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半个馒头引发的血案（中）！
苦月泉南北长十五丈，东西最宽处不足三丈，最窄处只有区区数尺，平均水深不足八尺，因其形似弯月，水质苦涩，故而得名！
虽然水质苦涩了一些，可在大戈壁滩东部地区，苦月泉是非常重要的水源地之一，凡是经过的商旅、马贼、蒙古部落，都要来这里取水，毕竟有苦水喝，总比没水喝强的多吧！
不止是人，生活在周围的动物们亦是如此。
“嗖……嗖！”
中午时分，一只地羊来到了泉水边，伸出小舌头快速的喝起了水。
接着又来了一只貂鼠。
接着盘羊、黄羊、野马、野骆驼、沙狐、野狼……全都来了，成群结队的围在一起喝水。
这些动物之间，有的是竞争关系，有的是捕食者与被捕食者的关系，平时若是遇到了，少不了一番你死我活的拼斗。
可是现在，全都安静的低头喝水，喝完了立刻离开，将位置让给别的动物，整个过程井然有序，没发生任何争斗。
不在水源旁厮杀争斗，这是野生动物之间不成文的规矩之一，是用千万年时间进化出来的，也正是有这个规矩在，野生动物们才能生存下来。
“哗啦……呦呦……嗷嗷！”
突然间，正在饮水的动物们警觉起来，而后一哄而散，很快就全没了踪影。
在大戈壁滩上，能吓的这些动物们一哄而散的，绝不是什么猛兽，而是人类，也只有凶残的人类，才会在水源旁厮杀争斗，不择手段的厮杀争斗！
……
片刻之后，一支大型商队来到了泉水附近，大约有七八百名伙计，全都配备着刀枪、弓箭、火铳等武器，另有两千多峰骆驼，其中三分之一骑乘，三分之二驮着货物。
因为长途跋涉的缘故，队伍中的人员、骆驼全都露出了疲惫之态，走起路来有气无力的。
“启禀六公子，前面就是苦月泉了！”
“好，传令下去，到苦月泉旁休息一个时辰，补充水源，埋锅造饭，吃饱喝足之后咱们再上路！”
“诺！”
在商队中发号施令的是一名青年人，三十岁左右，菱形脸、细长眉、狐狸眼，黑亮的目光不断来回闪动，一看就是个精明干练之人！
青年叫做范人逸，乃是八大晋商之首范家的六公子，在一众兄弟当中，素以性格沉稳、做事谨慎而着称，深受其父范永斗的重用，家庭地位颇高，仅次于内定好的继承者九公子—范人杰！
六公子—范人逸本来是负责家族中的茶叶生意的，常年在山西、福建之间跑来跑去，不仅生活平稳，还能享受各地的美味佳肴。
没错，范人逸是一个喜欢享受的人，尤其喜欢口腹之欲，对吃喝很是讲究。
既然是喜欢享受之人，又为何放弃了舒服的茶叶生意，跑到大戈壁滩上吃沙子呢？
说来话长。
一年多前，十三公子范人雄带领一支大型走私商队，前往辽东和女真人进行交易，却没能抵达目的地，而是中途消失不见了。
得知消息之后，八大晋商吃惊非小，立刻派出了大批人手，在大草原、大戈壁滩上来回搜索了多次，却是一点线索都没有找到，上千人的大型商队，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很显然，这支队伍遭遇不测了，并被毁尸灭迹！
至于凶手，有两个怀疑目标：一是草原上的蒙古人，二是以打家劫舍为生的马贼们！
于是乎，为了保证走私商道的畅通，八大晋商经过商议之后，做了三件事情：一是派人前往辽东面见女真大汗皇太极，献上大量礼物，希望其约束蒙古部众，不要打劫走私商队。
二是重金贿赂了大同镇总兵—姜镶，让其调动人马出塞，将游荡在蒙汉交界处的马贼们狠狠扫荡了一遍，杀的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三是将性格稳重、精明能干的范人逸调了回来，专门负责走私之事。
自从被调回来之后，范人逸已经带领走私商队，前后往辽东跑了五次，次次平安无事。
……
片刻之后，商队来到了苦月泉旁边，虽然护卫们皆以口干舌燥，却没急着饮水，而是走出几名随队郎中，手持银盘、银针、象牙针等物，对泉水进行检验，看看有毒无毒。
要知道，十三公子范人雄带领的那支队伍，足足有上千名护卫，而且训练有素、装备精良，战斗力比一般的边军还强，就算是遇到了大股劫匪，无法保全住货物，多少也该逃出来几个幸运儿才对！
事实上，一个人都没逃出来，全都消失不见了，这明显是不合常理的。
故而有人估计，范人雄一行人肯定是被暗算了，失去了反抗能力，而后才被杀害、埋尸的……能让上千人一下子失去反抗能力，水源下毒的可能性最大了。
因此上，六公子范人逸每次带队出塞，都要带上几名郎中，专门负责检验水源，还有队伍中的食物，也要每天检查两次以上，防止有内贼偷偷下毒！
其实苦月泉旁有大量鸟兽们饮水时留下的新鲜脚印，这足以证明泉水是安全的，可是六公子范人逸比较谨慎，还是坚持让郎中们验证一下。
片刻之后，验证结果出来了，泉水无毒！
“小五子，快点取水，这一路走来渴死我了，嗓子都快冒烟了。”
“王二疤子，快把篝火点上，再把大铁锅架好，多熬点粥，多贴几个饼子，饿死老子了！”
……
得知泉水没有问题，护卫们欢呼一声，立刻取水解渴、埋锅造饭，再将携带的水囊、水壶全部灌满，至于商队中的骆驼，并没有让它们饮水。
一则，苦月泉的水量比较少，而护卫们的人数太多了，自己分都未必够，自然无法分给骆驼们了。
二则，骆驼的身体结构特殊，只要一次喝够了水，连着半个月不饮水都没关系，而在几天之前，骆驼们已经饮过水了。
很快的，水喝够了，午饭也准备好了。
因为是用苦泉水做的，故而也带着一股子苦涩味道，好在护卫们常年在塞外奔波，吃惯了各种苦楚，这点小事根本不在乎，一个个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另一边，喜欢享受的范人逸，自然不会喝苦泉水，吃粗糙的食物了。
队伍中有十头骆驼，身上驮满了水囊，里面装的都是清爽可口的甜水，是专门供范人逸一人使用的，别说喝了，洗澡都没有问题。
另有五头骆驼，驮着精米、面粉、蔬菜、燕窝、蜂蜜……等物，还有两名手艺不错的厨子，专门负责烹饪这些食材。
很快的，色香味俱全的食物烹饪好了：酱梅肉、过油肉、黄芪羊肉汤、糖醋丸子……全是三晋地区的名菜，主食则是又松又软的精面馒头。
面对如此丰盛的美食，六公子范人逸却直皱眉头，正想呵斥厨子们几句，让他们下次换个花样之时，异变突生……
“哎呦，哎呦，我肚子痛！”
“哎呦，我也肚子痛！”
“噗通……噗通！”
正在吃饭的护卫们，全都惨叫了起来，有的抱着肚子、痛的满地打滚，有的口吐白沫、直接昏迷了过去。
如此情况，可把范人逸吓坏了。
若是一两个人如此，可能是生病或者吃坏了肚子，几百名护卫全都如此，那就只有一个解释：集体中毒了。
商队的食物、饮水全都经过检查，确定没有问题，才给护卫们吃喝的，又为何中毒了呢？
范人逸想不明白，也没有时间细想，当务之急是解毒救人，可商队中随行的几名郎中也都倒地不起了，根本无法救人，不过其中有一个症状略轻，还能勉强开口说话：六公子，大家伙这是中毒了，快……快……后面骆驼背上，有……有……有诸葛行军散，解毒的，快啊！”
“对，有诸葛行军散！”
听了郎中的提醒，范人逸连忙冲到几峰骆驼旁边，从行囊中拿出几大包诸葛行军散。
诸葛行军散，据说是蜀汉丞相—诸葛亮发明的，其中包含麝香、冰片、牛黄、雄黄、硼砂、硝石、珍珠粉……多种中药，具有开窍辟秽、清暑解毒之奇效。
蜀汉建兴三年，南王孟获起兵造反，攻打益州南部诸郡，为了平定叛乱，诸葛亮亲率大军南征，时值五月，天气炎热，南方之地，分外炎酷，加之瘴气疫疠、毒虫横行，蜀军将士们深受其苦。
幸好有诸葛行军散，帮助蜀军将士们抗拒疾病、毒虫，保障了战斗力，这才七擒孟获，平定叛乱。
之后诸葛行军散在民间流传开来，成为了人们出门远行时的必备之物，可是救了不少人的性命！
……
拿出诸葛行军散之后，范人逸正想熬上几锅，给商队的护卫们解毒，那知锅还没架好呢，就见一股骑兵如旋风般冲了过来，手中全都拿着寒光闪闪的兵刃。
……
剩下的事就简单了，商队护卫们全都中毒倒地，根本没有任何反抗能力，全被生擒活捉了。
爬上一峰骆驼，想要趁乱逃跑的范人逸也被活捉了，而后拖到了一名黑衣青年面前。
四目相对，范人逸略加思索，随即大喊道：“你是秦锋，白城子守备官秦锋，没错，就是你！”
第一百六十八章半个馒头引发的血案（下）！
秦锋和范人逸素未谋面，后者却一口叫出了前者的名字，如此怪事，秦锋不禁有些惊诧。
“不错，正是秦某，不过不是守备官，而是副游击将军，半个多月前刚升的官职，你是何人，如何认识秦某的？”
“我是范家六公子—范人逸，曾经在我家九弟的练功房的箭靶上，见到过秦大人的全身画像，与秦大人的真容几乎一模一样，故而认得！”
范人逸的九弟，就是九公子—范人杰，因秦锋多次坏其好事，故而对秦锋恨之入骨，一心想要进行报复，却迟迟没有机会，整天气的咬牙切齿、火冒三丈！
为了泄愤，范人杰亲手绘制了一幅秦锋的全身画像，挂在了练功房的箭靶上，天天用弓箭射，射烂一幅、再挂一幅，如此反复不断！
范人逸进出练功房之时，见过箭靶上的画像，询问了前因后果，故而一眼认出了秦锋。
“原来如此，看来九公子对秦某是念念不忘啊，放心吧，以后有了机会，我会和他清算总账的，至于你、六公子，秦某有几件事情想要询问一下，还请如实相告，第一件事：这支商队有多少人，装载了多少货物？”
“包括本公子在内，商队共有八百一十三人，骆驼两千一百四十四峰，装载的货物有：精米两千石、精盐五百石、茶叶五百石、棉花十万斤、精铁二十万斤、黄铜三万斤……以及金疮药、生肌散、诸葛行军散若干包！”
“这些东西，你们要送到辽东什么地方？”
“不是辽东，是送到滦河西侧的白马山脚下，我们在那里进行交易！”
“哦，与谁交易？”
“镶黄旗牛录章京—布占泰，牛录章京—扈尔干，二人专门负责此事！”
“你们的具体交易时间是？”
“四天之后，十二月初一上午！”
“有交易暗号吗？”
“有，商队中有一面白色认旗，将其高高举起、来回挥舞，就是前来交易的暗号！”
………
原以为得用点酷刑，才能让范人逸开口招供，没想到根本没费力气，问一句、答一句，比竹筒倒豆子还要痛快，将前因后果交待的清清楚楚了。
原来皇太极率领女真大军入关之后，一连攻克京畿周围十几座城池，掠夺到大量的金银、珠宝、牲畜、人口……以及各种物资。
问题是，女真人的商业活动极不发达，掠夺到金银珠宝也没多大用处，于是派人联系八大晋商，想要交换一批战略物资，补充大军作战所需。
八大晋商见钱眼开，立刻组织了走私商队，携带各种物资前去交易，不想被秦锋半路打劫了。
……
“六公子为何如此痛快，将事情全说了出来？”
“呵呵，秦大人连黑巾都不带一幅，就带领人马劫了我们的商队，想来早就打定主意，事后不留一个活口，既然横竖都是一死，本公子又何必自讨苦吃呢，不如全都招供了，免受皮肉之苦！”
“哈哈，六公子真是聪明人啊，可惜你我立场敌对，否则交个朋友也未尝不可！”
“交朋友的事，还是下辈子再说吧，本公子知道的都说了，如今只有两个请求，希望秦大人答应！”
“什么请求？”
“一是让本公子当个明白鬼，二是给本公子一个痛快，说实话，本公子并不怕死，却很是怕痛！”
“呵呵，没问题，如果你之前说的都是真话，两个请求秦某答应了。”
六公子—范人逸虽然有问必答，可其说的是不是真话，还需要证实一下。
因此上，秦锋让人将范人逸暂时看押起来，又从众多俘虏当中，挑出来十几个管事模样的家伙，灌了解药，用水泼醒，而后分别审问，不招就用酷刑！
很快的，十几个管事全都招供了，和范人逸说的基本一样。
既然人家实话实说了，自己也要言而有信，于是乎，秦锋命人将范人逸带了回来：“六公子，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吧！”
“多谢秦大人了，本公子第一个疑问：自从出塞以来，我们的商队处处小心谨慎，每次宿营后都收拾的干干净净，秦大人又是如何发现商队行踪的呢？”
“很简单，半个馒头！”
“半个馒头？”
“不错，前些日子，人马在废弃的玉林城内修整之时，秦某无意间从地上捡到半个馒头，上面留有整齐的牙印，想必是六公子扔下的吧……”秦锋将自己捡到半个馒头，又从馒头上的痕迹，推断出附近有走私商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讲述了一遍。
听完之后，范人逸呆愣片刻，而后狠狠抽了自己两巴掌，心中充满了悔恨！
恨自己不该贪图享受，***面馒头，更不该将没吃完的半个馒头随意扔掉，以至于引来了今日的杀身之祸！
这真是福祸有因，百密一疏啊！
“第二个问题，我们的商队离开玉林城之后，多次变换行走路线，就算秦大人发现了商队的踪迹，又如何在茫茫戈壁滩上找到准确位置的呢？”
“简单，我有一双眼睛在天上飞翔，可以俯瞰大地、远视千里！”
“秦大人说笑了，世上那有会飞的眼睛！”
“不信吗，让你看看吧！”说话间，秦锋将小手指放在唇边，用力吹了几声口哨，又挥了挥自己的手臂。
霎时间，一只巨大的金雕从高空俯冲而下，稳稳的落在了秦锋身边，随即又冲天而起，展翅翱翔，并按照秦锋的指挥，做出各种高难度动作。
另一边，看着心有灵犀的一人一雕，范人逸再次傻眼了！
………
“秦大人身怀绝艺，本公子佩服之至，第三个问题，秦大人是如何毒倒我们整个商队的？”
“水中下毒！”
“不可能，每到一处水源地，本公子都会让随行郎中仔细检查，确定没有问题了，才让护卫们饮用，怎么会中毒呢？”
“呵呵，其中原因就比较复杂了，看到这口苦月泉了吗，里面的泉水没有毒，还有你们五天前路过的清溪泉，里面的泉水也没有毒，可是两口泉水一起喝，你们就中毒了……不明白，给你讲讲其中奥妙，知道中医里的十八反吗……”
秦锋费了点口舌，终于将事情讲清楚了。
走私商队人数众多，而且训练有素、装备精良，若是强攻的话，自己一方肯定伤亡不小，故而以智取为上，也就是水中下毒！
商队中有郎中，每到一处水源地都要进行检查，如何下毒呢？
其实不难，只要利用好中医药理，将无毒之物化为有毒之物就是了。
中药种类众多，药性千变万化，其中有相生者，亦有相克者，古人经过反复验证，将互相克制的药材编成了一首歌谣，取名十八反：
本草明言十八反，
半蒌贝蔹及攻乌，
藻戟遂芫俱战草，
诸参辛芍叛藜芦！
……
歌谣中说的清楚：甘草：味甘、性平，具有补脾益气、清热解毒，调和诸药之功效。
不过嘛，甘草虽然是一味良药，却天生与甘遂、京大戟、海藻、芫花这几种药材相冲突，若是一起服用的话，就会产生强烈的毒副作用。
于是乎，秦锋带着亲兵们，先将几***袋甘草绑上大石头，沉入了清溪泉深处，又将几***袋京大戟绑上石头，沉入了苦月泉深处，让药性渗透到泉水中。
两种药材都是无毒之物，走私商队的随行郎中们自然查不出问题了。
更妙的是，清溪泉的水甘甜，甘草同样是甜的，前者可以很好的遮掩后者的味道，苦月泉的水苦涩，京大戟同样苦涩，前者同样遮掩后者的味道，不易让人察觉！
走私商队一路走过来，先后喝了两处泉水，结果就中毒了，这便是事情经过。
……
再看范人逸，听完讲述之后，整个人都傻掉了，想要说些什么，努力张了张嘴，却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心情更是复杂无比，如果说之前是悔恨，现在又加入了佩服、害怕两种情绪！
佩服的是，这个秦锋真是厉害，胆大心细、足智多谋，难怪自家弟兄之中最出色的范人杰，屡屡败在此人手中，如今看来，败的一点不冤。
害怕的是，有这样一个敌人在，范家以后还会死人，还会流血，甚至是招来灭顶之灾！
“六公子还有什么问题吗？”
“有，最后一个问题，秦大人为何与我范家为敌，是我家九弟的缘故吗，如果是的话，双方可否和解，和解条件可以任由秦大人开，金银珠宝、稀世珍宝、***厚禄、绝色美人……我们范家都能满足！”
“哈哈，我与范人杰之间却有私仇，私仇或许可以化解，可是你们范家联合其他七家晋商，数典忘祖、走私资敌、出卖情报……害了大明无数百姓，此乃公恨，公恨无解，明白吗？”
“唉，明白了！”
“既然明白了，就请六公子安心上路吧，顺便再告诉你一件事，范人雄、范人山都是秦某杀的，以后还会将你们范家斩尽杀绝，一个不留……刷………骨碌！”
说话间，秦锋拔出逆鳞宝刀，一刀砍掉了范人逸的人头，而后命人挖了个深坑，将尸首一起埋掉了。
给个痛快、单独下葬，也算兑现之前的承诺了。
至于走私商队其他人，按照老规矩：挖个大坑、全部活埋了事……数典忘祖、背叛国家之徒，理当有此下场！
一切收拾好之后，带上两千多峰骆驼，前去与大队人马汇合，而后继续向东挺进。
而在继续挺进的路上，秦锋不断思考着一件事，这次是八大晋商和女真人进行交易，自己已经吃掉了一方，是不是再吃掉另一方呢？
第一百六十九章伏击女真人！（上）
白马山位于滦河西侧，属于燕山山脉的一个分支，因山上多白色岩石、山体状如一匹卧马，故而得名。
崇祯三年十一月二十九日，天气晴朗！
“哒……哒哒！”
上午时分，清脆的马蹄声中，一队骑手来到了白马山脚下，为首一匹极为神骏的赤炭火龙驹，上面端坐一位英武的年轻人，身穿金漆甲、腰垮逆鳞刀，正是秦锋……另有韩山君、董天豹等人紧随其后。
秦锋一行人怎么来白马山了呢？
说来话长！
之前巧施妙计，不费一兵一卒就劫下了八大晋商的走私商队，缴获了大量的物资，可谓是发了一笔横财，但是秦锋并未满足，又打起了女真人的主意。
故而来到了白马山脚下，准备在这里设下一个埋伏圈，将两天之后前来交易的女真人一网打尽，如此做有两个好处：
一是可以获得大量金银珠宝，作为天威军的军费。
二是试试女真人的战斗力，是否像传说的那样厉害，并趁机锻炼一下自己的队伍，为后面的战事做好准备。
有人问了，女真人一向以骁勇善战着称，打他们的埋伏，就不怕埋伏不成，反而崩掉几颗大牙吗？
不怕！
按照女真人的军队编制：三百人为一牛录，设牛录章京一人；五牛录为一甲喇，设甲喇章京一人；五甲喇为一旗，设旗主贝勒一人，执掌旗内一切事物，拥有生杀大权；另设固山额真一人、梅勒额真两人，负责辅佐旗主贝勒处理事务。
之前范人逸和十几名管事都交待过，这次进行交易，女真人一方出面的是镶黄旗的两名牛录章京。
换而言之，前来交易的女真士兵，当在六百人上下……这点兵力，秦锋自信吃的下。
………
既然准备设伏，就得选一个合适的伏击地点。
在白马山下转悠了三圈，详查地形地貌之后，秦锋选中了一个伏击地点，是位于白马山西侧的一条山壑：呈南北走向，大约五里长，两边是乱石岗，中间一条曲折的山道。
平心而论，做为设伏之地，这条山壑并不太理想，至少有三个缺陷：
一则，两侧乱石岗矮了一些，只有六七丈高，在上面设伏的话，没有绝对的高空优势！
二则，两侧乱石岗的面积小了一点，而且树木稀疏，缺少遮挡物，勉强埋伏下一千人就不错了，再多容易暴露出来。
三则，中间的山道太宽了，两端的进出口更宽，足有十四五丈……这样的地形，非常不利于封堵，一个不小心，就会让里面的敌人冲出来，进而前功尽弃！
既然山壑问题众多，秦锋为何还要在这里设埋呢？
没办法啊，这条山壑固然问题多，可别的地方问题更多，矬子里面拔将军，也只能是这里了，至于地形上的缺陷，用智谋和勇气来补足吧！
埋伏地点有了，接下来还有两个问题：一是谁来做诱饵，将女真人引入埋伏圈中？
二是如何排兵布阵，将中伏的女真人一网打尽！
两相比较，前者自然远远难于后者，而且非常危险，甚至可能出现伏击不成，反而被人家吃掉诱饵的结局！
“大人，我愿带领一哨人马，伪装成走私商队，将女真人引入埋伏圈中！”
“大人，还是让我来吧，我演戏的水平比他们都好！”
“大人，我来！”
……
“好了，都别争了，充当诱饵之事，还是由我亲自来吧！”
众人争先恐后，都想充当这个诱饵，却被秦锋拒绝了。
要知道，诱饵不是好当的，必须胆大心细、反应灵敏、口才极佳，还得有高明的演技，而在这几方面，天威军上下人等没一个比自己强的，故而充当诱饵之事，舍自己其谁呢？
秦锋一锤定音，无人再敢反对，下一个难题，如何排兵布阵？
一番深思熟虑之后，秦锋命韩山君带领五百士兵，多备火枪、弓弩、滚石之物，埋伏在左侧乱石岗上。
命董天豹带领五百士兵，埋伏在右侧乱石岗上。
一旦将女真人引入埋伏圈中，左右两侧立刻发起进攻，同时还要封堵住两端的进出口，确保不让一人逃离！
还有马勇、马武兄弟，带领四百骑兵，藏在后山的一片密松林中，作为预备队，随时准备支援。
秦锋则亲率四百人马，伪装成走私商队，拉着那些骆驼和物资，与女真人假装交易，再将其引入埋伏圈中……
这次设伏，共计投入一千八百人马，预计是敌方兵力的三倍，不仅占据有利地形，还是有心算无心，这样再打不赢，那就只能怪自己太废物了。
至于天威军其余人马，则远远的离开白马山，到滦河下游驻扎去了，以免暴露了行踪，否则一旦被女真人发现了，不来钻埋伏圈，而是调动大队人马来一个反包围，那就麻烦大了。
………
两天时间，转瞬即逝，约定进行交易的日子到了。
清晨时分，秦锋带着熊大、熊二和四百名士兵，全都换上了普通服饰，而后带着两千多峰骆驼，来到了白马山南侧的一块空地上，并树起了一面三丈多高的白色旗帜，上面画着一朵八瓣莲花图，代表八大晋商的意思。
一刻钟！
两刻钟！
三刻钟！
……
“隆……隆！”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远处出现了一支骑兵队伍，向白马山方向缓缓而来，这些士兵头上都戴着长缨精铁盔、身穿镶嵌红边的金黄色棉甲，这是镶黄旗的标志。
女真人按照军事编制，共分为正黄、镶黄，正白、镶白，正红、镶红，正蓝、镶蓝八个旗，其中以两黄旗身份最尊贵，是由大汗皇太极亲自统率的。
换而言之，与八大晋商私下交易的事情，皇太极没让其他旗主参与其中，而是由自己一手掌控着。
……
队伍前面是骑兵，后面跟着一百多挂大车，骑兵和赶车的士兵加在一起，恰好是六百人左右，和之前预计的一样！
看到女真人出现，熊大凑到秦锋耳边低声道：“大人，他们来了，看样子，这些女真***不太好对付啊，都是精兵强将！”
“嗯，告诉弟兄们，沉住气，不要露了马脚，一切按计划行事！”
“诺！”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看的更加清晰了，只见这些女真士兵们个个身体强壮、目光冷酷，身上带着浓浓的杀气，一看就是身经百战的精兵！
再看他们的战马，膘肥体壮、皮毛光洁、目光敏锐，奔跑起来又快又稳，绝对是经过严格训练的上等战马！
难怪大明朝有上亿人口、两百多万军队，却被只有几十万人口的女真人压着打，这个崛起于白山黑水之间的民族的确厉害啊！
话又说回来了，大明朝之所以打不过人家，不是汉民族不行，而是朝廷太腐败了，文官贪财、武将怕死，皇帝又能力不足，不打败仗才是怪事。
如果有汉武帝那样的圣君治世，有卫青、霍去病那样的将领统兵，踏平辽东、剿灭女真，不过是弹指之间的事！
………
片刻之后，在距离六十步左右的位置上，女真兵们整齐的勒住了坐下战马，而后涌出两名身披重甲的壮汉，皆是三十岁左右，其中一个用略显生硬的汉话喊道：“你们是八大晋商派来的队伍吗？”
“正是，对面可是布占泰、扈尔干两位大人？”
“是我们！”
简单的对话之后，双方同时往前挪动了一段距离，这下连五官相貌都清晰可见了。
“嗯，这次做交易，不是说好了由六公子—范人逸带队吗，他在那里？”
“回两位大人的话，在穿越大戈壁滩的时候，我家六公子疲劳过度、感染风寒，病情很是严重，以至于无法继续带队，只好留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休息养病，故而未能与两位大人相见，还请见谅！”
“那宋管事、马管事呢，为何同样不见，你又是什么人？”
说话间，布占泰，扈尔干两人同时握住了腰间弯刀，并抽出了少许，二人身后的女真士兵们，也全都握住了兵刃，目光中满是警惕之色。
要知道，女真人和八大晋商多次交易，双方的人员是比较熟悉的。
路途遥远难行，以至于疲劳过度、感染风寒，病倒几个人也是正常事！
可一个熟悉的面孔都看不到，这就不太正常了吧？
因此上，两位牛录章京起了怀疑之心，并紧盯着秦锋等人，做好了上前厮杀的准备。
刚刚接触，就出现了如此严峻的情况，又该如何应对呢？
第一百七十章伏击女真人！（中）
“哈哈，两位大人不要误会了，我们的商队穿越大戈壁滩之时，不仅遇到了沙尘暴，还遇到了好几股马贼，故而负伤、生病的人极多，几乎减员过半，其中就包括六公子和好几位管事，剩下的人也是费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将货物带到这里的。
至于在下，名叫萧十一，是六公子手下的管事之一，以前一直在南方做茶叶生意，最近才调来负责送货的，以后在下少不了和两位大人打交道，还请多多关照……还有这个，是鼎鼎大名的西湖龙井茶，算是在下的一点小心意，还请两位大人赏脸收下！”
面对对方的质疑，秦锋面不改色、心不乱跳，先是好言解释了一番，而后从行囊中掏出两大包茶叶，满脸堆笑的催马上前、送到了两名牛录章京面前。
女真人和蒙古人一样，平日里多以肉、乳为食，缺少蔬菜，肉、乳吃多了，不仅胃中油腻难受，还容易患上各种疾病，必须经常喝茶以助消化、去燥火，免受疾病之苦！
牛录章京属于底层军官，平时喝的都是又苦又涩的粗茶砖，现在见了香味扑鼻、一向只有大汗和贝勒们才能享受到的极品西湖龙井茶，自然是喜欢的不得了！
因此上，二人毫不犹豫的接过了茶叶，放在鼻子下面用力闻了闻，全都露出了沉醉的神色，而后小心的放入行囊中，至于刚才的怀疑，随之消散了一小半！
“伙计们，快点将货囊都打开，请两位大人过目！”
“诺！”
紧接着，秦锋命人将驼队拉了过来，解开货囊口袋，将里面的精米、精盐、茶叶、棉花……等货物全露了出来，并请女真士兵们清点数目。
另一边，看着质量上乘、数量足够的各种货物，两位牛录章京的脸上都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之前的猜疑全都没有了。
说白了，他们是来交易的，只要货物没问题就行了，至于是谁将货物送来的，并不重要。
很快的，女真士兵们清点完了，没有任何问题，而后将这些货物全都抬到了他们带来的大车上，又从大车上抬下几十口箱子，放在了秦锋等人面前。
打开之后，里面装满了黄金、白银、珍珠、玛瑙……还有女人的各种首饰，有的上面还带着干透的血迹呢。
很显然，这些金银珠宝、珍贵首饰，全都是女真人从京畿地区抢来的，上面缠绕着无数大明百姓的冤魂！
一方出货、一方出钱，至此，交易算是完成了。
将货物全都装好之后，两位牛录章京刚准备带队返回，却被秦锋伸手拦住了：“两位大人请留步！”
“萧管事还有何事？”
“是这样，两位大人和众勇士们一路过来辛苦了，在下不才，已经命人准备了美酒佳肴，还请两位大人和众勇士们赏脸享用，等吃饱喝足之后，再行上路不迟啊！”
说话间，秦锋挥了挥手，手下人立刻抬出了干柴、铁锅、案板、香料、碗筷……以及各种收拾好的食材，飞快的烹饪起来，此外还有上百坛美酒，打开之后，酒香随风飘荡，沁人肺腑！
女真人和蒙古人一样，没有不爱喝酒的，闻着浓烈纯正的酒香味，口水瞬间流了下来，再看看精心烹制的汉地美食，口水就流的更多了。
可是略加犹豫之后，两位牛录章京擦了擦口水，强忍着摇了摇头：“多谢好意，可是我家大汗有令：出征期间，庆功之外，各旗将士一律不准饮酒，违令者—斩！”
“既然如此，酒就不喝了，请两位大人和众勇士们尝一尝我们的汉家饭菜如何，口感绝对一流！”
“好意心领了，我家大汗有令：出征期间，各旗将士不准随意接受汉人的饮食、饮水，违令者—斩！”
………
女真大军进入京畿以来，烧杀劫掠、无恶不作，大明百姓们深受其害，自然要进行报复了，可是打又打不过，怎么办呢？
有聪明的大明百姓，就在食物、饮水中下毒，再送给女真士兵吃喝，或者故意让女真士兵将之抢走，就凭着这招，可是要了不少女真士兵的性命呢！
因此上，皇太极才下了一道命令，不准八旗将士随意吃喝汉人的东西，饿了的话，就自己动手制作食物。
另一边，两次遭到拒绝，秦锋郁闷的想要撞墙，原来这是一条计策，那些美酒、美食中全都下了蒙汗药，这些女真人若是吃下去，立刻就会口吐白沫、昏迷不醒，变成待宰的羔羊。
如此不费一兵一卒，就能达成目的了。
没想到，计划失败了。
不过没关系，既然智取不成，那就强攻吧！
想到这里，秦锋满脸堆笑的抱拳拱手：“既然如此，就不勉强诸位了，诸位走好，一路顺风，咱们下次再会！”
“再会！”
“咦，诸位快看啊，那边好像来了一支人马，是不是明军来了？”
“明军，在那里？”
听说有明军来了，布占泰、扈尔干两位牛录章京，和一众女真士兵连忙回头观看，结果却看了个寂寞，远处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没有。
而就在这些人回头观看之时，秦锋抽出了逆鳞宝刀，狠狠砍在了牛录章京—布占泰的脖子上，人头瞬间飞了出去，鲜血从空腔子中喷出三尺多高……无头尸体摇晃几下，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与此同时，熊大、熊二和一众亲兵们全都抽出了随身兵刃，砍向了距离自己最近的女真士兵，后者猝不及防之下，顿时被砍倒了上百人之多，其中大半殒命、小半负伤！
“啊，姓萧的女干商，为何偷袭我们？”
“哈哈，你个缺心眼的蠢货，老子不是女干商，老子是榆林镇—副游击将军秦锋是也，杀的就是你们这些女真***！”
“该死的，上当了，女真勇士们，杀光这些汉人！”
“弟兄们，杀光女真***——杀呀！”
……
不得不承认，女真将士的确厉害，受到突然袭击之后，只是慌乱了一会儿，就立刻镇定了下来，而后拔出兵刃，嗷嗷叫的冲了过来，与秦锋等人展开了激烈的肉搏战。
一时间，士兵的喊叫声、战马的嘶鸣声、兵器的碰撞声……混合一起，响彻四方！
“嗖……嗖！”
激烈的混战中，秦锋一边挥刀猛砍女真士兵，一边观察周围的战况，结果发现情况有点不妙，自己一方竟然渐渐落在下风了。
这也不奇怪，女真人属于典型的渔猎民族，在恶劣的自然环境中，为了求生存，他们从小就要下河捉鱼、上山打猎，在冰天雪地中苦苦挣扎，忍受着各种苦楚。
而这种艰苦的生活，不仅磨练了女真人的意志，更锻炼了他们的体魄，迫使他们学会了各种战斗技巧，不客气的说，随便拉出一个女真成年男子，都是优秀的士兵。
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这句话真不是随便说说的！
至于天威军的士兵们，虽然同样敢打敢拼、悍不畏死，可组建成军的时间还是太短了一些，军事技能尚未完全成熟，暂时还无法正面对抗骁勇的女真士兵，落在下风也就情有可原了。
“弟兄们，风紧，扯呼！”
“扯呼……扯呼！”
眼看局势不妙，为了避免吃亏，秦锋果断下达了撤退命令，而后虚晃几刀，调转马头，飞奔而去……熊大、熊二和一众亲兵们紧随其后！
“艾隆阿，你带领一百人留下，看守这些钱财和物资，余者随我追上去，杀光这些狡猾的汉人！”
“杀……杀呀！”
女真人受到突然袭击，死伤了上百人之多，自然不肯善罢甘休了，留下了一百人之后，余者在牛录章京—扈尔干的带领下，发疯一般追了过去。
就这样，前者跑、后者追，双方在白马山下展开了长距离的赛跑。
奇怪的是，秦锋带领着众人，没有直奔白马山西侧的伏击圈，而是往东南方向跑去，那里同样有一条山壑，因为地形不太好，未被选中成为伏击地点。
为何往这里跑呢，懵了吗？
没懵，这是有原因的，可以用八个字来解释：虚虚实实，兵不厌诈！
要知道，女真人又不是傻子，不是你往伏击圈里领他，他就傻乎乎的往里钻的，因此上，必须用点小计谋才行，进入没有设伏的山壑就是其中一环。
再说秦锋等人，进入山壑中之后，继续快马加鞭、向前狂奔，一副想要甩掉追兵的样子。
而扈尔干带领女真士兵们追到山壑入口之时，却急忙勒住了坐骑的缰绳，不敢轻易进去。
为何呢？
怕中埋伏啊！
第一百七十一章伏击女真人！（下）
“伊兴阿，带二十个人搜索两侧山岗，看看有没有埋伏！”
“喳！”
复杂之地，莫要轻入，以防伏兵，凡是有点军事经验的人，都知道这个道理。
因此上，牛录章京—扈尔干没敢轻易追入山壑中，而是派出了一小队士兵，搜索两侧的山岗，查看情况。
很快的，负责搜索的人都回来了，非常确认的说道：“启禀牛录章京大人，我等仔细搜索过了，两侧山岗全都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该死的，继续追，一定要将这帮狡猾的汉人斩尽杀绝，为布占泰他们报仇雪恨！”
“喳！”
山壑两侧没有埋伏，是自己过度小心了，还因此耽误了追击的时间，扈尔干顿时更加生气了，狠狠抽了坐骑一鞭子，带领女真士兵们冲进山壑中，继续追击。
好在女真士兵们的骑术不错，速度极快，追了一阵子之后，再次见到了秦锋等人的身影，正从一大片松树林旁经过。
树木密集之地，容易遭遇埋伏，这同样是兵家常识。
因此上，略加权衡之后，扈尔干再次下令停止追击，同时派人进行搜索，结果又是虚惊一场，树林内一个人影也没有。
生气，郁闷，继续追吧！
就这样，前面的人狂跑，后面的人狂追，追来追去，就追到了白马山西侧，眼前又出现了一条山壑，秦锋等人迅速钻了进去。
有了前两次的经验，这一次，扈尔干没再犹豫，带领女真士兵们径直追了进去！
“嗯，不对，快快退回去，这里有埋伏！”
“砰……砰！”
追进山壑中之后，扈尔干顿时就后悔了，因为多年征战历练出来的敏锐直觉告诉他，周围有危险，必须立刻退出去……可惜太晚了。
随着一阵号角声，从两侧的乱石岗上涌出了许多士兵，用火绳枪、弓弩、雷石对着山壑中的女真士兵们猛烈攻击，顿时有许多人摔下了马，非死既伤。
与此同时，秦锋带人封堵住了山壑的出口，韩山君带人封堵住了山壑的入口，彻底形成了瓮中捉鳖之势！
而在白马山北侧，刚才双方交易的位置上，也传来了激烈的喊杀声……那是马家兄弟带领四百骑兵从藏身处杀出，正在围攻留守的一百名女真士兵。
……
深陷重围，死伤惨重，内无藏身之地，外无兵马救援，到了这一步，如果换成流寇们的话，怕是早就精神崩溃，扔掉刀枪，乖乖的跪在地上投降了。
女真兵们则不然，虽然局势十分不利，却一点投降的意思都没有，而是在扈尔干的指挥下，分成了两批：
一批士兵跳下马来，用战马的身体做掩护，挽弓搭箭，向着两侧乱石岗上猛射！
女真士兵自幼狩猎，几乎人人能拉强弓，箭术更是又准又狠……两侧乱石岗上的天威军士兵，顿时被射倒下不少。
另一批人则左手持盾牌、右手握弯刀，催动坐下战马，嗷嗷乱叫着向山壑入口处猛冲，试图冲出一条生路来，而负责守在这里的，正是韩山君。
“弟兄们，守住入口，一个女真***也不能放出去，秦大人有令：“杀一个女真***，赏银五十两！”
“吼，杀***，领赏银，发财的机会来了！”
……
用敌人的首级换银子，大明朝早有这方面的规定，而且明码标价，早期价格是：一颗蒙古兵的首级五十两银子，一颗女真兵的首级三十两银子，西番苗蛮二十两银子，山贼草寇的人头则只有十两！
后来随着女真人崛起，建立了后金政权，成为大明朝最大的敌人，女真士兵的首级也随之涨价了，和蒙古人一样同为五十两银子。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按理来说，为了拿到赏银，明军士兵们就该不惧生死、奋勇杀敌才对！
事实上是，现在的明军士兵们大都贪生怕死，根本不敢和女真人拼命，因为就算拼命砍了人头，也拿不到足额赏银，全被上面的官员层层克扣了，五十两银子的奖赏，能发下来四分之一就算烧高香了。
官员腐败，克扣军功，以至于兵无斗志，这是大明军队战斗力低弱的重要原因之一！
秦锋则不同了，言而有信，一诺千金，说了一颗人头赏五十两银子，就绝不会打半点折扣，这一点天威军的士兵们都相信，故而人人拼命厮杀。
远了用火枪打、用弓弩射，近了用长矛刺、用短刀砍，甚至是扑过去用头撞、用牙咬……靠着这般不要命的劲头儿，硬是打退了女真士兵的几次进攻，牢牢守住了入口！
女真士兵们不甘心失败，重新集结起来，继续突围，再次与天威军的士兵们厮杀起来。
就这样，突围、坚守，拼命厮杀，互不让步……结果就是，天威军吃不掉包围圈里的女真士兵，女真士兵也冲不出天威军的包围圈，双方死死的僵持住，伤亡人数不断增加，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程度。
另一边，看到战局僵持不下，手下士兵不断伤亡，秦锋不禁有点急了，事已至此，看来不出绝招是不行了。
“来人啊！”
“在！”
“火骆驼准备！”
“诺！”
随着秦锋一声令下，士兵们从山壑附近的一座密林当中，牵出了数百峰骆驼，身上全都捆绑着厚厚的油毡，而后集中到了山壑出口处，头冲里，尾冲外，火把也都准备好了。
平心而论，秦锋本不想用这一招的，因为骆驼们是无辜的，不该为了人类之间的争斗而牺牲。
可是没办法啊，女真兵们太凶悍了，再硬拼下去的话，自己一方的损失就太大了，为了保全士兵们的生命，也只能用这个缺德招数了！
“点火，冲锋！”
“诺！”
随着一声令下，士兵们用火把点燃了油毡，骆驼们吃痛之下，一边咕噜咕噜的叫唤着，一边带着熊熊烈火冲向了山壑中的女真兵们……
女真兵们顿时惨了，有的被发疯的骆驼撞死，有的被乱蹄踩死，还有的被烈火席卷，被烧成了火人，痛的满地打滚，其状惨不忍睹！
与此同时，秦锋下达了总攻的命令，士兵们挥舞兵器，跟在火骆驼群后面，收割剩余女真兵们的人头，一刀一个，极为痛快！
……
一顿饭的时间后，战斗彻底结束了，包围圈内的女真兵全军覆没，无一生还，那位牛录章京—扈尔干更是被骆驼群踩成了肉泥，几乎辨认不出来了。
“哒……哒哒”
片刻之后，马家兄弟带领一队骑兵赶到了，人人浑身浴血，有的还负了伤，显然是经历了一场激战。
“启禀大人，留守的一百名女真兵，全都杀掉了！”
“好，辛苦了！”
……
秦锋点点头，而后下令打扫战场，将女真士兵的首级全部砍下来，放在石灰中保存，以便日后向朝廷献功之用。
还有女真士兵的盔甲、旗帜、兵器，全都收集起来，到时候一起献上去，免得有人诬陷天威军杀良冒功！
剩下的无头尸体，挖个大坑，掩埋了事。
至于自己一方的士兵，负伤者立刻救治，战死者进行火化，再将骨灰收存好，等到凯旋搬师之时，交到其亲人手中，入土为安，享受祭祀！
另外吗，战死者、伤残者的亲属们，都会得到重重的抚恤，给银子、给田地、给牲畜……绝对安排的妥妥当当！
与此同时，双方的战损数字统计出来了，这一战下来，共计斩首女真士兵六百一十八人，其中包括两名牛录章京。
天威军一方，阵亡一百八十六人，负伤二百六十四人，此外还损失了三百多峰骆驼！
三倍的兵力优势，又是突然袭击，又是打伏击战，尚且付出如此代价，女真士兵的战力之凶悍、战斗意志之顽强，由此可见一斑！
话又说回来了，虽然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这一仗毕竟是打赢了，算是来了个开门红，值得庆祝！
“弟兄们，我们赢了！”
“赢了……赢了……吼吼！”
士兵们挥舞兵器，高声欢呼，响彻四方！
………
接下来，集合人马，带着丰厚的战利品，前往滦河下游和大队人马汇合，向南直奔长城关隘—喜峰口！
第一百七十二章京畿地区的复杂情况！
喜峰口位于燕山山脉东段，地形险要、路通南北，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故而大明建国之后，在此修雄关、驻重兵，以保卫京畿安全！
崇祯三年十二月初二，中午时分。
秦锋带领本部人马来到了喜峰口关下，见到的却不是万里长城、巍峨雄关，而是残垣断壁、满目狼藉，还有一些阵亡明军将士的残骸，散落四处，其状惨不忍睹。
一个半月之前，女真大军攻克喜峰口、全歼关内守军，而后拆毁城墙，一举杀入了京畿重地。
而从本地山民口中得知，女真大军攻占喜峰口，只用了小半个时辰。
没错，就是小半个时辰，长城重要关隘之一的喜峰口就失守了！
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原因有两个：一是本地明军将士缺粮缺饷、士气低落，加之平时疏于训练，战斗力太弱了。
二是明军将士们万万没有想到，皇太极敢带领十万大军远行千里，绕路入关，结果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估计女真大军突然出现之时，喜峰口上的明军将士们肯定个个目瞪口呆，而后狠拧自己的大腿，以为是在做梦吧？
可惜这不是梦，而是残酷的战争！
……
站在喜峰口关上，看着满地的残骸，秦锋下令道：“来人啊！”
“大人有何吩咐？”
“将这些守军将士的尸骸收集起来，挖个大坑埋了，让他们入土为安吧！”
“诺！”
不管怎么说，这些守军将士都是为国捐躯的，不该让他们的尸骸被风吹雨淋、野兽啃食。
因此上，秦锋命人收集尸骸，挖了一个大坑深葬之，并亲自敬了一杯酒、三柱香，以慰亡灵！
而后命人将韩山君、董天豹、马勇、马武、耗子等人找了来，大家围坐一起，中间展开一幅京畿—辽东地图，商议下一步行动计划。
地图是临行之时，三边总督杨鹤亲自授予的，绘制的很清晰，山脉、河流、平原、城关……皆是一目了然，上面还标注了很多符号，那是最近几天，军中游骑们冒着巨大风险四处探查回来的情报，基本上都是坏消息：
十一月初四，女真镶白旗贝勒—阿济格率领一部人马攻打汉儿庄，明军副将洪山口、参将王纯臣率本部人马坚守，不敌，全军覆没，汉儿庄失守。
十一月初九，女真正白旗旗主—多尔衮带领一部人马包围三屯营，守城副将李丰率城内军民剃发出降，女真军入城驻扎。
十一月十五，女真镶蓝旗旗主—阿敏率领一部人马包围潘家口，守备金有光、范民良率众出城投降，并献上大量金银玉帛！
紧接着，蓟州、玉田、丰润、三河……等地皆被女真大军占领，而负责守城的明军将士，战死者少、逃跑者多、直接开门投降者更多！
仗打成这个样子，不仅悲惨，更是丢人啊！
………
“大人，如今京师一带兵力空虚，皇太极为何不集中兵马、直扑京师，来个一剑封喉呢？”
“是啊，女真大军十万之众，将京畿地区搅了个天翻地覆，却对京师围而不攻，这的确太奇怪了，难道皇太极没有占领京师的野心？”
……
“哼，皇太极不是没有野心，而是太有野心了，他要的不仅仅是一座京师，而是整个天下，至于对京师围而不攻，正是其高明之处！”
面对众人的疑问，秦锋讲解了起来，依自己之见，皇太极迟迟不攻打京师，原因有二：
一是初次入关，不知京师内的具体情况，是否驻有重兵，故而不敢轻易攻打，以免攻城不成、损兵折将，挫伤锐气。
二是围点打援，图谋辽西走廊。
……
皇太极是个很有战略眼光的人，知道自己要想灭掉大明、入主中原，关键不在占领京师，而是占领战略要地—辽西走廊。
不客气的说，女真大军只要占领了辽西走廊，就能随意进出京畿地区，而失去战略保护的京师，就成了一颗挂在树上的成熟桃子，随手可摘！
同样的，如果拿不下辽西走廊，就算强行占领了京师，也是守不住的，早晚得灰溜溜的滚回辽东老家。
因此上，女真大军这次入关，其战略目的不是占领京师，而是占领辽西走廊！
问题是，大明朝耗费数千万财富，在辽西走廊上修筑了坚固的关—宁—锦防线，驻扎着十几万关宁精兵，并派了善于用兵的袁崇焕负责镇守！
女真大军善于野战，却不善于攻城，若是强攻的话，就算付出惨重代价，也拿不下这条铜墙铁壁一般的防线，之前的宁远大战、宁锦大战就是最好的证明了：女真大军两次强攻，均以失败告终，人马死伤惨重不说，连老汗王—努尔哈赤都身负重伤、最终不治身亡！
与努尔哈赤相比，皇太极更加狡猾，没有强攻关—宁—锦防线，而是带领十万大军绕路入关，大肆劫掠京畿、威胁京师，同时迫使崇祯皇帝下旨，令蓟辽总督袁崇焕带兵回援。
如果袁崇焕带领主力大军回援京师，关—宁—锦防线就会空虚，趁此机会，大贝勒代善、三贝勒莽古尔泰就可以带领驻扎在锦州附近的正红、镶红、正蓝三旗精兵发起猛攻，一举拿下关—宁—锦防线，占领整个辽西走廊！
如果袁崇焕不动主力大军，只带领少量精兵回来救援，那就中途设伏，利用女真大军善于野战的特点，将善于守城、却不善于野战的这部明军吃掉，如果能趁机生擒、杀死袁崇焕就更好了。
这就是皇太极的如意算盘！
……
“如此说来，无论袁督师带领主力大军回援，还是带领少量精兵回援，都会落入女真人的圈套中了？”
“好个皇太极，真是狡猾如狐啊……大人，眼前困局，难道就没有破解之法吗？”
……
“破解之法吗，有是有，可也相当于没有！”
说话间，秦锋伸出右手的五根手指，放在了辽西走廊位置上，而后握成一个拳头，砸在了锦州城的位置上，接着拳头东移，又砸在了沈阳城的位置上。
沈阳城，本是辽东治所之地，如今成了女真人的都城。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立刻明白了秦锋的意思。
京畿这边的困局，无论怎么救援，都难免落入女真人的圈套中，既然如此，干脆就不救援了，而是趁着皇太极率领大军远征、后方空虚之际，将关—宁—锦防线上的精兵都集中起来，向东攻击大贝勒代善、三贝勒莽古尔泰率领的正红、镶红、正蓝三旗人马，将其击败之后，再以最快速度猛扑沈阳城。
沈阳是女真人的都城，里面居住着大量老弱妇孺，还囤积着女真人多年积累下的财富，一旦受到了攻击，皇太极誓必率军回援，如此京师之危可解，还能狠狠的教训女真人一顿，可谓是一举两得！
“围魏救赵，大人这一招真是高明啊，袁督师会这样用兵吗？”
“不会的！”
“为何？”
“以袁都督的智慧，肯定能想到这一招的，问题是，这一招妙到毫颠，也危险至极，等于是双方互相将军，生死皆在一线之间，而比拼的则是胆量和魄力！
京师里住着皇帝、王公贵族、文武百官，这帮人过贯了舒服日子，既无胆量，也无魄力，还个个胆小如鼠，为了自家性命着想，肯定会用尽一切办法，逼迫袁都督回兵救援的。
袁督师再有谋略，毕竟是臣子身份，无法违背君命，故而明知道眼前是个大坑，也得咬着牙跳下去……辽西走廊不容有失，因此袁都督不会调动主力大军的，只能带领少量精兵回援，半路之上，必定中伏！”
………
秦锋说完这番话没一会儿，一名负责侦查的游骑跑了过来，抱拳行礼之后，递上来一份刚刚探查来的军事情报。
秦锋接过来看了一遍，不仅叹息着摇了摇头，而后递给其他人，待众人都看过之后，皆是叹息摇头不止。
探查来的情报是：六天之前，经受不住圣旨的一再催促，蓟辽总督—袁崇焕带领祖大寿、刘应国、王承胤、于文绶、曹文诏等将领以及精兵三万，自山海关启程出发，前来救援京师。
同时命宁远镇总兵—赵率教带领四千骑兵作为先锋，开路前行。
三天之前，赵率教带领人马行至沙河附近之时，遭到了数万女真大军的伏击，双方发生激战。
激战结果是：赵率教中流矢坠马，力战身亡，四千人马全军覆没，无一生还。
痛失爱将之后，袁崇焕不想再白白损失兵马，立刻放慢了入关的速度，将人马屯住在永平城内，等待局势变化。
………
果不其然，一切都被秦锋料中了！
袁崇焕是个军事天才，崇祯皇帝是个军事白痴，而迫于君臣大义，天才得听白痴的指挥，结果掉坑里了。
“大人，咱们下一步怎么办？”
“联系到京畿地区的官员们没有，还有其他几省的勤王之师到了没有？”
“回大人的话，京畿地区乱成了一锅粥，地方官员死的死、降的降、逃的逃，根本就联系不上，至于其他几省的勤王之师，至今连影子都没看到呢！”
“既然如此，咱们白天休息，夜晚行军，以最快速度赶往京师……杨总督大人对咱们寄予厚望，关键时刻，咱们不能丢了他老人家的脸！”
“诺！”
京畿地区倒出都是女真大军，为了安全起见，秦锋带领自己的数千人马，夜行晓宿，秘密行军，直奔京师，成为了第一支到达的勤王之师……
第一百七十三章有性格缺陷的崇祯皇帝！
深夜，二更时分。
京师—紫禁城—乾清宫内，崇祯皇帝—朱由检眉头紧锁，不停的回来踱步，而且步伐极为沉重，将地面上铺设的御窑金砖踩的咚咚作响，由此可以看出，这位大明帝国的最高统治者心情烦躁、很是生气！
生气的皇帝，和吃人的老虎一样可怕，故而乾清宫内负责值守的太监、宫女们全都低头肃立、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生怕引起皇帝的注意，进而成为出气筒，那就惨了，不死也得扒层皮。
也有例外的，那就是秉笔太监—王承恩，紧跟在皇帝的身后，如影随形。
王承恩，直隶邢台人氏，万历年间净身入宫为奴，成为了一名最低级的杂役，专门负责给后宫妃子们倒痰盂、倒尿盆，后来靠着聪明和勤奋，一步步晋升为中层的掌管太监，专门侍候皇子皇孙，而他负责侍候的对象，正是现在的崇祯皇帝—朱由检！
不夸张的说，从朱由检出生那天起，王承恩就一直贴身照顾他，二十年来从未远离过，至于二人之间的关系，名为君臣，情同亲人，不离不弃，生死相伴！
“陛下，夜色深了，还请保重龙体，早些休息吧！”
“王大伴，你是知道的，如今十万建奴铁骑在京畿一带横冲直撞，连续攻破了二十多座城池，劫掠不计其数，而那些负责守城的文武官员们，辜负皇恩、非逃既降，国事糟糕到这个程度，朕那里睡得着啊！
还有蓟辽总督袁崇焕，朕已经数次降旨，命他火速率军回援京师，可是一个多月过去了，辽西的援军迟迟不到，他这是抗旨不遵、是不将朕的安慰放在心上……孽臣……孽臣，这个该死的孽臣，辜负了朕对他的信任啊！”
“陛下息怒，建奴铁骑远行千里、绕路入关，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事情，一时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官员们难免有点慌乱，等过上几天，大家都稳住阵脚之后，相信情况一定会有所好转的。
至于辽西那边，锦州一带正在激战，袁崇焕身为总督，一时间抽不开身子，回援来迟也是情有可原的。
何况有消息说，袁崇焕已经率领数万精兵，自山海关启程西进了，只是中途受到了建奴铁骑的阻拦，才迟迟没能赶到京师，相信再给他几天时间，他一定能率军冲突阻拦，来京师勤王护驾的！”
……
平心而论，王承恩不是有意为袁崇焕说好话，而是实话实说。
女真大军绕路入关之初，并未引起大明朝廷的重视，皇帝、内阁辅臣、六部九卿全都认为，这不过是少量的女真游骑骚扰边界而已，掀不起什么大浪来。
之后城池失陷的消息不断传来，大明君臣这才反应过来，根本不是什么游骑扰边，而是女***力大军绕路入关了，于是连忙关闭九门、京师戒严，同时派使者前往辽西—宁远城传旨：命袁崇焕火速率兵回援。
因为君臣反应迟钝，足足耽误了好几天时间。
女真大军横冲直撞，京畿一带道路不通，负责传旨的使者只能绕路而行，结果中途又耽误了好几天时间。
等使者历尽辛苦，好不容易到达了宁远城，却找不到袁崇焕的踪影，原来女真正红、镶红、正蓝三旗精兵猛攻锦州城，为了挡住女真人的进攻，袁崇焕亲自到锦州城内坐镇指挥了。
无奈之下，使者只能冒着危险，前往锦州城传旨，期间为了躲避女真人的拦截，避大路、绕小道，走三步、退两步，用了整整十天，才来到了锦州城内。
锦州一线战事正酣，袁崇焕不可能扔下奋战的将士们，立刻回援京师，打退敌军进攻、稳住锦州局势、返回宁远城内，抽调精锐人马、准备粮草辎重……一系列事情忙完，又耽误了十几天时间。
好不容易出了山海关，又遇到了女真大军的伏击，只能进入永平城暂避！
………
就这样，各种因素加在一起，一个多月过去了，袁崇焕迟迟未能带兵回援京师，虽然让人着急生气，可也情有可原。
不过嘛，王承恩深深的知道，自己这一番解释的话，根本无法熄灭皇帝心中的怒火，因为皇帝真正火冒三丈的原因，不是袁崇焕回援来迟了，而是袁崇焕吹了一个天大的牛皮！
继位之初，年轻的崇祯皇帝就立志中兴大明，做一个名垂青史的旷世圣君，而要想达成这个目的，就必须打败女真人、收复辽东一带的失地。
于是乎，崇祯皇帝启用了曾经在宁远大战中重创女真大军，如今受人弹劾、被迫赋闲在家的袁崇焕，并向其询问平辽之策。
不知袁崇焕是怎么想的，面对皇帝的询问，竟然拍着胸脯保证，只要授予自己全权，并保证足粮足饷，自己有把握在五年之内彻底打败女真人，平定辽东全境。
女真人骁勇善战，经过数十年经营，已经成了气候，而大明内部灾害不断，国力下降严重，这种情况下，五年平定辽东，明显是在吹牛皮。
对这个牛皮，内阁辅臣们不信、六部九卿们不信、皇亲国戚们不信，甚至连宫内的太监们都不信，可偏偏有一个人信了，就是年轻的崇祯皇帝—朱由检！
于是乎，崇祯皇帝力排众议，加封袁崇焕为蓟辽总督、领兵部尚书衔、赐尚方宝剑，有先斩后奏之权，并全权负责辽东事务……至于朝廷方面，加捐加税，筹措粮饷，源源不断运往辽西，其数量之多，占了国家财政开支的七成以上。
因为加捐加税、天灾人祸，致使饥民造反，将西北地区搅成了一锅乱粥，并有向全国蔓延的趋势，严重动摇了大明帝国的根基。
而袁崇焕那边呢，五年之期已经过了三年半，别说平定辽东了，就连像样的城池都没能收复一座，牛皮彻底吹爆了。
面对这样的结果，崇祯皇帝岂能不怒呢，不止是怒，简直恨不得千刀万剐了袁崇焕！
话又说回来了，虽然心中怒火冲天，可在朝堂之上，崇祯皇帝从没指责过袁崇焕，更不承认五年平辽之策是吹牛皮，这是为何呢？
因为袁崇焕是崇祯皇帝亲自启用的。
五年平辽的策略，是崇祯皇帝亲自批准的。
如果因为这件事指责袁崇焕，那不是打袁崇焕的脸，而是打崇祯皇帝自己的脸，而崇祯皇帝宁可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吞，也不愿承认自己头脑糊涂、用人不当、被花言巧语忽悠了。
急躁、多疑、固执、还死要面子，不听人劝，更从来不肯认错……这就是崇祯皇帝—朱由检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性格了！
……
对于皇帝的执拗性格，王承恩自然是知道的，可身为忠心老奴，又不能坐视不理，只好苦苦思索着，如何才能在不伤面子的情况下，劝谏一下皇帝呢？
治大国如烹小鲜，切不可操之过急，更不可用力过猛，否则必然坏事！
办法尚未想出来，就见一名禀事太监撒腿如飞的进了乾清宫，来到皇帝面前，双膝下跪行礼，手中还托着一份奏折：“奴才鲁四，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里来的奏折？”
“回圣上的话，是周阁老派人递进来的，而且指明了要立刻呈给圣上龙目御览！”
“哦，呈上来！”
周阁老，既是现任的内阁首辅大臣—周延儒，也是崇祯登基三年多以来，更换的第八位内阁首辅大臣。
内阁首辅大臣，乃是百官之首、国之柱石，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如今却被频繁更换，如此可见，崇祯皇帝治国何等急躁，大明朝廷的统治又是何等不稳了。
……
身为内阁首辅，向皇帝递奏折是正常事，可是深更半夜的，将奏折递到了皇帝的寝宫之中，那就不正常了，除非有大事发生。
莫非女真大军兵临城下了？
想到这里，崇祯皇帝立刻接过了奏折，一目十行的看了起来……片刻之后，脸上露出了喜色。
的确兵临城下了，不过不是女真大军，而是从陕西来的勤王之师，共计七千余人，已经在德胜门外安营扎寨！
勤王之师来了，自然是一件大好事了，可崇祯皇帝很是疑惑：自从女真大军绕路入关以来，自己多次下旨给北方各省的总督、巡抚，让他们立刻调集兵马，进京勤王护驾。
旨意发出去一个月了，临近的山西、山东、河南几省的人马连个影子都没见到，距离最远的陕西省的人马反而到了，这怎么可能？
而且山西、直隶两省的地方官员们，并未发来陕西兵马过境的消息，这支军队又是如何来到京城脚下的呢？
难道说，来的根本不是什么勤王之师，而是女真人假扮的，试图混进京师，一举拿下大明君臣……想到这种可能，崇祯皇帝的冷汗都下来了，同时将奏折递给了王承恩。
王承恩看过之后，立刻说道：“陛下莫慌，待老奴亲自前去查看一下，来的是不是真的勤王之师！”
“好，大伴多加小心，查清楚之后，立刻回宫！”
“老奴遵旨！”
第一百七十四章忠心耿耿的王承恩！
三更时分，王承恩带上几名心腹太监和一队锦衣卫，出宫探查消息去了。
五更时分，王承恩气喘吁吁的回到了乾清宫中。
忐忑不安的崇祯皇帝—朱由检一直没有睡觉，见到王承恩回来了，连忙询问道：“王大伴，情况如何了，是不是建奴诈城？”
“老奴恭喜圣上，不是建奴诈城，而是陕西的勤王之师来了！”
“确定？”
“确定，老奴出宫之后，先是去了周阁老府上，详细询问了一下情况，看了三边总督府发放的通关文牒、调兵均令等物，保真不假。
老奴不放心，离开周阁老府上之后，又亲自登上德胜门的门楼，而后派了几名心腹人，坐在大竹筐之中，从城墙上顺了下去，进入对方营地查看……最后确认无疑了，来的这支人马，名曰：天威军，乃是三边总督—杨鹤亲自派来勤王的，领军者名叫秦锋，官拜副游击将军之职！”
“秦锋……秦锋……这个名字有些熟悉，朕似乎在奏折中看到过……嗯，朕想起来了，秦锋，那个十九岁的小将！”
朱由检略加沉思，想起了两个月之前，三边总督杨鹤呈上来过一份剿灭西北流寇有功将士的名单和履历，请求朝廷予以嘉奖。
那份名单中，就有秦锋的名字，位列末尾处，并请求加封副游击将军之职……朱由检之所以记住了这个名字，皆因秦锋的年纪太小了，只有区区十九岁，这个年龄立功受封，在军队中着实罕见，故而印象深刻！
……
“既是从陕西来的勤王兵马，为何山西、直隶两地的官员们，没有任何兵马过境的奏报送来呢……再说了，进京勤王乃是天大之事，三边总督杨鹤不派大将前来，却派了一名十九岁的小将统兵，未免有欠妥当了吧？”
“回圣上的话，老奴调查清楚了，这支人马为了快一些来到京城勤王，并没有走山西、直隶的道路，而是北出塞外，再折而向东，沿着蒙古大戈壁滩南部一路疾行至滦河西岸，再向南从喜峰口进入京畿地区，最后来到京城脚下的，整个行程两千六百余里。
至于杨总督，向来忠心耿耿、做事稳重，这次派一名小将前来勤王护驾，估计这个叫秦锋的小将确有过人之处吧！”
“原来如此，从塞外一路疾行而来，跑了两千六百多里路，真是难为他们了，忠良之臣，忠良之臣啊！”
朱由检虽然不懂军事，可也知道一支孤军在塞外行进有多危险、多艰难，敢如此行事者，绝对是忠勇之臣。
另外吗，朱由检想起一件事来，今年初春之时，杨鹤曾经连上十几份奏折，提醒朝廷加强京畿一带的防御，提防女真人绕路入关。
这些奏折，自己和内阁辅臣们全都看过了，认为说的有一定道理，却没有按照奏折上提醒的，立刻加强京畿地区的防御，至于原因，主要是两条：
一是内阁辅臣们全都认为，女真大军不可能远行千里、绕路入关，那会犯了兵家大忌！
二是没钱！
如今大明朝廷的税收，七成都用到了关—宁—锦防线上，其余三成维持朝廷正常运转都困难，拖欠俸禄、军饷的事情时有发生，实在是没有能力加强京畿一带的防御了。
结果呢，消耗了朝廷七成税收的蓟辽总督—袁崇焕，非但没能收复辽东失地，还让女真大军杀到京畿重地了，而一向缺粮缺饷的三边总督杨鹤，却第一个派来了勤王之师。
两相比较之下，朱由检对杨鹤大加赞赏的同时，对袁崇焕则是更加厌恶了，并生出了换人、严惩的心思。
至于这个叫秦锋的小将军，能力如何尚未可知，但凭其不避艰难、第一个来到京城勤王护驾，就该好好嘉奖一番才是。
“王大伴，传旨户部：速速调拨库银五万两、上等绸缎一千匹，送到城外军营之中，犒赏一众将士们！”
“老奴遵旨！”
一番折腾下来，天色已经放亮了，王承恩顾不上休息，先是前往司礼监，将皇帝的旨意写成了一份敕书，而后找到掌印太监曹化淳，说明情况，加盖玉玺，接着手持敕书、前往户部传旨。
没想到，敕书宣读之后，户部一众官员们拒绝执行。
倒不是户部官员们胆大包天，有意抗旨不遵，而是户部掌管的太仓里面，实在调拨不出这么多银子了。
要知道，自从崇祯皇帝—朱由检听信了东林党的忽悠，减免了各地的商业税、关税、茶税、矿税之后，大明朝廷的财政收入就缩水了一大截子；而随着宗室人口不断增加、辽东战事频繁等原因，朝廷的财政开支却是直线上升。
结果就是：入不敷出，国库空虚，出现了严重的财政问题。
尤其最近一段时间，女真大军在京畿地区横冲直撞，为了加强京师防御：修补城墙，加宽护城河、打造兵器、征集青壮入伍、囤积粮草……银子如流水一般花了出去，让本就空虚的国库变的更加空虚，如今连五万两银子、一千匹绸缎都拿不出来了。
能拿多少呢？
户部官员们翻了半响账本，拿出了六千两银子、二百匹绸缎。
这与皇帝要求的数目相差太远了，王承恩自然不答应了，又和户部官员们扯皮了一番，后者无奈之下，咬着后槽牙又添了四千两银子、一百匹绸缎，而后就死活不肯再添了。
户部尚书、左右侍郎更是硬着脖子表示，国库空虚、实在没法再添了，如果再催逼的话，三人只能挂印辞官、回家抱孩子去了。
无奈之下，王承恩只能返回宫中，将情况如实禀报，崇祯帝—朱由检听完之后，不禁满脸的黑线。
天威军有七千多人，一万两银子、三百匹丝绸，平均下来一人只有一两多银子。
长途跋涉、吃苦受累，第一个来到京城勤王护驾，却只得这么点赏赐，这未免太说不过去了吧？
“王大伴，国库空虚，实在拿不出银子了，朕又不好赏赐太薄、寒了将士之心，这可如何是好啊？”
“回圣上的话，依老奴之见，可以从内承运库当中调拨一些财物，犒赏天威军的将士们，渡过眼前难关！”
“从内承运库调拨财物，这个嘛……这个嘛……”
就像个人有私房钱一样，皇帝同样有自己的小金库，位于皇宫的西北角上，叫做内承运库，又叫内宫十二库，并设有专人负责管理。
至于内承运库的收入，主要有两项：一是在京畿周围设置的皇庄、皇店，每年可以盈利四五十万两白银，以及若干实物。
二是南方几省税粮折收的金花银，扣除京师内皇亲国戚、文武百官的俸禄之后，余下的归皇帝所有，每年大概五六十万两银子！
二者相加，大约一百万两银子，以及若干实物，理论上来说，足够皇帝的日常开销了，还能有一些剩余。
大明立国至今二百五十多年了，如果内承运库年年有剩余的话，加在一起，绝对是一大笔财富了。
问题是，大明朝的皇帝并非个个节俭，能造的亦是不少，尤其是成化、正德、嘉靖、万历这几位，有的修宫殿，有的玩猛兽，有的炼金丹……银子如流水一般花出去，致使内承运库经常入不敷出，还得想办法四处抠银子用。
……
到朱由检继位之时，内承运库剩余的钱财，只有黄金四万多两，白银六十多万两，以及少量实物。
之后西北大旱，调拨了十万两银子用于赈灾。
辽西军饷不足，户部官员无能为力，又多次从内承运库调拨金银补充军饷。
女真大军入关，为了加强京师防御，又支出了一大笔财物。
……
种种因素下，三年多时间下来，崇祯皇帝的小金库非但没有增长，反而缩水了一大半，如今再往外掏银子，自然是心疼的要命了。
可事关京师安危，再是心疼，也得咬牙掏银子，想到这里，朱由检开口道：“好吧，传朕口谕，从内承运库中调拨五万……不，三万……不，两万两银子，加上户部的一万两和三百匹绸缎，犒赏天威军将士之用。
王大伴，你亲自去办这件事，告诉将士们，只要奋勇杀敌，保卫京师，待建奴退兵之后，朕一定重重赏赐。
另外吗，军中将士大都粗犷，接旨之时，若有失礼之处，不要过于计较了，一切以安抚军心为主，明白吗？”
“圣上放心，老奴明白了，老奴这就带人出城，前去安抚一众将士们！”
……
行礼之后，王承恩出了乾清宫，而后带着几名心腹太监和一队锦衣卫，抬着三万两银子和三百匹绸缎，自德胜门出城，直奔数里外的天威军大营……
第一百七十五章介胄之士不拜，请以军礼见！
大明京师始建于永乐四年，刚建成之时，整体上呈长方形，其中南北长十二里零九丈，东西宽九里零八十四丈，周长四十三里零三十六丈，城墙皆用黄土夯筑、青砖包裹，乃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巨城。
嘉靖帝时期，为了加强京师防御，开始修筑整体环绕的外城，后因财力、物力皆严重不足，没能成功，只修筑了环抱南郊的一部分。
于是乎，京师就由原来的长方形，变成了‘凸"字形，其中南半部分为外城，开有七座城门，北半部分为内城，开有九座城门，德胜门便是其中之一，位于内城北部。
因为地形原因，德胜门是最容易受到攻击的一座城门了，比如明英宗时期、土木堡之变后，瓦剌大军进攻京师，其主攻方向就是德胜门，并与守城的明军多次激战，双方杀的天昏地暗、血流成河！
而天威军的大营，就扎在了德胜门外的小月河旁边，扼守要害之地！
………
再说王承恩一行人，自德胜门出城之后，前往天威军大营中赏赐财物，那知从一片灌木丛旁路过之时，异变突生！
“站住，前面是军营重地，任何人不得擅闯，违者格杀勿论！”
“速速报上来历，否则我们放箭了！”
……
从周围的灌木丛中，突然跃出了百余名头戴草冠、身缠树叶的士兵来，手中皆拿着刀枪、弓箭、火绳枪等武器，带队的是一名黑脸壮汉。
因为这些士兵伪装的太好了，王承恩一行人事先毫无察觉，不禁被吓了一跳，待看清是明军之后，这才送了一口气，而后一名小太监站出来喊道：“尔等不得无礼，这位是司礼监的王公公，奉了圣上旨意，前来赏赐将士们的，你们的将军何在，让他速速前来迎接！”
“司礼监—王公公，可有身份腰牌，还请出示一下，携带之物，亦要检查！”
“放肆，就连镇守京师的二十六卫亲军都指挥使们，都不敢查王公公的腰牌，你们这些外地来得大头兵算什么东西，还不快快让开道路，否则王公公生气了，你们吃罪不起！”
“哼，我家将军大人有令，不管是谁，要想进入军营之中，必须严格搜查，还请速速出示腰牌，否则按照军规，格杀勿论！”
王承恩身为司礼监—秉笔太监，兼崇祯皇帝的第一心腹，无论走到那里，文武官员们都是远接近迎、客客气气的，故而其手下的小太监也很傲气！
没想到，这些士兵根本不吃这一套，弓上弦、刀出鞘，火枪点燃了火绳，杀气腾腾的逼近过来，大有一言不合、便要痛下杀手之势！
如此情况，把那名小太监吓的冷汗直冒，再也不敢嚣张了。
王承恩则沉稳的多，从腰间解下一块象牙腰牌，递给了那名问话的黑脸汉子，后者反复查看了一番，又检查了一下队伍里装着银子、绸缎的箱子，确定没有任何问题了，这才命令士兵们将兵器放下。
“原来是司礼监的王公公，卑职天威军第一营—第三哨—副哨长杨常胜，之前多有失礼之处，还请王公公多多包涵！”
“无妨，不知者不怪嘛，杨副哨长，可否让开道路，让杂家一行人进入大营？”
“还请公公稍候，容卑职派人通禀一声！”
说话间，副哨长—杨常胜唤过来一名士兵，低声耳语了几句，后者连连点头，而后从附近的树林中牵出一匹快马，翻身上马，直奔大营送信去了……
一柱香时间不到，士兵骑马返了回来：“将军大人有令，放开道路，请王公公一行人进入军营！”
“卑职遵命，弟兄们，让路！”
“刷！”
接到命令之后，杨常胜带领士兵们退入两侧灌木丛中，继续潜伏去了，并留下两名士兵，带领王承恩一行人继续前进，又通过几处哨卡，来到了大营的辕门前。
而在前行过程中，王承恩发现天威军的士兵们正在修筑营盘，而且修的极为认真，光是环形壕沟就挖了三道，每一道皆是一丈八尺宽、一丈二尺深，里面插满了锋利的木刺，人若是落下去断无生还之理。
三道壕沟中间，还设置了大量的绊马绳、拒马桩、陷马坑……以及铁蒺藜。
三道壕沟里面，则是用粗大原木围成的一圈栏栅，上面捆绑着大量长矛，让人难以靠近。
木栏栅里面，则是天威军的营盘，整整齐齐、前后顾盼，出入有门、进退曲折……更修了四座高高的了望楼，有士兵在上面值守，监视周围的一切情况。
……
看着如此坚固的营盘，王承恩不禁暗暗点头，难怪三边总督杨鹤派了这个叫秦锋的小将来勤王护驾，此人在治军方面却有过人之处，军纪严明、戒备森严，颇有一点西汉时细柳营的味道！
若大明军人皆能如此，又何惧女真人啊？
“隆……隆！”
感叹之间，军营大门打开了，从中走出一支全副武装的队伍，为首一名小将，二十岁左右，身材修长，相貌英武，头戴凤珠点金盔，身穿金漆山文甲，手提宝刀，一举一动之间，煞气环绕，威风凛凛！
“尊驾可是司礼监—王承恩、王公公？”
“正是杂家，阁下是？”
“卑职秦锋，现任三边总督杨大人麾下副游击将军之职，王公公大驾光临，按理来说，卑职当以大礼相迎，奈何甲胄在身，不便跪拜，请以军礼相见，还望王公公多多海涵！”
王承恩是司礼监—秉笔太监，拥有代替皇帝批红、草拟圣旨的权利，同时提督东厂，其身份地位之高，可与内阁辅臣相比肩，而秦锋只是一名小小的副游击将军。
按理来说，后者见了前者，应该下跪参拜才是，秦锋却没有下跪，只是抱拳拱手，连理由都说出来了：介胄之士不拜，请以军礼见！
这是自西汉文帝时期，就流传下来的规矩了：身穿甲胄、手持武器的将士，纵然见到了皇帝也无需下跪行礼，见了皇帝身边的太监自然更不用下跪了。
可惜的是，这条古老相传的规矩，很多人都忘记了，如今大明朝的军队中，多是一些没有骨气的谄媚之徒，只会溜须拍马！
而动辄下跪的人，没有任何骨气可言，又如何能打胜仗呢？
……
“哈哈，既然是在军中，自当以军礼相见了，杂家虽然只是一介内侍，亦是懂得规矩的，秦将军不必介怀就是了！”
“多谢王公公体谅，公公里面请！”
“请！”
接下来，秦锋将王承恩请到了自己的中军大帐中，后者以皇帝的名义，说了一些安抚的话语，又让人将两万两银子、三百匹绸缎取了出来。
这点财物，犒赏长途跋涉而来的七千多名将士，自然是有点拿不出手了，因此王承恩不好意思的解释道：“秦将军带领将士们长途跋涉两千余里，辛苦赶到京师勤王护驾，足见赤诚之心，按理来说，朝廷应该重重赏赐一番才是。
不过嘛，如今国事艰难，库房空虚，实在拿不出太多的财物来了，只能暂时委屈一下将士们了。
不过请放心，圣上已经答应了，待赶走建奴、京师转危为安之后，一定从各省调集财物，好好犒赏一众将士们！”
“哈哈，王公公言重了，我等身为臣子者，勤王护驾、报效朝廷乃是份内之事，岂能因为赏赐轻重，而生出不满之心……臣秦锋与一众天威军将士们，叩谢圣上恩典！”
命人接过赏赐的银子、绸缎之后，秦锋向着皇宫方向，恭敬的抱拳躬身三次，以示谢恩之意。
而后命人在中军大帐内设宴，款待王承恩，后者带来的小太监、锦衣卫，则安排到别的帐篷内吃喝。
款待皇帝的第一心腹，得用丰盛的好酒好菜吧？
不好意思了，菜只有四道：炝炒芥菜、红烧豆腐、素炒冬瓜、小炒腊肉……与丰盛二字豪不沾边，顶多算是家常菜罢了。
至于美酒，更是一滴都没有，只上了一壶茶水，理由是：征战期间，军中上下一律不准饮酒！
半路拦截盘查，相见立而不拜，又用粗茶淡饭款待，这么一番操作下来，王承恩是不是气的咬牙切齿、火冒三丈呢？
没有！
事实上，王承恩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很是高兴，原因有二：
一是出宫之前，崇祯皇帝交待过了，军中将士大都粗犷，若有失礼之处，不要斤斤计较，当以安抚为主。
二是王承恩看秦锋非常顺眼，因为后者让前者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被尊重的感觉！
被尊重的感觉？
没错，就是被尊重的感觉！
王承恩身为秉笔太监、兼崇祯皇帝的第一心腹，无论走到那里，文武官员们都是远接近迎、笑脸相待，马屁拍的震天响，比对自家长辈都恭敬！
可这些恭敬都是装出来的，骨子里则是对太监、阉人的深深鄙视，面前喊长辈，背后骂阉驴……这一点，王承恩心知肚明！
秦锋则不然了，看似桀骜不驯、无礼至极，可在接待过程中，没有任何的鄙视，就像对待平常人一样。
身为无根之人，能被当成平常人看待，便是最大的尊重了，因此王承恩非常高兴，对秦锋自然是越看越顺眼了。
长话短说。
小半个时辰之后，吃喝已毕，又客气了几句，王承恩起身告辞，准备回去复命，却被秦锋拦住了。
“公公且慢！”
“哦，秦将军还有何事？”
“卑职准备了一份礼物，想要献给圣上，还请公公代劳一下！”
“礼物，献给圣上的？”
“不错，”来人啊，将礼物抬上来！”
“诺！”
随着秦锋一声吩咐，亲兵们抬来了好多***袋，打开之后，一部分装的是黄色镶红边的盔甲、旗帜。
另一部分装的是用石灰腌制的人头，足有数百颗之多。
突然看到这么多呲牙咧嘴、死不瞑目的人头，把王承恩及其随从们吓了一大跳！
但是有眼尖的人发现，这些人头并不寻常，头皮剃的干干净净，只在后面留了一条小辫子，粗细如同金钱鼠尾巴一般……这是女真人特有的一种发型！
第一百七十六章神威烈火枪！
女真人世代生活在白山黑水之间，主要以打猎、捕鱼为生，如果头发太长的话，容易遮挡视线，对射箭、潜水都有较大的影响。
因此上，为了方便，女真人就将前面的头发剃掉了，久而久之，形成了一种民族习惯。
既然剃了头发，为何不全部剃光，还留下一条小辫子呢？
这与宗教信仰有关。
女真人信奉的是一种比较原始的萨满教，其教义认为人的灵魂依附在头发之中，如果将头发剃光的话，灵魂就没有了依附之地，因此必须留下一些头发才行。
于是乎，就出现了这种前面剃光光、后面留一条小辫子的奇怪发型，也成了女真人的标志，被戏称为‘金钱鼠尾巴！"
“秦将军，这些人头从何而来？”
“回王公公的话，末将带领人马进入京畿之时，恰好遇到了一支建奴铁骑，便与之发生了激战，并将其全部斩杀掉了，共计获得六百一十八颗人头，还缴获了兵器、盔甲、旗帜等战利品，请公公带回城内，进献给圣上，以表臣下忠孝之心！”
……
半路截杀八大晋商走私商队、和与之接头的女真人的事情，暂时还不能暴露出来，因此秦锋撒了个小谎，说是进入京畿时恰巧遇到的。
反正人头和战利品都是真的，因此这个谎言也说得过去。
另一边，稳住心神之后，王承恩来到众多人头前面，一个个的查看起来，查看什么？
自然是查看真假了！
人头还有假的？
有！
大明立国之后，定下了人头换赏银的军功制度，尤其是北虏（蒙古）、东夷（女真）的人头，一颗价值五十两银子，如此高额奖赏，足以激励士兵们奋勇向前、斩首立功了！
问题是，军中良莠不齐，什么货色都有，其中一些黑心肠的士兵，没本事砍敌人的人头，就私下杀害无辜百姓，将人头割下来，再将头发剃掉，而后伪装成敌人的首级冒功领赏。
尤其是嘉靖、万历以来，不仅朝廷变的腐败了，军队同样腐败的厉害，杀良冒功之事层出不穷，无辜百姓们深受其害。
王承恩身为秉笔太监，见多识广，自然知道这些龌龊事了，故而才认真检查起来，生怕秦锋弄虚作假、杀害百姓冒充功劳！
而检查的结果，却是大吃一惊！
这些人头的头皮，明显不是新剃的，五官相貌、牙齿形状也与中原人大有不同，很明显，是真的！
六百一十八颗首级，全是真的！
如此结果，让王承恩大吃一惊，下巴都差点掉地上。
要知道，自从女真大军绕路入关以来，连续攻陷了京畿一带数十座城池，而负责防守的大明官员们，不是逃之夭夭，就是出城投降，率兵死战者少之又少，能打个胜仗、斩获人头者就更少了。
前几天，蓟州镇参将—唐通带领本部人马，在三河附近伏击了一队女真斥候，在付出了数倍代价之后，斩首二十六级，缴获战马三十七匹，以及盔甲、兵器、杂物若干……消息送到京师之后，皇帝、内阁辅臣们大为高兴，称之为‘大捷"，并大大夸奖了唐通一番。
二十六颗首级，就被称之为大捷了，六百一十八颗首级又当如何？
“好，太好了，秦将军真是神勇过人，一次斩获六百一十八颗首级，此举足以灭建奴之锐气，大涨我军之威风，圣上知道之后，也会极为高兴的，哈哈！”
“神勇之说，愧不敢当，此皆赖将士们奋勇拼杀，才能有此战果！”
“秦将军胜而不骄、虚怀若谷，有古时名将之风，佩服，佩服啊！”
……
王承恩高兴的手舞足蹈，命手下人将人头、旗帜、盔甲全都装在车上，而后兴冲冲的回城去了。
秦锋亲自送到营门外，拱手告别，而后回到中军大帐内，好友耗子立刻凑了过来：“锋哥，我以前听人说，皇帝身边的太监们一个比一个贪，一个比一个坏，那个大臣要是不给他们送上重礼、溜须拍马，他们就在皇帝身边打小报告，千方百计的陷害。
这个王承恩，可是当今皇上身边的第一心腹太监，你用粗茶淡饭招待他，走时还不送任何礼物，就不怕他回去说你的坏话吗？
要不我带上一些金银珠宝，追上去，送给他，这样就免得他回去跟皇帝说坏话了！”
“哈哈，若是别的太监来了，少不得送点金银珠宝，买一个平安无事，这位王公公则不用，咱们若是送了，恐怕他反而不高兴！”
“哦，还有不贪财的太监？”
“有，不过不多，这位王公公算是一个！”
王承恩何许人？
史书上写的清楚：有智谋、善行事、不贪财，忠心侍主，生死相随！
自古以来，身为宦官者，把持朝政、祸国殃民的不计其数；作风正派、廉洁自守者少之又少；至于忠心耿耿、能够随主殉葬的，恐怕也就这一个了吧？
对待这样一位太监，打溜须、拍马屁、送重礼并不能讨其欢心，相反的，不卑不亢、以平常心进行结交，才能赢得其好感，进而成为助力……这一点，秦锋坚信不疑。
…………………
再说王承恩，带领手下人回城之后，立刻进了紫禁城，在武英殿中找到了一夜未眠、勤恳批阅奏折的崇祯皇帝—朱由检，将事情经过详细讲述了一遍。
“王大伴此言当真，那秦锋真的献上了六百一十八颗建奴首级？”
“千真万确，老奴亲自检查过了，六百一十八颗皆为建奴首级，绝无虚假，并有建奴的盔甲、旗帜若干！”
“好，好，太好了，哈哈！”
……
自从女真大军入关以来，明军丢城失地、损兵折将的消息一个接一个的送来，以至朝廷上下人人惶恐不安，对能否守住京师毫无信心。
甚至出现了‘建奴凶悍不可敌，宜放弃京师、迁都江南，以避灾祸"的言论，还有一些富贵人家，已经偷偷收拾好了金银细软，准备随时跑路了。
对于这种情况，朱由检气愤不已，却又没有什么安定人心的好办法。
现在好了，六百一十八颗建奴首级摆出来，足以安定人心、鼓舞士气，让军民人等有信心坚守京师了。
因此上，朱由检立刻下旨，将这些人头运到京城内最热闹的西市、筑成一座京观，缴获的盔甲、旗帜堆放两旁，让京城内的军民人等随便观看。
旨意下达，下面的人风闻而动，很快的，京观筑好了……其效果可想而知，就像平地响起了一道惊雷，迅速引起了巨大轰动。
得知消息，京城内的百姓们扶老携幼、成群结队的前来观看，其人数之多、场面之热闹，比起大年初五的庙会有过之而无不及，拥挤事件、踩踏事件更是不断发生，以至于顺天府尹不得不派出大量的衙役、捕快前去维持秩序。
与此同时，秦锋的名字以风一般的速度，在京师的大街小巷中流传开了，成为了议论最多的话题，就连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们都知道了，从榆林镇来了一位秦将军，异常神勇、专杀***！
还有小道消息称：这位秦将军年方十九，身材修长、相貌英俊，可与北周时期的兰陵王相媲美，而且未曾成亲……总之一句话，秦锋出名了，名气跟前门楼子一样高！
………
古往今来，立功者，必受赏，这是不变的道理，可在如何赏赐秦锋的问题上却犯难了。
为何呢？
赏赐有功之臣，最直接的方式就是加官晋爵、赏赐财物了，可这两种方式，现在都有点不妥当。
不能赏赐财物，理由很简单，国库空虚，没钱了。
不能加官晋爵，又是什么原因呢？
这和朱由检的性格有关系。
自从当上皇帝之后，朱由检琢磨出了一套自认为高明的驭人之术：就是驭臣下如同养鹰，狐兔未息，不可先饱；饥则为用，饱则飏去。
说白了就是，对待臣子就像养鹰一样，不能喂太饱了，喂饱了就不干活了，必须饿着，才会卖力的抓狐狸和兔子。
就拿秦锋来说，刚刚来到京畿地区，就斩首六百一十八级，若是对其加官晋爵的话，就怕秦锋志得意满、生出懈怠之心，再不肯卖力杀敌了。
不如暂不封赏，让其为了***厚禄、继续奋勇杀敌，这样对国家社稷更有利一些。
至于加官晋爵之事，等将女真人赶出京畿地区，事情告一段落了，再赏不迟！
可秦锋毕竟立了大功，朝廷方面若是一点表示也没有，同样说不过去，怎么办呢？
思来想去，朱由检也没想出个好办法。
眼见皇帝犯了难，王承恩提了个建议：“启禀圣上，自古以来，为将者，全都喜欢三样东西：一是宝马、二是盔甲、三是兵器，据老奴所知，内承运库中有一杆神威烈火枪，乃是成祖文皇帝遗留之物，可以赐予秦锋，表彰其功，秦锋得了这件神兵利器，誓必感恩戴德、效忠圣上，为国家再建功勋！”
“大伴言之有理，就将那杆神威烈火枪赐予秦锋，再赐一件麒麟服，以彰其功！”
成祖文皇帝，也就是永乐大帝—朱棣，出了名的马上皇帝，不仅夺了侄子建文帝的江山，更是亲率大军五征漠北、三犁虏庭，打的蒙古各部望风而逃！
因为酷爱征战，故而永乐帝生时召集能工巧匠，打造了不少神兵利器，待其驾崩之后，有的兵器陪葬长陵之内，有的则留在了宫中，那杆神威烈火枪就是其中之一。
三年多前，王承恩当上秉笔太监之后，清查过一次内承运库，见到过那杆烈火枪，印象极为深刻，故而提出了以枪赏赐秦锋的建议。
有人问了，用帝王使用过的兵器赏赐臣子，不违背礼法吗？
不违背，而且有例可循！
比如三国时期，刘备称帝之后，曾命人采集金牛山中的极品铁矿石，铸造了八柄宝剑，各长三尺六寸，合称‘蜀主八剑！"
八柄宝剑，刘备自己佩带一柄，其余七柄分别赏赐给了诸葛亮、关羽、张飞、赵云等人，以固君臣之情！
永乐大帝生前，也曾多次将自己的佩剑、佩刀，赏赐征战有功之臣，以示嘉奖！
因此上，赏赐神威烈火枪给秦锋，并不违礼，反而能成为一段佳话。
至于派谁去赏赐，一事不烦二主，还是让王承恩跑一趟吧！
第一百七十七章前来进攻的镶蓝旗！
第二天上午，王承恩再次来到了天威军大营中，并带来了两件赏赐之物：一为神威烈火枪，一为麒麟赐服！
神威烈火枪，是用百炼精钢锻造而成的，重三十六斤六两，长一丈一尺六寸，枪杆上有精美的龙鳞花纹，枪头为龙首形状，龙口吞刃，锋利无比！
在枪杆尾部，刻有一行整齐的小字：大明永乐十七年—内宫兵仗局制造—天子御用！
而在枪杆首部，刻着十六个略大一些的字：开疆拓土、威震八方，受天明命、君主华夷！
可以想象，二百多年以前，永乐大帝—朱棣身披黄金甲、手持烈火枪，带领数十万大军，远征漠北，打的敌人丢盔弃甲，乖乖的俯首称臣，那般英姿，何等霸气！
……
赐服，是指由皇帝恩赐给有功臣属的特殊服饰。
大明朝的赐服共有四种，从高到低依次是：蟒服、飞鱼服、斗牛服、麒麟服。
麒麟服，大红色，上绣特殊的麒麟纹饰：龙首，双角，体表有鳞片，脊背为齿状，足部为牛蹄状，颇为威武霸气！
别看四种赐服当中，麒麟服的档次最低了，却不是一般人能轻易得到的，只有立下功勋的三四品***，才有机会得到这种赐服，穿在身上，极为荣耀！
赏赐完两件东西，王承恩开口道：“秦将军，圣上御赐神威烈火枪、麒麟赐服予你，乃是格外的恩宠，还望你奋勇杀敌、精忠报国，莫要辜负了圣上的这份恩宠啊！”
“请圣上放心，臣必当精忠报国、不负圣恩！”
“好，好，秦将军收好赐服，再试试这杆神威烈火枪，这可是成祖文皇帝遗留之物，据说当年五征漠北之时，文皇帝用的就是这杆枪，上面可是沾过不少人血呢！”
“好枪，真是一杆好枪！”
对于麒麟赐服，秦锋没什么兴趣，对神威烈火枪则是喜欢的不得了，执在手中，连耍了几个枪花。
要知道，十八般兵器当中，秦锋最喜欢刀、枪两种了，先前得了逆鳞宝刀，用起来十分顺手，之后命人打造过几杆长枪，有的材质不行、藏不住力道，有的工艺不行，用起来不太趁手。
这杆神威烈火枪则不同了，不仅材质一流，用起来更是极为顺手，就像是专门为自己量身打造的一般，加之是永乐大帝遗留之物，使其拥有一种非凡的意义，因此秦锋极为喜欢，视如珍宝一般。
接下来，和昨天一样，先向皇宫方向躬身谢恩，而后在中军帐内摆设饭菜，款待王承恩及其随行之人。
有道是一回生，二回熟，秦锋、王承恩已经是第二次打交道了，彼此之间熟络了许多，饭桌上交谈的话题，也慢慢的由浅变深，进而讨论起了一些军国大事。
“杂家观秦将军麾下士兵，个个精神抖擞、装备精良，若是我大明朝的军队，皆像这般的精锐善战，又何惧区区建奴呢，却不知秦将军用什么办法，带出这样一支精兵来，可否告之一二，杂家感激不尽！”
“哈哈，公公言重了，要想带出一支精兵，其实不是什么难事，只要做到十六个字就可以了！”
“哦，那十六个字？”
“足粮足饷、刻苦训练，军纪严明、将士一心！”
“足粮足饷，足粮足饷……秦将军说的十六字箴言，这头一条就难如登天啊！”
身为秉笔太监，整天帮着皇帝处理国家大事，王承恩太知道大明朝现在的财政情况了，那真是糟糕他妈哭糟糕——糟糕死了。
边军、宗室、勋贵、百官……整天伸着手要银子，而且一个比一个胃口大，就像饕餮附体一般。
财政收入方面呢，因为各种天灾人祸，税收是一年少似一年，就连维持朝廷的正常运转都快做不到了。
这般情况下，只怕是汉之桑弘羊、唐之杨炎、宋之陈恕这几位理财能臣死而复生，也是无能为力了。
叹息之余，王承恩很想问问秦锋，西北乃是有名的贫瘠之地，收税少的可怜，如今又闹流寇，百姓们死走逃亡、十室九空，能征收的赋税就更少了，这种情况下，他又是如何保证麾下将士们足粮足饷的呢？
那知话还没问出口呢，耳边突然响起了阵阵号角声，由远及近，响彻云霄！
“秦将军，这是出什么事了？”
“公公莫惊，这是紧急示警的号声，我估计是建奴大军来进攻京师了！”
“啊！”
建奴大军都来进攻京师了，这能不受惊吗，王承恩心神不稳，差一点从椅子上摔下去，正想说点什么，就见一名亲兵走了进来：
“启禀将军大人，东北方向二十里左右，杀来一支建奴大军！”
“人数多少、盔甲颜色？”
“大约万人左右，皆穿蓝色镶红边盔甲，行进速度极快，直奔京师而来！”
“好，传令下去，全军备战！”
“诺！”
蓝色镶红边盔甲，乃是女真镶蓝旗的标志，旗主—阿敏，乃是努尔哈赤的侄子，皇太极的堂兄，素以多疑、残忍、嗜杀而闻名，在女真四大贝勒当中位居第二位。
阿敏仅带领万余兵马，绝对攻不下京师，之所以前来进攻，十有八九又是一场围点打援的把戏。
既然如此，自己就陪他唱一出好戏吧！
“王公公，建奴兵马来的迅猛，您怕是来不及回城了。不如暂且待在末将营中，等击退了建奴大军之后，再行回城不迟！”
“建奴足足来了上万大军，秦将军有把握将其击退吗？”
“哈哈，公公放心就是了，末将的营盘固若金汤，建奴兵马就是再多上一倍，也休想踏进来一步，公公若是不放心，请随我一同登高观战如何？”
说话间，不容王承恩拒绝，秦锋就拉着他的手臂出了中军大帐，而后一起登上了了望台，居高临下，观看敌情。
与此同时，大营内的士兵们，排列起整齐的队形，刀出鞘、弓上弦，火绳枪装好了弹药，做好了与敌接战的准备！
……………………
天威军大营东北方向，镶蓝旗的万余名士兵，结成一座庞大的军阵，正在催动坐骑、快速推进。
大阵中有一面巨大的旗帜，呈五边形，蓝底红边，中间绣着一条张牙舞爪的云龙，上下飘扬、煞是威风！
旗下一匹高大的乌骓马，上面坐着一名全副武装的中年男子，面色蜡黄，闸刀眉、三角眼、高鼻梁，大嘴叉，再配上钢针般的短髯，显得很是冷酷，正是女真二贝勒—阿敏！
旁边跟着一匹黄骠马，上面坐着一名青年人，相貌与阿敏颇为酷似，正是其长子—爱尔礼！
阿敏父子带领本旗人马，真要攻打京师吗？
非也！
正如秦锋预料的那样，镶蓝旗的人马此番前来，攻打京师是假，围点打援才是真！
原来皇太极率领大军绕路入关之后，用的就是围点打援的战术：劫掠京畿、威胁京师，从而逼迫蓟辽总督—袁崇焕带领兵马回援。
再利用女真大军善于野战的优势，在合适的地点设下圈套，伏击回援的袁崇焕部兵马，争取将其歼灭，而后再和正红、镶红、正蓝三旗人马南北夹击，一举拿下辽西走廊，接着拿下京师、抵定中原，一统天下！
这个战术，开头比较成功，逼迫袁崇焕率兵回援了，并在沙河附近歼灭了身为前锋的赵率教部四千精锐骑兵！
问题是，袁崇焕亦是知兵之人，吃了个大亏之后，立刻带领其余人马，躲进了坚固的永平城内，任有女真兵百般挑衅，就是坚守不出！
袁崇焕素以善守而闻名天下，女真大军偏偏善野战、不善攻城，自然不敢强行攻打永平城了，于是又用起了围点打援的老把戏！
由二贝勒—阿敏率领镶蓝旗人马，大张旗鼓的进攻京师，惊吓大明朝的王公贵族们，同时逼迫崇祯皇帝继续下旨，强命袁崇焕来救援京师。
只要袁崇焕的人马出了永平城，必将落入女真大军的埋伏之中，有死无生！
………
再说阿敏父子，指挥大队人马挺进的同时，也派出了大量的斥候，探查京师的情况。
很快的，几名斥候回来了。
“启禀二贝勒，大明京师各门禁闭，上面皆有兵丁把守……另外在德胜门外，有一支明军驻扎！”
“哦，驻扎的明军有多少人马？”
“回二贝勒的话，具体人马数量不知，但根据营盘大小来看，最多不超过一万人！”
“驻扎城外，不超过一万人，这是送上门的肥羊，不吃白不吃啊，传令下去，人马继续挺进，直奔德胜门外！”
“喳！”
………
平心而论，对于攻打大明京师这件事，阿敏本是不愿前来的，因为大明京师太坚固、大大了，里面不仅有大量驻军，还有上百万的百姓。
面对这般巨城，那怕只是进行佯攻，也会伤亡不少人马的，而在女真内部，兵马的多少，决定着一位旗主身份的高低，自然不愿轻易折损了。
可大汗—皇太极下了命令，自己又不好公然抗拒，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同时琢磨着，如何既然完成任务，又能尽量减少本旗人马的伤亡！
现在好了，竟然有一支明军没有躲进城内，而是驻扎在了城外。
论起野战能力，女真大军天下无敌，对付一支比自己人数还少的明军，那就跟饿狼扑羊一样，简直太容易了。
将这支明军歼灭，同样能震慑城内的大明皇帝和文武百官，如此既达成了目的，又不用伤亡太多人马，还能抓到不少俘虏，缴获战利品，可谓是一举三得呢！
因此上，阿敏父子大为高兴，指挥着本旗人马迅速来到了德胜门外，包围了天威军的大营，而后齐声呐喊、发起进攻！
第一百七十八章激战！
集中精兵、攻其一点，打开缺口、大队跟进，横冲直撞、全面开花……这是女真大军惯用的攻坚战术了。
而要想顺利实施这一战术，选择有利的攻击位置极为重要。
经过一番观察，阿敏父子将攻击位置选在了地势最为平坦、有利于骑兵冲锋的正北面，而且头一轮冲锋，就投入了两个牛录的精兵！
“二贝勒有令：第一个冲进明军营地的，赏壮牛五头、肥羊五十只，汉人奴隶十个……冲啊！”
“冲啊……冲啊！”
在高额赏赐的刺激下，两个牛录的女真精兵，高喊口号、催动坐骑，举着寒光闪闪的兵器，向天威军的营地发起了第一次进攻。
一百五十丈。
一百丈。
八十丈。
……
“噗通……噗通……啊！”
距离营地五十丈左右，冲在最前面的女真士兵，纷纷连人带马一起摔进了壕沟中，惨叫声不绝于耳，后面的士兵见势不妙，急忙猛勒坐骑的缰绳，结果互相碰撞之下，又倒下了不少人马，原本整整齐齐的冲锋队形随之乱成了一锅粥。
原来天威军的士兵们，在营地周围挖掘了三道又深又宽的壕沟，里面插满了锋利的木刺，上面则担上细木条，铺上稻草，再撒上一层干土和小石子……伪装的极为巧妙，不贴近了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
进攻的女真兵们果然中计了，只顾向前猛冲，没有注意脚下，结果掉下去了不少，而凡是掉下去的，没一个能活命的。
“该死的，命令他们撤回来，重新整顿队伍……这帮狡猾的汉人，待攻下营地之后，一定将负责挖沟的人挑出来，全部斩首，一个不留！”
眼看进攻受挫，二贝勒阿敏气得猛甩了几下马辫，同时下令将人马撤了回来，重新整顿队伍，而后命令手下士兵们，四处收集干草、枯木、石块、沙袋等物。
人多好办事，很快的，东西收集够了。
接下来，投入两个牛录的兵力，发起了第二轮进攻。
这一次，女真士兵们老实多了，没有乱喊乱叫的猛冲，而是小心翼翼的接近壕沟，用干草、枯木、石块填出了一条道路，通过之后，继续前进，然后……就再次倒霉了。
“啊，我的腿……啊，我的脚……噗通、噗通！”
天威军的士兵们，在三道壕沟之间设置了大量机关：绊马索、陷马坑、铁蒺藜、连环弩……一切应有尽有。
女真士兵们踏在机关陷阱上，不断出现伤亡，惨叫声此起彼伏，进攻队形又一次混乱起来。
“不要乱，稳住、稳住，小心脚下！”
好在两名带队的牛录章京经验丰富，及时稳住了局势，他们一面命人将负伤的士兵抬回去救治，一面命令其余士兵站成一排，用长枪敲打地面，一点点往前挪着走。
如此一来，果然避开了很多陷阱，大大减少了人员伤亡，并摸索到了第二道壕沟边上。
“砰……砰……嗖……嗖！”
就当女真士兵们，准备填平第二道壕沟之时，隐藏在栏栅后面的天威军将士们开始反击了，火枪手们分成三排，轮番射击，砰砰声不绝于耳，还有三排弓箭手站在后面，用抛射法向天空射箭，再利用惯性落下来……最后面则是十几门虎蹲炮、佛郎机一起猛烈开火！
正准备填壕沟的女真兵们倒霉了，顿时倒下去一大片，惨叫声再次响起。
不过女真士兵们训练有素，很快就做出了反应，他们一面竖起盾牌，抵挡弹丸、箭雨的攻击，一面用弓箭进行还击。
一时间，你来我往，弹丸似雨、箭矢如蝗，打的极为激烈，伤亡更是不断出现。
火枪与弓箭相比，前者的优点是威力大，缺点是射速慢……后者正好与之相反，射速很快，威力不足！
两相比较起来，半斤对八两，基本上打个平手！
可当火枪手们采取三段击的战术之时，射速不足的问题就大大的缓解了，再加上有木栏栅做掩护、和众多弓箭手帮着一起射杀……因此上，这场激烈的交锋中，女真兵一方渐渐落在了下风，伤亡人数越来越多，队形随之混乱起来，并有士兵开始后退……
有第一个后退的，就有第二个、第三个……后退的士兵越来越多，最终变成了集体溃退。
第二次进攻又失败了，死伤了两百多人马不说，连带队的牛录章京都阵亡了一个，脑袋被火枪打的稀巴碎，另一个也负了箭伤，退回来之后，羞愧的跪在阿敏马前请罪！
“奴才无能，未能攻入明军营地，还折损了不少人马，请二贝勒责罚！”
“废物、饭桶，你还有脸回来，我抽死你、抽死你……啪、啪！”
怒火中烧的阿敏，抡起了藤条制成的马鞭子，猛抽那名负伤的牛录章京，直把后者抽的奄奄一息了才罢手。
这时候，其子爱尔礼凑了过来：“阿玛不必恼火，孩儿有个主意，或许可以攻破明军的营地！”
“什么办法，快说！”
“咱们的队伍里面，不是有一些汉人百姓吗，可以让他们顶在前面，填平壕沟、推到栏栅，打开一条通道，咱们的勇士随后跟上，就能冲进明军的营地了！”
“嗯，是个主意，来人啊，将那些汉人百姓带上来，让他们为大军打开通道！”
“喳！”
镶蓝旗大军来的路上，顺手攻破了一座小县城，劫掠了不少财物，还俘虏了两千多名来不及逃跑的大明百姓，本想带回辽东做奴隶的，现在则成为了进攻的工具。
很快的，两千多名哭哭啼啼的百姓被推到了前面，而后在女真士兵们的威胁下，搬运沙袋、填充壕沟，一点点的打通道路……而天威军营地方面，一点反应也没有。
“哈哈，还以为是什么厉害角色呢，原来是个妇人之仁的家伙，这一仗，咱们赢定了！
纳穆福、达福、德胜、穆里玛你们四个奴才听清了，各自带领一牛录人马，跟在这些汉人百姓后面，一起冲进明军营地，生擒明军主帅，本贝勒要将他开膛摘心，祭奠之前战死的勇士们！”
“喳！”
开始之时，阿敏父子还有些担心，怕营地里的明军不管不顾，直接开枪射杀那些填壕沟的百姓们，那样计策就失败了。
没想到，明军非但一枪未放，还从栏栅后面撤走了，防线出现了一大块空白。
如此结果，让阿敏父子心花怒放，认为这一仗必胜无疑了。
与此同时，那些被逼迫的百姓们，用泥土、石块填平了三道壕沟，并推倒了一大排木栏栅，跟在后面的女真兵们见状，就准备发起冲锋，一举踏平明军营地。
那知刚要发起冲锋，异变突生。
“砰……砰！”
清脆的枪声突然响起，女真兵们训练有素，立刻停止前进，龟缩在一起，竖起盾牌进行防护。
大明百姓们就不懂这些了，听到枪声之后，吓的一边乱喊乱叫，一边向前狂跑，结果很快就冲进了营地中，消失不见了。
这时候，女真兵们才发现，那些百姓们没一个倒下的，原来明军没有真的射击，而是向天放空枪，目的是将混在一起的百姓、女真兵分离开。
得知上当之后，女真兵们展开队形，想要趁乱冲进明军营地，可惜已经晚了。
只见营地内出现了很多骆驼，身上驮着箱垛，加盖多层湿毛毡，而后跪在地上，首尾相连，形成了一道驼城防线，将之前的栏栅缺口堵上了。
接着涌出大量天威军士兵，利用驼城作为掩护，快速的开枪、射箭……结果一番拼杀下来，死伤惨重的女真兵又一次被打退了！
“对面的汉人将领究竟是谁，狡猾、比长白山中的老狐狸还要狡猾……气死我了！”
另一边，目睹了整个过程之后，二贝勒阿敏先是目瞪口呆，而后破口大骂了起来。
原来自己之前猜错了，对面的明军将领并非妇人之仁，而是足智多谋，用了一点小花招，不仅救走了两千多名大明百姓，还坚守住了营地，杀伤了己方众多士兵。
从十四岁起，阿敏就跟着伯父、父亲一起上阵杀敌了，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没想到今天在小河沟里翻了船，真是丢人啊！
“各部人马听命，进攻，继续进攻，今天一定要踏平明军营地！”
恼羞成怒的阿敏不甘心失败，继续投入人马，不断发起进攻……其结果可想而知。
从中午时分打到了日落黄昏，女真兵们共计发起了十一次冲锋，皆以失败而告终……天威军的营地前面，尸体堆积、血流成河，起码有上千具人马的尸体。
巨大的伤亡情况，终于让阿敏冷静了下来，无奈的下达了退兵的命令……
第一百七十九章夜袭！
“呜……呜呜！”
凄凉的号角声中，女真士兵们停止了进攻，而后收拾尸体、抬着伤兵，缓缓的退出了战场，向正北方向而去……
天威军大营内，秦锋、王承恩并肩站在数丈高的了望台上，一起目睹了整个厮杀过程，前者神情自若、稳如泰山一般，后者则激动的浑身颤抖，不断拍打自己的大腿。
“杂家今天真是大开眼界了，秦将军足智多谋、用兵如神，打的建奴们死伤惨重、狼狈逃窜，真是痛快、痛快，哈哈……如今建奴已经溃逃，将军何不乘胜追击，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呢？”
“公公请看，建奴大军虽然撤退了，可是队伍整齐，先行者不慌不乱，殿后者毫无惧色，说明他们依旧保持着强大战力！
我军的长处是火器犀利、善于远战，建奴的长处是人强马壮、善于近战，我军若是出营追击的话，必与建奴们近身肉搏，那样我军非但一点便宜占不到，没准还要吃大亏呢，因此不能出营追击！”
“秦将军言之有理，是杂家过于孟浪了，此时的确不宜出营追击，只可惜那些尸体，都被建奴们抬走了！”
大明朝的军功制度，是以斩获人头数量计算的，今天的战斗中，天威军虽然射杀了大量的女真兵，却没能得到几颗人头，这个功劳就不太好说了，因此上，王承恩才直呼可惜！
对此，秦锋却不以为意，只要仗打赢了就行，功劳什么的并不重要，再说了，人头而已，自己想要的话，自然有办法弄到。
“秦将军，建奴大军已经退走了，杂家可以回城了吧，圣上那边还等着杂家回话呢！”
“不急，容末将派人探查一下，看看建奴大军是不是真的退走了，以免生出意外！”
王承恩想要回城，却被秦锋拦住了，担心女真大军是假装撤退的，稍候再杀一个回马枪……若无防备、必然倒霉！
因此上，派了一队游骑出去探查消息。
很快的，游骑们回来了，探查得知，女真大军真的退走了，而且已经走远。
秦锋这才放下心来，而后派了一队精锐亲兵，护送王承恩及其手下人返回城内去了。
临行之时，王承恩一再保证，一定将自己看到的情况，如实汇报给皇帝，纵然没能获得多少人头，也要为天威军的一众将士们请功！
秦锋表示感谢，而后回到大营内，指挥士兵们救治伤员、修补栏栅，将被填平的壕沟重新挖开，并设置了很多新陷阱，为后面的战事做准备！
一时间，各营士兵都忙碌了起来，个个累的汗流浃背，只有骑兵营例外，并没有参与到大营的修复中，而是吃饱喝足，回帐篷内睡大觉去了。
说明一下，不是骑兵营的士兵们懒惰，不想干活，而是秦锋命令他们这样做的，至于原因吗……抓紧时间休息，夜间有大买卖要做！
什么大买卖？
当然是偷袭敌营了！
之前秦锋不准出营追击，一是担心近身肉搏吃亏，二是故意示弱、让女真士兵们放松警惕。
而后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带上骑兵营来一场夜袭战，岂有不胜之理？
……………………
再说阿敏父子，带着残兵败将向北退了三十多里，而后在一个左临小河、右靠土岗的地方安营扎寨。
说是安营扎寨，其实就是将帐篷搭了起来，并没有砍伐树木、安插栏栅，也没有挖掘壕沟，甚至连岗哨都没安排几个，防守非常稀松。
没办法，自从入关以来，女真大军攻城掠地、战无不胜，别说硬仗了，就连像样点的抵抗都没遇到，久而久之，自然变的松懈起来。
今日一战，虽然吃了个亏，可是人马撤退之后，明军根本不敢出营追击，连乘胜追击都不敢，自然更不敢来偷营劫寨了，因此上，女真士兵们依旧是防御松懈。
……
营寨扎好之后，埋锅造饭，喂饮马匹、救治伤员、焚烧尸体……这些不必细说了。
单说二贝勒阿敏，坐在中军大帐内，一边喝着闷酒，一边长吁短叹，神情极为落寞。
见父亲这般样子，其子爱尔礼连忙劝慰道：“阿玛不必如此苦恼，汉人有句话说的好—胜败乃兵家常事，今天打了个小败仗，没什么大不了得，明天咱们重整旗鼓，再去进攻，一定能踏平明军的营地，到时候抓住那支明军的统帅，将其抽皮扒筋、大卸八块，为阿玛出气就是了！”
“儿啊，阿玛征战半生，又岂能不知胜败乃兵家常事的道理，可这败仗，别人打得，咱们父子却打不得，别忘了，咱们是爱新觉罗的旁支，与主支有着深仇大恨。
尤其新汗继位以来，不断找咱们父子的麻烦，如今咱们吃了败仗，岂不是正好给人人家整治的借口吗？”
阿敏一番话说完，爱尔礼顿时无语了，而后坐在其父对面，一起喝起了闷酒。
父子二人说的爱新觉罗主支、旁支是什么意思，深仇大恨又指什么，还有新汗皇太极，为何要整治阿敏呢？
这些事情比较复杂，需要细细说来:
阿敏的父亲叫做舒尔哈齐，是努尔哈赤同父同母的亲弟弟，而且和其兄一样，都是坚毅顽强、能征善战的枭雄人物。
而在统一女真各部的战争中，舒尔哈齐多次冲锋陷阵、浴血拼杀，立下了赫赫功勋。
万历十五年，努尔哈赤在赫图阿拉称汗，建立后金汗国，舒尔哈齐因功封为贝勒，地位仅次于努尔哈赤，成为后金政权中的第二号人物，并掌握着大量兵马！
共患难易，共富贵难，这句话是汉人发明的，可在女真人那里同样适用。
在统一女真各部的时候，努尔哈赤、舒尔哈齐兄弟一起征战厮杀，非常团结，可随着部族统一、汗国建立，兄弟二人为了争夺权力，渐渐生出了隔阂，甚至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万历三十七年，为了不再受兄长的压制，舒尔哈齐准备带领本部人马离开赫图阿拉，移居到铁岭附近的黑扯木一带，另立门户，自行称汗，不想行事不秘，泄露了消息。
得知弟弟要另立门户，努尔哈赤勃然大怒，于是以宴请为名，将舒尔哈齐骗到了自己的王宫中，暗伏甲士、将其拿下，并囚禁幽暗之所，不准与外界有任何接触，并没收了其麾下大半兵马。（两年之后，舒尔哈齐死亡，疑似被努尔哈赤秘密处决。）
而后又杀掉了舒尔哈齐的长子—阿尔通阿，三子扎萨克图，以及十几名心腹部将。
阿敏是舒尔哈齐的次子，本来也要跟着一起倒霉的，幸好阿敏为人乖巧、平时对伯父努尔哈赤极为恭敬，再加上堂兄代善、堂弟莽古尔泰等人求请，这才保住了性命。
万历四十三年，八旗制度正式确立，阿敏凭着战功和部下们的强力支持，被封为镶蓝旗旗主，执掌三十三个牛录的兵马，并成为了四大贝勒之一，看起来极为荣耀。
事实上，其余各旗旗主、贝勒都是努尔哈赤这一脉的子孙，属于爱新觉罗主支血脉，只有阿敏属于旁支血脉，故而明里暗里的没少受排挤。
尤其是皇太极当上大汗之后，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力，不断收拾其他贝勒们，削弱他们的兵权，而出身旁支的阿敏，自然是被收拾的首选对象了。
这次打了败仗，皇太极会不会借题发挥，削减镶蓝旗的人马？
完全有可能。
自己有办法反抗吗？
势单力孤，根本反抗不了，只能任人宰割！
阿敏越想越郁闷，只能借酒浇愁，结果很快喝的酩酊大醉，躺在卧榻上呼呼大睡起来，其子爱尔礼也一样，躺在旁边呼呼大睡！
父子二人正睡的香甜呢，大帐外突然响起了喊杀声，同时燃起了冲天大火……
“杀呀！”
“不好啦，明军偷袭，明军偷……啊！”
“快快禀报二贝勒，二贝勒快醒醒啊，明军偷袭，将咱们的辎重粮草全烧了！”
……
睡梦中的阿敏、爱尔礼被帐下亲兵摇醒了，父子二人搜着朦胧睡眼，踉踉跄跄的走到大帐门口，往外一望：只见一支明军骑兵正在大营内横冲直撞、大砍大杀！
为首一员将领，身穿金漆山文甲，坐骑赤炭火龙驹，手持一杆长枪，舞动如飞，不断将附近的女真士兵挑死，真犹如杀神附体一般。
……
再往后营一看，浓烟滚滚、火光冲天，囤积的辎重粮草全都烧着了，有女真士兵试图取水灭火，可是火势大太了，根本就扑不灭，反而烧死、烧伤了不少救火的士兵。
“阿玛，前来偷袭的明军不算太多，也就一两千人罢了，咱们集合人马，跟他们拼了！”
“不可莽撞，立刻撤退，大营不要了！”
“阿玛？”
“撤！”
“喳！”
阿敏久经沙场，军事经验极为丰富，经过观察发现，虽然偷袭的明军骑兵人数不是太多，可是在营地四周，隐约有阵阵号角声传来，而且接着明亮的月光，可以看到尘土飞扬！
这说明前来偷袭的明军，绝不止眼前这些，还有大股人马在周围运动，试图进行合围。
一旦真被包围起来，那就成了笼中鸟、瓮中鳖，不死也得脱层皮，因此上，放弃大营，突围就去，保存兵马才是上上策。
于是乎，阿敏、爱尔礼父子各跃上一匹快马，带着亲兵们逃之夭夭了，眼见旗主都跑了，其余的女真兵无心再战，纷纷跟着一起逃跑……
第一百八十章名动京师！
五更时分，夜袭战结束了。
为了避免被明军合围，阿敏、爱尔礼父子放弃了营地，带领人马向正东方向狼狈逃窜而去……
其实阿敏聪明反被聪明误了，这次前来夜袭，秦锋只带了少量亲兵和一营骑兵，共计一千三百多人，偷偷摸进营地、趁乱砍杀一番没有问题，可要想强行攻占这座驻扎着上万女真兵的营地，那是办不到的。
不过嘛，秦锋非常狡猾，带领士兵们发起偷袭之后，首先攻击女真大军的后营，放火焚烧了囤积在那里的粮草，以此扰乱对方军心。
与此同时，派一些士兵到营地周围大吹号角，用马匹拖拽树枝，弄起滚滚尘土，做出一副大军合围的假象。
慌乱之中，阿敏、爱尔礼父子果然上当了，没有坚守营地，而是带领人马逃之夭夭了。
因为逃跑的太仓促，之前一路上劫掠来的金银珠宝、骡马牛羊、粮食布匹……全都丢在了营地中，成了天威军士兵们的战利品！
“万胜……万胜……秦大人万胜！”
战事结束之后，士兵们一边高声欢呼，一边清点战利品，顺便四处收割人头。
很快的，战利品清点完毕，共计有黄金八千八百四十两、白银十九万六千两，骡马两千余匹、牛三千余头、羊四万余只……此外收割女真兵人头一千一百二十颗，俘虏五十二人。
而天威军一方，只付出了阵亡八十四人、负伤一百七十六人的微弱代价！
结果汇报上来，秦锋不禁有些惊讶。
要知道，女真士兵素以勇猛顽强着称，若在战场上被重重包围，又无法冲出去之时，往往宁可自杀，也绝不当俘虏。
因此在战场上，明军想杀死一个女真兵很难，想抓个俘虏就更难了！
没想到，一场夜袭战下来，竟然抓到了五十二个俘虏，这着实有点出乎意料，难道女真人中也有很多软蛋？
为了弄清情况，秦锋命人将俘虏们押过来审问。
很快的，五十二名俘虏押了过来，除了几个身负重伤，无法动弹的，余者竟然齐刷刷的跪在了地上，叩头求饶不止，说的都是纯正的汉话：
“大人饶命啊，我们不是女真人，我们都是汉人，那几个半死不活的才是女真人！！”
“没错，我们本是沈阳中卫的官兵，是受了李永芳那个女干贼的蛊惑，才违心投降了女真人，只要大人开恩，饶小人们不死，小人们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
弄清楚了，五十二名俘虏当中，只有八个重伤号才是女真人，其余四十四人都是汉女干，难怪这般没有骨气了。
至于这些人口中提到的李永芳，更是臭名昭着的大汉女干，就连很多内地百姓都知道他的臭名。
李永芳，辽东铁岭人氏，军户出身，先为守御千户官，后来靠着溜须拍马、行贿上层，当上了游击将军，驻扎抚顺！
万历四十六年，女真大军围攻抚顺城，贪生怕死的李永芳偷开城门，主动投降了努尔哈赤，成为了明朝第一位投降后金的边将。
事后，李永芳被授予三等副将之职，并娶了努尔哈赤的一个孙女为妻，成了女真人的女婿。
而李永芳投降之后，不仅自己甘心当汉女干，还凭着两行伶俐齿、三寸不烂舌，策反了许多明朝官民，为女真人占领辽东立下了汗马功劳。
女真人虽然骁勇善战，人口却只有区区数十万，兵源补充极为困难，于是就从投降的明军士兵里面，挑选了一些听话的，补充到各旗当中，随军一起四处征战，并称这种人为‘阿哈"，既奴隶兵的意思。
“呸，好好的汉人不做，偏偏给女真***当走狗，真是该死！”
“没错，杀了这帮没骨气的家伙，大卸八块，尸体扔到野地里喂狗！”
……
“住手，不要伤害他们，全都带下去，好好安置起来！”
“大人？”
“服从命令！”
“诺！”
得知这四十四名俘虏都是汉女干，周围的士兵们顿时群情激愤，抽出刀剑，就要来个乱刃分尸，不想被秦锋拦住了。
有人问了，秦锋一向最恨汉女干，抓住之后，就地活埋，从不留活口的，这次为何例外了呢？
当然有原因了。
《孙子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也就是说，要想打败敌人，必须要了解敌人才行，可对女真人那边的真实情况，秦锋只是一知半解罢了，这四十四名汉女干就不同了，他们在女真人那边呆了好多年，肯定知道很多内幕。
秦锋的打算是，从这些汉女干的口中，了解一下女真人的具体情况，内部是否有什么矛盾，再利用这些矛盾，制定作战计划，一定可以事半功倍的。
至于这些汉女干，等没有了利用价值之后，一律按老规矩处理——活埋！
长话短说。
打扫完战场之后，秦锋带领着士兵们，押运着堆积如山的战利品，浩浩荡荡的返回到了位于德胜门外的大营中。
接下来，处理战利品。
金银珠宝、骡马牛羊、粮食布匹之类，自然是留下来补充军需之用了。
收割的人头和缴获的兵器、盔甲、旗帜，则派人送进了京师，向朝廷报捷。
朝廷则将这些东西，全部送到了西市示众！
………………………
西市，全称是西市大街，位于紫禁城的西侧，是一条极为宽阔、繁华的十字大街，同时也是京师内立法场、处决人犯的地方。
平常时候，西市上的人流极多，而最近一段时间，人流更是猛增了十几倍，用人山人海、摩肩接踵八个字来形容一点不为过。
之所以来了这么多人，皆因西市上出了一个百年难见的东西——京观！
京观，又名京冢，乃是战争过后，胜利者为了炫耀武功，收集敌人的首级、封土而成的高冢！
………
现如今，西市的牌楼旁边，就矗立着一座京观，是用六百一十八颗女真士兵的人头堆砌起来的，旁边则堆放着缴获的兵器、盔甲、旗帜等物。
“呸，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建奴，不在东北老实待着，非跑到京畿来捣乱，活该有此下场！”
“说的不错，这些建奴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只有区区几十万人口，竟敢挑衅咱们拥有亿万人口的大明，纯粹是蚂蚁给大象使绊子——找死！”
“话不能这么说，建奴人口虽少，却人人能骑烈马、开硬弓，耍几十斤重的大刀，打起仗来凶狠无比，在辽东占了咱们几十座城池！”
“呸，休要涨敌人的锐气，灭自己的威风，建奴再是厉害，还不是被秦将军收拾了，我听说啊，这位秦将军身高丈二、腰阔十围，头大如斗，眉如铡刀、眼赛铜铃，就跟庙里的金刚一样！”
“你可别胡说八道了，秦将军才不是那个样子，我二叔的干儿子的堂兄的一个朋友是锦衣卫小旗官，前两天跟着司礼监的王公公一起去德胜门外的军营中送赏赐，有幸见了秦将军一面，说这位秦将军是身材修长、面如冠玉，眉分八彩，目似朗星……乃是貌比潘安的美男子！”
“美男子也能上阵杀敌？”
“有啥不能的，北齐时候的兰陵王，比大姑娘还要漂亮，照样驰骋疆场、战无不胜！”
……
不计其数的京师百姓，聚集在京观周围，有的吐口水、有的咒骂，有的则议论纷纷。
正议论着呢，就见一队顺天府的衙役顺着大街过来了，后面还跟着几辆箱车，不知里面装载着什么。
“让开……速速让开！”
衙役们挥舞水火棍，强行分开了围观的人群，来到了西市核心位置，而后打开箱车，从中取出许多用石灰腌制过的人头，又码起了一座京观，而且比之前那座更高更大！
而后有衙役大声宣布：“尔等听好了，昨天夜间，秦将军带领人马，攻占了建奴设在城外的大营，斩首一千一百二十颗，缴获骡马、牛羊、盔甲、旗帜……不计其数，建奴残部不敢停留，夹着尾巴逃走了！”
……
“秦将军真是厉害，之前斩首六百一十八颗，这次更是斩首一千一百二十颗，缴获无数，秦将军就是建奴的克星啊！”
“说的不错，有秦将军在，京师稳如泰山，咱们不用整天提心吊胆了！”
“乡亲们，咱们组织锣鼓队，好好庆祝一番吧！”
“好！”
得知缘由之后，京城百姓们瞬间沸腾了，而后组织起来，敲锣打鼓、载歌载舞，大肆庆祝了起来。
至于秦锋，名声进一步暴涨，原来是跟前门楼子一样高，现在比前门楼子还高上三尺，成为了朝野上下议论最多的人，名动京师！
………
而就在京师百姓们敲锣打鼓、热烈庆祝之时，阿敏、爱尔礼父子带领着残兵败将们，退到了女真大军的聚集之地——丰润县城！
第一百八十一章手段高明的皇太极！
丰润县位于顺天、永平两府的交界处，此地东通京师、西控永平，北经喜峰口、可以直奔塞外，战略位置极为重要，而且周围少丘陵、多平原，对大规模的骑兵作战极为有利。
因此上，女真各旗旗主、贝勒们商议之后，一致决定将主力大军驻扎在了丰润县境内，占据这个有利的战略位置！
另外吗，女真大军虽然占领了丰润县城，可主力人马却驻扎在了城外，中军大帐也设在了城外的一座高岗上，这样做的好处就是：不受城墙束缚，大队人马随时可以拔营起寨，以最快速度扑向下一个进攻目标！
上午时分，黄幔围成的中军大帐内，一场军事会议正在举行中。
端坐在主位上的，正是大名鼎鼎的天聪汗—皇太极，今年三十八岁，身材魁梧、脸型方正，双眉舒朗、目光敏锐，一举一动之间，都透露出上位者独有的威严感！
多尔衮、阿济格、多铎、豪格、阿巴泰、阿拜、汤古代……等一众旗主、贝勒分坐在大帐两侧，人人顶盔贯甲、全身戎装！
另有四人，站在中军大帐的角落里，他们分别是：李永芳、范文程、宁完我，鲍承先。
李永芳自不必说，那是老牌的汉女干了。
范文程，字宪斗，辽东人氏，北宋名相范仲淹的第十七世孙，天资聪慧、喜好读书，十八岁考中秀才，后来多次参加乡试，皆不中，于是对大明朝廷生出了怨念，认为自己明珠蒙尘、怀才不遇。
万历四十六年，女真大军攻克重镇抚顺，范文程和其兄范文寀一起主动投降，并靠着名臣后代的身份，得到了努尔哈赤的青睐，视为谋臣，加封官职。
宁完我，字公甫，辽阳人氏，草民出身，学问渊博，遇事敢言，后因仕途不顺，主动投降后金。
鲍承先，山西应县人氏，出身将门，世袭武职，万历年间升为副将，镇守沈阳城，后因兵败被俘，投降后金。
四个投降的汉人，为何站在中军大帐内呢？
说来话长。
皇太极是个极有谋略的君主，知道如果自己只是称雄辽东，重用女真人就足够了，可若想入主中原、一统天下，那就必须大量使用汉人中的人才，帮助自己治国理政，更要推行‘以汉治汉"的政策！
因此上，自从登上汗位之后，皇太极不顾许多女真贵族的反对，从投降的汉人当中选拔了大量人才委以官职，李永芳、范文程、宁完我、鲍承先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不仅授予***厚禄，还准许四人参加重要的军政会议，算是进入了决策层。
不过嘛，在后金汗国内部，女真为尊、汉人为卑的风气依旧十分浓重，因此四人虽然被准许参加军政会议，却没有坐下的资格，只能站在角落当中，而且不能主动说话，只能被动的等待问话。
除了以上众人，大帐内还有两个人，正是刚刚打了败仗，狼狈逃回来的阿敏、爱尔礼父子，后者双膝跪地，前者躬身弯腰，一起向坐在主位上的皇太极请罪。
“本贝勒无能，进攻京师失败，还折损了不少人马，请大汗责罚！”
“欸，汉人有句话说的好，胜败乃兵家常事，镶蓝旗这次只是小受挫折罢了，阿敏哥哥不必过于介怀了！”
“兵败者、必受罚，这可是咱们女真人的铁律，还请大汗责罚！”
“哈哈，律法再铁，不及兄弟情深，阿敏哥哥不必自责了，快坐到本汗身边来……来人啊，取美酒来，为二贝勒父子压惊！”
……
阿敏原以为着，自己这次打了败仗，肯定要受到惩罚的，不仅要被臭骂一顿，还得削减几牛录兵马！
万没想到，皇太极不仅没削减自己的兵马，甚至连一句难听的话都没说，还让自己坐在主位旁边，摆酒压惊、好言安慰，这是什么情况？
难道说，自己之前猜错了，皇太极并不想收拾自己？
……
阿敏猜错了吗？
的确猜错了，其实皇太极并不是想收拾他，而是要置他于死地！
皇太极为何要这样做呢？
这事得从四年之前说起了。
四年之前，努尔哈赤在宁远城下兵败，并被明军的红衣大炮轰成了重伤，后因伤势太重、火毒发作身亡，而在临死之前，并没有留下遗诏、遗言，明确的指定继承人。
于是乎，为了争夺汗位，各旗的旗主、贝勒发生了激烈冲突，差一点刀兵相向，其中又以代善、阿敏、莽古尔泰、皇太极四人争夺的最激烈了。
争斗的结果是，皇太极凭借精明的头脑、高超的手段，打败了其他竞争对手，登上了汗王的宝座。
问题是，皇太极虽然当上了大汗，可地位并不稳固，随时可能被其他人推翻，其中又以三大贝勒的威胁最大了。
怎么办呢？
为了稳定局势，皇太极违心的做了两件事情：一是在登基仪式上，主动率领文武群臣，向代善、阿敏、莽古尔泰三大贝勒行叩拜大礼，感谢三人将汗位让给了自己。
二是大叙兄弟之情，让三大贝勒和自己平起平坐。
于是乎，出现了这样奇葩的一幕，后金汗国的大朝会上，皇太极与三大贝勒并肩而坐，一起接受群臣的朝拜，就像一个国家同时有四个大汗一样！
有道是天无二日、民无二主！
皇太极是个权利欲极强的人，自然不想有人与自己平起平坐了，于是在逐步稳固汗位之后，便一门心思的想要收拾掉三大贝勒，而第一个攻击目标，就是血缘关系最远的二贝勒阿敏！
新的问题来了，既然皇太极想要干掉阿敏，这次又为何不惩罚他呢？
很简单：欲擒故纵！
阿敏毕竟是二贝勒、镶蓝旗旗主，拥有极高的威望和大量兵马，仅仅打了一次败仗，就对其进行惩罚，最多削减几个牛录的兵马罢了，那样只是伤其皮毛，无法动其根骨，还会遭到阿敏的强烈反弹，弄不好就是一场流血兵变。
因此上，皇太极没有处罚阿敏，而是一面故做大度的原谅了他，一面准备设下陷阱，让阿敏继续犯错误。
等错误积累到一定程度，再光明正大的一举拿下阿敏，置于死地，如此既能除掉一个政敌，又不会引来他人非议，可谓是一举两得啊！
这样高超的手段，政治头脑简单的阿敏自然不懂了，在场的一众旗主、贝勒也大都不明白，还纷纷称赞皇太极重情重义，是个好大汗！
……………
二贝勒—阿敏兵败的事情告一段落了，接下来，继续商议围点打援的事情。
本想由镶蓝旗进攻京师，逼迫崇祯皇帝下旨，催促袁崇焕前来救援，再中途设伏，一举歼灭袁崇焕的人马，现在进攻京师失败了，怎么办？
“启禀大汗，臣愿率领本旗人马再次攻打京师，一定将崇祯小儿吓出尿来。”
“大汗，继续攻打京师吧！”
“对啊，继续攻打京师，崇祯小儿一害怕，肯定催促袁蛮子回师救援，那样他就死定了！”
………
一众旗主、贝勒纷纷建议继续进攻京师，皇太极沉思许久，却没有同意。
有道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就像现在的大明朝一样，虽然国力衰落的厉害，可毕竟是立国两百余年的大国，根基极深、实力犹存，这次进攻京师失败就是最好的证明了。
大明京师城高池深、人口众多，若是继续进攻，未必有取胜的把握，就算是成功了，也会伤亡大量人马，女真八旗人口不多，可经受不住那样的损失。
怎么办？
有没有既能逼迫袁崇焕救援京师，又不伤亡太多人马的妙计呢？
皇太极沉思了一会儿，没想出什么好主意，于是将咨询的目光，投向了站在角落里的李永芳、范文程、宁完我、鲍承先四位汉臣。
面对大汗的询问，四人都低头沉思起来，片刻之后，一向以足智多谋着称的范文程上前半步，下跪行礼道：“启禀大汗，下臣有一条计策，或可破局！”
“范先生请起，有何妙计，快快说来！”
“谢大汗，下臣建议派一支兵马入住昌平县—天寿山，再另派一支兵马埋伏周围，待明军前来之时，前后夹击，一举歼灭，如此不仅能歼灭明军一部人马，更能迫使崇祯皇帝下旨，催促袁崇焕回来救援，大汗再于中途设伏，必能大获全胜！”
范文程的话一说完，旁边的三名汉臣率先反应过来，全都瞪大了眼睛，想要说点什么，又不知如何开口，最后只能微微叹息、闭口不言！
范文程这一计究竟有何厉害之处，能让其余三人这般反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