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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吞噬妖魔全文阅读

作者:海王湄拉     我能吞噬妖魔txt下载     我能吞噬妖魔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我能吞噬妖魔全文阅读

聊天

    这几天公司事情有点多,每天晚上到家的时候就已经8点多了,吃完饭9点,坐着一直写书写到现在,才堪堪写出两章,嗯,明天早上7点起来,还要去上班。

    时间确实不够,即使我拼命的挤,他还是像石女一样,不出水。

    所以作者君决定调节一下更新的规律。

    周一到周五,两更。

    周六周天,万字++++。

    等忙过了这段时间,到时再改回来,会另行通知。

    爱你们,晚安。

请假

    最近写的越写越偏离大纲了,作者君要好好好好思考修正一下,接下来的剧情该怎么写了。

    因此对不住了,请假一天。

第一章 古怪的习俗

    赵廷穿越了。

    只不过这穿越的姿势有些不太对。

    他觉得自己现在像是身处在一个密封的、狭窄的容器中,很闷,很热,还有些缺氧,这感觉很不好。

    正当赵廷想要努力翻个身的时候,容器外传来了一阵微弱的,若有若无的交谈声,听声音像是一男一女。

    “好啦,别哭了,人死不能复生,当务之急,是让廷儿尽快入土。”这是那个男子所说。

    “你说的倒轻巧,呜呜呜,我的儿啊……”这却是个女人声音。

    安慰了女人两句,男人出声吩咐道:“动作都快点,把棺板钉上,今晚之前一定要让我儿安息。”

    “是,老爷。”

    听到这里,再听到外面那些人在往棺材板上钉钉子的声音,赵廷再也忍不住了,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拍起了棺材板,一边拍一边声嘶力竭的大吼道:“别急着钉啊,放我出去,我觉得我还能再抢救一下……”

    棺材外面,那几个离得最近,正在卖力的给棺材板上钉钉子的下人听到棺材里传来的这阵奇怪的声音,不由得面面相觑了起来。

    片刻,几人皆是面色大变,扔掉了手里的工具,连滚带爬的跑出了大堂。

    “诈尸了……”

    “闹鬼了,快跑啊……”

    “别跑啊,喂……”

    嘶吼了半天也不见回应,赵廷的脸色因为缺氧已经被憋得微微泛白。

    “妈的,难道我赵廷就要成为史上第一个被憋死的穿越者了吗?”

    他开始有些慌了,好不容易穿越一回,要是被憋死,那可就太秀了。

    正当他渐渐心生绝望的时候,棺材板毫无前兆的被推开了,一丝光亮从外界传了进来。

    赵廷急忙大口大口的喘气起来。

    半晌,待他回过神,抬起头,只见一个穿着古风长袍,袖口纹饰精致金边,明显是主人打扮的中年男子正站在两步开外,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他。他左手边还立着一个宫装妇人,这妇人的脸色很奇怪,像是有些激动,又像是有些害怕。

    见二人这副警惕的样子,赵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从棺材中坐起身骂道:“你们两个,有没有一点常识?来来来,你过来摸摸看,我这身体热热乎乎的,都还没凉透呢,你们就着急忙慌的给棺材板上钉钉子?”

    “什么意思?巴不得我死?”

    看到赵廷一脸气急败坏,口出人言,这夫妇两个明显松了一大口气。

    那中年男子长得颇有威仪,想来年轻的时候也曾迷倒万千少女。

    他大步走了过来,一伸手,将赵廷从棺材里拉了出来,同时讪讪道:“廷儿,大夫说,你误食八仙花,毒素已入心肺,救不活了。”

    “你也知道咱们临山县的习俗,人死了必须立刻下葬,所以……”

    说话间那宫装妇人也抹了一把眼泪,走了过来,拉住了赵廷的手,哽咽道:“好孩子,娘就说,你这么孝顺,又懂事,阎王爷也是不肯收你的……”

    ……

    ……

    从棺材内脱险出来,到现在已经有一周的时间了。

    这一周的时间里,赵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躲在自己的南院里一心只读圣贤书,这也是没办法,穿越过来的他并没有继承原身的记忆,多与人接触便会多一分露馅儿的可能,因此他只能如此。

    翻阅了不少地理志异、大陆史籍再加上从府中下人口中旁敲侧击之后,他才算明白,自己到底来到了一个怎样的世界。

    一个平平无奇的历史位面。

    至少以他现在掌握的信息量来看是这样的。

    不过有一点不同的是,当朝的国号为“武”,是为大武王朝。而在赵廷的记忆里,水蓝星上并没有存在过什么劳什子“大武王朝”。

    大武王朝治下,分九州。

    而赵廷如今所处的临山县,位于大武王朝极西之地——青州下辖的西岭郡。

    临山县这座边陲小城共有三大豪族,从整体实力强弱排行来看,依次为郑家、赵家、姜家。

    这三家豪族在临山县这座边陲小城中呈三国鼎立之势,郑家势力最大,野心最强,如同三国中的魏国,这也逼得另外两家豪族不得不联手结盟,才堪堪维持住了当前的局面。

    而赵廷,正是赵家大少爷,今年十六岁。

    他还有个弟弟,也就是赵府赵府的二少爷——赵泰。

    这赵泰乃是赵府老爷赵子期与府外野花春风一度所出,也就是俗称的“私生子”。

    他的母亲似乎是个江湖客,来历神秘,自从生了他以后,便不知所踪。

    虽然从小少了母亲的陪伴,但好在赵廷的娘亲王燕对自己丈夫以前的“情史”看的很开,非常佛系,一向将赵泰视为己出,不曾有丝毫偏待。

    待赵泰年岁长了些,府中这才发现,他平日里吃的比正常小孩多是有道理的,因为他天生神力。

    什么“单手举大旗”,“拖牛逐虎”等等对他来说,那都是小儿科,即使用“背上能走马,提臀能抗山”这句话来形容他也丝毫不为过分。

    自从发现了这一点,赵子期便愈发重视赵泰了,甚至将赵府名下的重要财政来源——赵府的两大镖局都交给了赵泰统一管理。

    赵泰此人倒也知恩图报,从小便将赵廷的母亲王燕奉若已母,与赵廷之间也是没有丝毫隔阂,两兄弟的关系不说亲密无间,但也差不到哪里去了。

    说实话,得知自己这个弟弟竟如此牛逼之后,赵廷十分惊讶,这简直就是再世霸王啊!

    若不是赵泰此时接了一趟去往锦州的押镖任务,不在府内,赵廷还真想见一见自己这个便宜弟弟,看看他到底有多牛逼!

    毕竟百闻不如一见嘛。

    ……

    ……

    与此同时,临山县城东。

    一座占地约有百亩,装饰的极为华丽的府邸,府门上的乌木牌匾内,写着两个龙飞凤舞的金色大字——郑府。

    府内院落中,兰亭水榭,布置的格外典雅,一排排手持长棍的家丁们步伐整洁,沿着府邸内外,不间断的巡逻着。

    “你说什么?他没死?”

    内院一间厢房内,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隔着垂下的珠帘传了出来,听上去似乎有些惊讶。

    跪在纹饰着山河图的屏风外的黑衣小厮急忙回话道:“是啊,大公子,今天中午小的还看到那赵廷带着两个仆人,大摇大摆的走在朱雀街上,活的好好的呢。”

    里头沉默了一阵,青年男子再度开口:“李二,你不是说,亲眼看到他服下了掺杂着八仙花的药液吗?八仙花之毒号称“神仙难解”,即是“神仙难解”,他一个凡人又是怎么活下来的呢?”

    “难道说,你骗了我?”

    青年男子的语气虽然十分平静,没有一丝波澜,但外头跪着的黑衣小厮李二早已是惊出了一头冷汗,连连磕头解释道:“小人怎敢谎言欺瞒大公子?小人确实是亲眼所见哪!那赵廷服了八仙花之后,眼看着尸体都快凉透了,小人这才回来禀报大公子的。”

    “可小人怎会想到,这赵廷被抬回赵家之后,竟然又给救活了……”

    “要不,小的再派人……”

    “不,”青年男子冷声制止道,“这赵廷经此一遭之后,定然会有所防备,你再想成事恐怕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罢了,暂且先放他一马,以免打草惊蛇,误了我的大事!”

第二章 老庙山

    临山县。

    西城,朱雀长街。

    这条街上三教九流都有,鱼龙混杂,相当于水蓝星上的市集。

    最主要的是,整个临山县的所有青楼,都在这条长街上,是以,这条朱雀长街也是临山县的所有公子哥儿们最爱来的地方。

    正午,朱雀街上人水马龙,走商们挑着扁担,吆喝着,贩卖着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边上两头的包子铺里也不断传来阵阵肉香,勾引着人们内心的馋虫。

    此时当事人赵廷还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他正带着自己的狗腿子,赵府的下人赵四在这朱雀长街上游荡着。

    蓦然来到这么一个历史感浓浓的古代世界,赵廷对一切事物都充满了新鲜感,尤其是这城中的青楼,他格外感兴趣。

    因此他今天才趁着赵府老爷赵子期,哦,也就是他这具身体原本主人的父亲不在,带着赵四偷偷的溜了出来。

    对于自己的便宜父亲赵子期,赵廷发自内心的不想与其接触。

    因为怕一说话就露馅,所以这些日子他对赵子期都是能避则避,实在避不开在府中撞见了才勉强上去打个招呼。

    好在赵子期平日里也很忙,根本没注意到,也没空注意到他这个“儿子”身上的变化,赵廷才能堪堪的蒙混了下来。

    “赵四,你不是说要带爷去个好玩的地方吗?”一想到此,赵廷的笑容微微荡漾,“还不带路?”

    “哎,爷,咱走这边儿。”

    两人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正走着,身后传来了个咋咋呼呼的声音。

    “诶,廷少,留步啊廷少……”

    赵廷先是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这声音像是在叫自己。他转头一看,只见一个穿着淡蓝色长袍,体重约有两百来斤的肉山正脚步急促的向自己奔来。

    赵廷皱眉,摆出了一个防备姿态,同时低声问赵四:“这人谁啊?”

    身为赵廷的贴身下人,头号狗腿子,赵四也已经习惯了赵廷这段时间以来的“间接性失忆”,凑在他耳边提点道:“爷,这位是姜家的大少爷姜如海,您的狐朋狗……不,你的挚交好友啊。”

    “哦,”赵廷微微点头,并没有计较赵四的失言。

    “廷少,见你一面可真是不容易啊,”那“肉山”姜如海来到赵廷身边,拉住他的手一脸委屈道,“前段时间你答应过我的,说我表弟置办的那个“鉴宝阁”开业的时候,你会来捧场,结果我等了一整天都没……”

    陡然被一只又肥又腻还有些湿湿的手掌拉住,赵廷心中顿时升起了一股强烈的不适感,他又不是基佬。

    “说话就说话,你先把我放开,两个男的拉拉扯扯像什么话。”

    “我不放,”姜如海十分倔强,“廷少,你说你放我鸽子也就算了,我去府上找你的时候,你居然还闭门不见。”

    “你变了,你置我们多年的兄弟情义于何地?”

    看着他一脸幽怨的神情,赵廷只觉得头皮发麻,急促道:“行了行了,放你鸽子确实是我不对,我道歉,不过我现在还有事儿,你有什么话就直说。”

    “得了吧,廷少,你能有什么事儿,不就是去“醉花居”吗?”姜如海毫不留情的揭穿了他,“少去一次又不碍事,而兄弟找你是真有事儿。”

    “行吧,那你说,我听着。”

    见赵廷松口了,姜如海顿时喜笑颜开,扯着他的衣袖道:“走走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去海东楼,我做东。”

    ……

    ……

    海东楼。

    这海东楼在临山县还是有几分牌面的,算是这座边陲小城里最好的酒楼了。

    酒楼有三层,建的那是相当气派。

    门上的牌匾呈黑色,中间那三个红色大字“海东楼”写的韵味十足,一看便知出自大家手笔。

    “哟,赵公子,姜公子来了啊,还是老位子?”门迎小厮很有眼色,隔着老远便迎了上来。

    姜如海淡淡的“嗯”了一声,没有说话,三人跟着这小厮一路来到了三楼。

    相比一楼和二楼,这三楼的人却是少了许多,略显冷清。

    沿着靠窗的位子坐下后,暗紫色的檀木桌上很快便上了一桌酒菜。

    “廷少,我知道你好这口,来,满上,”姜如海脸上堆笑,拿起桌上的白色瓷瓶给赵廷倒了一盅,“似“沧澜醉”这等好酒,也只有在海东楼才能喝到了。”

    赵廷看了他一眼,端起酒盅一饮而尽。这“沧澜醉”的味道倒不若他想象中那般苦,反而是有些甜甜的。

    “说吧,到底有啥事儿?”夹了一筷子菜,赵廷问道。

    姜如海嘿嘿一笑,道:“还是我表弟那事儿,上次你放了我的鸽子,我也不怪你。但三日后“鉴宝阁”会举办一场拍卖会,会上有很多我表弟从其他州郡收来的好玩物件儿,届时还需要廷少你来捧个场啊,我们也好借你的名气宣传宣传。”

    “这是拍卖会的邀请函,”说着姜如海从怀中摸出了一封纹绘着金边的书信,递给赵廷。

    赵廷伸手接过,无语道:“就这事儿啊?你直说不就好了,卖什么关子?”

    “我这不是怕“口头约定”的话你又放我鸽子嘛,所以想郑重一点的邀请你。”姜如海委屈道。

    “……”

    两人正说着,方才那迎客小厮又带着几人走上了三楼。

    领头的那位穿着青色长袍,胸口用金线纹着一个白色的荷花,看上去十分骚气。

    待那几人落座后,赵廷偏头问侍立在一旁的赵四:“这又是谁啊?”

    也不怪他有此一问,毕竟能上海东楼三层来吃饭的,少说也会有点儿身份。

    赵四朝那边瞥了一眼,道:“爷,是咱们县中一个小家族,李家的二公子。”

    “哦。”赵廷应了一声,没了下文。

    过了片刻,那打扮的十分骚包的李二公子说话了,听语气似乎有些愁闷:“哎,这个月已经是第三起了,真是头疼啊!”

    “西城这边闹得沸沸扬扬的,照这么下去,我们李家怕是再也雇佣不到采药人了。”

    有一人接话道:“那些进了老庙山的采药人,明明是跳崖自杀,可他们的家属非要将事情赖到李公子您的头上,这不是无理取闹吗?依我看哪,李公子您压根就不需要理会这些刁民,任由他们闹去吧,他们闹得再凶,咱们难道还能少一两肉不成?”

    “我倒不是怕这些刁民闹事,只是担心,倘若任由事情这么发展下去,到了“无人敢入老庙山”的地步,那我们李家的药材生意便会大打折扣啊!”

    “毕竟那老庙山后山可是个产药的宝地。”

    静静的听了一会,赵廷来了兴趣,转头看向赵四问道:“他们说,西城闹得沸沸扬扬的事儿,是什么事?”

    没等赵四开口,姜如海却插嘴道:“诶,这个我知道,我听说啊,西边的老庙山,就是咱们以前经常打猎的地方,那地方最近冒出了好几档子邪门儿的事儿。”

    “以前都没这么邪门儿,就是最近的事,只要进了老庙山后山砍柴、采药的农人,大都没出来。”

    赵廷心中微凛,追问道:“没出来是什么意思?”

    “就是死了啊!”姜如海摊摊手,解释道:“这些进了后山的人,都从南面的“舍生崖”上跳下去了,说是被山鬼迷了眼,谁知道呢,这种说法大都是以讹传讹,信不得,信不得。”

    一旁的赵四此时也补充道:“什么“山鬼”?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他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嘴,分析道:““山鬼”之说是从一些土里刨食的老农民嘴里传出来的,他们见识短浅,愚昧无知,遇事不决只知道将身心寄托于鬼神,简直可笑。”

    “依小人看,那些从舍生崖上跳下去的人,都是自闭了。”

    “两位公子也知道,那老庙山后山山势险峻,幽深无比,且山路崎岖难行,那些个采药人一不小心便会迷失在山中,找不到出来的方向。”

    “这人啊,被困在一个地方的时间一久,就容易自闭,这一自闭,就会产生各种各样的幻觉,也就是俗称的“自己吓自己”。”

    “这种情况下,那些采药人接连自杀就没有什么好稀奇的了。”

    他这番分析说的头头是道,连姜如海都被他唬的一愣一愣的,不由微微颌首。

    见状,赵四更加得意了,大声道:“所以说,鬼神什么的,都是虚的,我赵四一向信奉,我命由我不由天!”

    “……”

    “咳咳,”赵廷微微咳嗽了一声,“说的不错,赵四啊,爷我突然想吃朱家包子铺的肉包子,你去帮我买两个来,跑快点啊,别让包子凉了。”

    “得嘞!”

第三章 沧澜河庙

    与姜如海告别后,赵廷倒也没继续在西城驻留,而是坐着马车回到了赵府。

    刚从马车上下来,府内的门房小厮便小跑着迎了上来,凑在赵廷身边低声道:“大公子,老爷回来了。”

    “老爷说,让大公子您一回来,第一时间就去内院书房里见他。”

    赵廷闻言,眉头紧紧锁在了一起。

    片刻,他才应了一声,道:“知道了,我马上就过去。”

    赵家身为临山县三大豪族之一,这府邸自是修的极为气派,光是占地面积便不下百亩,院内假山荷池,庭廊众多,布置的诗意盎然。

    若不是赵四在前头带路,赵廷一个人还真有可能迷失在这偌大的赵府里头。

    两人足足走了半刻钟才来到了赵子期居住的内院。

    赵子期此时头戴黑色高冠,穿着一身纹饰着暗红色条理的官袍,显然是刚刚下值回来还未来得及更换衣裳。

    赵廷走进来时,赵子期正端坐在主位的红木椅子上,手里捧着茶盏,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廷儿,”见赵廷出现,赵子期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微笑着招了招手,示意他走进前来,“这些日子都在忙什么?好久不见你来请安了,以前你可是日日都来,早晚都来的。”

    赵子期这开口第一句话便让赵廷有些紧张。

    “额……禀报父亲,孩儿最近迷上了读书,日夜苦读,一时间废寝忘食,竟将给父亲母亲请安之事忘到了一旁,真是罪过。”

    赵子期倒是不疑有他,爽朗大笑道:“难得我儿也有读书读到“废寝忘食”的时候,哈哈,好,这是好事啊,为父和你娘怎么会怪你呢?”

    “不过这读书也需要张弛有道,读累了就该歇一歇,千万莫要累了身子。”

    赵廷垂下头,低眉顺眼的道:“父亲说的是,孩儿记住了。”

    “嗯,”赵子期满意的点了点头,换了个话题,“今天叫你来还有件事,就是,那城西的老庙山,以后就别再去了。”

    老庙山?

    这个地名让赵廷心中微微一动,今天他可是不止一次听到这三个字了。

    见他沉默,赵子期又补充道:“我知道,你一向喜好打猎,平日里常和姜家那小子去老庙山打些獐子、野兔之类的。”

    “若是以前无事,我就任由你们去了,只是如今城里不太平,钻进来了好些外地人,尤其是那西城一带,乱糟糟的,能不出城就尽量别出城吧。”

    听了这些话,赵廷不禁生出了一个想法,看向赵子期试探道:“父亲,我方才在街上听人说,那老庙山里在闹山鬼,那山鬼身高三丈,生的黑面獠牙,能勾人魂魄,这事儿是不是真的啊?”

    之所以要问赵子期这个问题,是因为赵子期乃是临山县的府令,也就是这座小县城里的二把手。

    到了他这个地步,好歹也算个人物了,或许他会知道一些普通人不知道的消息呢。

    “身高三丈、青面獠牙的山鬼?”赵子期闻言先是一怔,随后面露不耐之色,“哪里来的什么山鬼?若是真有,你爹我身为负责布防临山县治安的府令岂会不知?”

    “定是那些游手好闲的刁民们无事可做,这才整日整日的散布谣言,好引的民心慌乱,自己从中牟利。”

    赵子期说这些话的时候,赵廷一直在观察着他的神色。

    见他脸上一副十分气愤的神情,不似作伪,于是便笑着道:“父亲,孩儿也就是一时好奇,随口说说,父亲千万莫要动气啊!”

    赵子期摆了摆手,道:“无妨,只是为父说的话,你可记住了?”

    “记住了,”赵廷恭谨的点点头,“孩儿今后不再去那老庙山就是了。”

    话虽是这么说,但赵廷的心思却已然飘向了别处。

    鬼神之说,赵四不信,父亲也不信,甚至连他的发小姜如海对“鬼神”也是一种半信半疑的态度。

    但赵廷信!

    别的不说,就光说他从水蓝星穿越过来,还穿到了一副棺材里,这事儿科学解释的通吗?

    前世的赵廷身为华海医大神经科的主任医师,也算是智商超群、阅历丰富。经手的事儿愈多,他便对冥冥中的“鬼神”愈发感兴趣。

    别人对“鬼神”从来都是一副能避则避,敬而远之的态度,唯有赵廷,不但十分感兴趣,而且甚至还曾主动尝试,想要引“鬼神”现身一见,因此也得名,“赵作死”!

    当然,尝试的结果是,没有什么卵用。

    可是他并没有放弃,仍然一直尝试,直到穿越到了这个世界。

    来到这个世界后,自己“穿越”的亲身经历让赵廷越发坚信,这个世界一定是有“鬼神”等超自然力量存在的,只是自己现在暂时还无法发现而已。

    “哎,要是能让我发现一具“鬼神”的尸体,解剖研究一下就好了,可惜……”他暗叹了口气,如此想着。

    正当父子二人渐渐相视无言的时候,书房的两扇暗黄色木门被轻轻推开了。

    一个家丁打扮的小厮走了进来,拱手道:“老爷,二公子回来了,人已到了府外。”

    “什么?”赵子期听得眉头紧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泰儿此时不是应该在锦州吗?怎么回来的如此之快?”

    “这,”小厮摇了摇头,“小人不知。”

    两人说话间,门外一个沉重的脚步声已然响了起来。

    赵廷抬头望向门外,只见一位身高有九尺有余,上半身肌肉高高隆起的青年男子大步走了进来,男子穿着一件略显粗狂的虎皮大衣,下身着短裤,一身江湖打扮。

    赵廷本人的身高在男子中已是极高,有八尺多,而眼前这身着虎皮的青年男子竟比他还高出一个头,致使赵廷看他的时候必须得仰头才能看到全貌。

    光是从此人的外貌打扮,赵廷便猜出,这应该就是自己那位天生神力的弟弟“赵泰”了!

    好家伙,那双麒麟臂,一拳下来应该能把自己打死。

    正当他暗暗猜测着赵泰一个人能打自己十个还是一百个的时候,面前赵泰的目光却是紧紧的盯住了他,眼神亮得吓人。

    “哥,你还没死?”赵泰的语气似是有些激动,又有些疑惑。

    “……”

    赵廷还没开口,赵子期倒是一脸不悦的发话了:“泰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额……”赵泰此时也反应了过来,自己方才说的话似乎有些不太礼貌,“我我听府中的下人说,大哥中了“八仙花”的毒,已经凉了……额,所以……”

    “什么叫已经凉了?”赵子期大怒,面下梳理的一丝不苟的胡须都气的吹了起来,“这是哪个下人敢如此议论主子?合该杖毙!”

    “这……”

    眼见自己这便宜弟弟面有难色,似乎不想供出那“多嘴的下人”,赵廷心念一动,笑着开口:“算了,父亲,左右不过小事耳,不用追究了。”

    “哼,”赵子期冷哼了一声,不再多言,转而问道:“小泰,你此时不是应该在锦州吗?怎么回来的这么急?”

    “难不成是咱们镖局出了什么事?”

    赵泰顺势坐在了赵廷身边的红木椅子上,端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大口,这才摇头道:“这倒没有,只是我接的这趟镖,暂时是送不出去了。”

    “父亲也知道,从咱们青州去往锦州,沿途大山重重,崇山峻岭无数,猛兽毒虫更是泛滥成灾,这陆路是无论如何也走不得的,所以只能顺着沧澜河走水路。”

    “然而孩儿这次顺着河路押镖,经由沧澜河在闽安郡的水道之时,才发现,闽安郡的水道已被当地郡府封停了,饶是官家的船也没法借道,更别说咱们镖局的民船了。”

    “水道被封停了?”赵子期的眉头顿时皱成了一个“川”字,脸上愁云环绕,“你可打听到这是为何?多久才会开封?”

    也不能怪赵子期如此紧张,实在是这镖局的生意乃是赵府最大的财政支柱,这生意要是没法做了,那赵府的财政来源至少要少一半。

    光靠着他赵子期身为府令那点可怜的俸禄,是无论如何也养活不了赵府这一大家子的。

    “孩儿听说,这沧澜河闽安郡水道一处,不久前出现了一个什么“沧澜河庙”,据当地的人说,这截水道已被“沧澜河大王”选为了道场,这才立庙显灵。”

    “那“沧澜河大王”喜静,不允许任何船只从他的道场驶过。一开始有人不信邪,开着船就往那闽安郡水道里冲,结果是去一条船沉一条船,到如今已经沉了十几条了,其中还有官家满载着金银钱粮的吃水大船。”

    “按说这种朝廷设计的大船,除非是在海上遭了风浪,否则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在沧澜河这种地方沉没的,当真有些奇怪。”

    “这事儿牵扯到了朝廷,当地的郡吏也慌了,这才急急的派人将闽安郡水道给封住了,不允许任何船只经过。”

    “闽安郡郡府给出的答复是,船只无故沉没的原因正在排查,只要问题一解决,水道就会立刻开封。”

    听着赵泰细细的解释了一遍,赵子期眉峰稍缓,叹了一口气,道:“这叫什么事儿啊?哎,只盼这问题能尽早解决吧。”

    ……

    ……

第四章 水草

    沧澜河闽安郡水道被封,赵府这镖局的生意也没法做了,因此常年在外走镖的赵泰也罕见的闲了下来,这两日一直逗留在府中。

    经过这两日接触下来,赵廷也摸清楚了,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性格十分豪爽,对自己也是异常亲近,没有一丝嫌隙,倒是个特别好相与的人。

    至于他那一身天生神力,赵廷更是亲测好评,毕竟眼见着他练武时一拳将那白色榉木制成的木桩打的当场断裂。

    要知道,这榉木,仅就坚韧性来说,更胜金铁啊!

    自此之后,赵廷那一丝想要跟赵泰比划比划的想法戛然而止。

    他心里还是有数的,自己不过**凡胎,何德何能去跟榉木相比呢?

    ……

    ……

    时间眨眼来到了第三日。

    待赵廷起床,在下人的服饰下洗漱完毕穿好衣服,已是日上三竿了。

    匆匆的吃过早饭,他便由着自己居住的南院一路顺着长廊水榭,走来了后院,来向赵子期和母亲王燕请安。

    自从那日赵子期提过前身有这个习惯之后,赵廷便决定,将这个习惯延续下去。

    向二老请完安,从后院里出来,没走几步,赵廷便到了府中的兰亭,这几日下来,对于赵府的院落布局他也渐渐熟悉了起来。

    隔着大老远,他便看到,此时兰亭内,一位穿着白色衣袍,领口处绣有金丝边的青年男子正依靠在凭栏处,手中似是抓着一把鱼食,在不间断的投入亭心湖中。

    鱼食入水,在平静的湖面上激起了一层层涟漪,扩散开来,片刻,便有许多五颜六色、身长两寸的锦鲤循味而来,游上水面争食。

    见此情景,赵廷不由笑了笑,快步走进了兰亭,唤道:“小泰,你可真是个雅致人啊!”

    “哈哈,”看到赵廷出现,赵泰哈哈一笑,将手中剩下的鱼食猛地一撒,全部丢入湖中,而后道:“弟弟也是闲来无事,又闷在府中无聊,这才来此逗弄逗弄鱼儿罢了。”

    赵廷点了点头,没在这个话题上多说,而是问道:“小泰,大哥有个问题想问你,你在外走镖也有一两年了吧,这一两年间,你可曾遇到过什么奇怪或者诡异的事情?”

    “就像你这次遇到的“沧澜河大王”一样,还有没有诸如此类的事情?”

    他问话的态度十分认真,岂知赵泰听罢却嗤笑了一声,在石阶上坐了下来,有些不屑的嘟囔道:“什么狗屁倒灶“沧澜河大王”?不过是只活的久些、吃过几个人的黑鼋精罢了。”

    说着赵泰又有些疑惑,转头看了赵廷一眼,问道:“不过,大哥,你问这些事情作甚?”

    赵廷从他的话中听出了几分意味,心下激动,但脸上却不动声色的道:“哥就是感兴趣,随便问问。”

    “哦,”赵泰应了一声,道:“既然大哥想听,那我便挑几件押镖途中发生的趣事儿说说吧。”

    “有一次啊,我接了一趟镖,雇主要我们把货送到燕州清越郡,大哥你也知道,咱们镖局有两个兄弟,都是好手,一个叫林琅,一个叫齐天,我那次押镖啊,就把这俩货也一并带着。”

    “得知我们的目的地是清越郡的时候,这俩货都贼兴奋,都跟我嚷嚷,他们在清越郡各自有一个情人,要我到了清越郡放他们几天假,他们好去找各自的小情人解解相思之苦。”

    “我这个人嘛,一向通情达理,便答应了。可是,最后你猜怎么着?”

    虽然这个故事十分无聊乏味,但赵廷还是耐着性子听了下去,问道:“怎么着?”

    “这俩货口中的“情人”居然是一个女人,还是个妓女,得知这个消息后,双方都觉得彼此给自己带了绿帽子,当场就打起来了……”

    见赵泰笑的乐不可支,甚至有些合不拢嘴,赵廷实在忍不住了,打断道:“这就是你说的“有趣”的事儿?”

    “额……”赵泰止住了笑声,看向一脸寒霜的赵廷,“怎么,不有趣吗?”

    “有趣个鸡……毛啊!”赵廷话到嘴边,硬是忍住才没当场爆出粗口,“我要听的是,那种诡异、古怪的人生经历,比如鬼神怪谈,而不是这种鸡毛蒜皮的生活故事,你懂我的意思吗?”

    赵泰也有些无辜,摊手道:“哥,你看你说的,我要是遇见过鬼神,哪还能活到现在啊?”

    “要不,我再给你讲一个我曾经“拳打北海蛟龙”的故事?”

    “呵呵,”赵廷冷笑,“你昨天不是才跟我说,你凭借一双铁拳天下无敌,谁也不怕吗?怎么今天就对“鬼神”畏之如虎了?”

    “哥,那是你听错了,”赵泰眨了眨眼,一脸认真地道:“其实我怕的东西有很多,比如我是个天生的旱鸭子,身体的本能反应使我一靠近水面就会浑身不舒服。”

    赵廷表示不信:“呵呵,你常年顺着沧澜河走水路押镖,大江大河如履平地,你以为我不知道?”

    “那是不得已而为之,”赵泰叹了口气,“父亲交代我的事,我若是做不好,他又怎么会重视我这个私生子呢?”

    说到这里赵泰微微一笑,背着手三两步走出了兰亭,留下一句话。

    “这件事儿以前我谁都没告诉过,是咱们两个的秘密哦!”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似有几分萧瑟,赵廷罕见的沉默了下来。

    ……

    ……

    夜幕降临,像一张无形的黑网遮住了天空。

    如今已过中秋时节,天气渐渐地冷了下来,再加上今晚的云层很厚,月黑风高。

    是以才刚过戌时,平日里这个时间还热闹非凡的临山县主街上,已是少有行人,即使偶尔撞见一两个,也大都行色匆匆,一副急着回家的样子。

    赵府。

    南岸,一条水面漆黑、宽阔的大河正沿着临山湾北流过。

    这条河正是西南四州黎民百姓的母亲河,沧澜河。

    沧澜河源自西南之地——江州的祁连山脉,流经锦州、益州,到了青州地界,沧澜河的河道已然变得宽阔幽深,水流平缓,河中少有暗流。

    可以说,青州所有百姓,无论是吃水、洗衣,还是航运灌溉,都离不开这条慷慨的大河。

    当初赵家府邸的选址也是选在了临山县沧澜河畔北面极近的一处高坡之上,从府中后门抵达沧澜河边只需半刻钟不到。

    也正因如此,赵府的下人们,平日里洗衣吃水,都是直接就近从河里取来。

    云霭星稀。

    赵府后门这段七字形河道处,平日里水流平缓的河面此时竟少有的有些湍急,像是河底藏着什么怪物,将要冲出来了一样。

    河水冲击着岸边的青石,不时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北面一块被水流经年累月冲刷的非常光滑的大青石之上,一个穿着灰色粗布衣裳的中年妇人正蹲坐着,左手拿着小儿臂粗的捣衣棒,正用力的捶打着青石上洗好的衣服。

    “呼,呼,”捶打了许久,中年妇人喘了一口气,抬手擦了擦额上渗出的细密汗珠,道:“终于洗好了。”

    话毕,她站起身来,将洗好的衣物一件件的丢尽了洗衣盆中。

    突然,

    “咦,这是啥?”借着黯淡的,有些惨白的月光,中年妇人看到,盆中一件粗布长衫上,正黏着一根绿的有些鲜艳的水草,这水草的颜色有些奇怪,像是挤出植物的草浆,然后染上去的颜色。

    中年妇人随口嘟囔了一句,顺手将那根水草扯了下来。

    入手的感觉十分丝滑,没有一般植物与皮肤接触时产生的那种摩擦感,丝滑到甚至不像水草,更像是,女人的长发。

    在手上摩挲了两下后,中年妇人也没有在意,随意将这根水草丢在盆中,而后抱着洗衣盆快步朝着赵府的后门走去。

    ……

    ……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

    赵廷便被府中的喧闹声给吵醒了,有哭喊声,还有一群人走来走去的声音,即使是在自己的南院里也听到了一些。

    他从被窝里直起半个身子,喊道:“赵四,赵四。”

    守在门外的赵四闻声而来。

    “外头出什么事儿了?”赵廷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赵四恭敬道:“回禀大公子,是府上的孙奶娘,她昨晚溺死在自己屋里头了,外面正在哭闹的,是孙奶娘的男人。”

    “这孙奶娘不是咱们府里头的下人,只是临时做工的,因此没法私了!这出了人命,县府的官兵们一大早也都来了,正在调查孙奶娘的死因呢。”

    “溺死在自己屋里了?”赵廷敏锐的抓住了问题的关键,“怎么个溺死法?难道她屋里还放了个司马缸不成?”

    赵四摇了摇头,道:“说来奇怪,不是什么司马缸,孙奶娘是在自己洗脸的铜盆儿里溺死的,那铜盆眼看着只有两寸来深,怎么能溺死一个大活人呢?”

    “可是府上的小红说,她一大早去孙奶娘屋里喊吃饭的时候,就发现孙奶娘整个人呈大字状趴在地上,只有半个头伸在铜盆里,水翻了一地,旁边还落了一根水草。”

    “她本以为孙奶娘在练憋气,等走近些才发现,孙奶娘早就断气了,那张脸被水泡的发白,眼睛睁得大大的,只剩眼白,像是在瞪着她一样,她吓得赶紧就跑出来了。”

    说到这里赵四替小红辩驳了一句:“据小人所知,小红是从不撒谎的,可是孙奶娘的男人不信,非要说是小红溺死了孙奶娘,在府上闹个不停,这便引来了那些官差。”

    “大公子,你说这不是扯淡吗?”赵四愤懑道,“小红那细胳膊细腿的,就是一朵小白花,怎么可能是一个常年劳作的中年农妇的对手?更别说去溺死别人了!”

    “也是,”赵廷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帮我更衣吧,咱们去看看。”

    “是。”

    外府。

    赵家家主赵子期正立于门外,与几位身着官袍的官差们交头接耳的讨论着案情。

    府邸外铺着青石的台阶上,此时正摆放着一具穿着白色绣花鞋的尸体,尸体穿着粗布衣裳,白布遮脸看不清相貌。

    旁边还有个身着灰色短衫,五短身材的中年男子正哭天喊地,想来就是死者孙奶娘的丈夫了。

    这些官差们忙里忙外,无暇顾及维护秩序,府内不少下人们此时也趁机躲在门后围观了起来。

    赵廷朝这边瞥了一眼后,慢慢走到赵子期身边,唤道:“爹。”

    见他过来,赵子期拉过他的手,指着身边一位穿着黑色蟒袍纹饰,蓄着短须的中年男子示意道:“还不叫徐伯父?”

    “徐伯父好!”赵廷乖巧道。

    那中年男子微微颌首,而后轻轻拍了拍赵廷的肩膀,没再多言。

    这时一个捕快凑了过来,在那中年男子耳边低声道:“大人,仵作验尸的结果出来了,这王孙氏确实是自尽身亡,没有发现任何外力。”

    而一旁的赵廷因为离得近些,将这段话也全部听在了耳中。

    “自尽?”他在心中冷笑了一声。

    这些话用来骗别人可以,但是要想骗过他,呵呵!

    赵廷前世好歹也是闻名整个华海的医学专家,怎么会不知道这么浅显的道理?

    一个正常人,是根本无法靠“憋气”来自杀的,即使你内心再想死也不行。

    因为人是有求生欲的,这是刻画在身体里的本能,当大脑意识到自己濒临死亡的时候,它会不计一切代价使自己脱离这种危境。

    这也就是那些尝试“憋气”自杀的人每次都会功亏一篑的原因。

    可是现在,面前这捕快竟然说,孙奶娘是靠着一个脸盆,自己把自己溺死的!

    怎么可能啊?这不科学!

    不过,不科学就对了,这正好印证了赵廷内心深处的想法。

    他正想着,那穿着黑色蟒纹袍,官威甚重的徐大人缓缓开口了:“王二狗,现在,仵作的验尸结果也出来了,这农妇王孙氏确实系自尽身亡,怨不得旁人。”

    “大人,这不可能啊大人,”孙奶娘的丈夫王二狗此时跪在地上,鼻涕眼泪一大把,一副悲呛欲绝的模样,“丫丫娘前日才问我,她给丫丫做的那身新衣服,合不合身……”

    “丫丫娘还说,想丫丫了……”

    那徐大人冷声打断道:“你的意思是,本官在说谎咯?”

    见面前这位官老爷的脸色黑了下来,王二狗顿时哽咽着将剩下的话吞进了肚中,却是不敢再说了。

    “罢了罢了,”赵子期叹了口气,让这个王二狗一直这么堵在府门外也不是个事儿,“管家,给这王二狗拿五两银子,权当给王孙氏的安葬费了,毕竟是在我们府里头出的事。”

    他身后一面白无须的胖老者微微躬身,恭敬道:“是,老爷。”

    得了胖老者递过的白花花的银子,王二狗这才不哭闹了,推着个板车拉着自己老婆的尸体回家安葬去了。

第五章 赤龙逐日

    有了那位不知身份的“徐大人”开口给案子定性,很快,“孙奶娘在赵府溺毙”一案便被定义为了自尽。

    那徐大人走后,胖管家上前两步,悄悄递给了总捕头一个钱袋子。几个县府的捕快心领神会,也都草草的结案了事,打道回府了。

    县衙的官老爷们一走,底下的下人们可就议论开了,不过在被胖管家严厉呵斥了几句后,也都纷纷作鸟雀散。

    不多时,眼见赵子期也坐上赵府的轿子出门办事去了,赵廷这才放下心来,招来了赵四。

    “赵四,你可知那孙奶娘的尸体是在何处被发现的?”

    赵四道:“当然知道,就在咱们外府东院的厢房里,说来离小人住的地方也不远呢。”

    “即是如此,那你便带我走一趟吧,”赵廷吩咐道,“前面带路!”

    “好嘞!”

    在赵四的带领下,两人很快便穿过外府长廊,来到了赵府供给下人、帮工们居住的东院。

    “诶,你看,那不是大公子吗?”

    “是大公子,大公子怎么来咱们东院了,他平日里一次都没来过的。”

    见到赵廷出现,东院的下人们都议论纷纷,更有甚者就站在不远处打量着他,一副好奇地模样。

    看到这些下人如此,赵四顿时用**挡在了赵廷前面,大吼一声:“看什么看?一群泥腿子,整天就知道偷懒,还不好好干活去。”

    被他这般呵斥了一顿,那些好奇的下人们才纷纷散去。

    “爷,您看,这就是那孙奶娘的住所。”赵四指着二楼一间暗黑色木门的厢房,道。

    赵廷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厢房的门上,此时竟被钉上了两根粗牢的乌黑色木条。

    “这是谁干的?”赵廷问道。

    这时一个灰衣小厮走了过来,拱手道:“大公子,这是老爷的吩咐,老爷说,这间厢房死过人,不吉利,让我们封起来,以后不住人了。”

    “哦,”赵廷点点头,“先拆了,我要进去看看。”

    “啊?”那小厮瞪大了眼睛,“这……老爷说……”

    见那小厮一副不情愿的样子,狗腿子赵四立马冲了出来,指着他横眉骂道:“老爷你麻痹啊,现今老爷不在,府内就是大公子说了算,懂吗?”

    “额,好吧。”

    一番臭骂之后,那小厮终是就范,令人拆开了二楼那间厢房的木条。

    叫赵四在门外等着,赵廷一个人踏了进去。

    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个打翻在地上的铜盆,就是普通人常用的那种,洗脸的铜盆。

    其次地上还有一滩未干的水渍,模模糊糊可以看出来是一个人型。

    不知为什么,赵廷一踏进这间厢房,便觉得周身的气温瞬间低了下来。

    房间内这灰白的墙壁,地上铺着的碗口大小的红色石砖,还有那暗金色的铜盆旁,那根细细的,绿的有些刺眼的水草。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赵廷觉得十分不适,甚至有一股胸闷气短的感觉,就像是,一个不会游泳的人突然落入了水中。

    强压下身体上传来的不适感,赵廷缓缓走到了房间中央,俯身将那根显眼的水草拾了起来。

    手指轻轻一用力,咦,竟然没断!

    这让赵廷不禁有些惊讶,这根看似脆弱无比的纤细水草,竟远比表面上看起来要坚韧的多。

    他手上的力气不由得加大了几分,还没断!

    直到他使出了浑身所有力气,手上的这根水草却依旧坚挺,甚至颜色还要比刚才鲜艳了几分。

    赵廷静静的看了这根水草一会儿,突然产生了一种感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这根水草像是活物,有自己的意识。而且,这个意识此时似乎正在窥视着他。

    “有意思,”赵廷笑了笑,将这根水草收入了袖中,转头大步走出了这间厢房。

    外面正值日中,烈阳高照。

    刚一走出来,赵廷便感觉,在厢房中那股一直若有若无的缠绕在自己身上的阴冷气息,仿佛冰雪消融,一下子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就是不知,是真的消失了,还是隐匿在了暗处?

    见赵廷走了出来,门外的赵四凑上前来,道:“大公子,姜家大少爷刚刚派人来传话儿,说今天下午的拍卖会,您可千万不能再放他鸽子了,这事关他的脸面。”

    “额,”听到赵四说起这件事,赵廷微微有些尴尬,若不是这姜如海专程派人再来提醒,自己恐怕还真会忘了这件事。

    看他这副尴尬的神情,赵四也摸不准是什么意思,于是只好开口问道:“大公子,小人怎么回那传话之人?”

    “罢了,你去回他,今天下午我会准时到场。毕竟已经放了人家一次鸽子了,再放第二次就有些不厚道了。”

    “是。”

    ……

    ……

    临山县,东城。

    建业街。

    一辆刻着大大的“赵”字的马车缓缓驶入了长街。

    马车在街北停了下来,停在了一处挂着红灯笼,修有二层的店面前。

    这悬于店门上的黑色牌匾里,写着三个苍劲有力的烫金大字,“鉴宝阁”!

    待赵四扶着赵廷从马车上下来时,这鉴宝阁内早已闪出了一个穿着暗绿色长袍的胖子,他头戴一顶圆滚滚的黑色员外帽,为其平添了三分喜感。

    正是赵廷的发小,姜家大少爷姜如海。

    “哟,廷少来了,快请快请,”姜如海还没开口,他身后那位穿着黑色云饰长袍,身材削瘦的年轻男子便笑着迎了上来。

    姜如海偏头看了他一眼,也笑着走了上来,指着年轻男子介绍道:“廷少,介绍一下,我表弟,钱玉柱!”

    他并没有向赵廷详细介绍这钱玉柱的家世,不过也对,在临山县,除了郑家,也没有哪个家族子弟的家世是值得他向赵廷这位赵府大少爷郑重介绍的,即使介绍了人家也不放在眼里。

    赵廷闻言微微颌首,没有多言。

    很快,便有鉴宝阁的侍从带着赵廷和赵四主仆二人,走上了二楼早已为赵廷准备好的厢房。

    这间厢房倒是布置的别出心裁,看得出主人在设计时花费了一些功夫。

    沉香木制成的门窗,脚下长方形的黑色石砖上,铺着一层整洁的白色云锦,八仙桌上,一个龙口铜像中,正在不断向外飘散着一股淡淡的香薰味,闻的人一阵神清气爽。

    没过多久,刚才引赵廷上楼的那位侍从又轻轻推开门走了进来,只见他手中捧着一页纹绘着金边的册子。

    “赵公子,这是我们鉴宝阁这次拍卖会的拍卖图册,主人说了,先送来让赵公子过过眼,若是公子有看上的拍卖品,只管直言,我们内里交易就是!”

    赵廷看向赵四,问道:“什么叫内里交易?”

    “大公子,内里交易的意思就是,这物件儿不上拍卖会,直接给您一个最低价。”赵四解释道。

    “啥?”赵廷一听,眼睛顿时亮了,“还有这等好事儿,快,将图册拿来,让本公子掌掌眼。”

    “是。”

    从侍从手中接过图册,赵廷迫不及待的翻开来,观阅了起来。

    第一页,黑风山的黑狼崽,生下来到现在,只有月余,刚刚断奶。

    什么鬼?这不是哈士奇嘛?赵廷不屑的撇撇嘴,翻到了第二页。

    第二页,西岭郡第一青楼——烟雨楼花魁,“云苏”的贴身亵衣!

    “……”

    第三页,北域大雪原奇鸟,短头翁。

    这不是猫头鹰吗?赵廷翻了个白眼儿。

    第四页,前朝神人——破虏将军杨兴霸的兵器,一支沾满铁锈的断戟!

    ……

    直到翻阅至第十二页,一对来自北域雪山族的姐妹花女仆。

    看到这里,赵廷才算来了一丝兴趣。

    “这才是你们鉴宝阁该有的水准嘛,上面那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他嘟囔了一句,又往下翻了几页。

    第十八页,一颗磨损严重的赤龙龙牙!

    “龙牙”二字一出现,立时引起了赵廷的所有注意力,甚至那对雪山族姐妹花都被他暂时抛在了脑后。

    他从红木椅子上站起身,盯着那侍从的眼睛问道:“这龙牙……保真吗?”

    “保不保真小人可不敢保证,”那侍从的言语倒是非常谨慎,滴水不漏,“不过小人可以保证的是,这颗龙牙十有**是真的!”

    “这龙牙是小人的哥哥亲自远赴云州收回来的玩意儿,据他说,云州前些年接连大旱了三年,未逢一滴甘霖,那里山川龟裂,庄稼地里颗粒不收,当地的百姓们无饭可吃,甚至易子而食。”

    “直到后来,一条约莫百丈来长,浑身冒火的赤龙从祁连山脉里钻出,一路朝着太阳飞去,最后飞到半路上,那条赤龙浑身爆裂开来,龙鳞、龙爪、龙牙以及全身的龙血都洒在了云州大地上。”

    “说来奇怪,那赤龙刚一死,天上立刻便下起了倾盆大雨,足足下了一月有余!”

    “这颗龙牙就是小人的哥哥从云州当地百姓的手里收来的,按说,见过这条赤龙“逐日而死”的人那么多,应该不至于是当地那个卖家老农专门编出来骗我哥哥的。”

    见赵廷迟迟不语,侍从又补充道:“哦,对了,赵公子,小人方才忘了说,这颗龙牙啊,确实有它的神奇之处,不然鉴宝阁也不会如此轻易便收下它。小人的哥哥亲自测试过,这颗龙牙佩戴在身上,不仅有冬暖夏凉之效,还可使蚊虫猛兽辟易!”

    “就连猛兽中最厉害的“山君”,也绝不敢靠近半步!”

    听完眼前这个侍从的一番吹嘘,赵廷沉默了下来,半晌,他才道:“好,这颗龙牙我要了,赵四,给钱。”

    付过了银钱之后,这鉴宝阁的速度也非常之快,只消片刻便将一个长方形的玉盒带了上来。

    赵廷满怀期待,打开玉盒一看,只见里面装着一颗匕首来长,形如弯月的洁白骨齿,美中不足的是,这根弯月骨齿似乎发生过严重的磨损,竟从根部断裂开来,从而影响了整体的美观性。

    待赵廷拿起这颗骨齿,捧在手中之时,确实感觉到,如那侍从所说,一股淡淡的、温润的暖意包裹住了他的整个身子。

    “有点东西啊!”赵廷脸色一喜,看来那侍从确实没有骗自己。

    不过,既然是龙牙,那除了冬暖夏凉之外,应该本身也很锋利吧?

    一想到这点,赵廷没抑制自己内心的想法,拿起手中的龙牙对着面前这张淡黄色的八仙桌桌面狠狠地戳了下去。

    “砰”!

    龙牙没事儿,八仙桌也没事儿。

    “看来是我想多了,”赵廷喃喃自语道,“这颗牙的锋利程度甚至还不如一柄普通的玄铁剑。”

    要知道,一柄开过锋的玄铁剑,绝对可以很轻松的劈开这张沉木制成的八仙桌。

    一旁的赵四对于这个结果也有些难以接受,道:“大公子,不是说这是颗龙牙吗?怎会如此之钝?”

    赵廷笑了笑,道:“可能是头老龙的牙齿吧……”

第六章 死亡邀请

    提前买下这颗“赤龙龙牙”之后,对鉴宝阁即将开始的这场拍卖会,赵廷也彻底失去了兴趣。

    毕竟这拍卖图册他也细致的看了一遍,并没有什么其他他特别想要的东西。

    不过刚低价收了人家的东西,拿了好处就走,这也有些说不过去,因此赵廷只得百无聊赖的坐在厢房内,冷眼旁观了起来。

    一旁的赵四也颇懂赵廷的心思,从八仙桌上的果盘里取了个橘子,用自己长袍的袖口轻轻擦了几遍,嘿嘿笑着递过来,道:“爷,吃个橘子吧,依小人看,这场拍卖会离结束还得好久呢。”

    赵廷面色古怪的看了他手中的“橘子”一眼,然后接过剥开皮慢悠悠的吃了起来。

    正吃着,厢房的两扇木门再一次被推开了。

    穿着一身绿袍的姜如海挤了进来,大大咧咧的坐在了赵廷身旁,然后从桌上抓起一串紫色的葡萄,摘下几颗送进嘴里。

    “咳,”赵廷咳嗽了一声,看向了姜如海,“忙完了?”

    姜如海正忙着咀嚼嘴里的葡萄果肉,没出声,只是点了点头。

    “我问你,这间『鉴宝阁』你也出资了吧?”

    “嗯,没错,”姜如海嘿笑着伸出了五根肉实的手指,“我出了一半儿,不然,光凭我表弟那点儿本事,还撑不起这么大的摊子。”

    赵廷心下也早有计较,如今得到了证实,便道:“如此甚好,我正有件事儿要找你们『鉴宝阁』帮忙呢。”

    说着他指了指那根如同佩饰一般,已经被他悬挂在了腰间的洁白龙牙,道:“你们『鉴宝阁』不是有许多侍从,常年在民间搜集一些珍稀、古怪的玩意儿吗?”

    “所以我想请你们帮我多留意,以后若是遇到类似这颗龙牙,比较神异的物件儿!务必第一时间通知我。”

    “当然,我也绝对不会让你们『鉴宝阁』吃亏,五倍,我会以你们收取价五倍的价格买入。”

    “如何?”

    听到“五倍”这两个字,姜如海那张胖脸都乐出了褶子,嘴上却道:“诶,廷少说的这是哪里的话?我们兄弟之间,谈钱那可就伤感情了啊!”

    “不,”赵廷严肃的摆了摆手,“亲兄弟之间也要明算账,何况是我托你们帮我办事儿!再说了,这鉴宝阁也不是你一个人开的,我要是老让你做亏本儿生意,你表弟恐怕也不会乐意。”

    “我赵某何必为了一点儿小钱让你们兄弟间伤了和气呢?”

    姜如海听了这番话,脸上露出一副十分“为难”的神情,道:“这……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

    ……

    与『鉴宝阁』敲定下来这桩合作之后,待拍卖会结束,赵廷也没多留,坐上马车径直回了赵府。

    他此刻也没心思在外闲逛,今天一天之内,不仅找到了一根坚韧到诡异的水草,还得到了一颗“赤龙龙牙”,赵廷正迫不及待的想要好好研究研究这两个物件儿呢。

    赵府,南院。

    “赵四,赵四!”

    赵廷有些烦躁的站在院门处喊道。

    方才他研究尝试了一两个时辰,用尽了各种办法,刀劈、斧凿、用门夹,甚至火烧,都没能使这根绿到发光的水草损伤一丝一毫。

    这样的结果不仅让他想要“了解这颗水草成分”的想法落空,还深深的伤害到了他身为男人的尊严。

    一个八尺高的大男人,居然拿一根草毫无办法,这要是传出去,别人会怎么看他?

    院外一道灰色石墙处,赵四急匆匆的跑了过来,拱手道:“爷,怎么了?”

    “去给我把二公子找来,就说我有急事儿找他!”赵廷吩咐道。

    马德,他今天还就不信了,自己拿这根水草没办法也就算了,难道自己那力气大到吓人,能一拳打断榉木的二弟也会没办法?

    赵四跑得很快,腿脚十分利索。

    不出一刻钟,他便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向赵廷复命道:“爷……二公子……二公子他人不在府中。”

    “不在府中?”赵廷皱起了眉头,望了一眼院外的天色,“这天色近晚,城里马上就要宵禁了,他不在府中,能跑到哪里去?”

    赵四稍稍喘了会,这才道:“爷,真不在!西院的下人们说,二公子一大早便不见了踪影,到现在都没回来过呢。”

    “哦,”赵廷也没过多难为他,“行吧,那没事了,你回去歇着吧。”

    “是。”

    打发走了赵四之后,很快天色便暗了下来。

    赵廷随便扒拉了几口下人送来的晚饭之后,出了南院,径直朝着内院走去。

    向赵子期和王燕请安时,赵廷顺便也在赵子期面前提了一嘴,说赵泰到现在还没回府。

    这倒不是说赵廷故意告状,而是他实在有些担心赵泰的安危。

    毕竟他现在也发现了,这个世界似乎远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

    不过赵子期听了赵泰“夜不归宿”这件事儿之后,并没有急着派人在城中寻找,只是生气的责怪了赵泰几句。

    看来也是对赵泰的实力非常放心。

    赵子期身为人父都如此心大,赵廷也毫无办法,只得与他再度闲聊了几句后,起身告退。

    大户人家哪里都好,除了府邸的占地面积有些大,走起路来比较费力气。

    由赵子期居住的内院到赵廷居住的南院,两个院落之间不仅隔着一条长廊,还要穿过一片假山,走过亭心湖边。

    这一来一回,足足得有一刻钟的功夫。

    今晚的月亮出来的有些晚,形状弯如钩镰,月光也不似往日的皎洁,反而雾蒙蒙的。像是月亮表面上长出了一层白毛,遮挡住了月华原有的魅力。

    不知不觉间,赵廷已拐过了府中的长廊,来到了亭心湖边的廊桥之上。

    灰蒙蒙的月光斜着洒在了铺满方块黑石砖的地面上,映照的桥上一片惨白。

    桥头拐角处的两根黑廊柱上,各自挂着一个大红灯笼,正向外散发着渗人的微光。

    “嘶,有些冷啊,看来以后晚上出来得多加两件衣服了。”赵廷裹紧了身上的长袍,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咦?”

    正走着,桥下临近亭心湖面的那三块青石阶上,一个高瘦的黑影突兀的出现在了赵廷的视线里。

    “这谁啊?”赵廷在心里暗自嘀咕道,“大晚上的,站的离湖边这么近,不怕掉下去吗?”

    见这黑影背着手站在那里纹丝不动,赵廷不由得多看了两眼,提醒道:“谁站在那里啊?这亭心湖很深的,别……”

    他口中的话未说完,那道黑影竟缓缓的转了过来,只是,转身的动作似乎有些僵硬,像是个刚学走路的初学者。

    “你……小泰?”

    借着廊柱上挂着的大红灯笼里渗出的光亮,赵廷一眼便看清了这道黑影的长相,正是自己的二弟赵泰。

    不过,不知是灯光的原因,还是错觉,赵廷总感觉,赵泰的面色有些惨白,惨白到不太正常。

    怎么说呢,有点不像活人的面色。

    犹豫了片刻,赵廷站在桥上,隔着三五米居高临下的看着湖边的赵泰,开口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大晚上的不睡觉,站在这里干嘛呢?”

    赵泰站在那里,沉默了许久,那双微微泛白的眼珠子在眼眶中逆时针转动了一圈后,青紫色的嘴唇一张一合道:“我娘留给我的玉佩遗落在湖边了,我在这里找了许久都没找到。”

    “大哥,你能过来帮我一起找找吗?”

    “这么晚了找个锤子!”赵廷有些无语,“你看看这黑灯瞎火的,你再找上两个时辰也不见得能找到。”

    “听大哥的,快回去睡觉吧,等明天天亮了,多喊几个下人来找不比这强?”

    赵泰闻言又沉默了,片刻,他声音低哑的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乞求:“这玉佩对我来说很重要,是我娘留给我唯一的遗物,若是没找到,我是无论如何也放心不下的。”

    说着他微微朝赵廷挪动了一步,“你就过来帮帮我吧!”

    赵泰这一动,赵廷的瞳孔顿时猛的收缩了一下,面色也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借着黯淡的月光,他清清楚楚的看到,赵泰左脚原来站立的地方,留下了一滩鞋印状的水渍,而且这滩水渍的份量并不少。

    赵泰刚下过水?

    他不是说自己天生畏水吗?

    心中升起疑惑,赵廷再打眼一瞧,只见廊桥下那个面色惨白的“赵泰”,正用那双眼白居多的眼珠子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

    方才还轻抚湖面的微风,不知什么时候也停了下来。

    空气中此时连一丝声音都听不到,像是突然处在了真空之中。

    静的吓人!

    赵廷的后背也渐渐爬上了一丝透骨的凉意。

    就在此时,那颗挂在赵廷腰间,形如匕首的洁白龙牙突然微微的发烫了起来,即使隔着衣服,赵廷也感觉到了一股灼热的气息。

    像是,龙牙在对他示警。

    “大哥,帮帮我吧。”

    “帮帮我吧。”

    耳旁那个沙哑的、像是指甲与钝物摩擦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赵廷再抬头一看,只见不知何时,原来还在桥下的那个“赵泰”,已经用一个诡异的姿势,拖着自己略显僵硬的身体,走到了桥上离赵廷只有一米远的地方,身后留下了一路大小不一的水渍。

    那双同样泛着惨白色,湿漉漉的手臂慢慢的从“赵泰”的袖袍里伸了出来,抓向赵廷的肩膀。

    “帮帮我吧。”

    面对此情此景,即使赵廷智商再高,逻辑思维再缜密,也没法冷静下来了。

    他的左手情不自禁的握紧了腰间那枚灼热到有些烫手的龙牙,将其当做匕首刺了出去,同时怒吼道:“我帮你麻个痹!”

    生死危机之下,赵廷连吃奶的力气都用了出去,龙牙又准又狠的刺向了“赵泰”的腹部。

    只是,前尖端刚刚抵达“赵泰”腹部约有一厘米处,其身体上便迅速浮出了一层薄薄的乌光,这层乌光呈椭圆形,像个鸡蛋壳般,将“赵泰”护在了其内。

    不过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这层看似神异无比的乌光,刚与龙牙一接触,就如水消雪融,被龙牙戳出了一个手指大小的黑洞。

    “唔……”

    “赵泰”闷哼了一声,捂着腹部“蹬蹬蹬”急促退后了几步,大片大片的墨绿色血液像是汽车漏油了一般,从他捂着的伤口处流出,洒在桥面上。

    他那双从始至终没有一丝感情的眼珠子,此刻也终于泛起了一股不可思议的神色,似乎不明白,赵廷为什么可以伤到他?

    “诶,有效!”赵廷眼睛一亮,紧接着手持龙牙慢慢逼近了过来,“血居然是绿色的,啧啧,很有解剖价值啊!”

    “……”

    “你……”看着赵廷邪魅一笑,那“赵泰”的眼中立时涌出了恐惧的神色,“你……你别过来啊~”

    极度惊恐之下,它却是顾不得自己腹部的伤口了,手脚并用,连滚带爬的顺着桥头,跳入了亭心湖中。

    在它入水的那一刹那,一直紧盯着它的赵廷看的清清楚楚,这家伙居然瞬间从“赵泰”的形象化为了一滩人型水渍,与湖水融为了一体。

    随着湖面上一层层涟漪扩散开来,赵廷耳边突然“嗡”的一声!像是破开冰层,浮出了水面。

    湖边的风声回来了。

第七章 金鳞会

    独自击退了那个可以变化成人型的“水鬼”之后,赵廷并没有喊府中巡夜的家丁们过来湖边查探,而是蹲在桥上,用手中的龙牙沾染了一点“水鬼”遗留下的墨绿色血液,凑到鼻下闻了起来。

    嗯,味道有点刺鼻,就像是还没煮熟的海鲜上散发出来的气味。

    他再低头仔细一瞧,只见这黑冈岩铺成的桥面上,那些沾染过“水鬼”血液的地方,已经被腐蚀的坑坑洼洼的,不似方才那般平整。

    “好强的腐蚀性!”赵廷心中暗惊,“还好我没用手指直接去触碰,不然我这手可就没了。”

    蹲在原地思虑了片刻,他站起身来,小心的跨过了桥上这几滩绿色的血液,回去了南院。

    ……

    ……

    转眼已过去了一月有余,临山县迎来了凛冬时节。

    银装素裹,大雪纷飞。

    那流经十里八乡的沧澜河河面上,此时已结上了一层厚厚的坚冰。

    大河一结冰,不说下河捕鱼,单单是城中吃水问题,已经让大人们愁的眉头不展了。

    只是,大人们的悲欢喜乐,从来都与孩子们无关。

    此时这茫茫沧澜河面上,随处可见溜冰的孩子们,他们成群结队,玩的那叫一个花样百出。

    看的立在河边的赵廷心中都忍不住动了几分童趣。

    这一个月来,他躲在南院中,日日夜夜的研究着手里的这颗龙牙,想要弄清楚其中的秘密。

    各种方法都尝试了一遍后,这龙牙却始终没有像上次遇到“水鬼”那般自行升温,沉寂的像个死物。

    虽然并没有参透龙牙的秘密,但赵廷却有了另外一个发现。

    这个“发现”就是,那根坚韧异常、堪比精金的墨绿色水草,似乎与他遇到过的那个“水鬼”之间,有着某种神秘的联系。

    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自从他用龙牙重伤了“水鬼”之后,这根水草竟也一日日的萎靡了下来,颜色由最初的墨绿鲜艳变为了枯黄之色。

    这个发现让他不禁猜测,是否是这根水草,引来了水鬼呢?

    他想证实这个观点!

    但上次桥边的那个“水鬼”似乎是被他吓到了,这些日子他无论是让下人们在府中大肆搜寻,还是深夜一个人站在湖边勾引,都再也找不出那“水鬼”的一丝踪迹了。

    看样子是早已离开了赵府。

    这样的结果也让他有些无语,他甚至私底下问赵四:“爷我看上去有这么可怕吗?”

    ……

    他这么长时间的待在府中研究“水鬼”,没有一点朝气,也让赵子期有些看不下去了,于是勒令他必须出来转转,透口气。

    因此,赵廷这才带着赵四出了府门,来到了沧澜河边,想要看看雪景。

    “爷,外头冷,多穿几件儿吧。”

    赵四走上前来,手脚利索的替赵廷披上了一件厚实的紫狐裘。

    有那颗神奇的龙牙傍身,即使是在这风雪交加的凛冬天气里,赵廷也并没有感到一丝寒意,反倒是浑身有些暖洋洋的。

    不过念在赵四是一片好心,他也没有拒绝,而是淡然接受。

    “赵四啊,你看这江面上的孩子们,笑得多开心哪!”看着那一张张纯真的笑脸,赵廷不由感慨道,“人啊,也只有小时候才能这么无忧无虑了。”

    看着赵廷眉宇间似乎有些忧愁,赵四不由安慰道:“爷,小人跟着您也有七八年了,算是陪着您一起长大的。”

    “小人……小人有一个心愿,就是希望爷您一辈子都能开开心心的活着。您放心,不管您的前路还有多少值得忧虑的事,小人都会陪在您身边,帮您排忧解难。”

    “……”

    这番话说的两世为人的赵廷居然都有些感动,他忍不住低头看了赵四一眼,发现赵四那瘦削的脸上写满了真诚。

    “你倒是个好……好奴才,有心了。”

    两人站立在河边,静默的看了一会儿雪景之后,赵四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拍脑袋开口道:“爷,还有件事儿。”

    “那姜家大公子明日要在秋月阁举办一场『金鳞会』,遍邀城中的才子佳人们!您也在受邀之列。”

    “『金鳞会』的请柬一大早便送到了府上,只是您当时还在睡觉,小人便没作打扰。”

    “爷,这『金鳞会』,您要去吗?”

    “『金鳞会』?”赵廷嗤笑了一声,“不过是一帮子二世祖,还敢自称“金鳞”?真是不要脸。”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听得赵四微微点头,道:“那,您的意思是,不去了?”

    “如此也好,那小人现在就去回复姜家大公子。”

    “慢,”赵廷抬手叫住了他,“爷我没说不去啊,去!咱必须去!这金鳞会,金鳞会,若是连一条真正的金鳞都没有,这算哪门子金鳞会?”

    “左右也是闲来无事,就让我这条金鳞,会一会城中的才子,哦,还有佳人们吧!”

    ……

    ……

    与此同时,临山县,城东。

    一间气势恢弘的府邸,府门前立着两尊丈高的石狮子,雕刻的活灵活现,栩栩如生。两扇黑色的府门上,挂着两盏扎的精致的大红灯笼,正向外散发着莹莹的冷光。

    门上的长方形乌木牌匾里,两个金色大字写的入木三分,笔力苍劲。

    “郑府”!

    这里正是临山县势力最为强大的豪族,郑府的府邸。

    “淮儿,李家在朱雀街的那两间药铺,如何了?”

    郑府内院,一间装饰的极为典雅的书房内,一个面白无须,脸庞清瘦的老者坐在上首紫檀木制成的椅子上,淡淡开口问道。

    老者身着一袭黑色锦袍,衣领和袖口处用红色的丝线纹饰着几圈清晰的纹路,脚上穿着一双紫金靴,一看便知身份非凡。

    “祖父大人放心,”坐在书房下首处的一位白袍青年闻声而起,拱手道:“昨日,在孙儿的一番手段之下,李家的人已然同意,将药铺的所有权低价转让给我们郑家。”

    “不够,远远不够,”黑袍老者皱眉摇头道,“我们郑家要在药材生意上形成垄断,光靠踢一个李家出局可不够,还得将姜家也一并踢出局外!”

    “祖父,姜家可不是李家,他们并没有那么好拿捏啊!”白袍青年有些犹豫,“不过,孙儿听闻,那姜家的独生子姜如海,明日要在秋月阁举办一场什么『金鳞会』,到时候,全城的公子、小姐们大都会到场,尤其是那个好色如命的赵廷!”

    “秋月阁……是个机会!”

    黑袍老者沉默了片刻,会意道:“你是……要借姜家人的手,杀那赵廷?”

    “不错,”白袍青年点了点头,正色道:“祖父,如今之势,这赵姜两家联盟只要不破,我郑家在这临山县中,便没有一丝扩张的可能,更别说将来要入驻西岭郡城了!”

    “毕竟这小小一县之地,资源就只有这么多,你不抢,便会落入别人手中。我们郑家要想在不久后进驻西岭郡,成为立足于郡城的豪门,就必须先打破赵姜两家的联手之势!”

    “只要孩儿的谋划能够功成,能借那姜如海之手毒杀赵家嫡长子赵廷,那姜赵两家势必会反目!”

    “这……”黑袍老者脸上阴晴变幻了一阵,才缓缓道:“若是你的计划有失,那反应过来的赵姜两家必会不惜一切代价与我郑家开战!”

    “而现在开战,我们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胜出!”

    听了这些推诿的话,白袍青年有些失望的看了上首的黑袍老者一眼,在心中暗叹了一口气:“哎,祖父真是老了,再也没了年轻时候的那种决断果敢了!”

    “罢了,这件事我自己动手就是。”

第八章 夜半黑影

    凛冬已至。

    临山县外,沧澜河上下,顿失滔滔。

    但没人能看到,河面的三尺坚冰之下,是暗流汹涌,是一个不一样的世界。

    正如此时的临山城中,没人能想到,一场针对赵家与姜家的惊人密谋已经悄悄展开了行动。

    ……

    ……

    临山县,北城门。

    一道黑色的、足有丈许厚的城墙巍然耸立在此,从建筑结构来看,这道石墙显然已经有着不短的历史了。

    城墙下,两道最近修缮过的棕色铁桐木城门半开着,进城出城的人们来来往往,脸上大都挂着莫名冷漠的情绪。

    细密的鹅毛大雪还在不断的下着,甚至被冷风吹得越发飘扬,将这天地之间染成了一片雪白之色。

    城门口站立着的两名守城军士也不由裹紧了身上的戎装,哈出一口白气暖着被冻的有些发红的手指。

    远方。

    一个高大、壮硕的身影蓦然出现在了风雪之中,渐渐走近了北城门。

    随着那道身影走近一些,那两名守城军士也看清了他的长相。

    是临山县府令赵大人家的二公子,赵泰!

    只是,这赵泰去哪里过活了,怎么把自己搞得跟个野人一样?

    一身衣袍破破烂烂也就不说,连脸上的胡须似乎都有很久没有打理过了,居然黏在了一起。

    见赵泰走了过来,其中一个矮胖的军官笑着迎了上来,道:“赵公子,您这是去哪里了?怎么搞成了这副样子?”

    另一位军官也插嘴道:“府令大人已经找了您一月有余了,您还是赶紧回府向府令大人报个平安吧!”

    别人出言关心他,赵泰自然不能不做理会。

    他从脸上挤出了一丝笑意,和两个军官闲聊了几句后,这才大步朝着赵府走去,浑然不觉周围人投来的异样眼光。

    “这次的收获可真是不小,不枉我费了这么大力气!”

    “不仅得到了那株幽心莲,还在旁边挖出了一颗百年尸草,”赵泰一边闲庭信步的走着,一边眯着眼暗暗想道,“嘿嘿,看来,是天要亡你们郑家啊!”

    可惜他此刻低着头,没人能看到他脸上露出的那股发自内心的愉悦笑容。

    明明是在笑,却有种让人浑身发冷的感觉,端是瘆人无比。

    过了片刻,赵泰才止住笑意,自言自语道:“待此间事了,我也该离开临山县了,毕竟小池子里终归是孕养不出潜龙。”

    “大哥为人忠厚孝顺,有他陪在爹爹和大娘身边,我也可放心不少。”

    “只是,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再回来啊!”

    想到这里,他叹了口气,不再多言,脚下的步子却是加快了几分。

    ……

    ……

    夜色浓郁,阴云遮住了大地。

    此时已是夜半时分,临山县中,家家户户都是大门紧闭,少有灯亮的人家。

    “铛,铛,铛……”

    铜锣那清越的声音响了起来,三更天了!

    郑府外。

    东巷。

    巷外传来了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惊起了府内蓄养的家犬。

    是城中的巡夜军士经过。

    待这些军士们的身影刚刚消失在巷尾,一条身形高大的黑影从侧面灰白的石墙下闪了出来。

    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只是地面上忽而有黯淡的白光升腾而起,缠绕在他的足上。

    然后,这道黑影就像鬼魂一样,飘过了郑府的外墙,没有发出半丝声响。

    就连府内专门蓄养的,听觉极为敏锐的护院家犬,都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动。

    黑影进了郑府之后,似是早有预谋,径直走向了内院。

    ……

    “哎,我跟你们说,迎春楼最近新来了几个姑娘,长得那是一个赛一个好看,我帮大公子买药的时候,路过那里,远远的瞥了一眼,啧啧,看的我眼睛都直了!”

    “光看不练有什么意思?你说是吧,咱们这个月的例钱也快要发了,到时候,咱们哥儿几个,也去他迎春楼当上一回老爷……”

    “哈哈哈……秦生,就你这穷酸样儿,还当老爷,别人一眼就能看出你是个奴才。”

    “……”

    郑府内院外,几个值夜的家丁们正聊的热火朝天,谁也没有注意到,一颗寸许长的灰色小草已经深深扎根在了内院花坛下的土壤里。

    若是此时有人在花坛附近,一定会发现,这颗灰草的尖端儿,竟被两个沉甸甸的深紫色果实压的弯了下来。

    这两个果实不若一般的桃李之状,倒像是两颗紫色的心脏,这心脏之上,还分布有许多清晰可见,类似毛细血管的深色纹路,正在微微蠕动着。

    当真怪异瘆人。

    ……

    ……

    一大清早,接连下了两天的大雪刚刚停下。

    因为要去秋月阁参加『金鳞会』的缘故,赵廷起的比往日早了许多,正在两个丫鬟的服饰下穿戴着为今日赴会所准备的衣冠。

    “蹬蹬蹬……”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了起来。

    “爷,爷,”穿着个蓝色大皮袄子的赵四从屋外跑了进来,边说边喘,“出……出事儿,『金鳞会』怕是举办不成了!”

    “啥?”赵廷闻言顿时皱起了眉头,“难得我起这么早,你却跑来告诉我『金鳞会』没了?”

    赵四深呼吸了几次,这才接上了气儿,道:“爷,不是小人想要坏您兴致,确实是出大事儿了!”

    “郑家,被灭门了!”

    赵廷愣住了,“哪个郑家?不会是……”

    赵四苦笑了一声:“城中只有一个郑家啊……”

    “……”

    见赵廷沉默了下来,赵四又补充道:“就在昨天晚上,郑府算上家丁、仆人共计九十七口人,全都没了!包括郑家的家主——咱们县里的县丞郑元秋大人。”

    “这消息一传出来,城中风声鹤唳,没有哪家的少爷小姐敢在这个时候出来。所以,这『金鳞会』自然也就办不下去了。”

    赵廷点了点头,没有再继续纠结『金鳞会』这个问题,而是问道:“以郑家的实力,怎么会在一夜之间,被人灭了满门呢?”

    “江湖寻仇还是另有隐情?”

    赵四摇头,道:“这……小人不知,不过消息一传出来,老爷立刻便带人赶了过去,想来此时已到了郑家。”

    “好,我们也去看看。”

第九章 半刻钟

    待赵廷坐着马车赶到郑府的时候,郑府大门前的两尊石雕狮子旁,早已围满了好事的百姓们,他们纷纷探着脑袋,在往府内偷瞄。

    府门处,县衙的十几个捕快们手持长刀,一个个面色严肃的呈一字状堵在门口,维持着现场的秩序。

    “要我说,就是这郑家人亏心事儿做多了,糟了天谴。”

    “谁说不是呢,郑家这些年巧取豪夺,吞并了城内不少小家族,逼得一大批人都没了活路……”

    百姓们永远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眼见郑府被灭了门,没了后顾之忧,这些平日里被欺压的敢怒不敢言的平民百姓们一个个都幸灾乐祸的讨论了起来。

    赵廷从马车上走了下来,立在一旁静静的听了几句后,便走到了郑府门前。

    “大哥,能让我进去看看吗?”

    门前守着的那捕快倒是认识赵廷,只是他人微言轻,也做不了主,于是为难道:“这……总捕头说了……”

    没等他说完,赵四已然蹿了出来,食指都快戳到了这捕快的鼻梁上。

    “瞎了你的狗眼!你也不好好看看这是谁?这可是府令大人的爱子,赵廷少爷,赵少是什么身份?你也敢拦?”

    “额……”

    正当这捕快犹豫不决之际,上次来过赵府的那位总捕头走了过来,开口道:“让他进来吧。”

    “是。”

    有了总捕头的允许,赵廷这才得以越过防线进入了郑府。

    “王叔叔好。”

    那总捕头受了赵廷的问候,摸摸他的脑袋,问道:“你小子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对于这个问题,赵廷早有准备,一板一眼的回答道:“我爹爹身为府令,分管一县治安布防。而如今县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廷儿自然要来看看,能不能为我爹分忧!”

    “好啊,你倒是个孝顺孩子,”总捕头感慨了一句,领着他朝着内院走去,“走吧,叔叔带你去内院见你爹。”

    在总捕头的带领下,绕过一片园林水榭,两人很快便来到了郑府内院。

    一进入内院,赵廷的鼻子里便不由自主的钻进了一股血腥之气,竟是挡也挡不住,闻得他不由皱起了眉头。

    正对着内院大门的仙鹤迎客堂外,此时正站着不少穿着黑色官袍的大人们,赵廷的父亲赵子期也在其中。

    他正在与上次来过赵府的那位“徐大人”交头接耳着,似是在讨论案情。

    迎客堂下的青石台阶上,此时正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一排尸体。

    男女老少,皆有!

    且大都是面色铁青,目呲欲裂,神情扭曲不似人形,像是死前见到了某种骇人听闻的事物。

    所有尸体的心脏处,都无一例外的被剖开了一个碗口大小的血窟窿,里面空空如也,早就不见了内脏。

    伤口周围的痕迹有些狼藉,以赵廷的经验判断,似是被动物牙齿啃出来的。

    动物?

    动物牙齿?

    这就有些奇怪了!

    赵廷在心里暗暗地思索了起来。

    什么动物不仅喜欢吃人内脏,还有能力在一夜之间杀了这么多人而不惊动巡夜的城卫军呢?

    他正埋头思索着,那边的赵子期也注意到了他,但只是微微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大人,验尸的结果出来了!不过,有些奇怪的是,验尸结果表明,郑府的人,都死在了昨夜寅时三刻左右,前后死亡时间相差不过半刻钟!也就是说,府上这么多人,居然在短短半刻钟之内便被杀光了!”

    “半刻钟之内?”

    赵廷听到县里的仵作正在向那位徐大人汇报验尸结果。

    “对!大人,这有些不符合常理。按说,即使是一百头猪,要杀光也需要一两个时辰吧?”

    那徐大人闻言沉默了下来,脸色异常难看。

    过了片刻,徐大人又开口问:“林教头不是客居郑府吗?找到他了吗?”

    “回大人,刚刚在内院的东厢房里找到了。只是……”

    “只是什么?”

    仵作犹豫了片刻,才道:“只是已经死了,而且林教头的尸体有些……有些不忍直视,据现场留下的痕迹来看,他生前似乎与敌人进行了一番搏斗,最后被杀死,尸体被倒悬在了房梁上,不仅没了内脏,连皮也被剥了……”

    “整个尸体血肉模糊,若不是林教头遗留下的令牌,我们根本就辨认不出这是谁。”

    “呕……”联想到那个场面,徐大人顿时面色泛白,一阵干呕,“别说了……”

    听到“林教头”也死了,赵子期的脸色这才黑了下来。

    他与那徐大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两人皆是面沉如水,似乎是意识到了某种隐藏在身边的威胁。

    “这“林教头”是何人啊?”赵廷悄悄问身旁的王总捕头。

    王总捕头看了他一眼,低声道:“林教头以前是朝廷戍边军队——“武卫”中的千夫长,一身武艺别说在临山县,即使是在整个西岭郡,也找不出对手来。”

    “后来他犯了点儿事,就被踢出了“武卫”,回到了家乡临山县,因为欠过郑府老爷子人情,所以一直客居郑府还债。”

    说着他叹了口气,道:“没想到这等人物,居然也死了……”

    听到这里赵廷也沉默了下来。

    将一系列的见闻和证据串在一起,他现在有超过一半儿的把握,郑府的灭门案绝对不是人为!

    只是,要怎么提点这位徐大人还有赵子期呢?

    要是直说的话,恐怕赵子期会给他两个大嘴巴子,好让他清醒清醒。

    苦恼的思索了半天,他也没想到好一点的主意。

    而赵子期此时却已经和那位徐大人激烈的商讨了起来。

    听二人所言,似乎要向郡里求援!

    还有,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他们要加强城中的治安巡逻事宜,并大力排查城中那些外地人的嫌疑。

    见两人在商讨正事儿,赵廷也放弃了上去插话的想法。

    毕竟人家二位都是城中大佬,自己一个尚未加冠的小孩子突然跑上前去提建议。

    人家可能不仅不会理他,还会在心里恶了他,认为他没有逼数。

    好在,赵廷是个心里非常有数的人。

    见事不可为,他索性用眼神向赵子期示意后,离开了郑府。

第十章 束发

    待赵廷上了回府的马车后,外面不知何时又飘起了雪。

    看着车窗外絮絮如鹅毛般的飞雪,赵廷的心思也早已不知去了何处。

    不知是他刻意寻找的缘故,还是他的运气有些“好”。

    才来到这个世界短短一月多的时间,赵廷已经听闻了四五起“灵异”事件了,这还不包括他亲身经历过的“水鬼”事件。

    他现在很好奇,这个世界的人是如何在这么危险的世界里,还能泰然处之的?

    而且,明明有这么多常识无法解释的事情摆在眼前,但这个世界,居然还有许多像赵四这样的“无神论”者!

    这背后的原因可就有些值得深究了啊。

    “四儿,爷问你,对“郑府被灭门”这件事,你怎么看?”赵廷随口问道。

    正在前头赶车的赵四闻言转过头来,道:“爷,依小人看哪,这应该是因为抢资源、抢地盘闹出来的事儿。”

    “郑府门前的那些泥腿子们说的不错,郑家人这几年来确实干了不少毁人基业的缺德事儿,他们的手甚至都伸到了邻县。”

    “太贪了!人啊,就怕这“贪”字!现在倒好,被人趁着雪夜灭门了,您说这是何必呢?”

    “但愿郑家人下辈子,别再这么贪了!”

    知道他不信“鬼神”,赵廷也没有与他分辨,而是笑了笑,道:“你小子倒是看的透彻,哈哈。”

    过了片刻,赵廷又问:“怕吗?”

    “不怕,”赵四背对着赵廷,一阵摇头晃脑,“小人还要保护您呢,怎敢害怕?”

    ……

    ……

    主仆二人一路闲聊,说说笑笑着便回到了赵府。

    府上的门童见赵廷走下马车,很有眼力见儿的跑过来搀扶住了他,这也惹得赵四一阵不满,心道:“这小子居然敢跟我抢饭碗儿?”

    进了府门后,赵廷越过外府,一路朝着内院走去。

    将郑府被灭门的事儿大致向母亲王燕叙说了一遍,并安慰了她几句后,赵廷便告辞走了出来。

    他这刚一走出内院的长廊,便迎面遇上了二公子赵泰。

    这赵泰之前失踪了有一个多月,昨天下午才刚刚回到府上,赵子期问他去哪里了他也不肯明说,结果自然是挨了一通臭骂。

    说来也有些奇怪,他不在的这一个多月里,临山城中是波澜不起,岁月静好,他刚一回来,郑府便被灭门了。

    这让赵廷很难不将这两件事儿联想在一起。

    不过,自己这二弟虽说力气大的像怪物,但终究还是人啊!

    如此一想,赵廷便将自己脑海中刚刚冒出的想法摒弃在了一旁。

    “才睡起来?”赵廷随口问了一句。

    赵泰点了点头,笑着道:“昨晚被父亲骂了足足一个时辰,骂的我头昏脑涨,因此睡得晚了些。”

    “嗯,那你快进去吧。”赵廷敷衍了一句,正欲离开。

    就在两人擦肩而过之时,赵泰突然抽了抽鼻子,似是从赵廷身上嗅到了什么奇怪的气味。

    “大哥,你等等,”赵泰紧皱眉头,叫住了赵廷。

    赵廷转过头,用询问的目光疑惑的看着他。

    “你身上怎么会有『湿罗草』的味道?”赵泰面色严肃,冒出了一句没头脑的话。

    “『湿罗草』?”赵廷一怔,而后也像赵泰刚刚那般嗅了嗅,问道:“什么『湿罗草』?我怎么没闻到?”

    赵泰摇了摇头,转移话题道:“哥,你最近是不是去过水边?而且还在水边捡到了一根墨绿色的、手感像是女人头发的水草?”

    他这么一说,赵廷恍然大悟,从袖口里拿出了一根蔫了吧唧的、枯黄的水草,道:“哦,你说的『湿罗草』是不是这个?”

    在看到这截快要枯死了的水草的一刹那,赵泰脸上的表情瞬间变的极为精彩,竟有种不知说什么好的感觉。

    半晌,他才神情古怪的道:“哥,你随身带着一根『湿罗草』作甚?”

    “咦,这『湿罗草』的颜色怎么……难道……”

    见他表情奇怪,像是见了鬼一般,赵廷耸了耸肩膀,解释道:“哥就是看这根水草挺坚韧的,不容易断,所以平时偶尔拿来束发罢了。”

    “……”

    这个回答让赵泰再一次呆若木鸡!

    “哥,你知道这『湿罗草』是啥不?”赵泰苦笑着问道,“这是的伴生物,哦,就是那些渔民们俗称的“水鬼”!”

    “你拿水鬼的伴生物来束发?你是真不怕死啊!”

    “还好这不知被何人重伤过,现在应该是在恢复元气,所以才没空来找你。否则,此时你坟头的草都有一尺高了!”

    这话就让赵廷有些不爱听了,他小声的嘟囔了一句,“我还巴不得它来找我呢……”

    “哥你刚刚说什么?”赵泰没听清楚,问道。

    赵廷摆摆手,道:“没说什么,哦,对了,小泰,哥问你,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就『湿罗草』啊,啊这些……”

    “这……我以前在外走镖的时候,听几个船工老师傅谈起过,”赵泰匆匆解释了一句后,便迅速转移了话题,一副忌讳莫深的样子。“哥,你还是赶紧把这『湿罗草』扔了吧,从哪里捡的便还到哪里去。”

    “否则迟早要来找你的!”

    “哦,”赵廷点了点头,敷衍了一句,“哥知道了,一会儿就扔。”

    “记住啊,千万别不当回事儿。”

    看着赵廷的身影慢悠悠的远去,渐渐消失在墙闱之后,赵泰忍不住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哎,本来还想这几天就离开临山县呢,现在看来,怕是走不得了。”

    “这一日不解决,便会如附骨之蛆一般,缠着大哥一日,这叫我如何放心得下?”

    “嗯……得想个办法,将其引出来灭了。”

    ……

    ……

    岁月如梭,转眼又过去了一周。

    自从上次和赵泰一番交流之后,赵廷便肯定,自己这个弟弟对“鬼神”之事知之甚深,最起码,是比自己了解的多的。

    可是每当他前去试探,想要从赵泰口中套出一点儿有用信息的时候,赵泰总是顾左右而言他,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这也让赵廷十分的无奈。

    毕竟人家不想说,他总不能逼着人家说吧?打又打不过,只能干瞪眼了。

    再说赵泰这边,就更加无语了。

    这一周以来,各种方法都被他试了个遍。

    无论他用什么手段去勾引,那个盯上了赵廷的就是不现身,甚至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找不到。

    “天哪!这一届的胆子这么小的吗?”赵泰站在亭心湖边,无可奈何,仰天长叹。

第十一章 疯汉

    就在赵氏两兄弟各怀心思的时候,临山县里已是变了个样儿。

    毕竟发生了“郑府被灭门”这种奇案要案,换做是谁也坐不住啊!案子发生的第二天,临山县府衙便将此案递到了西岭郡城。

    不出三日,郡城那边便下来了一支名为“黑鳞军”的军队,进驻临山县开始调查此案。

    这支“黑鳞军”进城后,临山县四个城门处的防守兵力都增添了不少,每个人进城出城都要受到严格的盘查。

    虽说这样层层盘查下来麻烦了些,但临山城的百姓们心中确实因为这支军队的到来而踏实了不少。

    赵府。

    “爷,我听说那些“黑鳞军”昨夜在城中翻查了一夜,抓了不少外地人,说是这些外地人就是郑府灭门惨案的凶手。”赵四将手中削好的苹果递给躺在沉木摇椅上的赵廷。

    “今天中午,这些凶手就要在菜市口被斩首示众,您要去看看吗?”

    赵廷咬了一大口苹果,道:“不去,『掉脑袋』有什么好看的?”

    “而且,你真的相信,这些外地人就是将郑府灭门的凶手吗?”

    沉默了片刻,赵四左右看了两眼,才低声道:“爷,说实话,小人也不信。那些外地人小人见过,还曾跟他们搭过话,他们都是从沧州那边儿逃过来的难民,据说是沧州发大水淹了庄稼地,交不上税,这才背井离乡逃到咱们这里来的。”

    “这些人一个个面黄肌瘦的,连饭都吃不上,怎么可能是郑府豢养的那些孔武有力的家丁们的对手呢?这不是骗鬼吗?”

    赵廷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道:“你看,连你都骗不过,还怎么骗城中的百姓呢?”

    他这话说的赵四有些不服气,辩驳道:“爷,这您可真是小看小人了,小人再怎么说也是读过几本书、明知圣贤道理的人,您怎么能拿小人跟城中那些泥腿子们相提并论呢?”

    “骗不过小人,不代表骗不过这些人啊!”

    “哈哈……”赵廷开怀大笑,“这倒也是。”

    两人正闲聊间,府上的门童却已引着一个穿着黑色短衫,小厮打扮的男子走进了南院。

    “大公子,这人说,他是姜家的家仆,奉姜公子之命前来知会您一件重要的事儿。”

    赵廷闻言抬眼望去。

    嗯,他认得此人,确实是姜如海身边的仆人。

    “叫他过来吧。”

    “是。”

    那黑衣小厮三两步走了过来,脸上堆笑,拱手道:“见过赵公子。”

    “免礼免礼,”赵廷摆了摆手,看向他,“说吧,姜如海要告诉我什么重要的事儿?”

    黑衣小厮恭敬道:“少爷说,赵公子托他办的事儿,有眉目了。”

    说着这小厮从袖中掏出了一封纹绣着白边的信封,递给赵廷,道:“这是少爷给您的信。”

    “信?”赵廷皱了皱眉,“姜如海他人呢?”

    “少爷两天前便随着老爷去了江州访友,如今还未归来。”

    “哦,”赵廷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去吧。”

    “是。”

    打发走了这黑衣小厮后,赵廷拆开信封,一字一句的观阅了起来。

    半晌,他抬起头,脸上露出了一丝意外之色,喃喃道:“竟有这种事儿,有意思……”

    见他这副表情,一直立在旁边的赵四忍不住问道:“爷,姜少爷在信里说了啥啊?是您要找的“神异、诡秘”之物有消息了吗?”

    赵廷摇了摇头,道:“不,“神异、诡秘”的物件儿暂时还没消息,但是,他告诉了我一件诡异的事儿。”

    事情是这样的,姜如海的手下,在去临山县下辖的一个村庄——牛首村收集珍稀物件儿的时候,遇上了一件比较诡异的事情,于是便顺嘴向姜如海提了两句。

    姜如海觉得赵廷可能会对这件事儿感兴趣,就将这件事儿写成信寄给了他。

    ……

    信上说,牛首村的一个牛姓中年汉子,不久前突然疯了,逢人便说自己一家子人都是鬼,甚至说到激动处,居然想要跑到县城里来报官,还好被村里人给拦下来了。

    若只是如此,倒也没有什么诡异之处。

    不过后来姜如海的那个手下第二次路过牛首村的时候,才发现,牛首村的村正,老李头竟然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他上次去牛首村的时候,这老李头可是很热情的接待了他,吃穿住食没有收他一分钱,性格十分豪爽。

    可这次再见面,老李头居然沉着一张褶皱满布的老脸,面色十分僵硬,整个人无论是说话还是语调,都显得阴恻恻的。

    而且,这个看上去有些阴森、给人感觉古怪无比的“老李头”竟然不认识他!

    这怎么可能?要知道,他上次来不过是在两周之前,这么短的时间内,老李头怎么可能完全把他给忘了?

    于是姜如海的那个手下偷偷出言试探了两句,结果那“老李头”好像发现了姜如海的手下在试探自己,瞬间换了副脸色,竟笑嘻嘻的拉住他,极力邀请他留宿村内。

    当“老李头”那只苍老干瘦、手背布满尸斑的鸡爪搭在姜如海手下的手腕上时,姜如海的手下顿时觉得如坠冰窖。

    那只手,太冰了,冰的不似活人该有的温度。

    姜如海的手下当即就被吓得打了个激灵。

    就在两人纠缠不清的时候,那个已经被牛首村人判定为“疯了”的牛姓中年汉子,不知从哪里冲了出来,他身上的衣袍破破烂烂,头发乱糟糟的,整个人闻起来酸臭无比。

    待那牛姓中年汉子扯着他胡乱的撒了一阵疯后,“老李头”那张如同僵尸一般的老脸上明显露出了厌恶的情绪。

    然后“邀请姜如海的手下留宿”这件事似乎也被“老李头”给忘在了身后。

    他恶狠狠的咒骂了几句后,转身就走,步伐竟比一个壮小伙还快,几个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

    见那诡异的“老李头”走了,姜如海的手下与牛姓疯汉皆是松了一口气,那牛姓疯汉甚至还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姜如海的手下此时也反应了过来,再仔细观察那牛姓疯汉,只见他眼神清明,步伐沉稳,哪里还找的到一丝疯癫之色?

    他还没来得及多想,那牛姓疯汉却已然推着他朝村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四周,像是在警惕什么可怕的事物。

    两人好不容易到了村口,牛姓疯汉却低声留下了一句话后,便又表情悲壮,视死如归般的走进了村里。

    那句话是:“快跑,别再来了!”

第十二章 藏人

    茫茫沧澜河上,随着延绵不断的大雪停下,朝阳初升,河面上的坚冰也渐渐水消瓦解,像是从来没存在过一样。

    冰化了,沿河的渔夫们也纷纷驾起渔船,趁着这难得的好天气,在河中下网。

    大河下的鱼儿,因为河面坚冰存在的原因,也已经在浑浊缺氧的河水里憋了好久。

    不时能够看到一两条银色的鱼儿或是冒头,或是跃出水面,贪婪的呼吸着水面之上的新鲜空气。

    “大公子,穿过这片芦苇荡,就到那牛首村了。”

    船舱里,赵四的大嗓门响了起来。

    赵廷身穿一身白袍,背着双手站在船头,没有说话,心下却是在思考着其他的事情。

    按照姜如海的信上所说,这牛首村所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过诡异,这也深深的引起了赵廷的兴趣。

    是以,今日天气刚刚好转了些,他便带着赵四,一路驾船,沿着沧澜大河顺流而下,寻访这个诡异的村子。

    这时候另一边船头,正在划桨的老船家也皱眉开口了,声音暗哑:“说起牛首村,老头子我好像已经很久没见到牛首村的渔船出现在大江上了。”

    “也不知他们这么久不打渔,吃什么?”

    这两句话说的赵廷心里微微一动,转过身来问那胡子花白的老船家,道:“老伯,我听你说,很久没见到牛首村的渔船了,这很久,是多久?”

    那老船家见赵廷问话,不敢怠慢,停下了手中划桨的动作,细细想了一会儿,才道:“回禀公子,老身常年在这大江上渡人,一天也不会歇息,嗯……上次见到牛首村的渔船,好像是月前的事儿了。”

    “月前?”赵廷轻轻重复了一遍,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

    渔船慢慢的停在了一处浅滩码头,这码头的地界上,立着一块方正的青色石碑,碑上写着三个严谨工整的黑色大字。

    “牛首村”!

    “赵公子,牛首村已经到了。”老船家系好船钉,这才转进船舱里来,提醒了赵廷一声。

    赵廷闻言站起身来,推开船舱外挂着的布帘走了出去。

    就躲在船舱里一会儿功夫,天色居然阴了下去,阴的像是能滴出水来。

    离码头不足百米处的谷地上,一片建筑结构四四方方的,土石墙筑成的村落群立于此处。

    这些土墙大都建的十分低矮,要说用来防贼,那恐怕是有些力不从心。

    立于船头远远的观察了片刻,赵廷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这个奇怪的现象就是,这大白天的,这个眼看着能居住百十个人的小村落居然没有一丝声音传出。

    村庄的主街上,此时也是未曾见到一条人影,静悄悄的,静的有些吓人。

    “这村里的村民呢?”

    赵廷转头问那老船家。

    老船家也是一脸奇怪的摇了摇头,道:“老身也不知,兴许是天气太冷,躲在屋里头睡觉呢吧。”

    大白天,睡觉?

    这就有些有趣了啊!

    他正思索着,

    突然,

    “卧槽!”只见方才还在船舱里的赵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出来,正一脸惊恐的指着村口一扇灰白的石墙下的那口枯井,鬼叫道:“你们……你们看到没,那井边刚刚有一条黑影闪了过去。”

    “黑影?”老船家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哪有什么黑影?”

    “真的,那黑影刚刚还在,”赵四见老船家质疑他,顿时脸色涨红,信誓旦旦的保证道,“公子,你信我,刚刚真的有条黑影,从那口井边闪了过去,只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赵廷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嗯,我信你,你先冷静一下。”

    “我……”

    “好啦,四儿,”赵廷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打算进村看一看,你就和这位老伯留在船上,等我回来吧。”

    “哦,对了,我可能会在这牛首村里住上一夜,你记住,无论发生了什么情况,你都不要进村,守在这里等我回来就好。”

    听到赵廷这话,赵四顿时急了,道:“公子,这村子明显有些古怪,小人怎能让您只身犯险?”

    “听话,”赵廷的语气加重了几分,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等我回来。”

    说着他便收起袍角,轻轻一跃,踏在了岸上。

    上岸之后,赵廷转过身,微笑着朝赵四和那位老船家挥了挥手,而后攥紧了袖中的龙牙,慢步朝着村口走去。

    ……

    之所以不带赵四一起进村,赵廷自然是有他的理由。

    一是他也不清楚这次进村要面对的是什么东西,他有龙牙防身,赵四可没有。

    二是赵四的胆子太小了,光是一条子虚乌有的黑影便能让他失态,更别提要是让他亲眼看到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那他岂不是要当场崩溃了?带着他,无异于带着一个拖油瓶,而且是在关键时刻足以致命的“拖油瓶”。

    一边思索着,赵廷已经由村口踏入了牛首村。

    这村庄里,此时当真是家家户户屋门紧闭。

    大白天的,倒弄得像是防贼一样。

    走过村口的两户人家,赵廷在第三户人家门前停了上来。

    两扇桐油木制成的黑色大门紧紧闭合,门前还遗落了一张暗红色的藤丝渔网,渔网上破了一个碗口大小的洞,眼看着是用不成了。

    赵廷俯身,捡起了这张破烂的渔网,顺势抖了抖渔网上堆积的冰碴子。

    从这些已经连在了一起的冰碴来看,这张渔网丢在这里无人问津的时日显然不短。

    可是,这渔网摆在这户人家门前这么久,其上竟连个脚印都没有。

    这让赵廷不禁想到了一个问题,这间屋子里居住的村民,去哪了?

    总不能是一个冬天都躲在屋子里没出来过吧?

    事情还真是越发扑朔迷离了。

    正当赵廷绞尽脑汁思考着的时候,他身后的巷子里,突然有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赵廷猛地回头,察看了四周,却是一无所获,这让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就在方才进村的时候,他便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仿佛有个人一直躲在暗中偷窥自己。

    他原以为是错觉,没有在意。如今看来,倒是真的被某个东西盯上了。

    “喜欢玩偷窥?”赵廷微微一笑,大踏步的走进了身后的小巷子。

    ……

    小巷中。

    一道土黄色的矮墙下。

    “还没到晚上,那些『东西』应该还没醒。”土墙下,一个看着比乞丐还要落魄三分的中年男子正蹲在那里低声自言自语着,男子瘦削的脸庞黑兮兮的,浑身散发着一股难言的恶臭。

    “嗯……我再多扮上几次“鬼”吧,希望能将这个贸然闯入村里的少年人吓退,”说着中年男子的表情变得有些悲苦,“反正都已经这样了,活着也是无趣,能救一条命便是一条。”

    他正说着,突然感觉肩膀上微微一沉,似是有一只手搭在了他肩上。

    反应过来之后,中年男子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一片,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牙齿也在不规律的打着颤儿,一副极为恐惧的神态。

    正当这“乞丐”中年男子脑海里胡思乱想着的时候,身后却是有一个清朗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好,我想问一下,你是这牛首村里的村民吗?”

    “……”

    随着这道声音响起,中年男子原本紧绷着的脸一点一点的垮了下来。

    他转过头,只见一位少年公子正站在他身后,笑吟吟的看着他。

    这公子头戴一顶翠玉冠,白袍胜雪,生的仪表堂堂,丰神俊朗,看的中年男子不禁愣了片刻。

    过了片刻,中年男子这才想起了自己原来的目的,站起身,压低声音急切道:“少年人,你委实不该来这里的,快些退出村去吧。”

    “再晚就来不及了……快。”

    说着中年男子抬头望了一眼天色,脸上的神色更加急切了几分,道:“快跟我走,我带你出村。”

    赵廷仔细的观察了这中年男子片刻,确定了他确实是个正常人之后,便放下心来,道:“大叔,小生是临山县府城人,今日路过贵宝地,眼见天色已晚,不便行船,这才想要在此借宿一夜。”

    “大叔为何急着赶人呢?您放心,该给的银钱我一分都不会少了您的。”

    那中年男子听说他要“留宿”,顿时更急了,一边推搡着他往外走,一边道:“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赶紧走,这里不欢迎你……”

    “咳……”两人正拉扯着,巷外突然传来了一声苍老的咳嗽声,紧接着,一个阴冷的声音响了起来,“牛铁,远来是客,哪有将客人往外赶的道理呢?”

    “完了……”听到这个声音,中年男子立时面白如纸,连拉扯着赵廷的那只左手都不由得颤抖了起来。

    赵廷也闻声看去,只见一个身材瘦削,个子矮小的山羊胡老者正站在巷口,他穿着一身灰色长衫,那张满是褶皱和尸斑的暗黄色老脸上,正挂着一副皮笑肉不笑的僵硬笑容。

    那一双浑浊的老眼此时正紧紧的盯着赵廷,眼中含着一丝奇怪的渴望,像是,在打量着自己的食物。

    赵廷正想开口,那山羊胡老者却又道:“老朽李槐,是牛首村的村正。”

    “方才老朽听公子说,想要在村中借宿一晚,没问题,完全没问题。”

    “额……”赵廷疑惑地眨了眨眼,道:“真的可以吗?”

    山羊胡老者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当然,公子切莫听此人胡言乱语。”

    “此人名为牛铁,早在月前不知何故,突然疯掉了!现在已经沦落到连他自己的爹妈都不认识了,说来倒也挺可怜的。”

    “哦,”赵廷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我就说呢。”

    山羊胡老者僵硬的扯出了一个笑容后,却忽而趁着赵廷没有注意,转头狠狠地瞪了那名为“牛铁”的疯汉一眼,那一刹那间,他的那双浑浊老眼中透出的恶毒之色,竟是浓郁到化都化不开。

    牛铁被这几欲吃人的目光一瞪,顿时恐惧的浑身战栗,面色发白的闭上了嘴唇。

    “公子,请随老朽来吧,老朽家里正好有两间上等的厢房,都是提前布置好,专门为了迎接贵客的。”

    山羊胡老者紧紧盯着赵廷,神色殷切,微微泛白的嘴唇一张一合的翕动着,向赵廷发出了邀请。

    “好啊,那在下就多谢……”

    赵廷嘴里的话还没说完,那牛铁却猛地站了起来,脸上带着一股视死如归之色。他狠狠的推搡了山羊胡老者一把,似是爆发出了全身的力气,将山羊胡老者一下子推得撞到了巷子边的土墙上,同时声嘶力竭的哭喊道:“卧槽你麻勒戈壁,老子跟你拼了,少年娃,快跑啊……”

    “快跑……”

    声音尖锐悲切,撕破了这座小村庄的宁静。

    “这……”赵廷挠了挠头,似是对牛铁的突然“爆发”有些疑惑,“李村正,这是啥情况?”

    山羊胡老者方才对牛铁并没有防备,被他陡然偷袭之下,这才不慎中招。

    反应过来之后,他若无其事的拍了拍衣裳,站直身体,完全看不出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应有的衰弱感。

    “不碍事,不碍事,咳,咳……”山羊胡老者摆摆手,咳嗽了两声,“定是这“牛铁”又犯疯病了。”

    “牛有德,还不把你儿子带回去好好管教管教?在客人面前怎能如此失礼?”

    他这句话一出口,从巷口的墙角处突然蹿出了一个穿着灰蓝色布袄的老者,这老者从相貌上来看,比这山羊胡老者要年轻一些。

    只是,其双目无神,行走间动作神态僵硬无比,整个人看起来没有一丝生气!要不是他这么猛然一动,赵廷还真是没有发现,墙角竟然藏了个人。

    这貌似“傀儡”的牛有德步伐僵硬缓慢的走了过来,伸出两只枯瘦的手臂猛地抱住了牛铁。

    这两只手臂看似瘦弱,但其中蕴含的力量竟极为惊人,即使那中年汉子牛铁使出浑身解数奋力挣扎,也无法脱离这双手臂的桎梏。

    “鬼东西,放开我啊,卧槽你麻……”牛铁一边破口大骂,一边被那“牛有德”拖行着越走越远,“你们这些鬼东西,到底把我爹娘藏到何处去了?”

    声音渐渐微弱了下来。

    “这牛铁脑子有问题,他说的话,公子一个字都别相信。”山羊胡老者一脸假笑,对赵廷解释道。

    “请吧,公子!”

第十三章 开颅

    山羊胡老者看似在客气的邀请赵廷,实则脚下已经微微挪动了几步,堵死了赵廷的出路。

    赵廷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之后,不动声色的走出了小巷。

    虽然没有回头看,但赵廷明显能感觉得到,身后山羊胡老者的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不曾有片刻松懈。

    待二人出了小巷子,顺着主街拐入了村庄的另一条长街后,那山羊胡老者才忽而出声道:“公子,前面那户就是老朽家了。”

    被他一提醒,赵廷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抬头往前看去,只见前面有一处占地约有一两亩、用灰色石墙围城的院落,两扇朱红色的大门半敞着,门前还立着两尊白岩雕成的微型石狮子,看上去倒有几分气派。

    至少,在这大都是由土墙围成的房屋群中,格外显眼。

    赵廷随意的看了两眼后,沉默不语,同山羊胡老者一起走进门去。

    这间院落虽然远不如赵府府邸来的宽阔,院内的布置、景色也都相差甚远,但好歹是比村里的其他房屋强上太多了。

    待赵廷在内院的迎客堂中坐下后,山羊胡老者很快便沏了两盏冒着清气的热茶,送了上来。

    “公子,先喝口茶吧。”

    虽然是在端茶上桌,但山羊胡老者的那双昏黄老眼从始至终都不离赵廷,枯木般的僵硬老脸上挂着一丝诡异微笑。

    他看赵廷的目光太过专注,以至于连握在茶杯边缘的大拇指伸进了滚烫的茶水中都未曾察觉,这也看的赵廷一阵反胃。

    别说他已经知道这山羊胡老者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就算他不知道,见了眼前这恶心的一幕,这茶水也是没法下肚了。

    “多谢李村正好意,”赵廷强忍不适,摆摆手,“只是小生现下还不是很口渴,等一会儿再喝吧。”

    见他拒绝喝茶,山羊胡老者倒也没有再坚持,而是顺势坐在了他身旁的暗红色八仙椅上。

    “咳,公子,容老朽多问一句,公子是何方人氏啊?”

    赵廷拱手回道:“小生是临山县府城人,今日路过贵村时天色已晚,眼见天黑之前是到不了府城了,这才迫不得已前来叨扰一夜,还望见谅。”

    “诶,公子客气了,”山羊胡老者笑道,“谁出门在外还能不遇上两个难处呢?再说了,我们牛首村可是很久都没有外来客了,正需要公子这样的新鲜血液呢。”

    无论是说话,还是微笑,山羊胡老者的目光都是片刻不离赵廷的脸,像是在看什么稀世宝物一样。

    方才在街上的时候还好一点,现在一进屋子,他眼中的那股贪婪和恶意简直都快要掩饰不住了。

    这也让赵廷有些无语,眼看着这山羊胡老者的哈喇子都快从嘴里流下来了的时候,他实在忍不住咳嗽了一声,提醒道:“李村正,您一直看着我作甚?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啊?”被赵廷这么猛然一问,山羊胡老者顿觉有些尴尬,他没想到赵廷居然发现了他的小动作,“我……额,不,老朽有吗?”

    赵廷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道:“有的,村正。小生也曾随祖上学过几年医术,算是略有所得。我观您方才有些神志不清、嘴歪眼斜,这……这似乎是癫痫早期的并发症状啊!”

    “这病可拖不得,需要尽早诊治啊村正。”

    “……”

    见那山羊胡老者“沉默不语”,似乎是不想说话,赵廷又苦口婆心的劝诫道:“这样吧李村正,对“癫痫”之症的诊治,小生倒也颇有几分心得。这病啊,需要先开颅,找出病因,再对症下药。”

    “不妨就让小生来帮您吧。”

    听到面前这人一言不合,居然就想开自己的“颅”,山羊胡老者也被吓了一跳,随后连连摆手,僵硬的老脸上费力挤出一丝和善的微笑,道:“不用了,不用了,我觉得我没病!”

    “哦,那好吧。”见山羊胡老者拒绝的态度十分坚决,赵廷也不好再多劝。

    两人这便沉默了下来。

    过了片刻,赵廷又开口问道:“李村正,敢问,小生晚上要住在何处?”

    “额……”被赵廷一提醒,山羊胡老者这才想起来还要给他安排住处,“嗯……公子稍等片刻,老朽已经吩咐下去了。”

    刚刚这山羊胡老者慌得一批,自称从“老朽”变成了“我”,现在冷静下来后,又改了回来,着实是有些滑稽。

    ……

    赵廷拒绝了山羊胡老者的晚饭邀请后,山羊胡老者也没强求,而是叫来了一个面相与其有几分相似的中年男子引着赵廷去了西边的厢房入住。

    这中年男子面无表情,眼神呆滞,肢体动作僵硬的似个木偶,跟那小巷中的“牛有德”简直一模一样。

    赵廷试探了两句后,见这中年男子毫无反应,心下便也有了数。

    他踏进厢房,拿起屋内暗黄色木桌上的火折子,点燃了嵌在墙壁里,烛台架上的蜡烛。

    蜡烛一着,屋内顿时变得通亮起来。

    借着昏黄色的火光,赵廷开始观察起了这间厢房里摆放的物件儿。

    屋子中央,那张暗黄色的矮脚木桌上,堆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显然这间房间很久都没人进来过了。

    左手处放着一个有些褪色的亮银铜盆,里面还盛着一底的水,大概是放在这里的时间有些长了,盆中的水看上去有些浑浊。

    除此之外,似乎也看不出其他的东西了。

    赵廷转过身,挨着床边坐下,细细的思考了起来。

    根据进村后的所见所闻,他初步判断,牛首村的人似乎都被这诡异的山羊胡老者,用某种神秘手段变成了“傀儡”。

    这也是他为什么在村子里转悠了许久却连一个人影都没发现的缘故了。

    只是,这种神秘手段是什么,赵廷暂时还不得而知。

    他不辞辛劳的从临山县大老远赶到这鸟不拉屎的牛首村,就是想抓个“鬼”回去研究研究,从而得出“鬼神”们的力量到底来源于何处!

    结果他也没想到,这山羊胡老者竟然如此能忍,到了现在还在与他虚与委蛇,迟迟不肯动手。

    不动手,便不会露出马脚。不露出“马脚”,赵廷便无从得知,这山羊胡老者到底是怎么将一个个活生生的村民变成僵尸般的“傀儡”的。

    哦,还有那个疯汉“牛铁”,虽然赵廷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原因而幸存了下来,但是有一点赵廷清楚,那就是,对于牛首村这一个月来发生的怪事儿,“牛铁”这个当事人应该知道些什么。

    可惜赵廷也不能当面问他,否则若是被那诡异的山羊胡老者发现,定会怀疑赵廷此行的目的。

    赵廷并不想还没抓到“鬼”自己倒先露了破绽,这也是他为什么一直在山羊胡老者面前装傻充愣的原因。

    ……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黑的严实,月亮被厚厚的云层遮住,透不出一丝光亮。

    当真是伸手不见五指。

    西厢房。

    赵廷正百无聊赖的躺在床榻上,看着头顶的红木房梁,若有所思。

    自从吃过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干粮,填饱肚子之后,赵廷便一直在默默等待着,等待山羊胡老者动手。

    “哎,这老鬼到底何时动手啊?我真是服了。”

    赵廷有些无奈,在床上翻了个身子。

    “咦?”

    这一翻身,借着屋内昏黄的灯光,他才发现,自己的厢房外,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瘦削的黑影,黑影似是紧贴着厢房的木门,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不曾发出半丝声音。

    若不是赵廷这忽然一转身,还真是发现不了这道黑影的存在。

    “又玩儿偷窥?”赵廷翻了个白眼,从床上坐起身来,“这家伙也不知站在这里偷窥多久了……”

    他心里藏着事儿,因此上床时本就衣衫未解,连脚上的靴子也没脱掉。

    此时发现有人偷窥,他并不挑破,而是蹑手蹑脚的站起来,走到了房门边,低下头从两扇门的缝隙里朝外看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表情呆滞的僵硬人脸。

    人脸上,那双黑色的眼珠子里没有半分神采。

    正是那先前为赵廷引路的“傀儡”中年男子!

    只见他此时正站的笔直,一张毫无生气的脸紧贴着门缝,都快要与赵廷的脸挨在一起了。眼珠子一眨不眨,似是在瞪着赵廷。

    赵廷朝外看了一眼,见门外的人是那“傀儡”中年男子后,便收回了目光。

    “这老鬼果然是不放心我,竟然还安排了一个“傀儡”守门,看来……是吃定我了!”他心下暗道。

    如此一想,他倒也不急了,转身又重新坐回了床上。

    反正那“老鬼”迟早要来。

    赵廷怕的,不是不知道“老鬼”什么时候来,而是“老鬼”不来。

    因为若是不来的话,他研究谁去?

    随着时间慢慢流失,墙壁上烛台里的蜡烛,也在一点一点的燃烧着,消耗着。

    火光忽明忽暗,将赵廷的影子映在了另一边的墙壁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

    突然,

    墙壁上像是流水一般,缓缓渗出了另一道影子,影子的颜色由浅至深,不过片刻便凝实了起来,从形状上来看,像是一个人,正如壁虎一般,姿势诡异的趴在墙上。

    可是再环顾屋内四周,除了赵廷之外,哪里还有什么其他人?

    也就是说,这道诡异的黑影竟是没有实体映照,凭空出现的!

    当真怪异瘆人。

    “咦,怎么突然这么冷?”

    赵廷喃喃梦呓了一句后,裹紧了被子。

    听到赵廷突然出声说话,墙上那道诡异的人型黑影猛地转过了头,看向这边。

    凝视了赵廷一阵,发现他再无动作后,黑影才重新扭过头,趴在墙上手脚并用的靠近了赵廷的影子。

    慢慢的,慢慢的……

    黑影不知不觉间已经爬到了赵廷的影子身边。

    只见它迫不及待的伸长如蛇一般的脖颈,张开大口朝着赵廷的影子身上咬去。

    “咯……咯,”

    静谧的房间里立时响起了一阵令人牙酸的咀嚼声,像是野兽在啃食骨头。

    “咯……咯嘣……”

    黑影正吃得开心,吃得大快朵颐的时候,

    墙壁上,赵廷的影子突然动了,影子的主人猛地站了起来,靠近了这边墙壁,墙壁上的影子迅速放大了几倍不止。

    与此同时,一道声音在房间里响了起来。

    “你在干什么?”

    墙上的黑影受惊,迅速将头诡异的旋转了一百八十度,看向其身后。

    只见刚才还睡在床上说梦话的赵廷,此时已经出现了它身后。而且咧着嘴,露出一口细密的白牙,目光正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它。

    “我……不,老朽……”

    这黑影着实被赵廷吓到了,说起话来都变的有些语无伦次。

    赵廷微微一笑,道:“你先冷静一下,别害怕!让我猜猜,是不是吃光了我的影子,我就会变成你的傀儡?”

    “你……你怎么知道?”

    赵廷不露声色的将手心里的小铜镜收进了袖中,道:“因为,你一进来我就发现了啊!”

    “你不会真以为,我是个傻子吧?”

    黑影沉默了,似乎是觉得自己受到了来自智商上的压制。

    过了半晌,它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口气一变,对赵廷恶狠狠地道:“发现了又如何?我照样能吃掉你的影子,将你化作『尸傀』!”

    “你一个两脚羊,能拦得住我……”

    黑影的话还没说完,赵廷便飞起一脚,踹翻了南面墙壁上的烛台。

    蜡烛掉在地板上,熄灭了!

    房间里猛地黑了下来,伸手不见五指。

    原本映在墙壁上的,赵廷的巨大影子,也顿时没了!

    “啥,”赵廷好像没有听清,“你刚刚说什么?”

    “我……”

    黑影再一次沉默了。

    赵廷邪魅一笑,从袖里掏出了那枚已经变得有些灼热烫手的匕首装龙牙,走近了墙壁。

    “别动,让我试试能不能把你从墙上抠下来!”

    “……”

    “呀,居然没效果,”赵廷有些诧异的收回了龙牙。

    刚刚他想尝试用龙牙将这条诡异的黑影给抠下来,打包带回家。

    谁料尝试后才发现,龙牙对这道黑影居然造不成任何伤害。

    难道是因为,这黑影是虚体的缘故吗?

    这时,墙上那道已经隐没在了黑暗中的“影子鬼”也反应了过来,声嘶力竭的吼叫道:“快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你这个恶人!”

    听着它不甘的怒吼里透出的信息量,赵廷不由托着下巴沉思了起来。

    放它出去?

    听这“影子鬼”话里话外的意思,显然是刚刚烛光熄灭后,它被困在了黑暗中!

    难道说,只有在有光的地方,它才能现形害人?

    嗯,这倒是跟上次那个“水鬼”有异曲同工之处。

    那“水鬼”是拼命的想将他勾引去水边,显然水边才是它的主场。

    这“影子鬼”也一样,没了光便跟无头苍蝇一样,竟然被困住了。

    看来,鬼也不是无法对付啊!

    只是他现在虽然困住了这只“影子鬼”,但却没法伤到它,甚至连接触都接触不到。

    这倒是个问题啊!

    ……

    被困在墙里的“影子鬼”此时还在不断的咒骂着他,语气恶毒。

    “我警告你,赶紧放我出去,否则我一脱困必杀你全家!”

    “*********”

    赵廷摇了摇头,没有理会它,而是走到门前拉开了厢房的房门。

    果然,如他所料。

    门前那个方才还瞪着眼睛,看守他的“傀儡”中年男子,在“影子鬼”被困住后,像是失去了控制,此时已经浑身僵硬的倒在了地上。

    由于天色太黑看不到一丝光亮,赵廷只好蹲下身子摸索了一阵,这才探到了中年男子的鼻梁下。

    “哎,”他叹了口气,收回手,“果然是没气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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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2954/ 第一时间欣赏我能吞噬妖魔最新章节! 作者:海王湄拉所写的《我能吞噬妖魔》为转载作品,我能吞噬妖魔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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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吞噬妖魔介绍:
陡然穿越到了一个古代世界的赵廷发现,身边竟时而不断有怪事发生。
夜半府内亭心湖边突然出现的诡异黑影;
接连跳崖自尽的老庙山采药人。
城外沧澜河畔立庙显灵的河流大王;
大白天却家家户户屋门紧闭的古怪山村。
......
嗯,赵廷觉得,这个世界似乎很危险。
PS:开了本新书《我能提升历练值》,黑暗流,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去看看。我能吞噬妖魔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能吞噬妖魔,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能吞噬妖魔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