宋知忆被她一拉,也差点跌倒。

    “姐姐怎么了?”

    “踩到什么东西,崴了脚。”林婉莹懊恼的答道。

    大皇子和武銘恰到好处的走过来,他们身后,带着两位年纪稍长的宫女。

    “大皇子,”林婉莹满脸通红,想要让自己的丫鬟赶紧搀扶她站起来行礼。

    “林小姐不必多礼,扭伤脚踝可大可小,太医院就在那边,叫宫女搀扶你去上了药,再坐软轿出宫便可。武銘,你顺便找陈太医将我要的东西取回来。”大皇子话音刚落,身后的两位宫女便上前搀扶住了林婉莹,林婉莹一时不好拒绝,先谢过了大皇子,又同宋知忆道了别,宋知忆还来不及问一句要不要陪林婉莹一同去太医院,林婉莹便被两个大力气的宫女搀走了。

    大皇子上前一步,低声对宋知忆说:“宋小姐昨日喝醉了酒,说了许多十分有趣的话,只不过那些话若是被别人听到,便不是有趣,而是有罪了。在宫里不方便说太多,你只记住,今后切不可在任何人面前喝酒或大意。”

    宋知忆睁大了眼睛,脱口就问:“我说了什么?”

    “说你前世对不住你兄长;说你今生无论如何不会再嫁薛良书;还说。。。你本应尽力拦住我,不叫我重蹈覆辙。”大皇子说完,挑眉看着宋知忆。

    宋知忆退了一步,心跳快到好似就要跳出胸膛,不由得说了这一句:“那么大皇子。。。都知道了。”

    “我虽能猜测出几分,但并不确定,你不必害怕,我不会对他人说,更不会多问你,你也切记,不可大意让任何人知道,狩猎场的事情,我事先得到过你的提醒。”大皇子沉声说。

    “大皇子,”宋知忆前世今生都知道大皇子的为人,况且他对她毫无恶意,还多次维护,一时间鼓足勇气把心一横,说:“我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知与你,只是,我的事十分离奇。。。”

    “在这里讲不合适,”大皇子出言打断了她:“下次有机会,我愿闻其详。只不过,宋小姐切莫再贪杯了。”

    宋知忆整个脸庞都红的好似火烧云一般,低声说了一句“谢大皇子提醒。”她低头的一瞬间,头上的步摇轻轻扫过她的脸庞。大皇子看着那玉质晶莹,制作精致的步摇,又说:“宋小姐也该出宫了,这只步摇,回去的时候便不要戴着了吧。你家中女眷看到了,怕是会在意。”

    宋知忆一愣,心中一暖,抬起头来的时候,眉眼间都充溢着感激。大皇子不再多说,点点头,转身走了。宋知忆出了宫,坐上公主为她备好的马车,一路心事重重的回了将军府。

第四十一章 相望

    “我的大小姐啊,可是回来了!”宋知忆刚到家,就被等在大门口的梁妈妈拉下了车。梁妈妈将手中的披肩批在宋知忆身上,接着便拉着她往会客厅疾走,一边走一边说:“今儿个天凉,夫人惦记着大小姐没带上披肩,怕你回来着了凉,一夜都未睡好,小姐快去看看吧。”

    梁妈妈生的人高马大,宋知忆甩不开她的手,只好先稳住情绪,心想不管崔氏做什么,都兵来将挡吧。

    “我的安儿,可算回来了,快来母亲身边,让母亲好好看看。”崔氏招手将宋知忆唤到身边。

    宋知忆提起精神,也堆起笑容坐到崔氏旁边。

    “大小姐不在家,可把夫人想坏了,一天到要问个三五回,忆儿可回来了?”简妈妈在旁边声情并茂的说,让宋知忆胃里面一阵恶心。

    “安儿,母亲让你见个人。”崔氏抬抬眉毛,一个大丫鬟立刻转身出去了。不过一会儿,就领上来一个瘦弱的女子,那女子身穿紫色对襟绣花长裙,脚步轻盈,柔若无骨的走了进来。看到那双水汪汪的杏眼,怯生生的俏脸,宋知忆的心骤然跳得极快,前世她明明是在入冬之后进的府,现在为何提前了这么多天。

    “知忆,这位小姐的生母,同你去世的母亲,是表姐妹,也是闺中密友。她生母是寡妇,辛辛苦苦将她抚养成人,最近刚刚走了,临终前交给她一封信,叫她来将军府投靠你母亲。却不知。。。”,崔氏擦了擦眼睛,“我看她孤零零一个闺中女子,走了那么远的路来投靠亲人,怎忍心叫她走。更何况,你母亲的亲人,便是我的亲人,就让我代替她,好好照顾这故人的遗孤好了。”

    “谢夫人垂怜,母亲生前常说,她与表姐曾偷偷约定,将来嫁人若是都生了女娃,便要她们也做一对好姐妹,榴月今日终于得见宋大小姐,心里高兴的很。”榴月细声细气的边说边看向宋知忆。

    宋知忆用了全身的力气去平息心中波涛汹涌的情绪,微笑着与榴月对视。

    “都是好孩子,以后知忆又多了一个妹妹,母亲这里没什么事了,榴月就住在你的小院隔壁,知忆与她结伴回去吧。”崔氏看看宋知忆,又看看榴月,一脸的欣慰,“对了,知忆,三天之后薛老先生会带着家中公子来府中做客,薛老先生曾做过皇上的太保,地位十分显赫,你父亲设宴款待,你们姐妹们也要来给薛老先生行礼,打个招呼。到时候好好打扮才不失礼。”

    果然又是如此安排,跟前世一模一样,在宴会前一天,宋知馨很巧合的吃坏了肚子,不能见人。崔氏将她和榴月隆重的介绍给薛家一老一小。薛老先生跟大哥哥相谈甚欢,连带着对自己的印象也极好,那薛良书心思单纯肤浅,见到自己和榴月两个貌美的姐妹花,也暗自欢喜的很。第二年,崔氏就利用这样的时机,为她订下了终身,同时把榴月许给了薛良书作妾。这桩表面上般配圆满的婚事,为崔氏赢得了多少的赞赏。。。

    “知忆?为何脸色如此难看?”崔氏见宋知忆神色异常,连忙问。

    “回母亲,近日在宫中太过劳累,回去睡一下就好了。”宋知忆行了礼,挽着榴月的手,退出去了。

    “大小姐,平日里都做些什么?”榴月细声开口问,她声音其实扁平无趣,比不得宋知忆的声音温柔甜糯;长得小家碧玉,也比不得宋知忆的明艳大方。所以前世,薛良书竟然为了榴月神魂颠倒,把自己视若泥土,让宋知忆觉得十分受辱,愤愤不平,那种感觉,不是妒忌,更不是吃醋,只是觉得自己无端端被贬低轻视,输给这样一个虚情假意的女子。

    现在宋知忆牵着榴月的手,心中忽然觉得恍惚,自己用几年的心血,日日夜夜跟面前这个女子争斗怄气,是多么的自降身段,全无意义。想到这儿,她笑意盈盈回答道“没什么特别的,也就是做些女红,学学管家,女儿家那些东西。妹妹以后叫我大姐姐就好,我还有个二妹妹,等一会带你去见她。”

    说到这儿,宋知忆想起来,自己回府,宋知馨连面都没露,跟她已经十分疏远了。她大概能猜到是为了自己对她和二皇子的事,多劝了她几句,可明明知道二皇子的那些荒唐事,她真的不能一句话不说,一点不提醒二妹妹。想她重生一次,改变了许多事情,却都是她不愿看到的改变。

    “大姐姐,你好像有许多的心事?”榴月见宋知忆话不多,默默的走着,心里有点担心自己的身份被她看透。

    “妹妹,我是真的累了,等我歇息几日,就带你到府中各处转转。”宋知忆拍拍榴月的手,与她在小院门前分了手。

    林婉莹同宋知忆分开之后,便被扶到了太医院的前院,武銘进去找陈太医,过了一会儿拎着一袋药走了出来。

    “陈太医正忙着,林小姐请稍等片刻。”武銘面无表情的说完,便退一步站在了林婉莹的身后。

    等了一阵子,林婉莹转过身来,仰头看着他说:“我的脚伤不打紧,这么一会儿了都没肿起来,我家的轿子就在宫门口等着,就不劳烦陈太医了吧。”

    武銘低头飞快的看了她一眼,回答说:“虽然没肿起来,也还是伤着了的。陈太医的扭伤药好的很,林小姐等一下吧。”

    “你经常受伤吗?”林婉莹又问。

    “还好。”武銘简短的说。

    林婉莹一向自尊又自傲,武銘冷冰冰的态度让她心里忍不住埋怨自己,干嘛要主动跟武銘说话,于是转过身子背对着武銘默默发呆。

    好在陈太医随后就出来了,他看了看林婉莹的脚,问了几个问题,连药酒都没给她,说伤的很轻,不必敷药,明日就能好,便匆忙的离开了。

    宫女已经叫来了软轿,武銘问:“林小姐可需要在下送你到宫门?”

    林婉莹学着他的态度,也冷冰冰的回了一句:“不必麻烦了。”

    武銘张了张口,没说出什么,简单的行过礼便走了。林婉莹心里没来由的很不痛快,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他走起路来大步流星,穿着那一身黑银相间的侍卫服,在高大英俊的大皇子面前,永远都像个影子一样不引人注意。可是她却能在人群之中一眼就望到他,他总是站在侍卫们的队伍里,高傲的仰着头,双眼深邃的看着远处。他的眼睛狭长,双眉如峰,总是眼神冷淡,不喜欢笑。可她见过他笑,他笑的时候带着七分不羁,三分邪气,那么的耀眼。

    武銘在林婉莹上了软轿之后,也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她挺直腰坐在轿子上,穿着湖蓝色百褶裙,朗坤的年轻小姐们最喜穿玫红色和嫩黄色,她很少选这些艳丽的颜色,可是他却能在人群之中一眼就望到她,她总是站在一群大家小姐中间,微微昂着头,举止有度,笑容浅淡,可他见过她伶牙俐齿的样子,笑和哭,都那么理直气壮,那么生动可爱。

    武銘不是不想对她笑,不是不想跟她好好的聊聊天,可她是朗坤赫赫有名的才女,是太妃最赏识的官家小姐,她的完美,让武銘的自卑心和自傲心同时疯狂滋长,疯狂到他想做出那件万劫不复的事情,成败与否,自己都能在她面前说一句:“林婉莹,我武铭,配得上你。”

第四十二章 “前夫”

    五艺课要到下个月才开始,益清公主本想要宋知忆留在宫中陪着她,正好躲开崔氏。可宋知忆开诚布公地对公主说,她不可能一辈子躲在公主的背后,崔氏该做的总会找时间去做,她需要站出来迎战。益清公主欣赏和尊重宋知忆的想法,只不过还是有些不放心,一再叮嘱她若是事情不对就立刻派碧烟入宫求助。

    回府的前几日,崔氏看似跟往常没有什么区别,除了榴月天天来坐一会儿,赶都赶不走之外,宋知忆的日子倒是过得十分清净。过了几日,崔氏派自己身边的二等丫鬟来为宋知忆梳妆打扮,说是今日可能有亲戚来访,宋知忆坐在梳妆台上,心里默默的想,什么亲戚,怕是薛良书一家来了。还好她提前告诉过大哥哥,倘若薛家来人,千万不要多与他们交谈,装病早些退席就是。

    一脚迈入会客厅,宋知忆先看到崔氏,还有站在崔氏身旁的榴月,接着看到一个人缓缓的站了起来,她的心狠狠的抽痛了一下,还未缓过来,就听到崔氏热络的说:“女儿啊,这位是薛太保府上的薛公子,你父亲昨日在宴会上同薛太保求了几幅书画,薛公子今日便专程送来了。”

    “宋小姐,”薛良书上前行礼,目不斜视,一副君子做派。其实在宋知忆刚进来的时候,他已经暗暗在心中惊讶了一番。他之前多少见过宋知忆几次,却不记得她的相貌竟如此出众。

    宋知忆还了礼,刚想找了借口离开,就见简妈妈急匆匆的进来,在崔氏耳边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夫人,厨房里出了些乱子,请夫人快去看看。”崔氏一副吃惊的样子,站起来匆匆说了句:“我去去就来。”便走出去了。

    宋知忆再傻,也知道这一切必然是崔氏提前安排好了的。她暂时想不出如何应对,只好先冷着脸默默坐着。榴月眼睛一转,提起茶壶来,轻扭细腰,先给宋知忆倒了茶,又给对面的薛良书加了茶,走回来坐在宋知忆旁边,说道:“午饭大概还要一阵子才好,姐姐先吃些点心垫垫饥。薛公子似乎不喜甜食?这芝麻酥卷,里面的馅儿是咸口的,公子不妨尝尝。”

    “多谢冯小姐,”薛良书忙回答。榴月讲话的速度不紧不慢,脸上笑意盈盈,更难得做事如此细心体贴,薛良书对她凭添几分好感,只不过,比起小家碧玉的榴月,他对坐下来就黑口黑面,自顾自发呆的冷美人宋知忆,更加好奇。他犹豫了一下,又开口道:“小生听崔夫人说,宋大小姐和冯小姐都有长辈住在江南,我幼年曾陪伴父亲到江南游玩,一路上山水美轮美奂,至今都无法忘怀。不知两位小姐可曾在江南住过?”

    榴月忙说:“小女子是在江南长大的。”

    “没住过。”宋知忆冷冷的答了一句。左右崔氏和她的眼线都不在这屋子里,她决定尽量给薛良书留下很差的印象。无论如何,不能让崔氏得逞,再把自己和薛良书撮合到一块儿去。

    薛良书愣了愣,直觉告诉他这位宋大小姐对自己很反感,可又一想,堂堂将军府的大小姐,有些高傲也是正常的,更何况她应该也知道两家有意。。。在自己面前矜持些也是对的。于是笑了笑,又要开口,简妈妈走了进来,行了礼道:“夫人请薛公子和大小姐,榴月小姐到正厅一同用饭。”

    “简妈妈,我有些头晕,吃不下饭,可能是昨夜着了凉,请妈妈跟母亲说一声,我先回屋躺一躺,好些了就去给母亲请安。”宋知忆装作无精打采的样子。

    “这。。。是,大小姐。”简妈妈犹豫了一瞬间,赶紧应下来。

    宋知忆手捂着前额走了出去。

    “大小姐!”

    “小姐!”

    碧烟和欢儿站在门口齐声唤她。

    “扶我回屋子躺一躺。”宋知忆自然的把手伸给碧烟,欢儿微微撇了撇嘴,默默跟在她们后面。

    一到了屋子,宋知忆就有气无力的说:“欢儿,去厨房叫唐妈妈做一碗素汤面,我别的吃不下。”欢儿应了一声,转身走了。碧烟扶着宋知忆进了屋子,服侍她躺下,起身关起了门。

    “小姐这是怎么了?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碧烟摸了摸宋知忆的头。

    “我没事,装的,”宋知忆压低了声音说:“我躲着薛良书呢。”

    耳听得欢儿回来了,宋知忆赶紧躺了下来,低声说:“碧烟,我这一阵子找了许多借口,支开欢儿不带她在身边,她想必也察觉出来了,她平日里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都记着多留心。”

    碧烟点点头,给宋知忆掖了掖被角,出去了。

    宋知忆躺在床上睁大了眼睛,猜测着此刻酒席上正在发生着什么,实在放心不下,起身唤了碧烟进来,压低声音说:“碧烟,我平日叫你多于母亲院里不受重用的小丫鬟们结交一番,如今可有哪个小丫鬟信得过,能帮你打听事?”

    碧烟听了顿时眯着眼笑了,在宋知忆耳边说:“有!夫人院里有个扫地的小丫头小七,因为年纪小,没靠山,总被别的嬷嬷丫鬟们欺负,其实她人小机灵,心肠也好,我总给她带好吃的好玩的,上次她兄长生病,我还给她送药钱过去了呢。”

    碧烟说完,一副“小姐快来夸我”的得意样子,宋知忆笑着捏捏她的脸说:“好碧烟,小姐我哪能想到,你也有这一天。那你快找个理由去母亲院子里找小七,给她些银子,叫她打听打听招待薛家的宴席上,众人都说了些什么。打听的越详细越好。”

    “小姐等我,”碧烟好不容易等到能帮小姐做事的机会,连忙走了出去,宋知忆在后面叮嘱她:“慢着点,别露出马脚。”

    过了一会儿,欢儿进来送面汤,殷勤的要喂宋知忆吃。为了不让欢儿觉得被冷落,宋知忆只好让她喂了自己几口,便叫她退下去。欢儿并未听话,反而凑到她跟前说:“小姐,你若是能撑着,就到前面宴请坐坐吧!奴婢听那边的丫鬟们说,薛公子一表人才,是响当当的大才子,总不能叫二小姐和那个表小姐占了先啊!”

    宋知忆在心中冷笑道,他算哪门子的才子,面上却装作十分虚弱的样子说:“一来我今日头晕得很,去了岂不是要给父亲母亲丢人,二来,二妹妹和榴月表妹都同我最亲近,她们好,我也跟着高兴。而且,父亲母亲只是设宴感谢薛老太保而已,你别听了什么风言风语的就乱讲话,没的坏了我们家姑娘们的名声。”

    欢儿见大小姐竟然一口气说出这么多来驳她,心里十分惊讶,大小姐以前一向是木纳听话的,怎么忽然间这样伶牙俐齿了?难道去宫里学那什么五艺的,真的能让人有如此大的变化?

    心中再怎么想,欢儿也不敢再说什么了,只好收拾了碗筷,退了出去,为自己第一次没完成崔氏的任务而暗自懊恼。

第四十三章 相看

    宋翊在酒席前昏昏欲睡,还是装作一副感兴趣的样子,笑着听薛老太保从诗词歌赋讲到名画鉴赏。还好夫人崔氏时不时将话题接过来,帮他应酬。

    几个月前,崔氏就对宋翊提起宋知忆的婚事,说她看中了薛家:家风严正,人丁简单,没有婆婆管着,嫁进去就能管家。而薛良书文质彬彬,有貌有才,在京城的青年才俊中,虽然不突出,却也是个有才气的好孩子。宋翊听了,十分感动于夫人的良苦用心。他虽然常年在外打仗,不常见到儿女们,却也听崔氏说了不少宋知忆的事情,知道自己这位大女儿内向木讷,不善交际,不太合群。这样的女子,若是真的进了高门大院,或是有位精明的婆婆,怕是要受苦受累。薛家确实是十分好的选择。

    宋翊对大女儿不是不曾疼爱过,他总是记得自己将几岁大的女儿抱在膝上喂她吃零嘴的情形,只是女儿一转眼就这么大了,他在家的时间本就不多,与女儿们更没有什么可以聊的话题,宋知馨常常给军中的自己写书信,不会写字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画画给他看;每次他回府,她总是远远的见了他就开心的跳起来;而知忆从未给自己写过书信,在自己面前也不曾撒娇,不曾流露出小女儿的憨态,久而久之,他对这个女儿也就渐渐疏远了起来。可不管怎样,他对女儿也有牵挂,因此,当崔氏要宋翊寻个理由将薛太保与薛良书请到家中来一叙,他立刻就应下来了。山水画不过是个借口,他哪里是个会鉴赏书画的人,好在薛太保完全没多想,兴冲冲的就带着儿子应邀而来。

    薛太保对着宋翊夫妇喋喋不休的说着他的收藏品,夫人见缝插针的问了许多有关薛府的事情,宋翊回头看着巧笑倩兮的夫人,心里十分的感动。薛府至今没有当家的女主人,夫人只有用这个办法帮宋知忆相看,她这些年来对这一双继子继女,着实用心良苦,视若己出。他宋翊何德何能,娶到如此完美的贤妻。

    薛太保还在讲话,宋翊实在听得困乏,不由自主开始出神。他想到宋清忆与宋知忆的生母,那个与自己只有几年缘分的绝美女子。她是良将军的女儿,而良将军是他的救命恩人,曾经在战场上提拔他,护着他,让他一个毫无背景的毛头小子,渐渐成为军中的新星。

    后来良将军战死沙场,临死之前将家中的妻女托付给他照顾。良将军是个孤儿,良夫人为了嫁给他,与家人决裂,早已无处可去。宋翊遵守诺言,将自己所有的军饷都用在了良夫人和良小姐身上。良夫人身子不好,他到处托人为她寻找良医,甚至亲自爬到华令山上去找一株草来做药引子。良夫人感动之余,对宋翊的为人十分欣赏,在病重之际,将自己的女儿许给了他。好在良夫人后来病情好转,他们很快便成了亲。

    良小姐容貌美艳,性子温和,宋翊自然是十分欣喜的。只是他们成婚后,他常常撞见她独自对镜垂泪,他那时还以为她是思念独居的母亲,便将良夫人接入他们新婚的宅子一同居住。可是后来他无意中听到了她们母女的一段对话,才得知了真相:原来良小姐早就心有所属,可良夫人感恩宋翊对她们母女的照顾,执意认定良小姐嫁给他才会幸福。

    亲耳听到自己的夫人说她对自己只是像兄长一样看待,并无任何感情,宋翊的心里一时伤心失望,当晚就要求和离。可良夫人受到刺激病卧不起,他和新婚夫人再也不敢提和离这件事,只能同床异梦的继续做夫妻。事情过了一年,大儿子出生了,他们的关系一下子缓和了不少,夫人见他抱着儿子的时候,也终于有了亲切的笑脸。

    他本以为日子就会这样过下去,谁知他在一日外出的时候,救下了一位小姐,那小姐对他竟然一见钟情,叫丫鬟给他带话,一来二去的,他就对她有了别样的感情。那位小姐生得没有家中的夫人艳丽,可她见到他的时候总是笑容浅浅,双眼带着崇拜,她敬他爱他,让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被一个女子真真正正的爱上,是这样一种叫男人又骄傲又满足的感觉。

    后来他得知这位小姐的身份,知道自己即使以平妻之礼迎娶都不够资格,只好渐渐疏远她。可谁知夫人在生下大女儿宋知忆十几天之后便因为心疾撒手人间,孝期刚过,那位小姐便派丫鬟给他带了话:她也已经有了身孕,若是真心爱她,就上门求娶,否则就不用管她和孩子的死活。。。

    “将军,将军?”崔氏一边拍拍走神的宋翊,一边笑着对薛太保解释,“将军今日高兴,喝的有些多。”

    宋翊这才回过神来,薛太保终于说累了,带着薛良书要告辞。

    “薛太保,我家清忆也在准备科举,薛公子不妨有空就来坐坐,同他一起讨论学问。”宋翊接到崔氏的眼神暗示,连忙说。

    “好,好!”薛太保笑着应了下来,薛良书的眼神转了转,心里十分欢喜。因为宋知忆和宋清忆都身子不舒服,崔氏并未叫榴月作陪,宋知宇也独自在房中用了饭。不能多见见那两位如花似玉般的小姐,他本来有些失望,可在宴席中这么听下来,宋将军夫妇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他们,是在相看女婿。薛良书对自己很有信心,将军夫人对他格外的热情,将军看过来的眼神虽然有些凌厉,面上却是带着笑的,临走还邀请自己与宋清忆多坐坐,他们对自己应当是很满意的了。

    “将军这回亲眼见过了,我为知忆挑选的薛家怎么样?”崔氏一边亲自为宋翊更衣,一边声音温柔的询问。

    宋翊转过身来,握住崔氏的手说:“夫人费心了,这门亲事选的十分好,薛良书看着就是个老实孩子,相貌堂堂,谈吐有礼,还挺细心的,将来是个能知冷知热的夫婿。知忆嫁入薛家不会吃亏,只会享福。”

    崔氏低着头靠在宋翊身上,脸上闪过一丝不屑,嘴上却说:“夫君也觉得好,我就放心了。孩子的婚事,在我这儿是头等大事,他们娶得贤妻,嫁得佳婿,我这个做母亲的,才能睡上一晚好觉。”

    “你是这世上最良善的女子,嫁给我,委屈夫人了!”宋翊紧紧的抱着怀中的贤妻,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宋知忆在屋里等了许久,碧烟才轻轻开门进来了。

    “小姐,你等的着急了吧?那个死欢儿一直甩不开,我怕她偷听,等到她偷懒玩去了,我才敢进来。”碧烟快步走到窗前。

    “没事,你做得对,小心点才好。”宋知忆从床上坐起来,“打听到什么了?”

    “小七自告奋勇想去里面帮着温酒,别的丫鬟们偷懒,自然高兴的应了。她对我说,她进去的时候,将军喝的正高兴,满脸笑容的同薛太保讲着话。薛太保说的话最多,小七不太能记住,反正都是些文绉绉的东西,将军只喝酒,不怎么说话,夫人问了许多薛府的人情事故,薛良书也不怎么讲话,夫人问一句,他就答一句。哦,后来走的时候,将军叫薛良书常来找大公子坐坐。”

    宋知忆冷着脸听完,久久没有讲话,碧烟着急了,问道:“大小姐,将军这是也相中了薛良书,我们怎么办?”

    “有我后母的枕边风,父亲怎么可能不相中。我早就想过,唯一的办法,不是我们这边变卦,就是薛府那边变卦。我自然是不可能有什么变动了,后母一门心思要将这门亲事定下,我只能想办法让薛良书主动拒绝。大哥哥还未定亲,我和薛良书的事不可能这么快定下来,我有时间改变他的想法,我只是不知道,后母对大哥哥的婚事,有什么新的计划了没有。。。”宋知忆重新躺下来,陷入了沉思。

    碧烟知道小姐的习惯,她每日都花许多的时间自己想事情,不愿被任何人打扰到,她于是默默的退出去,关上了房门,站在外面使劲的想,大小姐美得跟画里的人似的,如何才能叫薛良书主动放弃这门婚事呢?

第四十四章 解围

    第二日,宋知忆依旧在屋子里装病,崔氏倒也没来派人打扰,想必是因为昨日谈的顺利。午膳过后,碧烟匆匆进了屋子,关上门,在宋知忆耳边说:“大小姐,不好了!小七说大公子在酒楼闹事,连同随从一起被人扣下了,酒楼叫了人来告知夫人,可夫人说是病了,简妈妈吩咐她们不许叫任何人进去,那人便将话告诉了守门的大丫鬟,就回去了。”

    宋知忆心中一惊,起身抓住碧烟的手急问:“那人都说了什么?”

    “只说大公子将酒楼给砸了,要夫人叫人拿着二百两银子去领人,否则过两个时辰就要报官了。”

    “大哥哥这是被人设计了!”宋知忆坐下来叫自己稳住心神,崔氏肯定提前知道这件事,才会恰巧在此刻“病了”,她是在对他们兄妹“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昨晚他们装病没有去见薛良书,今日她就闭门不见那酒楼来传话的下人。若是酒楼真的报了官,事情就闹大了,不仅大哥哥要丢脸,父亲也会知道。。。崔氏的算计,肯定不只是叫父亲对大哥哥生气,父亲本就不喜欢大哥哥。这里面,一定还有更多的阴谋,崔氏究竟要做什么?

    “小姐,我们去夫人那里拍门硬闯进去行不行?”碧烟着急的问。

    “她早就设计好了,门口的人怎么可能叫我们闯进去。”

    “那怎么办?我们也不能去酒楼救大公子出来。。。”

    宋知忆叹了一口气道:“事情紧急,只能再去麻烦益清了,希望还来得及。”

    碧烟拿着益清公主给宋知忆的令牌悄声出了府,立刻雇了马车赶往宫内。见了公主,碧烟立刻就跪下来将事情快速的讲了一遍,益清公主听了起身要去找三皇子,才想起来今日是皇上一个月一次的训话日,几位皇子全都在大殿里听皇上的训话,不到天黑不可能出来。

    “事情怎么赶的这么巧!”益清公主说了一声,立刻反应过来,正因为巧,才说明对方详详细细的部署过,不需要陪三皇子读书,才有可能将宋清忆引到酒楼,宋清忆出了事,只要崔氏装作不知道,宋知忆一个女子也没有任何办法。即使他们能想到知忆会向自己求救,她一个公主,也不可能到酒楼抛头露面,她身边的人,也只有太监宫女,以什么理由去帮宋清忆解围?

    “拿上银子,我们出宫!”益清公主对宫女吩咐,自己去换了一身男装,又对碧烟说:“你来时的马车可还在宫外等着?我们去酒楼。”

    碧烟心中一喜,连忙点头。

    到了酒楼,益清公主叫身边的小太监去找跑堂的伙计问话,几两银子就问出了宋清忆的下落。一行人快步上了楼,只见最里面的那间单间门前站着一个壮实的男子,门紧紧关着。

    益清公主径直走了上去,问道:“我来接这屋里关着的人,一百两银子给谁算数?”

    那大汉听了十分惊讶,似乎完全没有准备真的会有人来接宋清忆。他打量了益清公主一番,见她身后带了好几个人,看着非富即贵,只好开口说:“你们在这等着。”叫益清公主后退几步,自己开门进去了。

    过了好一阵子,门开了,那大汉示意益清公主进去。

    “你们开酒楼的,青天白日关着门,一副黑店的做派,本公子可不愿意随便进去。不是说要两百两银子吗?我带来了,快将宋兄放出来。”益清公主粗着嗓子说,故意做出一副不好惹的浪荡公子样。

    那大汉往里面看,一个又瘦又矮的人走了出来,满脸堆着笑的对益清公主说:“这位公子怎么称呼?”

    “本公子不是来找你们认交情来的,你们现在赶紧的放人,还有钱能拿,再给本公子磨磨唧唧的,得罪了我,我就叫我父亲关了你的黑店,将你们都带走慢慢审,宋清忆是个老实人,我可不是那么好骗的,怎么就平白无故砸了你们的店?”

    “公子这话说的,”那人仍然笑面虎一般,眯着眼睛说,“咱们可是在天子脚下做正经生意的,哪位官老爷也不能说带走就带走,说关酒楼就关酒楼。”

    “官老爷?”益清公主拿出了皇室的做派,不屑的哼了一声,凑近那人低声说:“你们陷害人之前,也不先打听好了。宋清忆平日里最亲近的那个人,是哪一家的三儿子?我看你们今天是想掉脑袋!”

    那人激灵一下就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面上还有些疑惑:“可是。。。”

    “可是本皇子今日本该在宫里,所以你们才敢为所欲为,对不对?所以说宋清忆这书呆子运气好,若不是正巧被父皇派出来办事,遇上宋府的小厮,才听说宋清忆给你们扣下了。我没耐心跟你们耗着,我再问一次,放人还是不放,若是不放,你们就等着死吧。”

    那人一时吓得心惊胆战,他们是收了钱要陪着做一场戏,只要等两个时辰没有人来赎宋清忆,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带着人到宋府门前去闹事,将事情传开。可现在眼前这个人,明显在暗示自己是堂堂朗坤的三皇子,他若是不赶紧放人,几个脑袋都不够丢的。

    他忙不迭的进了屋,将宋清忆带了出来,可身后还跟着一个扭扭捏捏的姑娘。

    “不是我们存心要找宋公子的麻烦,只是这宋公子在酒楼为了这位青楼女子与人大打出手,这女子现在又不肯走,我们实在是难办,才想等宋府当家的人给拿个主意。”

    宋清忆见到女扮男装的益清公主,十分的惊讶。脸上颇为窘迫的反驳说:“隔壁桌的几个男子轻薄于这位小姐,我不过为她说了一句话,他们就冲上来找我打架,混乱间将酒楼的东西都砸了,你们抓不到主动闹事的人,倒是将我一个人扣下。”

    那青楼女子柔若无骨的往宋清忆身上靠:“奴家今日的性命是宋公子救的,那些人不好惹,奴家不敢回烟媚楼去了,只能跟着宋公子,做个丫鬟,以后做牛做马的伺候公子。”

    益清公主心里气不打一出来,要身边的小太监将那女子拉到一边。

    “人本皇子带走了,这件事,却还没完。你们一个一个的,最好给本皇子低头做人,小心行事。要知道黑心的钱可不是那么好赚的,若是我哪天闲着没事,来找你们算后账,查出些什么,你们的狗命,就难保了!”益清公主上前拉住宋清忆的肩膀,揽着他走了几步,又回头说:“回去把这句话给爷传下去,宋清忆是本皇子罩这的,谁敢动他,就是跟我作对!”说完,才霸气的迈步走了。

    宋清忆听了益清公主那段话,脸已经僵住了,只觉得此刻是他人生中最丢脸的一幕,真是宁愿被父亲知道痛打一顿,也比现在这样像个小鸡仔一样被益清公主救了下来。

    益清公主带着宋清忆走出酒楼,才放下自己架在宋清忆肩膀上的胳膊,可是不小心扭了一下,直接摔在了地上。宋清忆这才看清,公主穿了唱戏的小生才会穿的厚底靴子,因此才显得跟自己身量相似。

    “我为了扮三皇兄扮得像,所以。。。”益清公主在宫女和碧烟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强忍着脚上的疼痛。

    “公主今日实在是太冒险了,那些人狼狈为奸,不是好人,你若是出了什么事,我们宋家死一万次也不足以谢罪!”宋清忆不知为何心中有一股气。公主明明救了自己,他却为什么反倒觉得生气?他为自己的无理感到羞愧,却又忍不住语气很冲的将话说了出来。

    益清公主听出了他的不高兴,以为她觉得自己太过泼辣,心中一阵委屈,也赌气说道:“宋公子不必担心,我们皇家公主都强势得很,不会轻易就死掉,连累了你。”

    “公主,我不是那个意思,公主今日冒险救我,我感激不尽,我只是怕连累了公主。。。”宋清忆连声道歉。

    益清公主不再跟宋清忆讲话,直接对着碧烟说:“告诉你家小姐,人我帮她救了,叫她过几日有空了进宫来找我玩。”说完坐着来时的马车径直回宫去了。宋清忆站在路边愣了愣神,带着碧烟和随从,叫了一辆马车回府去了。

第四十五章 误会

    益清公主坐在回宫的马车上,想着宋清忆刚才说的话,又生气又委屈,忍不住哭了起来。坐在她身边的宫女明棋出声相劝道:“那个宋公子不知好歹,公主是看在宋小姐的面子上,才帮了他一次又一次,那宋小姐是个明事理的,以后公主就别管他的事了。他看着是个蠢笨的,又被宫里的崔娘娘一家盯上了,难保以后还要被算计。”

    “他哪里不知好歹,哪里蠢笨了?他在珍萃阁救过你的命,你这么快就忘记了?”益清公主气冲冲的瞪了明棋一眼。明棋惊讶的看了看公主,抿着嘴笑了。

    益清公主没好气的说:“你笑什么?”

    “回公主,没什么。”明棋吐了一下舌头,低下头不作声了。

    被明棋这么一打岔,益清公主也不再哭了,只是心里还是堵得慌。他救过她的命,她也帮他脱过险,他们一起游过园,喝过酒,比过诗词歌赋,甚至。。。还意外的吻过彼此,按道理,他们也应当是很好的朋友了,可他每每遇见她,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既疏远,又像是刻意在避嫌。今日,她为了宋清忆女扮男装偷跑出宫,也是冒了风险,她虽然是公主,可也要注重名节,若是这件事传了出去,终究对她是不好的,她并不是想要他感谢自己,只是希望他能关心她一句,对她像对着知忆那样温煦的笑一笑,可他一张嘴就说她不该这样做,还担心她给他们宋家带来麻烦。

    公主这么一路想着,心事重重的进了宫,连晚饭都没吃,就躺下了。

    宋清忆这边也好不了多少,他上了马车,就开始后悔自己对公主的态度。他今日是真的太担心了,公主虽然是天之骄女,可出了宫也只是一个弱女子,今日幸好那些人有顾虑,知道得罪了皇子的后果,若是真的遇上什么凶狠的贼人,公主岂不是危险了。他当时实在是后怕,怕公主因为救他而身陷险境,更气公主胆子太大,对自己的身家性命都不在乎,上次在珍萃阁遇了险,这次竟然还敢带着几个宫女太监就冒险出宫。

    他气公主?宋清忆想到这,忍不住在心里骂自己:“难怪三皇子说你是书呆子,你有什么资格跟公主生气。”这下好了,公主被他惹得不高兴了,知忆夹在中间,恐怕也不好做,公主与她再知心,也毕竟是公主。。。

    宋清忆在马车里前思后想,快到将军府了才反应过来。他叫碧烟先下马车,在门口等他进了府,再趁乱悄悄进去。这件事明显是崔氏提前设计好了的,他不能让她知道是知忆和公主救了他。

    崔氏在屋里躺着,就等简妈妈进来告诉她闹事的人已经来了。她上一次进宫,听妹妹崔淑妃提起皇子们的听训日,立刻就想到了这个计划。既然给宋清忆找个“贤妻”的计划不成,那就干脆毁了他的名声,派人约他去酒楼,再可以跟他打一架,接着叫酒楼的人和那青楼的姐儿到将军府前演一场戏,将宋清忆为了窑姐争风吃醋,与人大打出手的事情传出去。

    京城的人们最爱议论的,就是贵公子们的风流韵事,有没有证据都无所谓,保证没有哪个高门大户愿意将自己的宝贝女儿许配给宋清忆。而她自己到时再同将军痛哭一场,讲讲为宋清忆说亲受的委屈,将军自然不会埋怨她为宋清忆选个门户低,条件差的人家了。

    想到这儿,崔氏冷哼一声,笑了出来。任他兄妹与三皇子,益清公主怎么交好,今日的事,他们都没办法插手。三皇子在皇上那里,一天都不能出殿门。她院子里的消息不可能传到宋知忆哪儿去,即使宋知忆知道了,也做不了什么,那益清公主难道能为了宋知忆跑出宫去救个男子?

    “夫人!”简妈妈推门进来,崔氏高兴的起身,却发现她神情很不对劲。

    “怎么了?”崔氏立刻坐起身。

    “大公子回来了。”简妈妈低声说。

    “什么意思?”崔氏皱起了眉头。

    “大公子坐着马车和身边的随从一起回来了,现在已经回了屋子。外面并没有人跟着一起回来,大门口现在静悄悄的。”简妈妈有些紧张的说。

    崔氏一把将桌子上的茶杯全都扫到了地上。站起来走了几圈,恶狠狠的说:“一群废物!这是出了什么状况,竟然让他好好地回来了!”

    “夫人先稳住,一会儿晚膳的时候问问他。还有,我已经派人出府去酒楼质问崔老三了,过一阵子应该就有回话。”简妈妈了解崔氏的性子,她这些日子计划受到变动,已经十分的不耐烦了,若不是宋知忆的婚事看起来还算顺利,她更不知道要发多大的火。

    碧烟回了府,正在担心如何向欢儿那几个多嘴多舌的丫鬟解释自己去了哪,却发现院子里安安静静,没人在外面站着。她满心疑问,径直去了宋知忆的屋子。

    “你可算回来了!”宋知忆满脸的忧心,“怎么样?”

    “大公子没事,已经安全回来了,奴婢这就详详细细告诉小姐。只不过,咱们院子里的人都去哪儿了?”碧烟问道。

    宋知忆深深呼出一口气,放下心来,努努嘴说:“我装作和你在屋子里玩牌,玩的兴起,散了些银子出去叫她们也回屋里玩去,说我同你赌了今晚晚膳前她们哪个会赢,若是我猜中了,就另外赏赐五两银子。”

    “小姐真聪明!那群又懒又馋的丫鬟们,有这等好事自然不会放过。”碧烟笑着说。

    “你快坐下来,跟我好好说说,事情是怎么解决的?”宋知忆急不可耐的问。

    碧烟拿着小凳子坐到宋知忆跟前,一五一十的将今日的事情说了。

    宋知忆听完,眼圈红红的:“公主为了帮我,就这样冒险出了宫,我想想都后怕,那五大三粗的守门人,若是不知好歹伤到了公主可怎么好!大哥哥也受惊了吧?”

    “大公子倒还好,只是脸上有些小伤,不过。。。他好像惹公主不高兴了。”碧烟将公主要她带的话告诉了宋知忆。

    “大哥哥大概是怕公主出事,一时着急说错了话,只是他这么说确实有些逾界了。。。公主是天之骄女,连三皇子都不敢轻易说她。等我过几日找借口进宫去给公主好好赔罪。”宋知忆并不知道公主的心思,只是在心里感激公主,感谢上天让大哥哥脱险。

    “大小姐,夫人说将军回来了,就要用膳了。”外面传来崔氏屋里丫鬟的声音,碧烟打开门,笑着谢过她,转身看着宋知忆。宋知忆知道,崔氏这是要借晚膳来试探大哥哥了,她按下心中的紧张,告诉自己大哥哥自有办法应对崔氏,自己不要露出马脚来就是。

    宋清忆坐在宋知宇的身边,脸上有几处擦伤,神情自若。宋知馨今日去了相好的姐妹家,还没回来。宋翊与崔氏进来后,宋翊坐在上位,并未注意到宋清忆,崔氏刚一落座,就惊呼了一声:“清儿脸上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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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怨妇涅槃介绍:
人人都道,宋家大小姐虽幼年丧母,却也有福气傍身:后母崔氏待她比亲生女儿还要亲上一层,更以丰厚嫁妆,将她嫁于青梅竹马的太保之子薛良书。可又有谁知,宋知忆从天真少女变成闺中怨妇,到含恨逝去,全都拜她的“仁爱”后母所赐。
重生一世,宋知忆只想以己之力,层层剥开恶毒后母的“慈爱”面具,避开前世让她怨恨终身的“大好姻缘”,改变前世的凄凉命运,却不知道,她这一次,改变的事情,远远比这些更要多。。。重生之怨妇涅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生之怨妇涅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生之怨妇涅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