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撞破
曾柔脸上的神情由一瞬的怔愣最终变成脸上的一个笑容，看在另一人的眼里，就好似温柔和煦的春风一样。
他真是爱极了曾柔的笑容，容华不由在心里想着，连带着自己的嘴角一并上扬，勾成一个好看的弧度。
世上还有比笑容更美好的表情吗？大约是没有吧，比笑容更悲伤的却是有太多，其中最可悲的一个，可能莫过于虚伪的笑意。
“那你还饿吗？”曾柔手里端着托盘，上面放着一空一满的两只碗，一个汤匙，还有一双筷子。
她没有深究这人为什么会在这时出现在这里，又是要做什么，只是笑着看了看他，然后举着手里的东西示意。
容华点头如捣蒜，也顾不得此时是站在别人的房间外头不远处，就这么抄起了筷子，拿过盛着面条的那个碗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说道：“好吃，你做的面真好吃。”
“……是吗？其实我也只会做这个而已。”她眼中不由黯淡了一瞬，脸上倒还挂着笑容，“可能有些坨了吧，应该马上吃的，毕竟又放了这么长时间。”
“没有，还是很好吃的。”容华吃的很开心，甚至都顾不得说话，好像这是世上最好吃的一碗面，虽然这饭吃的并不体面，站着吃东西似乎也有些别扭。
而且他根本就不饿，加之才喝了一碗的药汤，整个人只觉得胃里都涨涨的，好像也没有太多的地方可以容纳别的东西，不过这碗面，这碗曾柔做的面，他还是可以吃的下去，并且吃的很开心。
曾柔就在对面站着，默默看着这个叫容华的人把一碗面给吃了个干净，连一点汤都没有剩，然后放回了空碗，抹了抹嘴巴，忍不住还打了个嗝，随后抿着嘴别过了视线。
“你对你二姐可真好啊。”容华淡笑着说道。
曾柔眨巴了下眼睛，安静了片刻，而后也笑了，“是吗？”她没再说什么，而是深深吸进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只有面上的一点笑没有变过。
几步之外，一扇门隔开的房间里头，倚在榻上的人酒喝了大半，悠然出神间瞥见了一个影子，又是那只翩翩而来的蝴蝶，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她仰头看去，房间的窗户这会儿还是紧闭着的。
柳因风突然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跟着一手提酒从榻上起身，转头朝着窗户前走去，当她拉开窗扇的时候，外头就站着一个人，一个笑着的男人。
带着酒气的她站在房中，与窗外的一人相对而立的时候，房中的那只蝴蝶翩翩而至，轻巧落在了那人的肩头，柳因风的视线随之停在了那一处，转而移开视线，看向了正对着自己一眨不眨的那双眼睛。
“柳因风，你知道我是谁吗？”窗外的人语带笑意，看向她时不由轻舔了下嘴唇，一双好看的眼睛半眯着。
柳因风不关心这人是谁，也不管他是不是在故弄玄虚，这对自己而言似乎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她只是仰头喝了一口酒，嘴上湿漉漉地淡淡瞥了一眼过去。
“你要是知道我是谁了，就不该还站在这里。”
柳因风说着转过身去，似乎也没打算再理会这人，她现在更想到床上躺着去，然后就感觉被什么东西给拽住了，一时迈不开步子，等到回头看去的时候，只见窗台上坐着一人，伸出一只手来扯住了她的衣带。
那人毫无自觉，这时还甜甜笑着，做出一副渴了的样子，“你我有缘，姑娘不请我进去喝一杯吗？”
“好啊，不过这酒可不是那么好喝的，你进来了再说不可就晚了。”
不怕死的人柳因风见过，还没见过像眼前这样的……
房间里传来哐当一声酒壶碎裂的声音时，曾柔先是一愣，摔了手里的东西，然后猛地就朝着回头的方向走去，慌忙推开了房门，“二姐！你怎么了……”
未完的话僵在了嘴边，冲进去的人一下子愣住了，然后迎头一样东西砸了过来，伴随而来的还有柳因风的一声呵斥，“滚！”
可是床上的那人是……为什么他居然会和二姐那么亲密，二姐她……怎么会？
眼前的柳因风是曾柔从来不曾见过的样子，狼狈却也像一团火一样，你似乎都能感受到那份热度。
“……师父！？”探头过来的容华一时大张着嘴巴，也是再吃惊不过的样子，他一下子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师父此时正抱着的人是柳因风？他们两个怎么会……这也太快了吧！
但这房间里的情形说不上还有些怪异，难道一般人也都是这样的吗？怪不得是用天雷地火来形容呢，却是还挺贴切的，而且……怎么好像有一股让人飘飘欲仙，浑身觉得暖洋洋的味道。
“好徒弟，给师父看门，别让人进来打扰，嘶……”吃痛的声音之后，一阵轻笑的声音随之响起，“宝贝儿，可是你不让我说不的啊，最好你也别说。”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一时间好像能想起来的也就只有这句话了，但莫名的又有些移不开眼睛。
在容华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个力道拉着他来到了门外，紧接着那门扇就通的一声在眼前合上了，而曾柔的一只手还抓在他的胳膊上，那力道不禁让人觉得肉痛。
他没有说什么，默默忍着，一脸茫然地转头看向身旁的曾柔，只见她脸色也并不好看，大概是被吓到了。
只是容华想了想，一时间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宽慰才好，甚至还颇有些尴尬，甚至有些不敢和她对视了。
“那个……”
“你师父到底是谁！？”冷着声音的人突然开口，倒是吓了他一跳。
容华不知道曾柔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不过再一想，自己的师父都和人家的二姐那样了，以后说不定就是一家人了，是该好好交代一下，而且再这么一想，有了这么一层关系似乎也不坏，那他以后和曾柔是不是也能变成真正的一家人了。
“我师父他就是原氏二公子，原容，你不必担心，我师父他人其实挺好的，而且他和你二姐是有婚约的，所以也不算是……嗯，那什么吧。”
容华自认为自己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只是再看曾柔的脸色，倒是没比刚才好到哪儿去，反而像是有些僵住了的样子。
“你没事吧，曾柔？”容华不由抬手回握住抓在自己身上的那只手，然后只见她木然抬起头来，半晌摇了摇头，视线淡淡瞥了一眼门上，然后迈开步子往前走去，而他也紧随其后，心中更是不免担心。
“我没有地方可去了，你能带我回去你房间吗？”
第227章 喜欢与否
容华此时不由抬起头来，看向坐在那里的柳因风，先从眼前所见的属于曾柔的那张面孔上，找到属于他们两个人本来的回忆。
曾柔与柳因风确实是不同的，即便是同一副身躯，即便从头到脚都一模一样，但只要一个眼神，其实便可以道尽两个人之间的区别。
柳因风永远不可能变成曾柔，当然她也不屑于此，而曾柔是向往能够成为柳因风的吧，虽然正如同柳因风所说的，他与曾柔之间也不过就是船上那不长的相处。
但是哪怕直到现在，容华都觉得自己是能够明白她的，只是如今却也不由有些后悔，那时候没能多做些什么，没能更早的，也明白地再更多一些。
曾柔不是一个能喝酒的人，至少酒量确实不算太好，那天曾柔来到了他住的那个房间，开口的第一句话竟是，“我想喝酒。”
容华想了想，到底点了点头，“那你先待在这里吧，我去给你拿酒。”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曾柔的样子看起来算不上开心，他不由叮嘱了一句，然后转身离开去准备酒去了。
当容华拿着酒回到房间的时候，只见一个人静静在那里坐着，安静地好像树木，有生命，但却寂静无声，没有风经过，也没有雨滴落下，也就没了声音。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但却不想看她这个样子，他想看这人笑，很开心地笑。
“给，你的酒。”他倒了一杯酒递过去，放进了曾柔的手里，然后在一旁坐下，看着她默默喝光了，又举起了杯子来，三杯酒下肚，好像就有了些醉意。
容华也不是一个能喝酒的人，从来也不觉得酒这东西有什么好喝的，但是他还是拿了两个杯子过来，眼看曾柔喝了三杯过后，便不急着给她倒酒了，怕这人这么喝很快就醉了，于是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口抿进了肚子里。
两人间就这么安静了半晌，除了浅酌的声音，似乎也就只剩下彼此间清浅的呼吸声。
他想知道曾柔怎么了，但是想了想，便也没有问出口，安静着喝了两杯酒下肚，脑子里倒是突然冒出个念头来，那就是师父他们此时在干些什么……
肯定是喝醉了！容华赶紧甩了甩脑袋，然后连忙将自己的酒杯给放下了。
曾柔这时被身旁那人的举动给吸引了视线，默默看了一眼，然后伸出了手来，接着他的手，把自己手里的杯子又给填满了。
“酒能伤身，喝多了对身体不好。”容华将剩下的酒拿到边上去。
曾柔将最后的一杯酒喝光了，目光定定看向已然空了的杯子里，半垂着视线，脸上泛着红光，还有些可爱，语气似乎也有些蔫蔫的，整个人染上了些醉意，“是啊，这东西有什么好喝的呢？可是……可是为什么有人偏偏就会喝这个呢，喝酒伤身，她喝了还指不定伤的是谁呢。”
“你说的人是柳因风吗？你二姐。”
曾柔仰着头，默默看向蹲在眼前看来的容华，半晌却是没有说话，也没有要回应这问题的样子，片刻之后却是轻轻勾起嘴角若有似无地笑了笑，眼睛弯了弯，透出一点水雾在里头。
容华眼看着这样的人，不由愣住了，只觉得大概自己也是真的醉了，一时间晕晕乎乎的，热气往脑袋上涌，整个人似乎头重脚轻的。
正当他恍惚不觉的时候，对面的人伸出了一双手来，身体前倾，一把圈住了他的脖子，贴靠而来。
一瞬间的动作在容华的眼睛里像是经历了一个十分漫长的过程，他甚至能看清每一次睫毛的轻颤，感觉到袖口擦过耳际的感觉，还有身体贴近时的呼吸，他想自己或许应该推开她，曾柔可能是喝醉了，自己也醉了，只是这再简单不过的一个动作，此时却是怎么都做不出来。
容华最终伸出手来，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了些。
那时候他也曾想，大概以后都会和这人在一起吧，那样的生活到时候又会是什么样子呢？他还来不及细想，就被唇上的一个触感给分去了精神，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怎么，还在想她？”柳因风一手撑着脑袋靠在桌上，以曾柔的一副面孔打量着此时眼前的人，然后就收到了一计别样的眼神，大概是掺杂了不少的情绪在里头，乍一看来还颇有些复杂。
柳因风不关心别人心里是不是有怎样的千回百转，单单是觉得容华这人还挺有趣的，有趣地像个傻瓜。
“你知道曾柔是怎么和我说起你的吗？”她淡笑着打量着这人看，然后被那一双忍不住好奇的视线给盯着，“她可怜兮兮地在我面前哭诉，衣衫不整，楚楚可怜的，然后说自己被人给欺负了，自然，那个欺负她的人就是你了。”
容华呼吸一滞，却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他确实对曾柔……
但是他显然却并不能全然相信柳因风的话，或者说此时在他看来，自己最不该信的人，或许就应该是柳因风，因为她霸占了本属于曾柔的身体，害得一人丢了性命。
柳因风对此却毫不在意，也不屑于给别人解释什么，浪费口舌要别人去相信，所为如何呢？难不成还能让自己过得更舒服一些？
不，她自然不会这样以为，反而是眼前的人蹙着眉无可奈何的样子，反倒更有趣一些吧。
她抬手点了点自己的脖子，示意容华脖颈上套着的那东西，嘴角还挂着一丝残忍的笑意，“知道自己为什么有此一劫吗？这还是要归功于你口中心心念念的曾柔，怎么，你就那么喜欢她吗？”
容华被那话语和神情给弄得整个人都暴躁了起来，却又不能拿柳因风怎么样，先不说他确实也未必就能是这人的对手，何况她用着的还是曾柔的身体，而这个柳因风偏偏还是师父维护的人。
“哼，像你这样的人，知道什么是喜欢吗？我就奇怪了，我师父他怎么好端端的会对你这样的一个人感兴趣，柳因风，你这样的人就不值得别人对你好，更不配别人的喜欢！”
面对着容华义愤填膺的话，柳因风只是坐直了身体，半眯着眼睛打量了他一眼，脸上那抹作弄的笑意也不见了，“你觉得原容喜欢我吗？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看着神色变化的柳因风，容华不禁心头有些发怵，却也不想落人下风，顶着头说道：“难不成你知道啊！？”
柳因风淡淡摇了摇头，“但我知道，一辈子很长，终究是要长过喜欢二字的，尤其是你们，你们的一辈子比起旁人更是长的没有尽头，你会喜欢她多久呢？”
容华这时默默看着她，一时间没有说话。
“谁知道喜欢这种感情是不是今日有，来日无，何必强求呢。”柳因风淡笑着说道。
“那你喜欢我师父吗？”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只是却到底没有听到答案罢了。
第228章 照镜子的人
容华开始对柳因风更多了些好奇，不止是对于这个人，更多的还有柳因风和师父之间的关系，在他不在师父身边一直到重新找到南毒去这段时间里，必然是发生过不少的事情吧。
想来自己也是悲惨，本以为船上那时候的美好时光，却是转眼被差点丢掉性命的结果所取代。
容华最后的记忆里除了曾柔那张神色不明的面孔，再就是柳因风那张冷漠带着杀意的脸，然后就是不省人事的一段漫长空白。
当再次醒来，得知师父就在南毒，他便亟不可待地去寻，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去想那个几乎要了自己性命的女人也在那里，南毒那个地方似乎对自己而言更多了一重意义，曾柔也在那里。
只是……眼前的曾柔显然已非昨日，他所面对的，偏偏就是柳因风。
“吃饭了。”一大早，容华整理好自己，然后打开房门将送来早饭的人迎进了门，等东西都摆好在桌上了，转头去叫卧房里的另一个人。
柳因风从来不是个磨磨蹭蹭的人，而当他探头看去的时候，却看见那人破天荒地坐在了梳妆镜的前面，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默默地不知道是在做什么，半天没有动。
镜子里头映出来的是曾柔的样子，容华走近，从后面看去，一时间也没有再出声，也不知道自己突然生出来的谨慎念头是从何而来的。
本来应当是个再平常不过的举动，可是自从和柳因风相处至今，哪怕是在雍地住下的这段时间里，房间里的这面镜子就从没见她多看过一眼。
不过想想也知道，那种感觉应该还挺怪异的，透过镜子看见的却不是自己。
该不会柳因风是在心里打算什么不好的主意，还是针对现在她所用着的曾柔的身体吧？不是容华多想，而是柳因风的态度一直就给了他这样的感觉。
一旦有了这个念头，他就不由地更多了几分在意，看柳因风的样子似乎是专注于什么没有分神出来的样子，他不由地放轻了脚步，猫着腰往前靠近，然后就发现坐在镜子前的人默默摊开两只手在眼前，那双手的掌心上头，是凌乱交错的伤疤，乍一看有些惨不忍睹。
曾柔的手本来是这个样子的吗？容华不禁想了想，他曾经也是握过那只手的，也感受过手掌贴靠在身上的感觉，确实并不只是光滑平整，只是……只是也不该是眼前的这个样子。
“你们南毒修习的法门都是这么残忍的吗？”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柳因风抬起了眼睛，蜷起手指，转头看向站在那里默默看来的容华。
柳因风没有回应他的话，只是站起身来朝着外间走去，容华对于这人的冷淡相对早已经是习以为常了，只是转身跟了上去，不由唠叨了一声，“早饭都已经在桌子上了，一会儿该凉了。”
两人一人一边坐在桌旁开始吃饭，柳因风拿起筷子，默默瞥了一眼桌上放着的包子，然后端过来一碗粥，小口喝了起来。
容华一边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眼睛从桌上扫过，然后落在了对面正在吃着东西的人，“柳因风，你为什么总是吃素啊？”
相处的时间也算是不短了，有些习惯自然而然地也就察觉到了，只不过他倒是也没有直接问过，心里却不由有些好奇。
“我喜欢。”柳因风头也没抬，随口说道。
一个让人没什么好质疑的回答，容华想了想，倒是多出了一样更好奇的事情来，“所以是你喜欢，还是曾柔呢？我记得曾柔她也不是不吃肉的吧？”
柳因风淡淡瞥了他一眼，也没什么表情，“那你得问她了，不行你自己努力一下，想想别的办法，看是梦里移魂也好，或者不死不活也罢，试试看能不能和你心心念念的人再多说几句话，顺便把她的喜好也问清楚。”
正吃着东西的人突然间就觉得，好像手里的包子都不香了，下意识瘪了瘪嘴，不过也没想着反驳。
这方面他在面对柳因风的时候确实没什么优势，为了能相处融洽，至少在吃饭的时候能心平气和的，不至于把好端端的饭吃进肚子里，还得觉得难受。
不过柳因风能够在房间里的时候一句话不说，他却有些做不到，尤其是只有两个人相处的时候，这种感觉实在是有些憋屈了，于是多半是他先开口说点什么，就算听个声音也好，就算这声音到头来还是自己的。
“院子里的那窝小狗越来越活泼了，今天早晨我一推开门出去的时候，就看见有一只跑到了门槛前蹲着，看见我还使劲儿摇尾巴呢。”他说着还有些洋洋得意。
柳因风放下筷子瞥了他一眼，半晌淡淡应了一声。
容华也拿起碗来就了一口粥，想了想又说道：“最近都是咱们两个吃饭，雍王和梁师姐那里好像都没怎么再叫我们过去一起呢。”
在这有些无趣的冷清饭桌上，他有些想念那一起热闹吃饭的时候了。
“你好好吃自己的饭吧，孩子的月份已经大了，估计再过几天就生产了也说不定，你没事别打扰师姐休息，养你的狗去。”
“哦，”就算是请我过去，我也没那么随便吧，何况雍王那人看起来就不是个特别随和的人，好像也不喜欢有人总在眼前晃，他自然也不会没事讨人嫌。
“不过想想，当时候这个地方可就热闹了，不仅是多了一窝小狗，还会有一个哭哭闹闹的小孩儿，肯定挺有趣的。”
“你把师姐的孩子和你的狗相提并论，当心这话让雍王听见了，要好好教教你怎么说话了。”
容华下意识抿住了嘴，显然是不准备在上面多话了，不过还是忍不住说道：“我看梁师姐就挺喜欢那些小狗的，说不定以后就要它们陪着小娃娃一起玩耍呢。”
柳因风没理会这话，淡笑着摇了摇头，继续吃自己的饭，然后就听见外面的突然传来些嘈杂的声音，这在一向清净的地方显然是有些不同寻常。
第229章 喜事
“外头怎么了吗？”将最后一口塞进了嘴里，一整个包子下了肚，容华此时也不由地往外面瞥去，转眼和柳因风对视了一眼，显然对此都是很好奇的。
柳因风先放下了手里的碗筷起身往外走，容华便也在后面跟了上去，推开门来，就看见几个行色匆匆的人朝着一个方向赶去。
她心里猛然跳了一下，连忙教主一人问道：“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曾姑娘，你也快去看看吧，夫人她肚子痛，不知道是不是要生了，现在所有人都忙作一团了。”这人说完便匆匆跑走了。
“这么快啊！”容华刚一出来就听见有人说起这件事，一下子也是愣住了，自己倒也跟着慌了起来，“走啊，那我们是不是也快去看看啊？！”
柳因风默默深吸了一口气，朝着他们所住的那处房子走去，此时关于梁方物的事情可以说是天大的一件事情了，或者说一直以来，这都是一件最重要的事情。
柳因风还没走近，就看见那座房子外头围着底下的十几号人，来来回回端热水，准备东西的人都已经忙活起来了，剩下的人也都跟着着急，都交头接耳站立不安的，伸长了脖子往前看。
“没事儿的人都散开，该干什么干什么去，都别留在这里了。”从屋子里头走出来一个中年的妇人，扬声对着屋前的那些人说道。
紧跟着是雍王走了出来，脸色看来也不太好看，跟着烦躁地摆了摆手，将人给打发了。
要说此时最揪心的一个人，雍王自然是在其中，那一向端庄持重的脸上早已经换做了另一副样子，那种紧张和不安的感觉根本藏都藏不住。
柳因风这时走上前来，向着雍王问道：“怎么样，师姐她情形如何了？”
雍王瞥了她一眼，大半的精神还都停留在门里，“稳婆都在里面了，说是今天就要生了，又说没那么快。”
柳因风不由松了一口气，只希望一切顺顺利利地就好，然后就一起站在外面等着了。
她知道可能确实要花上一点时间，可是却没想到这着实比想象中的还要漫长得多，焦急的心情自然会有所影响，但是眼看太阳当空，开始慢慢往西边移开，里头听来还是跟打仗似得。
“这……这怎么还不好啊？”容华显然也还不知道生孩子这件事情原来这么漫长，探头探脑地往前看，被柳因风抬手按在了脑袋上，往后推开了些。
什么时候这里轮到他着急了，当心雍王派人把他给赶了。
里面接连传来两声痛呼的声音，在外头踱步的人这会儿终于是按捺不住了，朝着门里便冲了过去。
“这您可不能进啊！”门里传来有人劝阻的声音，然而对于雍王来说，最后也没什么用，他直奔着房中去了，隔着床幔，在一个尽可能近的地方张望着。
他张了张口刚要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声音都是颤抖发哑的，只得深吸一口气平复下自己的情绪，用清晰却温柔的声音对着里头说话，像是生怕惊到了她，“方物，我在这儿呢，你别怕……”
柳因风定定站在外头，一双眼睛望着挡住了视线的门窗，又过了一阵儿，伴随着一声清亮啼哭的声音，总算是有好消息传来了。
“生了，是个男孩儿，母子平安！”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柳因风不由长长呼出一口气来，原本的紧张不安的情绪，顿时化作了脸上的笑容。
能亲耳听见这个消息，实在是一件太好的事情，她突然觉得有些庆幸，庆幸自己活到了现在，能站在这里，即便是以不属于柳因风的模样。
不过不能以柳因风的身份亲口对师姐说声恭喜，似乎还是有些遗憾，不过这都不重要了，与孩子的出生和母子平安相比，确实都不重要了。
容华在喜悦中转头看去，入眼就看见了那面带笑容的一张脸，一时间不由愣住了，眼前的笑脸和初见时候的那笑容仿佛重合在了一起，那是曾柔脸上最生动的表情了，直达眼底。
“真好。”他没来由地说道，一双眼睛还停留在身旁的那张脸上。
柳因风转头看了容华一眼，这时候看这人倒是也更顺眼了一些，顺着他的话说道：“是啊，真好。”只不过这两个真好却有些不尽相同。
柳因风带着容华先回去自己住的地方了，师姐需要休息，暂时不方便见人，他们也没有去打扰，只好等明天再去，到时候不只能看见师姐，还有一个新的生命。
“你很喜欢小孩子吗？”回到房间坐下之后，柳因风还沉浸在那消息带来的喜悦里，然后就听见身边传来这么个声音，不由抬眼打量回去。
“师姐的孩子我自然喜欢了，要是长得像师姐的话，那就更好了。”柳因风想了想说道。
容华正眨巴着眼睛定定看着她，似乎是想探寻些什么，“那如果是你自己的呢？”
柳因风蹙着眉淡淡瞥了他一眼，觉得这人大概是脑子有点问题，要不就是被什么给冲昏了头脑，本来没想理他，奈何容华却颇有些锲而不舍，并且也不怎么懂得看人的脸色。
“怎么，你是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啊？”
“想什么？你是说要和你生吗？”她刻意逼近了些，挑眉打量着这人，眼看容华那张脸上神色变幻，最后窘迫地别开了头去。
柳因风有些痛快地扬了扬嘴角，以为可以告一段落了，不想那人又继续道：“和我师父呢？你想过没有？”
柳因风觉得自己的耐心差不多是快要耗光了，要不是今天心情很好，她估计和这人说不到这句来，“怎么，你是想开了，不在乎把曾柔的身体让给你师父了？好徒弟啊。”
“不，不是，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容华不由拧起眉头，一脸的认真，然后解释道：“你知道我师父他已经在为你找合适的人选了，等到时候有了师伯的下落，就可以好好地重新给你换一个身体，到时候你就可以考虑这些事情了。”
柳因风只觉得心里攒着一口气，眼神不由阴沉下来，嘴角还挂着一丝让人身上发寒的笑意。
第230章 小娃娃
“师姐，你觉得怎么样了？”柳因风搬了张椅子坐到了床前，和身后倚着被子半靠在榻上的人说话。
梁方物今天看来气色已经好了不少，看那神色怡然的样子，也知道心情不错，“你看过小拾了吗？”
柳因风笑着点了点头，“嗯，看过了，我去的时候奶娘才喂过奶，吃饱了的小家伙正睡觉呢，白白净净的，看着挺可爱的，不过现在鼻子眼睛的还看不太出来，不知道和师姐你长得像不像，都说儿子会长得更像母亲的。”
梁方物脸上挂着笑，这个时候她整个人看来和之前似乎又有些不一样了，大概是做了母亲的缘故，让人看着心里也会觉得欣慰。
她笑着笑着，不由叹了口气，“我这一时半会儿恐怕也出不了房间了。”
“师姐要是觉得闷了，我就每天过来陪你说说话，这样不是也挺好的吗，身体更重要。”在这件事情上，柳因风显然也是站在雍王的立场上。
虽然师姐总觉得自己好歹也是半个江湖中人，总不至于像深闺中的女儿那般娇弱，但身旁围绕着的人心中的担忧却是一点儿也不少。
梁方物不知想着什么，然后默默垂下了视线，抿着唇淡淡笑了笑，“我让人给南毒捎一封信，把这个好消息也告诉因风，我想她难免记挂着，若是什么时候能再见一面，到时候也就能看见小外甥了。”
“会的。”柳因风只是无声笑笑，也只能这样说道。
小孩子的成长总是很快的，如容华的话说来，就连院子里头那几只毛茸茸的小东西都拔高了不少。
但这小拾显然是和寻常的孩子有些不一样的，因为他自然也要传承于梁方物身上的南毒血脉，而且依照师姐的意思，她并不打算让小拾将来有一天和毒打交道。
柳因风对此也并不意外，毕竟这也是雍王的孩子，将来的责任可能远不止于此，而且虽然与普通人相比，南毒血脉的人修习毒术更加顺畅一些，但是其中的辛苦和有过的痛楚却也还是存在的。
但是即便做了如此打算，这件事情却也不是轻易就可以决定的。
南毒血脉的孩子总是易夭，有时候反而是有了毒术的加成，对于成长更有益处，这其中的关系相辅相成，有些像是难以摆脱的宿命，不过所幸因为有之前原容赠与的那瓶药，这件事情才得以更容易变成可能。
只是让一个小小的婴孩儿日日服用药汁，再加上本身受到的药物的影响，难免就会生出不适的感觉来，所以夜里每每大哭不止。
梁方物便把孩子带在身边，于是也就跟着揪起心来，但为了日后考虑，却又不得不这么做，所以常常夜不能寐。
但比起将小拾交给乳母带走，还是把孩子留在身边的时候，似乎能让这个小家伙谁得更安稳一些。
雍王不舍得让自己的爱妻操劳，但是若真的要让梁方物不再操心，能够安然入睡，就得想出能安顿好这孩子的办法，他有一日灵机一动，倒是把主意打到了柳因风的身上来了。
“你说你要带着他？”怀里的小娃娃吃饱喝足了，这会儿正睡得香，但柳因风还是觉得自己的胳膊有些僵硬，倒不是因为小拾有多重，而是她实在是有些不太好使力，无所适从。
但是这些在雍王本人眼中，显然都不是事情。
赢肆的目光淡淡瞥了柳因风一眼，挑起眉毛暗示了一下，然后笑着看向梁方物，侃侃说道：“我觉得这个提议不错，你不如就让她试试，你看小拾在她身上不是睡得挺香的吗。”
梁方物还是觉得不太合适，“曾柔一个姑娘家，有没有带过娃娃，再说小拾现在每天晚上都要哭醒，你让他们怎么睡觉呢？”
“师姐，你不如就先让我带他试试，我怎么说也是南毒的人，身上有毒修之人的气息，和师姐你总是想象的，我哄他睡觉应该不成问题，我和奶娘们一起，能好好看顾他的，这样你夜里也能好好休息，等白天再把小拾抱回来，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雍王立马跟着点了点头，还一个劲儿在旁边附和道：“是啊，我看她说的这话很有道理，你就先把孩子放过去吗，如果不行的话，我们可以再说嘛。”
“可是，我是怕……”梁方物显然还是有些迟疑的，不由看向了抱着孩子坐在那里的人，最后点了点头，“那今晚就先试试吧，如果你觉得有什么不好的，随时送回来。”
过了才几日的功夫，梁方物脸上的神色显然就憔悴了不少，想必是休息不好的缘故。
柳因风虽然心里还有些没底，若不是雍王先找到自己说了这个提议，可能她都不敢往这儿去想，不过此时她笑看着师姐点了点头，就把这个差事给应下了。
“就算是他再怎么哭，你也别把他送回来。”雍王将他们送到了门前，临转身前说道。
柳因风抬眼看着这人，说话前下意识低头往自己怀里抱着的小人儿一眼，默默放轻了声音，“雍王就真的这么放心？”她最后还是忍不住又跟问了一句。
雍王一脸的淡然，像是丝毫不担心柳因风说的这些。
“我的儿子可不会是娇生惯养长大的，以后他该有的磨练都在后头，岂能小小年纪就赖在母亲身边。”说完这话的人转头走了，直接奔着师姐去了，那背影看起来莫名透着一股自在的感觉。
柳因风默默叹了一口气，将小拾抱了回去，然后在容华瞪大的眼睛和被闹腾的唉声叹气的无奈里，开始了一段不一样的生活。
她从来还没觉得容华这人这么有用过，不过这次倒是幸而有了这人的存在，照顾小拾的事情莫名变得轻松了不少。
虽然容华看来不怎么稳重的样子，但带起孩子来却很是不错，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小拾似乎很乐意亲近他的样子，每每被他给抱着，都睡得格外得香甜。
柳因风满意地点点头，对此表示十分认可。
“柳因风，你准备什么时候离开这里啊？”然后有一天，容华突然这样说道。
第231章 告别
“我还以为你在这里住的挺开心的，怎么是最近太累了吗？”柳因风抬头打量了容华一眼，并没有将他说的询问何时离开这里的话放在心上。
应该说柳因风的行程里本来就被有这个人，虽然他一直跟在身边，并且也已经维持这样很长的一段时间了，但是要说以后，她也没有改变之前的想法，想着把容华这人纳入到同行的行列之中。
“你要是想要离开了，大可以先走，不必非要和我一起。”
容华默默看了她一眼，脸上的神色看来并不明朗，这里确实是一个安静生活的好地方，像是一处恬静的世外桃源，只不过这里不属于柳因风，他知道这个人并不会在此一直下去，因为至少曾柔的身体不能支撑她如此下去。
之前雍王带过来的那些自南毒带来给柳因风的东西，她全部都扔在了外面的不知道那棵树下了，那用意倒是已经十分明显了，似乎根本就没有把这具身体当回事，不然她不会什么都不做的，而曾柔本非南毒之人，又离开南毒已久，长此以往下去，怕是活不长的，何况……
容华想起最近一段时间柳因风的反应，咳嗽的时候隐隐多了些，有时候唇上带出点血红的颜色，也不知道她自己有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不过不管怎样，想到这些是发生在曾柔的身体上，并且可能继续恶化下去，容华的心里就绷着一根弦。
“我既然是和你来的，自然是要和你一起走啊，柳因风，你不会是想一直留在这里吧。”容华虽然这么问，但是心中的答案却是否定的。
柳因风尚且瞒着自己的真实身份不让梁方物知道，可以说是很在意这个师姐了，便一定会在自己不好之前抽身离开，而不是还留在这里让人不安，凭空再生出什么事情来。
柳因风对容华的态度已然好了不少，当然是看在这人勤勤恳恳看顾孩子的份上，只要他不刻意说些莫名其妙让人火大的话来，相处起来倒也平和了不少，而且自从把小拾抱过来之后，也没什么空闲的时候，有那时间大约都用来多睡一会儿了。
“等小拾的情况稳定些吧。”柳因风沉默了半晌，似乎也是认真想了想，做出了回答来。
听到她这样说，容华不由跟着松了一口气，不过同时心里却也是不安的，是不是这身体已经变得比自己所想的还要更加糟糕一些呢，不然柳因风会这么痛快地决定将要离开吗？
总之，容华是不希望事情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师父那边还没有消息，也不知道是不是知道柳因风把从南毒而来的那些东西都给丢弃了的事情，找到一个合适的身体并且完成移魂，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至少这是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完成的吧。
梁方物的身体已经慢慢恢复了，小拾的身体看来也硬朗了不少，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就在柳因风准备着可能要离开了的时候，却没想到是雍王先找来了。
“我的这个地方是不招待客人的，外头到了些为你而来的人，你是不是要先出去看看。”听雍王这么说的时候，柳因风愣了一下，心中一时间对于话中所谓的远来客人并不清楚。
她第一反应是楚怜，不过想了想，不可能，楚怜不会就这么放下南毒不管，而且若是南毒来的人，雍王不会这样说，而且也不会是单单为着她来的，何况有师姐的面子在，也不可能拒之门外。
“不知道来的人是……”
雍王淡笑着看了她一眼，那神色说不出来有些戏弄的意味在里头，“这你还猜不到吗？有些人可能要伤心了。”
柳因风眉间轻动，没来由就多了些不太好的感觉，正在她片刻沉默的时候，只听见雍王说道：“倒也不必这个表情，那人没来呢，不过你要是再这么和他的宝贝徒弟如此下去，可就不一定了。”
柳因风低垂着视线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然后抬起头来看向雍王处，“我正有一件事情想要说，我已经决定动身启程了，不日将离开这里。”
雍王挑眉看了看她，似乎也不是特别意外的样子，“记得好好和你师姐道个别，这段时间你在这里也帮了不少忙，到时候我会让人给你准备一份东西让你带上路的，就当是一点心意了。”
柳因风对此倒也没拒绝，转身回去自己房间之前，就听见雍王的声音在身后说道：“你知道方物她是会惦记着你的，等有一天你以一个全新的身份毫无顾忌站在她面前之前，最好她永远不知道柳因风怎么了。”
柳因风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哼笑了一声，然后点了点头。
要离开的消息对于容华来说是一件很让人雀跃的事情，尤其是在听到有人来到的消息，只不过一瞬间的开心之余，脸上的笑容倒是又淡漠了一瞬。
“怎么，刚才不还笑得很开心？”柳因风瞥了他一眼不由问道，只觉得这人情绪变化未免太快了些，还真是喜形于色。
容华默默抬头看着她，脸上的表情说不上是喜是悲，“待久了总是有感情的吗，不行，我得先去看看院子里的那窝小家伙去。”说完这话的人便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柳因风一个人静静在屋里待了一会儿，不由往房间的四处打量了一眼，想想倒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东西，倒也轻快，剩下的就是再去见见师姐和小拾，当面道别一声。
她心中不由想起了不久前雍王最后说的话，却不知道还有没有他日再见到师姐的时候，不过是人当有一别，这也是不可避免的事情，至少她知道师姐会一直很好，有雍王相伴余生，如今看来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梁方物送人出了门，再要往外送去，却是被她拒绝了，雍王把小拾放到了她怀里，宽慰了一句，然后便代为相送，一直出了这片林子。
柳因风如约收到了一份被打包好的沉甸甸的行礼，早挂在了马上，里边一碰还能听到银子碰撞的声音，雍王倒是大手笔，额外也给容华也准备了一份。
“后会有期。”
柳因风转头看了一眼，回了一声，“再会。”
第232章 上路
“雍王和师姐两人还真是不错，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到这里来。”容华看了看那些准备好了的行囊，不由拍了拍身旁的那匹健壮的大马。
比起他们两人一路来到雍地的时候，眼下显然是要好上太多了，再加上这段时间的休养生息，此时再整装上路，他倒也不由燃起了精神，“我们回南毒吧。”
柳因风淡淡瞥了他一眼，却并没有说话，然后两人的目光随后都朝着前方的一处看去，那里正缓缓走过来一个人，手里同样牵着一匹马，像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等在那里了。
容华定睛看去，随后不由咧开嘴笑了笑，朝着那里摆了摆手，扬声道：“影凌！这里！”
柳因风看着出现在路上的那个人，心里倒是一片平静，早有了雍王带来的消息，所以她也并不意外会在这里看见这人，而且只有影凌一个人在，对她来说倒也算是件好事，若真要有动起手来的时候，也没那么麻烦。
所以影凌这人现在出现在这里有什么用？柳因风心中也不由如此想到，然后静静看着那人走上前来。
“小容公子。”影凌淡笑着打量了朝着自己打招呼的容华一眼，彼此间看来自然也是相熟的样子。
“你怎么会过来的？是师父让你里的，是吗，他有说什么话吗？”容华忍不住开口说道，一下子倒是也有不少想说的话，只不过影凌这次没有马上回应他的这些话，只是冲着他点了点头，转头看向了一旁的柳因风。
“柳当家。”影凌在柳因风的注视下开了口。
许是太久没有听见这个称呼，柳因风下意识挑了挑眉，目光淡淡瞥着这人，既然这人远到而来至此，便也听听他有什么话可说的。
“不知道柳当家接下来有何安排，是否准备返回南毒？”
柳因风自然没有与人交代行程的意思，她不想，也不必这么去做，说到底她与影凌这人毫无关系，他的举动无非是来自于另一个人的指令，那便是原容。
“代我向原公子问句好，如果无事，你请自便吧。”
柳因风说着越过了这人，翻身上了马，然后径直往前去了，身后传来容华追赶的声音，马蹄声哒哒响起，如影随形跟在了后头。
柳因风接下来要去往的地方是山间云村，至于身后有人跟来的这件事情，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她到底也管不了别人要往哪里去。
只要他们不做出干涉有碍的举动来，柳因风也懒于理会。
但是说到底，这种好像被人跟踪监视的感觉实在也算不上好，好在因为之前容华的存在还让她习惯了不少，但影凌的到来显然与之不同。
容华虽然是原容的徒弟，但是他锲而不舍硬要跟来的理由，有很大一部分是为了曾柔，这倒也无可厚非，毕竟柳因风无可否认的是，她现在在别人眼中就是曾柔，身体也不是自己的，有人会把对于曾柔的注意力暂时转移到自己身上来，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只是随后在路上遇见的另一人，倒是让柳因风不由一头雾水。
柳因风这一路走的不急却也不慢，直奔山间去了，只不过云村坐落于深山之中，山中另一处是山外的灵隐之地，所以大约是有很长的一段路是要徒步前行的，并不借助车马，所以在将要进山之前，柳因风便找了家客店暂时落脚，准备修整两日再往山里走。
南毒与山间云村多有往来，但是其位置隐蔽，地势复杂更有山路难行，因而旁人若是直接寻找却也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柳因风虽然知道这些，不过还是决定且行且看。
在柳因风落脚的这家店里，随后便有两人也住了进来，便是容华和影凌。
柳因风看见了也只当是个不熟的路人，仍是各自行事，只不过无事上街随便转转的时候，容华倒是会跟上来，她倒也习惯了，并没有多说什么。
第一天来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已是黄昏十分，如今一个日夜过去了，柳因风决定明日便动身启程，直奔山里去了。
在此之前便吩咐了店里的伙计准备了点干粮带着，以备不时之需，正当她转身要回自己房间的时候，突然看见了一个人。
她下意识多看了两眼，似乎觉得是在哪里见过，颇有些面善的样子，“这个人……”
正当柳因风心中不免有些疑惑的时候，却看见那人朝着她这里点头笑了笑，竟是也认出了她来，然后迈步走上前来。
柳因风愣了一下，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脸，然后她更多了件好奇的事情，那就是这个人其实也是认识曾柔的吗？
“你是？”柳因风眯着眼睛打量着这人，然后还没等听到回答，容华从一旁蹿了出来，不由打量起了正和柳因风面对面的这个男人，好奇问道：“这人是谁啊，你认识？”
“你来了。”一个声音这时从旁响起，然后便吸引了他们几人的视线。
影凌这话却是朝着那个柳因风觉得似乎有些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来是谁的人说的，那人转头看见了影凌，便还冲着来人点点头，竟然也是熟悉的。
“你认识这个人啊？”容华不由两边打量了一眼，疑惑着问道。
影凌这话的意思是他不仅认识这人，并且是知道有人会来的，柳因风默默瞥了影凌一眼，然后不由定定看向那人，仔细看了两眼之后，她突然就想起了什么来。
虽然倒是忘了这人叫什么，但柳因风好歹想起来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见过的这人了，只不过对于为什么又会在这里见到他，并且又怎么会和影凌扯上关系就更加不解了。
柳因风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是在南毒的凌霄阁。
那时候这人匆匆出现在院子里，身上还背着画具，来复雍王传召的命令，随后被带进了屋子里，之后这人似乎是说留在了南毒，并没有再离开。
这倒是件怪事了，本来虽雍王一行去到南毒最后决定留下的人，如今却突然跑来了这里，柳因风一路离开了雍地，还会再次见到这人。
在想起了这人身份之后，柳因风也没再多问什么，但脑子里却不禁有什么念头转到了一人的身上，与影凌有关的事情若说不是出自原容之口，她倒还真是不信了。
第233章 目的地
事实证明，柳因风所想的确实不错，某人虽然没有出现，但手却是伸得挺长的，这点是在她不久之后见到了云梦常的时候，才真正清楚知道了的事情。
她本来所想的可能要花上一点时间才能找见的地方，到头来其实也去的并不费力，因为才进了山里，就已然有自山间云村下来的人守在了那里。
那人说是依照常主的吩咐，专程在这里等着她出现的，柳因风虽然嘴里道了声谢，默默跟着往前走，但是却不由转头向后面跟上来的三个人身上看了看。
容华，影凌，还有那个她不知道叫什么的人。
“你们常主是什么时候知道有客人要来的？”柳因风像是闲聊一般说起。
在前引路的人想了想，“这个我不太清楚，只不过我奉命等在这里已有一日了，若是几位客人今日不来，明天自然还会有人过来相候，我们常主已经让人都准备好了，姑娘去了就知道了。”
虽然山路并不十分好走，但有了领路的人在前，显然就要顺畅了许多，他们早上开始上山的，过午之后就隐约可见前方若隐若现的山中建筑的轮廓，又走了大约一个时辰，便也到了目的地，云梦常就等在那里。
“别来无恙啊，一早就等着了，你们可是来了。”
云梦常的一双眼睛不由在曾柔的身躯上打量了一番，想到这人如今其实是柳因风，不免还是有些别扭，还有些难以置信的样子，心中更是生出了个，想要确认一下这人身份的念头。
柳因风这时走上前来，笑着回看了云梦常一眼，抬手在这人的肩头拍了一下，“没想到云梦常主好生热情啊，还亲自相迎，莫不是心有灵犀，知道有人会来吗？”
感受到肩头的分量，以及耳边说话的声音，云梦常不觉抬眼与那投来的视线撞在了一起，一时间本来心头的疑惑倒是去了大半，倒是觉得这人果然是柳因风无疑了。
“走吧，柳当家一路上也辛苦了，我早让人安排了你们的住处，先带你过去。”云梦常张口说道，然后便转身带着人往一处房子去了。
山间的景色怡人，处处透着清新之气，若是在此地方待的时间久了，感觉整个人都能被这山间的清灵给浸染了，倒是别有一番惬意。
柳因风不由放眼四下，欣赏了一番自院子里四下望去的景致，转头看向身旁的人时，淡笑着说道：“多谢云常主了，费心招待，只是不知道是我如此有幸，还是借了谁的光。”
云梦常自然知道她此时所言为何，心中倒是清楚，只不过他不明白的，却是柳因风和原容之间的纠葛，一个态度如此，另一人显然又是另一番样子，外人却是不得而知。
“你既然心里清楚，何必我多说呀。”看见柳因风瞥来的一个眼神，云梦常赶忙摆了摆手。
“你们的事情我可是没想掺和，只不过原前辈既然开口了，我总得给人家一个面子吧，再说了，又不是什么坏事，他一早就派了人送了信来，然后还搬了不少的东西过来，我可都安排在给柳当家布置的这个小院里了。”
云梦常说着抬手朝那屋子的方向指了指，然后说道：“请吧，你既然来了，就不妨住下，我总得先给你诊诊脉，自上次从南毒走了以后，我再没给你看过呢。”
柳因风也没再说什么，跟着将话一笔带过的人转身进了房间里，这座小院倒是和山间的景致相衬，里头也收拾得干净雅致，东西一应俱全，倒是个足够舒适居住在内的地方了。
柳因风才进了屋，就被请到了一张椅子上坐下，云梦常一脸严肃地坐在了她旁边，然后开始给她诊脉，比起云梦常主脸上认真的神色，柳因风看来倒显得轻松得多，因为她心中本来也算清楚。
云梦常收了手，抬眼看向她，“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这身体虽不比你以前，但好歹是能多活两年的，但是你知道……”
“我知道。”云梦常的话没有说完，却是被柳因风给打断了，她然后站起身来，在房间里随便走了走，四下看了看，语气间也还是给人轻松无恙的感觉，“我这不是来找你了吗，山间云村这么好的地方，看来是最养人不过了。”
云梦常默默看向这人，淡淡摇了摇头，“养人不养命，你既然知道就好，我也就不啰嗦了，只不过我倒是有点儿好奇，你这是不准备回南毒去了吗？”
“怎么，常主不会是要赶人吧？”柳因风转眼笑看着这人说道。
云梦常站起身来，白了她一眼，“岂敢岂敢啊，柳当家就是说百年之后想葬在我这里，我都没话说，只不过眼下我倒是不敢这么去想，你也知道，原前辈既然已经找到了我这里来，若你真有个好歹，那我怎么交代啊？”
“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与我无关，我柳因风是一个人到你这里来的，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什么。”
柳因风这话说的干脆，脸上的神情也是再潇洒不过了，只是看在另一人的眼里，最终只能是化作了一声叹息。
“这年头，真是大夫不好当啊。”云梦常不免感叹了一声，拍拍袖子往门口的方向去了。
“你就好好在这里住着吧，没事儿看看风景，亲近一下远山草木的，总没什么坏处，有什么事情尽可以和小童说去。”
云梦常说着转过头来，默默看了她一眼，想想昔日的柳因风成了眼前这副有些陌生的样子，心里仿佛也有些感触。
“柳当家放心吧，我本不愿意插手别人的事情，你若是不发话，我是不会和原容多说什么的，只不过他也未必就全然相信我的话，你身边同行的自然还有别人，既然来了，我也必然是会招待的。”
柳因风抬头看去，与云梦常默默对视了一眼，道了声，“多谢。”
门口站着的人摆了摆手，然后便走远了，柳因风静静看了半晌，然后才收回了视线。
第234章 故人已去
山间的日子安宁静谧，与雍地时相比，更多些远山之外远离烟火之气的感觉，柳因风闲来四处走走逛逛，倒是很快融入了这个地方。
这里的人各自忙碌着，早上走出门的时候，常常能看见背着锄头带着斗笠的人，不论是谁每每碰了面，都会相视一笑，倒也淳朴自然。
也是亲自到了山间云村走过一遭之后，才觉得云梦常的那副装扮越来越顺眼了些。
山间云村里头有不少的药圃，日头亮堂的日子里，随处可见摊开在簸箕里头层层晒着的各式草药，那种药香之气倒是颇有些好闻，和混合熬煮后盛放于碗里的苦涩药汁截然不同。
柳因风在这个地方算是个生面孔，但因为是云梦常亲自招待的客人，所以众人也是随和相待，相处起来倒也和谐自在。
除了同行而来的三人之外，柳因风在山间之中倒也没有什么眼熟的人，如果有的话，那个叫做林恩的人应该算是一个。
在旁人眼中看来，她就是曾柔的样子，只不过对于从来并不相识的人来说，是曾柔或者是柳因风，倒也并没有任何的区别。
他们认识的便是一个全新的人，点头之交，彼此相视一笑，却也轻松自在。
“柳当家。”当林恩出现在眼前的时候，柳因风愣了一下，想了片刻才记起这人的名字来。
林恩见她有些惊讶的样子，便张口解释道：“云梦常主让我无事的话多照应你这里，怕你身边没人吩咐不方便。”
柳因风淡笑着看了一眼来人，说起来倒是之前在南毒之中见过几回，“多谢，这两日倒是没看见你们常主。”
“云梦常主平日里也总在山上转悠，倒也是常事。”林恩说着，目光忍不住还在柳因风身上打量着。
她自然是见过柳因风，虽然倒不熟悉曾柔这人，但是让她相信眼前的人竟然就是曾经自己所认识的那个，不免还是有些疑惑在里头。
柳因风自然也感觉到了这人眼中的探寻和打量而来的视线，只是笑笑却也没有说什么，转而朝着院子里的石凳上指了指，“要喝茶吗？”
林恩摇了摇头，“不必了，你要是有什么吩咐我可以代劳。”
“那倒不必了，不如一起坐坐吧。”柳因风说着便在院中坐下，旁边的位置上，那人停顿了片刻，最后也跟着坐了下来。
“抱歉啊，我只是觉得很意外，有些不敢相信。”林恩有些歉意地说道，目光稍稍移开了些。
柳因风对此倒也没有在意，毕竟也是人之常情，然后便听见林恩似有些感慨着说了句，“物是人非，有些事情总是人力不可为的，柳当家可能还不知道，楚若她已经不在了。”
乍一听到这话的时候，柳因风陡然愣了一瞬，然后默然转过头来，定定看向了说话的人，“你说楚若她怎么了？”
她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听到楚若的名字，甚至是南毒中哪个人的名字了，想想从离开南毒一直到现在，恍惚间好像还在昨日，却已然走过山长水远，漫漫的一路了。
林恩苦笑一声，眉眼间藏不住的黯然，“也就这个月的事情，我去了南毒一趟，也算是聊表心意了，她把之前那盆交托给她的地泪草交给了我，我也一并带了回来。”
柳因风静静坐在那里，半天没有出声，她脑海里浮现出楚若的样子，那么明媚好看的模样，也还那么地年轻，如今却已然存在于叹息追忆的言谈之中，竟不在这人世间了。
柳因风既觉得讶然，心中泛起一抹怅然惋惜来。
半晌之后，柳因风张口说道：“她是怎么……”对了，那时候在她母亲离世的时候，楚若的情形就已经算不上好了。
只不过让柳因风怎么都没想到的是，竟然真的就有了这一日，甚至自己还能坐在这里，亲耳听见旁人带来的关于她不再了的消息。
“我有请常主给她看过，心郁之症，非药石之力就可以全然解决的，她难受已久，也一日比一日憔悴，这样也好吧，也总算是一种解脱了。”
林恩默默看向远山云雾缭绕的方向，声音悠悠远去，最终消散在一片幽深高远的山间之地，杳无声息。
几只飞鸟于林间惊起，啼鸣阵阵，扇动着翅膀凌空飞过，转眼消失在了薄雾里，不知最终去向了何方。
林恩不由淡淡勾起嘴角，轻轻笑了笑，她想起了曾经往来于山间的信鸽。
那时候不日就会有自南毒而来的，带着只言片语的一只最终飞向自己，停在一处小院里等着，直到她回去了，取下了信来，有时候就迫不及待坐在门槛上拆开看了。
那时候南毒之中唤作楚若的那个姑娘还在，如今却是已然长归土里，最终留下来的，便是那一张又一张的信笺，曾来往传递于遥遥相隔的两处，最终归入了自己手里。
林恩不由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了坐在旁边微微有些发愣的人，然后站起身来。
骤然听到这样的消息，总归是要沉静一些时候的，她从那个时候过去，自然还是能够明白些柳因风此时心中的感受。
或者她本不应该把这件事情在这时说给这人听，眼前的柳因风看来也不是从前的样子，林恩并不知道这其中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当自己最后一次去到南毒的时候，那里已经没有了一个叫做柳因风的人，然后直到眼前的这人出现在了这里。
虽然逝者已矣，但林恩还是不由地希望多一个还在意她的人知道关于她的消息，哪怕为她感到惋惜或是有片刻动容，以慰世上曾经有过的那么一个人，那么一个明媚清灵的姑娘。
“柳当家，我先走了，若是有什么需要人去办的事情，尽可以去找我，”她说着抬手朝着西南的一处房顶上指了指，“我就住在那边的那座茅屋里头，这里的人大家都是彼此熟悉的，一问便知。”
柳因风抬头看向了这人，跟着点了点头，“多谢，有劳了。”
视线中的身影最后消失不见，直到日暮西山，夕阳渐去，柳因风才从坐着的地方站了起来，默默望了一眼远山缥缈处，深吸了一口山间冷凉的空气，转身走回了房间里。
然而这一切，都被外头缩在角落里的一双眼睛给尽看了去，然后默默埋头，这才将手里的东西给收了起来。
第235章 画
清晨，山间的鸟鸣声遍处响起，清脆的叽叽喳喳的声音回荡在耳边，将人给叫醒。
柳因风似乎是习惯了这样的日子，那种鸟儿爬上窗台，不时扑闪着翅膀凌空而起，清净中却是别样的热闹。
只是身边的热闹里，也还有她并不乐于见到的一种，诸如此时自外头一路响起在院内的脚步声。
柳因风刚一听见那声音，就不由蹙着眉头抬头看去，果不其然，也还没等多久，两声轻叩房门的声音响起，然后便是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我进来了啊。”说话间房门就被推了开来，跟着只见容华晃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份早饭，熟门熟路来到了这里，然后抬手放到了桌上。
柳因风淡淡瞥了这人一眼，视线下的人倒是全然不觉，反而扬起嘴角淡淡笑了笑。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山间的山水养人，容华的一张脸都变得格外白净滋润了些，配上那惯有的笑容，虽然养眼，有时候却不由让人觉得有些烦躁。
“你倒是随意，不把自己当外人。”她似乎也是懒得看了，跟着垂下了视线，拿起筷子来吃自己饭。
容华似乎还是想了想，才反应过来方才柳因风说的是什么意思，不过即便如此，还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不是早都习惯了吗，我还以为你说什么呢，一个房间里都住了那么久了，说实话，乍一开始分开，好像还有些不习惯呢。”
柳因风眼皮眨了一下，也懒得抬眼去看这人，“影凌呢，他人还在吗？”
“在的吧，不过他一向神出鬼没的，”容华说着脑子里不知道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目光定定落在柳因风的身上，“他就是在这儿也没关系，影凌不会乱说话的，听见了也无妨，肯定不会去告状的。”
柳因风嘴里嚼着东西，闻言抬起眼睛淡淡瞥了容华一眼，“我有说什么吗，你自己心虚什么？”
容华瘪了瘪嘴，打量着又默默吃起饭来的人，“哦，那你突然问起影凌来是什么意思？看看他是不是已经走了，还是你背地里想多点什么别人不知道的事情？”
柳因风没理他，懒得白费口舌，这时候听见门口的方向似乎有响动传来，下意识蹙起眉头，抬眼看去，正好就撞上一个探进门里来的一颗脑袋。
容华刚才端着东西进来的时候没关门，正好给外头的人留出了个机会，不过这会儿一撞上了她的视线，那人便又忙的缩回了头去，跟做贼似得。
不过在柳因风看来，这种行径似乎比做贼的还要更可恶一些。
容华闻声不由也转头看去，似乎也是意识到了什么，起身往门口走去，然后把躲在门外的人给拉了进来，全然无视柳因风不怎么好看的脸色，倒是一副大咧咧的样子。
“你要进来光明正大就好，何苦在外面缩着呢，得多难受啊。”
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容华已经知道这个叫秦岚的是什么人了，虽然对于一同来到这里的人他心中还是抱有疑惑的态度，不过到底也算是相熟了些。
他不由打量了一眼秦岚手里拿着的笔和摊开在板子上的一张纸，那上面虽然才是开了个头，还并不完整，不过俨然就是柳因风的一张脸，不，应该说是曾柔的。
画中人的神情正是低头吃饭时候的样子，倒是栩栩如生，就是一直在边上看着柳因风的容华，都不由觉得仿佛就是不久前才见到的样子，实在传神。
“你的手艺可真好啊，”容华不由细细打量了一眼，发自内心地称赞道。
此时相比起有心欣赏画作的容华来说，秦岚的心情显然就有些不太平静了，他自然是感觉到了来自一旁的那道泛冷的视线来，要不是因为这样，他何苦一直都偷偷摸摸地，窝在墙角甚至是借着门窗没关好的时候偷瞄两眼，就为了手里的画。
“你看，是不是画的挺好的。”
容华毫无所觉，似乎也没把秦岚的表情放在心上，一把拿过了他手里的那张纸，然后还很雀跃地来到了柳因风的跟前，把手里的东西举到了眼前特意给人看。
“你叫什么来着？”柳因风淡淡从那张画上移到了半垂着视线，不敢抬起头来的人身上。
这个人鬼鬼祟祟的行为倒也不是从今天才有的，只不过倒也还算是有些分寸的，至少不至于让柳因风会特意想把那道视线的主人给揪出来，然后警示一番，或者质问些什么，虽然她亲眼看见了纸上的东西，确实也对于此种行为觉得有些难以理解。
“……秦岚。”半晌这人好不容易说出了两个字来，然后便没了动静，似乎也不打算主动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做出一番解释来。
想来秦岚本就是雍王身边的一个画师，能做的事情出了画画确实也没有别的了，只不过他如今站在这里，出现在柳因风的身边显然不是什么巧合，而是和影凌那人一样，几乎就是有目的而来的。
否则难不成还是这个叫秦岚的人爱慕曾柔，所以特意跟着来好一睹这张脸不成？
“和这里的人说下，安排人带你下山去吧。”柳因风打量了这人一眼，随手把在一旁碍事的容华给推开了些。
原本垂着头的人在听到这话后倒是突然瞪大眼睛看过来，眼中有无措，还有些惊恐，看得柳因风只觉得纳闷儿，然后只见这人急忙走上前来一步，说道：“不，我不能离开这里！”
不能？柳因风不由蹙着眉头打量着这个坚决否定了的人，口气不悦道：“所以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实在也是无奈啊……”说这话的人不由叹息了一声，神情中还透着些无可言说的愁绪。
“我本来只是个画师，是跟着雍王一行才到了南毒去的，原本就是专门替夫人画像的，后来在南毒林障中发现了一种可做特殊颜料的树木，实在是梦寐以求，故向雍王请辞留了下来。”
对此柳因风本就知道，也并不感兴趣，而且和他眼前出现在这里，以及所做的事情，听来显然也没什么太大联系，不由淡淡瞥了一眼过去，眼看也没什么耐心了。
秦岚察言观色，这时忙又说道“南毒中有位原公子，一日他突然找到了我，交代我外出给人画画，说是到时候自然会告诉我要去哪里，画的是哪个人，我本来是不愿意的，奈何他拿着那棵独一无二的树作为威胁，说是我如果不肯照做的话，就一把火把树给烧了……”
柳因风淡淡瞥着这人，余光冷然一时波及到了容华的身上，然后还不等她开口，只听见这个叫做秦岚的人小声说了句，“原公子还说了，烧掉一棵树，难免不会牵连其他，像是林障……”
“……原容！”压抑着什么的声音响起。
第236章 画画
柳因风离开南毒的时候，随身带着的一样东西便是揽月剑，自此远离在外，想着身边有件防身的兵器也好。
但其实，她一直不怎么擅长用剑，虽然揽月剑算得上是一件神兵利器，但是柳因风用来一直也算不上有多衬手。
总之闲来无事，练练剑也好，权当是打发时间了。
柳因风手里提着剑来到了院子里，抱着无事练练手的念头，只是当她拔剑出鞘，才摆开架势还没走上几招，就隐隐觉出了不对来。
因为暗处的那道视线实在是太过明显了些，还有不时窸窸窣窣的声音。
山间云村算是一个再宁静惬意不过的地方，你并不会把这么个地方和危险之类的词联系在一起，但是不代表一切与这番宁静格格不入的存在最终都能够和谐地融入其中，而不会引起人的重视。
柳因风本以为经过之前和那个叫做秦岚的人面对面说过话之后，此后也算是进入了一个互不干涉的局面。
她最后的妥协便是不去理会这人，只当他不存在一样，但前提是他能像之前一样懂得收敛和分寸，或者说比起被柳因风给揪出来一通之后，理当更谨小慎微一些也不为过，只是……
情形似乎并非如此，反而因为多了一个人的加入而变得越发让人难以忍受。
“哎，我说，你画的可真是好啊，”一个窝在远处的人影旁边这会儿还多了一个晃头晃脑的存在，不时歪着头打量过那人纸上越发丰满的画面，不禁为了那笔尖描摹下的每一划感到惊奇。
秦岚画画的时候都是很安静的，几乎可以说是全神贯注了，所以他只是轻声嗯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回应了容华口中这些夸赞的话，还是只是落笔的间隙的一声叹息而已。
画画或许在许多人看来都是件自在写意的事情，对于从旁观赏的人是如此，对于一些作画的人也是如此，只不过屡屡受到称赞，被人认为是妙手一绝的御用画师却显然并不能感同身受。
他画画不是只在自己想画的时候动笔，也并非只画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之前在雍王的手下时，是替雍王夫人作画的，虽然雍王对此要求甚严，无人敢有哪怕丝毫的懈怠，但是对于秦岚来说，却也不失为一件愉快的事情。
因为自楚地而来的那位女子实在称得上是天资绝色，那样的一个人跃然于纸上，是足够让人觉得欣慰的，但是眼前的情形显然是天差地别。
人说否极泰来，这难道就是所谓的乐极生悲了吗？
秦岚如此想了想，不由在心底默默叹息了一声，只觉得连手里握着的那只画笔都格外沉重了些，以至于画中人物的眉目间都因为作画之人的一点心绪纠缠而平白添上了一抹愁绪在里头。
此时身边的容华还在絮絮不停，“其实我一直有个不情之请，虽然我知道你这画一张画也是要耗费不少心血的，但是不知道我能不能有幸，就是让你也给我画一张啊？”
秦岚此时脑子里还想着不久前在南毒之中的生活，如今想来，那大概可算是生平最得意的一段时光了，只为自己而画，只为心情而画，南毒之中有不少的花花草草，更有成群结队的美色。
最重要的是，那生长于林障之中的一棵特别的树，他几乎日日都要去看上一眼，采上一片叶子回去研墨，为此秦岚还给那棵树起了一个名字，就叫青墨。
秦岚走神走了一半，一边耳朵里倒是隐约听见了几句话，他不由转头看向那人，稍稍反应了片刻，才大概明白了方才这个叫容华的公子是说了些什么。
若不是这个人非要跟在边上，手里的这幅画大概是已经画完了吧，他平常画画也不会就这么走神，可以说是全神贯注尚且不够用。
因为如今要入画的这人不仅不配合，甚至是要画她的人偷偷摸摸的，于是乎秦岚本人常常是要匆忙却又仔细地将那人的眉目神色记在眼睛里，然后垂头画上片刻。
“你去了之后，每日至少画上一张人像来，一颦一笑，都要纳入那张画纸之上，包括她当下是做了什么事情，都给我一笔一划描绘清楚了，不得敷衍，否则第二日就要加倍，当然了，她可能不会允许你这么做的，但你要自己想办法。”
秦岚每每脑子里想起当时那个叫做原容的人说过的话，只觉得胸口闷闷的不太舒服，却也无可奈何。
边上的容华好像还是那人的徒弟……秦岚想了想，只觉得心情有些复杂。
“那个，到底行不行啊？你说你要什么报酬都可以！”容华显然也是没有放弃，还在为自己争取这个机会。
秦岚默默吐出一口气来，垂着头端详着手里将要完成的那张画，然后说道：“你要画什么？”
“就她啊，”容华话音里透着笑意，抬手在那张画纸上点了点，一边还在仔细想着什么，“我要一张画她笑着的样子，要是打从心底开心的那种。”
秦岚觉得自己拿笔的手不觉抖了一下，要说世上他最不想画的一个人，此时肯定是非那个女人莫属了。
与雍王夫人甚至是和那些不少的南毒之人相比，她显然并不是一个值得许多笔墨的一个女人，更何况……
秦岚下意识就摇了摇头，拒绝的意图也是再明显不过了，想他现在每日都要为了偷画出这人不同神态的一张画而发愁，每当画完了，第一时间就要封存好然后转交到那个叫影凌的人手里，想来已经有够艰难的了，哪里还有心情再多画一张。
“为什么不行啊？你方才不是答应了吗！？”容华满心的期待最后落了空，不觉也有些急切。
然后还不等他试着能不能继续和秦岚再商量出个别的结果的时候，只感觉一阵凌厉的剑锋在眼前扫过，以至于他一个没蹲稳，向后倒去。
一旁的秦岚显然也是被吓到了，不过他反应没有那人大，一时间倒是有些愣住了，后知后觉往后挪蹭着步子，然后就觉得自己蹲的久了的两条腿上犹如蚁噬。
柳因风默然的一张脸上透着些不耐烦来，好在收了手里的剑，只是淡淡扫了扎堆在一起的两人一眼，转身便往另一个方向走开了。
“你要去哪儿啊！？”容华两手撑着地，然后爬了起来，眼看着手里还提着长剑的人往山上的方向去了，既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半句。
纸上的画未完，秦岚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回想着远远看见那人舞剑的样子，然后继续一笔笔描画起来，心里的滋味可以说是五味杂陈。
第237章 山里的人
林间树叶片片落下，伴随着剑走龙蛇的震颤之音，好似在山间划出了一道道的风来，却也在因此打破了山中的一隅寂然之地。
直到身上出了细微的汗来，柳因风才转手收了剑，然后停了下来。
她下意识端详了两眼手里的兵器，大略想了想方才舞剑的情形，却也说不上是好与不好，只不过她此时却也并不执着于此，更多的算是活动筋骨，打发时间了。
柳因风也不觉得自己还有仗着手里的一把剑力敌的时候，最多也就是强身健体了，不过即便是如此，对于如今的她来说，大约也发挥不了太大的作用。
她不由转了下脖子，缓缓吐匀出一口气，身体里的感觉似乎觉不上舒服。
“娘……”柳因风突然停顿了片刻，动作便也顿住了，侧着耳朵朝四下打量了一眼，只不过一时间除了山间的树木草植，却也看不见别的什么。
方才的那个声音只响起了一瞬，便像是从未存在过似得消失于林子里，但柳因风却也并不质疑自己所亲耳听见的，虽然只有不算太清楚的那一个声音。
这山里会有谁呢？就在她这么想着的时候，刚才的那个声音便又响了起来，比起方才的那一声，倒好像又近了一些。
这次她也听得清楚了，那是一个稚嫩的孩童的声音，透着些惊惶不安，隐约夹杂着哭音，“娘！你在哪儿啊！？”
这山上怎么会有小孩子呢？柳因风此时不免觉得奇怪，想了想，可能是山间云村的人也未可知，虽然自己一口气提着剑往山上走了一段路，但这片山总归是临近云梦常的地方。
平时山间的人也常常会到各处采摘药草一类的，山中地形复杂，又有树木遮挡视线，或者有带了不大的孩子走失的也未可知。
这么想着，柳因风便提着剑往传来声音的方向寻找了过去，只不过刚才的那个声音倒是没再响起。
她在林间找了找，最后就看见一个梳着辫子的小姑娘正靠着一棵树立着，脸上的泪痕未干，一动不敢动的样子。
柳因风放眼看去，只见草间一条土黄色的长蛇正爬在那里，朝着树下小女孩儿的方向，那小姑娘显然也是看见了地上有自己手腕粗细的东西，抿着唇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柳因风三两步走上前去，然后抬手直接用手里未出鞘的剑，将爬到那棵树前头的长蛇给挑飞了，“刚才是你在叫人吧？”
惊魂未定的小姑娘愣了一瞬，抬起头来看向就这么出现在眼前的人，一时有些愣愣的样子，安安静静的，没什么反应。
柳因风提着剑走上前去，歪头打量了一眼背后紧紧靠在树上的人，显然把这么一个还没有膝盖高矮的小孩子放在这里不是一件应该发生的事情才对，然后便只能又问道：“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吗？你是从哪里来的？”
小女孩子一直仰头看着她，半晌默默垂下了视线，却是嘟着嘴巴摇了摇头，有些可怜兮兮的样子，然后嘴里弱弱唤了一声，“娘……”
这个小女孩儿可能不是山间云村的人吧，虽然柳因风确实在此之前也并没有见过还有这么一个小孩子，而且云村里头的孩子似乎也并不太多，不过她来到云村的时日也不算太久，未必就见过其中的每一个人。
柳因风站到小女孩儿的身前，然后半蹲下身体来，默默看了看那张脸，“你是在找你娘吗？你和她一起来的对不对？”
眼看她点了点头，柳因风便又继续问道：“那你知道你的家住在哪里吗？”
小姑娘抬起了头来，眼睛黑黑亮亮的，还有些委屈，看了看眼前这个姐姐，半晌又摇了摇头，“娘……”
嗯……柳因风默默在心底叹了一口气，觉得有些无奈，但这荒郊野岭一般的山上，蛇虫鼠蚁，甚至是野兽都有，实在不能放她一个人在这里。
或者是先把这个小女孩儿带回山间云村里去，到时候再看看有没有人认识她，那时候再想办法吗？
“我先带你离开这里，好不好？”虽然小女孩儿的母亲也在这山上，可能会找来，但柳因风也并不觉得就这么陪着在这里等下去是个明智的做法，而且她也并不乐于这么做。
听到了她的提议，小女孩儿果断地摇了摇头，“娘，我要找娘。”
看来是商量不通了，不过确实，和一个半大的孩子讲道理也没什么太大的作用。
而且她之前大约是受了惊吓，手背上还有一处渗血的划痕，大约是在林间奔走的时候被什么给刮到了，这伤倒是不严重，不过要一直这么待下去也不是办法，还是早些带她安顿下来的好。
正当柳因风伸出手来，准备把人给带离开的时候，就听见了一声急切的呼喊的声音在远处响起，然后那小女儿立刻眼前一亮，大叫了一声，“娘！”
呼……柳因风不由松了一口气，心想这人找来的倒也及时，不然等她把这小女儿孩儿给带走了，恐怕还要平白再多花上一些功夫，“走吧，我带你过去。”
柳因风说着抱起了地上的人，然后大步朝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那个急切的女人的呼喊声回荡在林子里，几乎响彻山上，一时惊起三三两两的鸟儿飞离。
“丫头！”当看见视线里出现的声影，急得团团转的母亲总算是一颗心落了地，深深吸进了一口气，忙跑了过来。
柳因风放下了怀里的人，眼看着那小女儿孩儿朝着那个女人跑了过去，一头扑进了她的怀里，不过相比于眼前失而复得的感人重逢，柳因风心中却是觉得有些好奇。
那个女人看来根本不似一个山野妇人，可是她为什么会带着一个这么小的孩子出现在这山上呢？
那女人将孩子抱起，然后抬头看向站在那里的柳因风，两人相视了一眼，就在柳因风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身后的那道视线却是猛然落在了她手里拿着的那把剑上头。
“等等！”抱着孩子的人急忙追赶上去，“这位姑娘……多谢你了。”
柳因风站定脚步，然后就听见这人说道：“我方才找水去了，不成想回来的时候孩子就不见了，”她说着停顿了片刻，眼睛不由落在柳因风的身上，而后淡淡笑了笑，“不知道姑娘姓甚名谁，容我聊表谢意。”
“不必了，你早些带着女儿离开吧，山上不适合久留。”柳因风说完这话便就离开了，身后的人默默看着她离去的方向，则是安静了许久。
“揽月剑……”女人的声音里此时透着些不可思议，虽然连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但却还是不由地为了这个发现而觉得久久不能平静。
第238章 女孩儿
“……娘？”被抱在怀里的小女孩儿搂着女人的脖子晃了晃，然后才终于让还默默看着一个方向出神的人有了反应。
“刚才的那个姐姐她有和你说她是谁吗？”女人看了看自己的女儿，抬手蹭掉了那张哭花了的小脸儿上沾着的灰尘，然后伸手整了整有些乱蓬蓬的头发。
小女儿孩儿眨巴着眼睛想了想，只是摇了摇头，“有条蛇追我，那个姐姐帮我把蛇赶跑了，她还说要先带我离开的。”
女人眯着眼睛想了想，目光不由又望向了那个身影早已经不见了的方向，默默在想着些什么，最重要的，刚才的那人是谁呢？
不过这或者其实并不重要，她关心的是那把剑，还有方才转身离开的那人之后的行踪。
不远处应该是山间云村的地盘，周围除了云村的人也并没有其他的人家，因而会出现在此的，还是一个拥有揽月剑的人，想来也不会是寻常的一个人，这样的人到了云村的范围之内，对方不可能会一无所知，或者她就是云村的人？
女人想了想，于此却并不能得出一个确定的答案来，但是因为意外遇见的这样一个人，她心中显然多出了些别的念头来。
“疼吗？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的吗？”女人转头淡笑着看了看小女孩儿，然后逐一将身上检查了一下，并没有什么大碍。
不过想到如今的处境，还有带着女儿走的这条路，心中不禁多了些沉闷不舒的感觉，不过与此相比，她知道日后等待着自己的，只会是更糟糕的境地。
她把孩子放在了地上，然后把挂在身上的水囊解了下来，打开递到了孩子嘴边，“先喝点吧，”看着仰头咕嘟咕嘟的模样，嘴角不禁露出些苦涩的笑意，想到方才满山找人时候的感觉，仍是心有余悸。
“不是说了让你就在原地等着娘的吗，你怎么就一个人不见了，知道我有多着急吗？”
小女孩儿眨巴着眼睛扬起头来，抿着唇有些委屈的样子，然后小声道歉，“对不起，我下次不会乱跑了，我想去找你的，我一个人害怕。”
女人牵起了女孩儿的一只小手，然后拉着转头往前走去，“这次娘不会再把你一个人放在林子里了，我们去那边找个有人的村子好不好，到时候就能好好吃上一顿饭，睡上一觉了。”
小女孩儿忙笑着用力点了点头，然后想起了什么，瞪着一双大眼睛疑惑地看向她，“不是说要翻过这座山，到对面去吗？”
女人默然了片刻，脸上只是淡淡笑了笑，“不着急，那里等等再去。”女人带着小女孩儿朝着一个方向走去，那里正是柳因风持剑离开的方向。
山间云村之后不久就迎来了一对说是过路的母女，想要在此地歇歇脚，让孩子也能好好休息一晚，山间的人打量了这孤立无援的母女两人一眼，然后便也答应了下来。
当柳因风听到云村有母女两个人来到的时候，倒也说不上有多意外，但她心中却是几乎可以肯定，这所谓的客人就是不久前在山上遇到的那两人。
而这里是距离那对母女最近的一处有人烟的地方，如果她们不是到这里来求助的话，柳因风倒反而会觉得奇怪。
不过那个女人给她的感觉其实本就是如此，因为孤身一人还带着幼女出现在深山之中本就怪异，而且她们本来要去的地方，似乎就不是山间云村。
虽然当时事发突然，又是跋涉到了山上的，不免狼狈，不过即便如此，那女人给人的感觉依然是个面容姣好，气质不俗的人。
至少在柳因风看来，除却南毒中人以外，这女人应当算得上是人群中会惹人注目的那个，通常来说，这样的一个人应该不至于会到如此地步，而且还是已经有了孩子，想必是成了家的人，然而当时除了母女两人，再无其他人了。
“喂，你有听到我说话吗？”身旁的人打量了半晌静默无语的人，似乎也觉出了她的走神来，下意识拍了拍桌子，把柳因风的目光给拉到了自己的身上。
柳因风转眼淡淡瞥了聒噪的容华一眼，然后说道：“你接着说，那母女怎么了？”
“还能怎么，看着倒有些可怜，就她们两个人，倒有些像是无家可归了，听云村的人说，那个女人似乎身体不大好，总之可能是活不太长了，”容华想了想，倒是瘪瘪嘴，脸上多了些疑惑的表情来。
“不过说来倒也奇怪，那个女人并没有坚持要人给她治疗，尽管云村有自己的规矩，但是能这么看得开的，将自己的身体置之度外的，倒是真的少见。”
容华说着瞥了柳因风一眼，不由嘲讽道：“这么看来倒是和你有些相似，不过人家是真的坦然，不像你，只不过仗着不是自己的身体，就无所顾忌。”
柳因风似乎也已经习惯了容华时不时地多这么一句嘴，说上一句不中听的话，总之只能是过过嘴瘾，本质上也做不了什么，大概正因为如此，所以总是一旦提起就忍不住一副愤然不平的面目。
院子里头似乎有什么声音传来，柳因风下意识抬眼看去，不由就蹙起了眉头来，心中本以为又是那个秦岚。
只是想想有那么一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哪个地方盯着你，柳因风就觉得心里不免一阵烦闷这种事情大概是再过去多久都习惯不了吧。
正当柳因风准备视若无睹的时候，一旁的容华倒是突然笑了笑，起身走到门前就要去开门，他显然是对于秦岚的行为，尤其是柳因风对此的反应抱有看戏的心态。
“你在外面有什么用啊，又看不见，还是……”房门拉开，话说到一半的人突然愣住了，随即眼前一亮，然后歪着头打量着仰着头同样朝自己看来的人，“你是……你就是那个小客人吧，你是来找谁的啊？”
小女孩儿有些怯生生的样子，看见门里的男人不由往后缩了一小步，然后眼睛瞥见自门后出现的另一个熟悉的身影的时候，不由眼前一亮，跟着叫道：“姐姐。”
柳因风打量了一眼正停在院子里的人，不由默然了片刻，倒是一旁的容华瞪着一双眼睛，在她们一大一小两个人中间打量了一番，最后目光有些惊奇地落在了柳因风的身上。
“原来你认识她啊？”
第239章 鬼未
女人在山间云村逗留的时间并不算太久，只是这次离开却没有将自己的女儿给一并带在身边，而是再三请托，说是过段时间会来接走她的，拜托云村的人代为看顾几日。
没有一个母亲会想要丢下自己的孩子的，当然，这件事情也不是没有例外。
看着眼前这个乖巧听话在陌生地方等着自己母亲出现的人，柳因风不由想着些什么，包括那个女人的去向，又为什么会把自己的女儿留下来，如果是已然下山离去的话，又为什么不能带着自己的孩子一起呢？
当然，抛开这些之外倒是还有一个问题就在眼前，那就是这个小女孩儿现在总会时不时出现在她的门口，甚至是她的房间里。
大约在整个山间云村之中，柳因风是算是那个她所熟悉一些的人，因为在林中发生的事情，所以难免对她更亲近一些。
不过或者还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她的母亲让她这么做的，至于原因，柳因风不得而知，因为她也说不清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那个身份不明又骤然离开的女人，确实会让她不由做出诸如此类的猜想来，但是转而面对着眼前的这个小姑娘，这种揣度人心的想法显然就没什么太大的用处了。
“你知道你的母亲去哪里了吗？”柳因风看着坐在对面的人问道。
小女孩儿摇了摇头，陈恳说道：“我不知道，娘亲没有和我说过，她让我在这里等着，她很快会来接我的。”
那她如果不来接你了，会怎么样呢？
柳因风在心里这么想着，不过到底没有说出来，她可不想无事招惹出一顿眼泪风波来，至于能从这个小姑娘嘴里问出来的事情，也确实并不多，甚至包括她自己的姓名。
“你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柳因风觉得有些奇怪，这个小女孩儿显然也不是连自己名字都说不清的年纪吧，虽然确实也只是个小孩子而已。
“我知道！”像是想要急于证明些什么，小女孩儿张口答道，只是然后却又迟疑了起来，“娘她叫我丫头，我叫丫头，我娘她叫卫晴，晴天的晴。”
丫头自然不会是一个人的名字，她会这样说，似乎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是什么，反而知道自己母亲的。
同样的，她也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如此柳因风便觉得说得通了，不然那个女人也不会孤身一人带着一个幼女，而这个小女孩儿显然连自己姓什么都并不知道。
“我没有见过啊，你说的爹爹，但娘说总有一天我会见到的。”丫头瞪着亮晶晶的眼睛说着。
柳因风对于带孩子没有半点兴趣，正在她起身的时候，正好就看见从门口走进来的容华，然后便自然而然撒手不管了，径直走出了房间，只听见身后有话音扬声而起，只不过最终也就没了动静。
柳因风出了院子，随处走了走，不时站定脚步往四下看去。
当她远远望向那日山中遇到这对母女的地方，再顺着那个方向往更远的地方看去，在云雾幽深，山峦高耸之处，应当就是灵隐之地了。
灵隐之中也有女弟子，更有男女同修的法门，柳因风对此只是有所耳闻，不过知之不详。
她一向对于旁门的生存之道也并没有什么异议，只不过此时她掂了掂手里的那把剑，倒是由此想到了什么，虽然揽月剑本来与其并没有什么关系才对。
当灵隐山下，一个女人最终来到这里转而借道朝着一个立碑上书鬼未二字的地方时，她默默深吸了一口气，倒是有些孤注一掷的决然在脸上。
“呦，这不是卫晴吗？”
守在界碑前的一名女子默默打量了来人好一会儿，才认出了前来之人的身份，分别数年的人倒是和记忆中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只不过如今会重返这里，实在是让人一时间有些意外。
“卫晴求见掌门，请师妹代为通传。”她默默垂下了视线，脸上沉沉的似乎没什么表情，有些不愿意直面相对之人。
“这人是卫晴？就是之前已经选定与灵隐的人同修，却叛出师门，跟不知道什么男人跑了的卫晴？”入门未久不识得来人的人一时觉得讶异，借此机会不由多打量了两眼。
卫晴在两道来来回回的我视线之下，只觉得脸上泛红，但却默默咬牙忍耐着，她既然会回来，自然知道要面对这样的情形，只不过现实总比心中的已知要来的更残酷一些。
“你当初既然走了，现在回来是什么意思？怎么，被人给抛弃了？”
卫晴默默深吸了一口气，双膝跪地，并没有回应身边那人的声音，只是俯首说道：“不肖弟子卫晴，在此求见掌门。”
立在旁边的两人相视一眼，却也即便对于来人心中抱有微词，但也不敢自作主张，而是转头去将这个消息报给上面的人知道，而卫晴则是跪在原地，一直就这样默默等着。
放眼望向鬼未二字界碑之内的那方天地，她心中一时百味杂陈，曾经她就自在来去于这里，而自己命运本该归属的另一边，则是山峦之上的灵隐之地。
与灵隐相比，鬼未这个名字甚至少有人听说过，算不上历史悠久，是在昔日的北方联盟方安崩塌之后，由一女子创立起来的，据说这鬼未二字是为了祭奠一个人，名字里带有魅的一个已故之人。
当时的北方江湖之中，魅魔的名号几乎是无人不知的，这个杀伐果决的女人可以说是方安的半壁江山，方安中的方字，便是取自于她的姓氏。
而她更是揽月剑的拥有者，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最终遭亲人背叛，最终被算计排挤出了方安，那个背叛她的人，正是她的弟弟，方魅生。
鬼未的由来并不明晰，但自始至终，却是和这对姓方的姐弟脱不开关系。
当时的方安垮台的时候，也有灵隐的弟子在其中，最终将一个女子连同一柄原属于方安教主的长虹剑给带了回来。
剑的作用自然是一把利器，至于那个女人，则是被认为能与灵隐内力同修的最佳人选，只不过她没有就此加入其中，反而在山下近处开辟了这么一个地方，也就是如今的鬼未之地。
于是鬼未的存在，几乎是和灵隐息息相关，密不可分的。
卫晴半晌一动不动，似乎看得累了，默默垂下视线，浅浅闭上了眼睛来，直到她听到有脚步声响起，朝着自己缓缓走来。
第240章 冲突
脚步声从身后响起，沉稳有力，一步步离得卫晴越来越近，最后来到她身侧站停下来。
“卫晴……”耳畔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唤着自己的名字，那声音有些熟悉，存在记忆中的一个角落，已然渐远。
卫晴半晌睁开了眼睛，转头仰着脖子看去，正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眼前，不似与故人重逢时该有的样子，她只是静静地看了这人一眼，默然无语，淡淡移开了视线。
既然回到了这里，她自然知道可能会见到什么样的人，不止鬼未之中，也还有灵隐，只是让她觉得意外的是，这个人会这么快就得知了她回来的消息，并且在第一时间出现在眼前。
“你还是回来了，卫晴。”身旁的男人叹息了一声，悠悠的声音说道。
“是啊，我曾经也以为走了就不会再回来的，只是世事无常。”
“那你……”男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只听见一个干脆的声音回应道：“今时已非昨日，我既然当初离开了，就知道自己再不属于这里，以后更是如此。”
“你是碰见了什么困难吗，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帮助你。”对于听到的从卫晴口中说出的话，男人似乎也并不觉得如何意外，或者说从得知她离开的那时起，心中便已了然，不过看她此时僵硬着身体跪在地上的样子，心里却也并不好受。
总归是相识一场，即便已是陌路。
卫晴却是摇了摇头，然后她抬头看向鬼未二字的界碑之内，那里有人声传来她不由松了一口气。
“我等你。”男人说了这句话之后，转头便离开了。
过了半晌，男人在离开的路旁再次见到了走来的卫晴，如她所说，她的回来也并不是为了留下，至于她孤身一人所为何事，此时却不得而知。
卫晴暂缓下脚步，默默看了那人一眼，经过他身旁的时候淡淡笑了笑，“既然你来了，最后帮我一个忙吧，和我去个地方。”
男人没有拒绝她，一路和她往下山的方向走去，这里山峦起伏，出出入入，他们不时会搭上几句话，只不过沉默相对的时候居多，并不是无话可说，只是时移世易之后，再相见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至于卫晴身上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他也不便再多问，既然她开口了，便随着她走上一遭，只不过当要去向的地方渐近的时候，却不禁让人一时诧异。
“卫晴你……你是不是身体有什么不好的地方？”看着远处的山间云村之地，这种念头跃然心上。
卫晴扭头看向问话的人，张口说道：“我把女儿寄放在云村之中，如今要去把人接回来。”
“你准备将她送到鬼未！？”卫晴并没有否认这话，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更令男人觉得诧异。
她显然并没有要多做解释的意思，而是继续往前走，一直来到了云村之中，然后直奔自己的孩子去了，男人则是暂时留在了半山之上，往卫晴离开的方向看去。
男人一直在山上等了半晌，心中越发有一种不好的念头，山间云村是什么地方他自然不会不知道，但以自己灵隐中人的身份，却又不便贸然出现。
也正在这不安之际，他终于听见有人上山的动静了，卫晴并没有将人接回来，回来的也只有她一人，手上却多了一把剑，脸色看来十分糟糕。
“你怎么了？”男人忙迎上前去，一把扶住了她，卫晴呼吸未平，回头往身后看去，很快那里便出现了一个人，手里还拎着一个小女孩儿，正是她的孩子。
“原来是找帮手来了，”柳因风打量了一眼此时卫晴身边的那人，然后将那孩子落了地，只不过一手还揪在她的后衣领上，“怎么，你真准备拿剑来换自己的女儿不成？”
女孩儿这时倒是格外乖巧的样子，既不哭也不闹，只是睁着一双眼睛默默看向母亲的方向，卫晴安抚着回看了一眼，然后抬眼对上了柳因风。
女人像是笃定她不会对小孩子下手的样子，堪堪一剑刺来，两人交手之际，一旁的那个男人也加入其中，柳因风便是要以一敌二，而且这男人不论是身法还是功力都还是有些修为的。
灵隐之人？虽然此时柳因风无暇顾及其他，但从来往的招式和身法来看，那个男人的身份倒像是有了定论，连带着她对于这个叫做卫晴的女人更多了些好奇。
剑锋袭来之时，柳因风甩手将那小女孩儿迎了上去，女人虚晃一下，猛地收回了手来，正在三人缠斗之际，一个黑影突然不知从哪里蹿了出来，站在了柳因风的身边。
柳因风对于影凌的出现并不觉得奇怪，甚至觉得这人似乎来得有些晚了，不过倒也算是及时，“顺便把剑拿回来。”她扫了来到身旁的人一眼。
柳因风一手扯着那小女孩儿往旁边退去，看着剩下的人还打在一起，卫晴已然身体不支，转手把剑扔给男人的时候，身上就挨了影凌飞来的一枚暗器，正中胸口的方向，往后踉跄了两步，勉强抓着一棵树立着。
柳因风的目光原本静静看去，突然被身旁的小女孩儿给扯了一下，大约是看见女人受伤了所以急于摆脱她，正当她扯着小孩儿往自己身边的时候，一把顺势匕首猛地刺进了她的肚子里。
小女孩儿瞪着一双眼睛，脸色发白，表情紧绷着，猛地一用力，将手里紧握着的刀柄抽了出来，顿时被喷涌出来的鲜血给染红了一张脸。
“啊啊！”女孩儿尖叫的声音突然响起，有毒的血沾到了皮肤上，顿时犹如烧灼般的疼，眼睛也被血给糊住了，黏稠的血液进到了眼睛里，一瞬间似乎什么都看不见了。
“曾柔！？”另一个声音跟着闯入，自身后的方向传来。
这声音……柳因风脑子里转了转，心想这时候会这么叫出来的人，大概也只有容华那一个人了吧，那人眼里看见的，一定是曾柔了。
柳因风伸手捂住了自己身上的伤口，只觉得自己身上的虚无感似乎越来越重，渐渐没有了力气，她想要转头去看一眼，身体似乎又不太听自己的使唤，紧跟着就被一个力道给架住了。
最后的记忆中，耳边的声音嘈杂又遥远，她隐隐约约看见了容华的一张脸，便再也没有了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