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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后至候全文阅读

作者:水语金     逝后至候txt下载     逝后至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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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移魂

    周围一片灰蒙蒙的,好像零星透着点光亮,意识渐渐回归,但身体却格外沉重。

    她挣扎着缓缓睁开眼睛,入眼是清冷的石壁,微微侧过头来,好似一大块长方形的木头,就出现在眼前。

    这是?棺材!?

    待看清了那东西的整个面貌,她甚至还没来得及找回自己的声音,心里只咯噔一声,仿佛猛地就被攥紧了,脑海中回想起记忆中最后那时的挣扎与绝望,那种拼命只想要逃离的感觉,大概终究迎来了死后的世界吧。

    身下的触感柔软而温暖,她起身回头看了一眼,心下一惊,原来身下铺着的是一整张摊开的虎皮,而自己方才脑袋枕着的,就是那看来仍是凶悍的虎头。

    她朝四下打量过去,这大约是一间洞中石室,那星星点点的光亮,是从靠墙放着的发光的石头上传出的,不过也算不上十分明亮,隐约能看见四下事物,待目光扫过周围,最后便停在了那似棺材一般的东西上。

    “这……到底是什么?”

    若说这是棺材,这样一看似乎也不是,只不过这原木色的大盒子倒是形似,但又实在太大了些,至少能容纳三四个成年人并排其中。

    她上上下下打量着,隐约还能闻到木材的香气,不过很快,她的目光就被自角落处缓缓蠕动的某个东西吸引了注意,待那东西爬近了,才看出那是一条如食指般粗细长短的虫子,全身是淡蓝如琉璃质的颜色。

    从未见过的东西,她也不敢贸然伸手,只见那东西在靠近她面前时,触角般的一对眼睛竟从柔软的身体探了出来,随即调头,很快钻进了木头盖子与底下的缝隙里。

    “刚刚的东西到底是?”她鼓起勇气把手放在了眼前的“木棺”上,“这里面又有什么?”已经到了如此境地,她还是决定看一看。

    如此大的一个盖子,或许根本就打不开吧,她抱着尽力一试的心态推了上去,而这木材大约是梧桐木一类的,意料之外倒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沉重。

    随着一阵闷闷的摩擦声响起,木盖终于缓缓推移开来,内里也逐渐暴露在了眼前。

    她首先看到了光洁饱满的额头,高挺的鼻梁,和一双紧闭着的眼睛,细密的睫毛映在眼下,一缕发丝轻落耳边。

    正当她的手想要推开盖子,继续看下去的时候,那双眼睛却是突然睁开了,眸色浅淡,直透出丝丝寒意。

    她还来不及从这是一双美丽眼睛的观感里回神,后背已是泛起森森凉意,下意识退后两步,然后向着大约是门的方向,拔腿就跑。

    应该先摸清出路的,她此时心里有些后悔,或者不该去看那里面是什么吧,所幸她没有找错地方,眼前果然是出口,只是石门沉重,想要打开却不得其法。

    “怎么如此冷淡了?见了我就跑,难不成我会吃人吗?”轻悠的声音传来,一阵温热鼻息拂上颈后,她一个激灵,心里却蓦然生出一个念头来,这好像是个有温度的大活人,然后眼见一只大手自后头探过,一掌按开了门上的机关,石门应声而开。

    也顾不得再想其他,管他是人是鬼,管这里是人间还是地狱,总归先跑就是了!

    她拼命往前冲,很快就被挡在了又一道石门前,这次她如法炮制,只是打开机关比想象中要更费力,正狰狞用力的时候,那只手自后头按在了她的手上。

    她忍住了心底的恐惧,和那点想要回头看去的冲动,在挣扎抽手之余只想离开这里,那只手的主人到头来竟也没再有什么举动,而是按着她的手,一同打开了最后的大门,机关连动的银线连通至外界,系着的铃铛传来铃音。

    一片刺眼的亮光霎时笼罩而来,她下意识伸手挡住了眼睛。

    “以为出去就有了帮手,一切结束了?柳因风。”那冷然的声音带着笑意擦过耳际,惊得她往前迈去,只是未曾看清前方本无平坦之路,脚下踏空,整个人便骨碌碌自小山坡上翻滚了下去。

    这一跤实在摔得扎实,只觉喉头都泛出腥甜来,五脏六腑经过了一番震颤,更是哪哪儿都疼,她正贴在地上爬不起来呢,眼前却是多了一个人。

    “二姐,恭迎您出关。”

    目光自地上默默移到说话人的身上,这一看更直接将她原本挣扎着半起身的动作,都给定格了。

    这姑娘……也太美了吧!不仅如此,这人身后还跟着几人,有男有女,可都是一副美得不可方物的模样,简直就不似真人。

    只不过他们中有人的脸上,泛着青红的痕迹,隐约像某种纹路或伤痕,乍一看或有白璧微瑕的感觉。

    “二姐,您没事吧?”那姑娘将她给扶了起来,在她一脸茫然之际,亲切唤着二姐这样的称呼。

    她不自觉伸出手来,想要触碰面前这人脸上的痕迹,手指上不知何时擦破渗出的血迹,不小心蹭到了那张完美的脸上,然后几乎是顷刻间,她就眼睁睁看着这张脸,自那一点血迹处开始色变,那一侧脸上更是青筋凸起,连带着眼皮抽动着。

    她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只赶忙扯过衣袖,就去擦掉了那脸颊上沾染的一点血迹,心慌不已,只是还没等她开口,只见这人连带着身后的几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为首那人不顾自己的脸,只道:“楚怜保护不周,甘愿受罚,愿听二姐发落。”

    她将这唤作楚怜的姑娘,以及后头的几人看了又看,再扫过陌生的四周,只觉诧异费解,“你认错人了吧,我不是你二姐,我是沈安然,请问这里到底是……”

    楚怜姑娘好看的一张脸上,瞬间满是讶异,蹙眉瞪眼直朝她身后的方向看去,那里站着一个男人,正悠悠抱臂看着发生的一切,情绪却也因为自报家门的沈安然三个字,有了一丝波动,只是他未动声色审视了一眼,至于来自楚怜质问的目光,则是直接忽视。

    也是这时,她转身间终于看清了,暗室中那个人的整张面容。

    那人的皮肤冷白月光似得,眸色偏淡,凝视而来,有种引人注目移不开视线的感觉,此时他薄唇紧抿却带着一丝戏谑,给人一种危险锋利之感。

    如白玉质地的一柄利器,这是他给人的感觉,此时的沈安然对这人,甚至是旁边的这几人,和整个地方都是一无所知的,不过还是下意识地,对那个一同走出暗室的人有些畏惧,她向后退身间,楚怜亦站起身来挡在了前头。

    沉默流转,一时气氛颇有些怪异。

    沈安然抬手看了看自己擦破的手掌,虽然沾染着血迹,但依然能看得出这是一双很好看的手,修长细白,却骨节分明,手指比一般女孩子似乎长些,最重要的是这双手光滑无茧,指甲是纯白留长且精细修饰过的。

    这绝不是自己的手,沈安然的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声音了。

    她看见了不远处在日光下泛着波光的水潭,下一刻便直奔过去,然后在岸边对着水中的人影久久回不过神来。

    这……这是……移魂吗!?

第2章 柳因风

    那个被称作是二姐,也就是名唤柳因风的女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沈安然轻轻抚摸过腹部那条长长的,已经开始愈合的创口,心中对于这样身躯的主人,难掩疑惑。

    从醒来到现在,沈安然所能感觉到的,其实并不好,无论是身体上的,还是其他,只是如今她是有些无法顾及了。

    “二姐,吃饭了。”说话间楚怜已经提着一个食盒进了房间,看了屋里匆匆整理了衣服的人一眼,然后便自顾将食物碗筷摆上了桌。

    早饭是一碗粥和一个小菜,餐具也只有一份,显然是为她一个人准备的,送来这些的人也没有同席共食的意思。

    只是楚怜放下了东西却并未急着离开,而是默默待在一边,像是借着这不经意间,想观察些什么。

    “你过来一起坐吧。”沈安然温和地冲着边上的人笑了笑,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静静又盯着楚怜的脸看了一会儿,“你脸上,没事了吧?”

    楚怜摇摇头,“已经处理过了,无碍。”

    “嗯,那就好。”

    虽然不知道当时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但若是只因为自己轻轻触碰的那一下,确实有些吓人,好在现在看来一切都好,也依旧是张花容月貌的面孔。

    沈安然拿起碗筷便准备吃早饭了,筷子却停在了拨动出来的鲜红的辣椒圈上,而且不细看还不知道,里面密密分布着的,不是辣椒籽又是什么?

    她抬起眼来,只觉得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这些……辣椒啊?”

    “您才出关,所以给您准备的口味尽量清淡一些。”楚怜很自然地解释道。

    清……尽量清淡?如果这叫做尽量清淡的话,那要是正常的时候,岂不是……她嘴角不禁抽动了一下,有些不敢想象,于是转而喝了一口看来很清淡好入口的白粥,然后……

    沈安然深深咽了下去,僵硬着转过脖子,“甜的?”

    “嗯。”楚怜又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挺好的,”虽然有些违心,她到底还是先放下了筷子,“不过我还不太饿。”

    说来有些复杂的味道正在口中挥之不去,沈安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想缓和一下这顿饭带来的冲击,不过这里的食物做的,实在也是让人不敢恭维。

    这么大的一个地方,不论是看建筑还是排场都也不俗,怎么偏偏饭就如此呢?明明是民以食为天的大事。

    “汪汪!汪!”

    院子里这时传来几声犬吠,紧接着一个圆润的白色身形出现在了门口,冲着她叫了两声,便又停下歪着头端量,想要靠近又迟疑的样子。

    其实从沈安然来到这里时起,这样的情形不时就会出现。

    这只白色的短腿狗是很招人喜欢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水土的关系,这里真是不光人美,连狗都比一般的有灵气,那小鼻子大眼睛的,还有一对耷拉着的耳朵,跑动起来还忽闪忽闪。

    沈安然刚要起身,一动弹,那小家伙就扭头往外去了,她还没来得及把这碗粥送上去解决掉,却还是不自觉感叹了一句,“它长得可真招人喜欢啊。”

    待沈安然一个转眼间,却正好撞上了楚怜打量而来的视线,彼此目光相交竟是各怀心思。

    沈安然知道旁人眼中的疑虑,她自己又何尝不是有诸多不明,但显然若要事情有所解决,时间是必不可少的。

    “能带我四下走走吗?”沈安然面带笑意,也没有要刻意掩藏什么的样子。

    楚怜站起身来,默默收回了视线,率先出了门,“走吧。”

    风柳院,这是她眼下居住的地方,原就是那个柳因风的居所,而此刻她应是别人眼中的柳因风才对,只不过内里却是一种错位,但她相信,这种状态应该不会一直持续下去。

    沈安然停住脚步,转头看了看门边的风柳院的字样,然后朝着一边的楚怜问道:“能带我到厨房去吗?”

    楚怜愣了一下,最终没说什么,还是把她带到了她想去的地方,还一并打发走了里面的人。沈安然则将整间厨房巡视了一遍,然后马上找到自己想用到的食材,动起了手来。

    楚怜默默看着那一系列行云流水的动作,半晌说不出话来,直到锅里开始飘出香味,她心里便也坚定了一个念头,那就是眼前的这个处处透着怪异的人,不可能是柳因风。

    二姐别说是做菜了,她从来就没踏进过这个厨房里,无论发生过什么,她这辈子就是不可能,不,就连下辈子也都不可能有这样的厨艺。

    沈安然拿起勺子尝了尝锅里的味道,不觉露出满意的笑容来,这样的笑容配上正在做菜这件事情,再出现在柳因风的脸上,看得楚怜真是犹如梦里,不知不觉就离那口冒着香气的锅更近了些。

    沈安然看着走近的人,习惯性地舀了一勺汤递过去,在对上了楚怜有些抗拒的眼神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便立马放下了勺子,然后将刚做好的菜端上了灶台。

    “尝尝吧,应该不错。”

    柳因风似乎是个特别的存在,尽管这里的人也都并不平凡,但她好像是不会被轻易亲近的人,让人保持着一种既近而远的距离。

    楚怜没有去接递过来的筷子,目光也没有从她的身上移开,那目光透过柳因风的外表,直看得沈安然都有些畏缩。

    她然后就只听见楚怜问道:“所以在关山的石室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还是原容做了什么?为什么是你!?”

    “我……我不知道。”沈安然只能是摇了摇头,诚实作答。

    楚怜抿唇不觉咬紧了牙关,眼中思绪翻涌,心中亦有无数的念头在纠杂着。

    她不禁想过了很多,从柳因风这次平常不过的外出,再到她不省人事地被带了回来,然而这中间将近一个多月的时间里,究竟发生过什么,一切不得而知。

    对了,曾柔呢?

    柳因风外出时身边也只跟着曾柔一人,那又是一个打小起,几乎要时时黏着柳因风不放的人,却似乎只在二姐被带回教中时露过一面,然后直到现在也都不见人影。

    曾柔不该这么长时间都不见踪影,不管有什么事情,也一定会在柳因风出关的消息传来时,第一时间出现才对!

    不行,要先见到曾柔,这样或许就能知道些什么了……

    “楚怜!?”沈安然看着突然转身,匆忙要离开的人叫道,无奈最终也只能看着那人的身影在门前渐远,她心中比起慌乱,倒似乎更像是松了一口气。

    “但愿你能找回柳因风来,只是……”

    沈安然虽然心中这样期望,但同时也不得不忐忑着,因为她不知道这对自己会意味着什么。

    ……沈安然,现在的你呢?还在吗?

第3章 原容

    沈安然睡得并不安稳,身体的不适让她既使在昏沉的睡梦间,都频频蹙起眉来,半梦半醒间,恍惚总觉得有一道视线围绕着自己。

    在困顿中挣扎了许久,她总算勉强睁开了眼睛,那双淡色的双眸,冷不防地就出现在了眼前。

    呼吸一窒,她整个人跟着清醒了大半。

    “风儿真是好睡啊。”这人的目光上上下下,始终没有离开半躺在床榻上的人,唇角自然扬起。

    金灿灿的阳光自窗棂间透室而入,原来在沈安然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至于床前的人是何时出现,又坐了多久,她便不得而知。

    沈安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人,心里抱着的是敬而远之的态度。

    她不由移开视线,也没回应擅闯者的话,只是吃力地撑着上半身坐了起来,顺势身体后移,与床榻边上的人拉开了更多的距离。

    而半眯着眼睛打量着她一举一动的人,却是在看见她因为疼痛而忍不住抽气的样子时,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来,眼底也闪过笑意。

    “风儿这是没睡好吗?还是你每次醒来都是这么不爱理人?”

    每每听到从这人口中吐出的,带着亲昵语气的称呼时,沈安然都觉得身上的痛楚,没来由的会加重几分,也更想能够尽快将人给打发走。

    “原公子擅入别人房中恐有不便,不妨先离开吧。”

    “原公子?”某人细细品味着这称呼,眯着眼睛冷冷笑看着她,然后与沈安然相视而来的,无比坚定的送客的眼神纠缠在一起,随即却是收敛了眸中冷色,极温和地笑了出来,“你我之间何须如此生疏,唤我容原就好。”

    容原?这人不是姓原名容吗?沈安然自脑海里回想起楚怜说过的话,心头不觉生出疑惑来,只是并没有宣之于口。

    原容定定看了后倚在床榻上的人一眼,未再做声,却是目光沉沉。

    他的视线自泛着细汗的额上,滑过轻颤的睫毛和圆润的鼻头,再轻移到嫣红的唇瓣上,最后游移过自颈间终没入薄被里的曲线,然后他自身侧缓缓动了动右手,一只泛着蓝光的小虫子蠕动着自袖间探出头来。

    沈安然正处在难耐的沉默里,试图想出一个摆脱眼前情形的好方法,或者看这个不速之客,会不会在下一刻自觉转身离开。

    只是在这些都还没有发生之前,她还是先注意到了一样东西,就是曾在昏暗石室中出现过的,那个在木头上爬过的虫子。

    沈安然并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只觉得它比在暗室中见到的,似乎颜色更浅淡一些,大约是光线的问题。

    而这虫子看起来又着实特别,虽然形如毛毛虫,但有蜗牛状的触角,而且通体透亮,身上的色彩仿佛是鲜活于体内流动着的。

    她看得有些入迷,虽然对于这未知的东西并不敢轻易去触碰,但还是难掩好奇,不知不觉就向前探着身子端详着,直到那虫子沿着身上的被子往她的手上爬去时,在接触到她的身体之前,便被床榻边上的男人给收了回去。

    眼前的这具身体分明就是柳因风,从发丝到脚尖,哪怕是耳垂上一直挂着的两颗鲜红如血滴的坠子,都是他曾见到,碰触过的样子,这一切都做不了假,除非……

    “柳因风,我不管你这做作的样子是真是假,但你记着,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

    原容冷哼一声甩手出了门,脑子里还徘徊着柳因风的那张脸,只是此时身后屋里的人,并不是他所见,以及所想的样子。

    柳因风的目光不该如此平淡。

    那人眼中就带着一股强于他人的气势,衬得眉目如描摹出千回百转的画,眼尾淡扫,能在你心里抓出一道血痕来,那种又痛又痒的感觉,绝不该如此乏味,不过……

    如果那样的柳因风,真能做出如今的这副姿态来?

    他顿足挑眉回望了一眼院内,然后出了风柳院,轻声叫了一句:“影,出来。”

    一道黑衣身影自暗处轻巧现身,来到了原容的身边,“影凌在。”

    “让你去查的事,如何了?”他看向身边的人,平静说道:“那个老不死的,最近有动静吗?”

    影凌脸上的表情,在听到老不死的称呼时抽搐了一下,然后还是斟酌着,礼貌地将所知如实说了出来,“回容爷,近年都没有大少爷的消息,近来情况似乎亦是如此,并无例外,所以……我想此事或许与他无关。”

    原容淡淡垂下视线,一时间不知在想着什么,脸上却也不见多余表情,“去查一个人,沈安然。”

    影凌闻言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话中的意思,“是,属下会尽力去办。只不过若只有一个名字,恐怕很难查到些什么,或者还要从说出这名字的人入手……”

    他纠结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说道:“而且柳因风不比他人,是能凭外姓身份坐稳了这南毒当家位置的人。”

    “她这儿自有我。”原容挥手打发身边的人离开,最后还不忘交代下另一件立时要办的事情,“去让人把我的东西搬到这院里来,从今天起,我要住进这风柳院。”

    “是。”

    原容终究没有把影凌的话放在心上,他也不相信这世上还有他想做而不能的事情,何况名唤柳因风的那人,他早已经真真切切领略过了。

    能让她死一次,也能有第二次,毕竟自己多的是时间,只不过柳二当家的生命力也确实顽强,这点值得人佩服。

    “阿嚏!”对着敞开的房门,朝院子发呆的人莫名打了个喷嚏,觉得一定是有人在念叨自己,不过奈何眼下的情形着实有些糟心,所以也只能让念着的人先继续念下去了……

    正当诸多念头凭空扰乱心神的时候,院子的一角传来了一声苍老温柔的呼唤声,“安然啊,晚饭你想吃什么?”

    发呆的人回了神,起身朝外头走去,就看见那个两鬓斑白的驼背老婆婆,正在厨房忙活。

    “随意,简单吃点就行。”被唤安然的人上前应道,虽然有些过意不去有心伸手,终于在短暂纠结过后放弃了。

    “你这两日精神不好就多休息,饭我来就好,只不过啊习惯了有你的好手艺,还愿意吃我做的就好。”老婆婆冲她笑了笑,从厨房里走出来伸手想要拍拍她,被不着痕迹地避开了。

    听了这话的人只能扯着嘴角笑了下,然后等着发挥一点余热摆上碗筷等开饭了。

    她正准备走开,只听厨房里又传来老人的声音,“安然啊,下午的时候我出门撞见了你饭馆的伙计,他还让我问你呢,你也有几日没去店里看过了,别忘了明儿个看一眼去。”

    “嗯,知道了。”她随口应了一声,然后一屁股坐在院子里,望着四方的天开始继续思考,从醒来后的处境到下一步的解决方法,还有她最纠结的这一切发生的原由,但想来想去,最后还是归于了一个让人咬牙切齿的名字上。

    “原容,你等着,我柳因风定让你悔不当初!”她恨恨说道。

第4章 南毒之外

    “出事了,你现在随我出去一趟,路上再说。”楚怜匆忙来到了风柳院,拉起房中一脸茫然的沈安然便出了门去。

    而让她更没想到的是,这一趟外出竟然离开了南毒教派的范围,也让一直生活在北方的沈安然,能够借由另一个人眼睛,领略了一番梁国楚地中,南毒以外的风光。

    “我们这就在南毒外头了?”

    当最终走出了一片雾气氤氲的林障过后,沈安然撩开车帘往后看了一眼,对这几日的容身之地还是颇为在意的。

    南毒二字哪怕是对于远离江湖的市井百姓而言,也是个茶余饭后永远鲜活的话题,也正因为有这两个字的存在,以至于就连整个楚地,都被冠上了美人境地的名号。

    放眼整个天下,恐怕还没有谁不会对美趋之若鹜。

    多少人曾为此踏上了楚地梁国这个地方,然而沈安然却是从未想过,自己有生之年还能有见识到的这一天,而且还是作为多少人伸长了脖子,也想要看上一眼的南毒之人。

    但显然,一切仍是喜忧参半,眼下可能还是更为堪忧吧。

    “所以事情很严重吗?”她不免有些慌张不安,向着同坐车内的楚怜问道。

    楚怜是个着一身颇为利落的装扮,行事给人很稳健感觉的人,话不算多,乍一看或者给人一个冷面美人的感觉,但应当说的话却也是清晰利落,一句不少。

    “一会儿到了地方,你随意就是,在这里,吴越的人还掀不起风浪。”

    吴越乃是东面邻国境地,听楚怜话中的意思,事与吴越有关,至于为何直接牵扯到南毒身上,倒是不得而知,不过沈安然这会儿倒是也没再多问,有了楚怜刚才的话,她知道自己该如何自处,也就心安了不少。

    柳因风的存在显然在南毒之中尤为重要,沈安然如今自然不能不格外在意。

    当一行车马终于停下之后,楚怜先行下车,然后自然恭敬地将车里的人给迎了出来。

    沈安然下来后,抬头盯着眼前的目的地愣了一下,没想到来到的竟然是一家名为飘香食府的酒楼,等她看见自后头几辆马车集结而来的南毒中人时,心底不禁又是一阵感叹。

    南毒之名果然是名副其实啊,不怪有天下之美尽在楚地的言论了,而楚地之美自然就在南毒之中。

    如此一行立时引得往来驻足,沈安然便是在一阵还未平复的思绪下,由身后的美色簇拥着进了眼前的楼里。

    沈安然刚进了门,就听见一声激扬的声音传来,“哎呀,柳二姑娘来了!”原本算不上多平静的楼里一时激起千层浪。

    楚怜抬手做请,引着她来到大堂一角的一张空桌前坐了下来,同行的人却是各自分散开了,方才招呼出声的男人,这时麻利地领着店里的伙计,端着茶点走上前来。

    楼里的人本也不少,但说来奇怪,眼下早过了饭点时辰,这三三两两一桌坐着的人,虽然看着倒很寻常,不过气氛似是有些怪异,尤其是在南毒的人出现之后,各自反应不一,有被美色迷了眼的,还有目光滑过最先进门的人身上,目露寒芒的。

    沈安然兀自打量了一下,却是不经意间就和身前奉茶的人对上了眼。

    这人应该就是掌柜的,高瘦的中年男子,留着两撇小胡子,小眼睛眯缝着似乎是在和她示意。

    这人和柳因风很熟?她脑子里下意识生出这么个疑问来,然后不由瞥了身旁的楚怜一眼,想知道这里到底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但楚怜却是按兵不动的架势,直到不远处一桌上的几人起身走了过来。

    “南毒柳二当家,久仰大名,淮音门人拜见,幸会。”说话之人半覆着一张面具,遮住了上半张脸,薄唇轻启,露出一口光洁的牙齿来。

    而最让沈安然感到心头一颤的,是这人的声音,如流水激越,缱绻人心,乍一听……不知怎的就给人一种很华丽富贵的感觉。

    沈安然觉得好似嗡了一声,竟有些短暂失神,随即在身上未愈伤处的刺痛下回过了神来,“幸会,各位也是来吃饭的?”

    “来这里自然是要吃的,可奈何滋味实在糟糕,没有能入口的东西,也不知道像柳二姑娘如此讲究的人,是怎么容忍像这样连吃都没有的酒楼,在此常开的?”话音顿挫,带着一点寻衅之意。

    看来这间酒楼果然是和南毒有关的,不过在饭馆找茬的人沈安然也不是没见过,但看这人又貌似不该是这类人。

    她不自觉又多看了两眼这人身后同行的几个,却是被一人腰间系着的一个木铎吸引了目光,那木铎无风自动,金属舌头隐隐颤动着清灵的声响。

    “感情您几位还真是,非要到小店里来享用美食的啊?”掌柜的瞥了一眼过去,倒是先开了口,“飘香食府特色美味只一样,‘秀色可餐’,您若是要吃饭,大可以出门右拐,一品居请。”

    听了掌柜的话,沈安然心头一阵诧异,这里分明就是饭馆,岂有如此待客的道理?

    她想来好奇,瞥见桌上的茶点,便一时兴起尝了一口,然后她便知这戴面具的人所言不虚,因为这点心实在称不上美味,如此也就罢了,恐怕放置时间早就不短了,入口硬涩,好在茶还不错。

    戴了半张面具的人并未理会掌柜的话,转而看向了她这儿,“虽说秀色可餐,可着实让人好等啊,柳二当家有心,不妨多来此走动,也好让宾至如归,不辜负往来宾客。”

    面具后的视线与沈安然的撞在一起,像是在等一个答复,她却是看不出意味不明的内里,想了想便只能开口道:“既然是来吃饭的,自然是要宾至如归,几位不妨稍坐,我给各位准备几样美食来。”

    四下的人皆是一愣,她然后便在楚怜默许的神情下,请掌柜带路去了厨房,捡着现有的食材,简单做了两道小菜。

    楚怜是见过她下厨的,虽然没亲口尝过,但单凭色香两样已知道手艺不错,这会儿就着两样菜更是惊了在场的人好一下,隔着半张面具几乎可见那张脸上的诧异。

    “竟然不知柳二当家还有如此手艺啊!?”手执筷子的人对着色香俱全,但尚不知味的菜品迟迟也未见下手,只是这么感慨着糊弄了一句。

    “就算真有珍馐美馔,也不见得敢下口,不是吗?”楚怜的目光在那半张面具上轻扫了一眼,似乎便要离开。沈安然也自然起身,无逗留之意,然后被掌柜的给热情地送出了门。

    柳因风会做菜这件事,且不论味道如何,就足够让人惊讶的。

    但最受惊的却不是外人,而是与二姐同居一处的南毒中人,此时就有好几双灵动地好似会说话的眼睛,正小心翼翼打量着她,沈安然一时都有些不自在起来。

    要说南毒之人,乍看便只一个美字,但若是相处过一阵儿,尤其是看见他们几人凑在一起的时候,就会发现这种美相对于普通美感,要显得格外妖异些,还隐约有着一种一脉相承的共性,这种外在的特征在南毒之内,却又有某种起伏变化。

    “你们不必急着回去,各自做该做的事情去吧。”楚怜率先对着跟随在身边的一圈人说道,然后沈安然便眼看着同行的几人,在街上不少翘首以盼的目光下逛街似得散开了。

    对于刚刚发生的事情,她是有些拿不准的,“方才我是不是不应该……”

    “无妨,柳因风永远是对的。”楚怜打断了她的话,无比肯定的语气,却着实让沈安然心头一震,随即楚怜又像是解释一般说了一句,“今日你的出现,主要是为了打破外界对于柳因风失踪的不好传闻。”

    沈安然点了点头,大概明白了点什么,但她毕竟不是柳因风。

    楚怜只是定定注视着她,半晌嘴唇轻启似乎是要说什么,沈安然觉得自己好像已经知道了,然后楚怜的视线却是越过了她,突然看向了另一人。

    原容出现在了这里,显然并非巧合。

    沈安然心想,也好,这大约也是个摊牌的好时机,只不过一点腥甜的味道突然自口中蔓延,她不禁轻咳了一声,唇齿间跟着溢出了血色。

    楚怜睁大了眼睛,先一步扶住了她。

    原容淡淡瞟了一眼唇瓣上的嫣然血色,好似并无意外,只是平静开口道:“你做不得柳因风,也是该帮忙找回她来了,也是换回了自己,这对你未尝不是件好事。”

    沈安然垂下眼睛,只觉得身体被一种麻木和痛楚侵袭着,在她回应之前,只听见楚怜喝道:“先救人,这身体不能有事!”

第5章 食安居

    沈安然长得倒还不错,小脸盘,大眼睛。

    柳因风对着镜子粗略比划了一下,大致是个温婉的姑娘,最重要的是,热爱劳动,还做得一手好菜。

    于是沈安然的衣柜里,几乎就找不出几件能让柳因风满意的衣裳来,在她看来,可以说是毫无美感,大约都是撸起袖子,直接下厨也不必心疼的。

    不过没办法,到底不是穿在自己身上,也只能将就忍了,不过最后她还是勉强挑出了一件来,因为一会儿要出门。

    “婆婆,我出门了!”柳因风吆喝了一声,向着外头走出去。

    自从移魂到这副身体之后,她还没有真正意义上出过门,不过对于如今所处之地,倒是慢慢弄了个清楚,然而距离南毒又实在是甚远。

    唉……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短短几日间的叹息,简直要比她活过的二十多年里的还要多,而眼下叹息的缘由却不是别的,是当柳因风走出大门外,往道上一站前后左右看去时,她才真切意识到一个问题。

    柳因风今日要去的,是一个叫做食安居的地方,但她根本不知道在哪儿?

    “沈姑娘出门啊。”一拐着篓子的中年妇人从前头走过,一边笑着和她打招呼,“有几日没见你了。”

    “嗯,是啊。”柳因风只好敷衍着,然后在接下来短短的时间里,又有来往的好几人,熟络地与才出门片刻,还未找到路的她寒暄。

    柳因风牵起嘴角笑脸相迎,内心却已有些烦躁,这时另一个年长的妇人走过她身边,站停下来,便闲扯起家长里短。

    她一边下意识与人拉开距离,嘴里跟着敷衍道:“我婆婆也好,无事您就过去坐坐。”

    “改天吧,我一会儿要……”

    柳因风抬眼在街道左右瞥了瞥,然后立时接过了话来,“我正准备往食安居去,您一会儿要去哪儿,如果顺路的话,我们就边走边聊吧。”

    妇人听了,笑着摆摆手,“我这就要回家去,你既然要去店里,那就不耽搁了,先走了。”

    柳因风看了眼妇人转身离开的方向,定了定便朝着道路的另一边去了,左右眼前就只有这一条道,正好先走着,在找到食安居之前,也就当熟悉一下自家周遭的环境了。

    粥铺,粮铺,布店……

    她一边走着,眼睛默默在街道左右划过,不时和迎面走过的街坊点头致意,然后柳因风就走到了一个分岔路口前,不得不暂停下了脚步。

    显然,这个镇子上的人,几乎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熟面孔,她没理由也不能找人问,自己家的店铺在哪儿?所以接下来……

    柳因风正默默对着岔路两下看去,等着做出一个抉择的时候,她突然像是觉察到什么,别过头往后侧的方向看了看。

    一派再平常不过的安宁画面,来往走动的行人无一可疑之处,可就在方才,她却明显感觉到了,有一道异样的视线冲着自己而来,不过眼下却是幻觉般又了无踪迹。

    “呼……”柳因风平复了一口气,想来是易地而处,还未习惯所产生的错觉也未可知,于是便暂且将那一瞬间的感觉给放置了,也正是走神的这片刻,自后头喊着沈老板的一个汉子,冲她站着地方赶了过来。

    “沈老板,我正要去找你呢,上次和你说的给我娘过寿的事情,时间也将近了,关于宴席事宜我还想和你说说。”

    这人看着五大三粗,但面善又憨厚,再一听他说话,便觉得这必然是个孝顺的儿子,不过这些在柳因风看来也都无关紧要,包括什么宴席做寿的事情,亦是如此。

    不过,眼下这人出现的时机倒是正好。

    “我们找个地方坐下说吧,去食安居。”柳因风说道,旁边的人跟着点点头,然后自然迈开步子,朝着将要去往的食安居方向。

    食安居位于镇子东侧,穿过两条街巷,一路走来也不算太远的一段距离。

    柳因风在那幢挂着食安居牌匾的二层小楼前站定看了看,然后才一进门,就有人忙不迭迎了上来,“老板,您可来了。”

    胳膊上搭着布巾的人,一眼看去有些像个瘦猴子,个头也不高,是个看着年纪不大的男孩儿,不过眼睛滴溜溜的,倒像是个机灵的模样。

    柳因风知道这该是自己手底下的人,不过姓甚名谁还不得而知,于是瞥了这人一眼,点头应了一声,“嗯。”

    “哎呦,说曹操曹操就到了!沈老板!”

    旁边一桌的一位中年男子,忙站起身迎着柳因风处走来,一边扭头对同桌的人说道:“这位就是食安居的老板,可是做得一手好菜,远近闻名,今日你可有口福了。”

    柳因风下意识嘴角抽搐有种不好的预感,眼看就要在如此的盛情之下被推进厨房去了,却也不好推拒。

    不过虽然她不精于此道,却也不乏信心,“美食我又不是没吃过,还能比得上吃过的一品居?”她如此想到。

    “既然如此,二位都先坐吧,我去去就来。”安抚了执着的老客,柳因风便又将领路前来的人交代给了店里的伙计,“交办寿宴一事,有任何要求您尽管开口,先跟底下的人说就是。”

    柳因风说完,转身看向上菜的那扇门后,然后径直走了进去,眼下还没到真正饭点的时候,店里的客人不算太多,厨房里也还算清闲。

    一个洗菜的丫头一见她进来也是一脸的笑,连带掌勺的厨子麻利做完了手里的那道菜,然后冲她迎了上来。

    “老板来了啊,这几日您不在,可又有不少慕名而来,等着一尝您手艺的客人呢。”说话的人额上泛着油光,个头不高,身量倒壮,尤其那腰身格外粗些。

    “嗯,外头有桌客人正等着呢,我随便做一道吧。”

    柳因风站在厨房中间四下扫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了活蹦乱跳,游在水盆里的一条鱼身上,下巴一扬说道:“帮我把鱼处理了。”

    厨房里头,一切好似都按部就班进行着,柳因风动作利落,举手投足间自有别样的风范,菜她是没做过,但又不是没见别人做过,再说了,难不成做菜还能比习毒炼毒难?

    她随手甩了甩手上的水珠,然后捧着案板上的各种罐子,随手地往锅里加料。

    “几日不见,老板的手艺好像更加进益了,老赵你说是吧?看那一个抬手加盐的动作,都跟带着风似得!”洗菜的小红不禁摇头赞叹着。

    她来这里的时间不长,总共也没见过几次沈老板亲自下厨,不免心生向往,尤其是今日,只觉得居然还有人做饭的架势能如此好看。

    厨子老赵没应声,只是啧了一声,然后默默盯着那灶前的身影,一时似有些迷惑,直到大菜出锅,一盘鱼捧上了客人的桌。

    “沈老板的手艺,自当好好品尝!”

    一筷子下去的人最终愣了,半晌咂么着嘴里的味道,绿着一张脸,不禁哆嗦着嘴唇感慨道:“这莫不是您研究的新菜色?当真是有如人生百味,实在是一言难尽……沈老板好造诣。”

    “呵呵。”柳因风笑笑没说话,反正她是不会想吃自己做的东西,在做过了这么一道菜之后,她更是连厨房都不想踏进去了。

    正在这时,来时同行的那位孝子还眉飞色舞地说道:“沈老板的手艺自然没话说,到时候做寿的宴席还要劳累您掌勺了。”

    柳因风深吸了一口气,思忖了一下处境,她是不想也懒得去应付这些无谓的事与人,只能淡笑着告了一声有事要先行告退,便向着门前走了过去。

    待行至门槛处,她恰到好处地绊了一下,然后抓着一边的门扇迎头撞上,跟着摔下了两级台阶,被赶来的众人围了上去。

    “我们家老板严重吗?”食安居里抬着自家老板,一同来到医馆的人问道。

    “没什么大碍,连皮外伤都没有,你们抬回去,等醒来就是了。”老大夫捻着胡须,不慌不忙。

    大夫话音刚落,榻上的人就缓缓睁开了眼睛,还没等身边的人松一口气,只听见沈老板一手扶额缓缓说道:“这里是哪里?你们又是谁啊?”

    “沈老板……你这是怎么了!?”

    “沈老板是谁啊?我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柳因风说着慢慢下了地,然后又被老大夫上前一顿诊治,最终只得一个让大夫自己都疑惑的结果。

    “虽然实在诊不出什么来,但人的脑袋实在金贵,我开些调理的药,休息一段时日看看吧。”

    “嗯,那好,我先回家了。”柳因风痛快应下了,说着便准备告辞,但随即又想到了什么,只好停下脚步转头对着屋里的人说道:“我忘了家在哪儿了,你们谁能送我一程?”

    一道轻挑似耐人寻味的男声,这时自身后传来,“然儿,还是我来吧。”

    柳因风自然不知这出现在医馆外头,亲昵叫着沈安然的人是谁,不过至少她现在更加肯定了自己方才失忆的举动,否则还不知要生出多少难以言说的麻烦来,与怎样的人周旋。

第6章 林逸情

    “掌柜的,抓药。”柳因风走进了一家药铺,将手里的单子放在了桌上,不一会儿,一个带着帽子的男人就从药柜前走到了柜台后,冲她笑着打招呼。

    “是小沈啊,来抓药?怎么听说你受伤了?”掌柜的目光将她从头上到脚下地看了一遍,倒也颇为关心的样子。

    柳因风浅笑着点点头,一本正经说道:“不小心给撞了脑袋,看着也没什么大碍,就是不记得事情了,也不大能认清人。”

    掌柜跟着睁大了眼睛,也很是意外,“这么严重啊!那是要好好抓药吃来调理一下,一直这样下去可不好,别再落下病根。”

    掌柜的说着,拿过柜台上的药方纸看了看,原本自然是以为,这沈姑娘是来抓药给自己吃的,可当看清了纸上一排排写下的几样东西时,整个人就有些僵住了。

    柳因风在一旁也没说话,只看着这位掌柜的脸上神情变幻着,最终见这人抖着一张纸,皱着眉头开口道:“这是哪位大夫的方子啊?这些……这都是给人吃的?”

    “那倒也不是,家里最近闹耗子,所以顺便带几味药。”

    掌柜的眼见松了一口气,仔细看着手里的这张纸,不禁又啧了一声,“这上头不说别的,单钩吻,马钱子就是毒性不一般之物,至于砒霜这种,更是轻易碰不得的,何况如此药量,再有几味更是铺子里找都找不到的药。”

    柳因风默默叹了口气,不过这似乎也是意料之中,倒不由地想念起了南毒外头的那整片林障,那里可说是应有尽有,囊括了天下毒物。

    “那就有劳掌柜的,先把其他的配齐吧,方便的话打发人送到我家里去。”

    “行嘞,你有事先忙去,注意身体啊。”掌柜的说道。

    “嗯,多谢,有劳了。”柳因风这就告辞出了门,没有回家,也没有往食安居去,而是转头朝着出城的方向走了。

    西边远远望着有一座山,她一路行至西郊,最后便奔着山上去了。

    这山上有什么,柳因风还不知道,但想要的东西必然有的也不多,她倒也没有别的奢求,只希望不会白走一趟,不至于空手而归就好。

    北方与南方不同,虫蛇毒物一类相对少一些,与南毒境地更是无法相比。

    柳因风在半山上转了一圈,随手摘得了几株炼药能用到的花草,然后悄声摸索了好一阵儿,总算在隐隐浮动的草间抓出了一条蛇。

    “可惜了,干干净净的,你真是连点毒性都没有。”柳因风捏着圆滑的脑袋叹了口气,才要甩手把这东西扔回去,突然想到了什么,便又牵起嘴角把它收进了怀里,“有了你倒也正好。”

    时间不觉过去,一晃也转悠了半天的时间,柳因风抓着一把花草,怀揣着一条两指粗细的土黄色长蛇,就下山准备回家了,才走到镇上的街道没多久,那种被人在暗处注视的感觉,就又回来了。

    如果是在撞了脑袋,前往医馆就医的那日之前,柳因风还不知道有这么个人存在,但现在虽然这人还未露面,她大约已经知道是谁了。

    但她只好像浑然不觉一般,忽视了这种毫无技巧,大概连跟踪都算不上的行为,径直回到了沈家,推开大门,然后等着有人再也沉不住气,跟了进来。

    “林逸情。”柳因风自门侧出现,叫住了探头已然进了院中的人,只见他一瞬惊讶过后,便眯眼打量而来,随即面带笑容,温柔唤道:“然儿。”

    林逸情是个明眸皓齿,五官端正的男子,站在沈安然边上,整整高出一个头来,说话也很是温柔的样子,但配上那眉眼神飞的劲儿,又自有一股说不出的轻浮意味,但偏偏也不至于叫人生厌。

    柳因风是不知道这人在沈安然眼中看来会是如何,但至少以她而言,是不会将这样的人放入眼中的,至于那些明眼就看得出的,不明意义却刻意亲近的举动,她也只当不曾察觉。

    “你才受了伤,不好好在家里休息,怎么跑到外头去了?”林逸情关怀道。

    柳因风笑看了这人一眼,没有多少与之闲谈的心思,摇摇头便要走开,“有劳挂心,我也只是记不得事情了,别的无碍,你若是无事……”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拉住胳膊扯过了身去,力道并不大,却是逼得人对上了那双好似深情的,直勾勾的视线。

    柳因风下意识蹙起的眉头,以及流露出来的厌恶之意,清楚落在了林逸情的眼睛里,他立马放开了手,目光却丝毫没有移开,只是好似多了些伤怀在里头,“抱歉,弄痛你了吧。”

    并不粗鲁的力道,但如此举动却足够让柳因风不悦,她顾及着沈安然的身份,便再没有多余的举动和言语,只是站在原地,听这人又继续说下去。

    “我从没想过你真的会忘记,待我如这般,毕竟你我……”林逸情停顿了片刻,直盯着她开口道:“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难道你也都记不起了?”

    柳因风一愣,随即在心底长舒了一口气,真是幸好啊,幸好早有了这失忆的障眼法,不然对上了这身体的未婚夫,那可真是想想都让人头疼的事情,不过……

    柳因风这么想着,又抬头打量了这个林逸情一眼,看着这人的眼神,下意识总觉得还有点说不清的怪异的感觉。

    难道是有些轻浮的表象所导致的吗?还是眼前这个林逸情本就没有那么真诚。

    不过像是未过门妻子这样的话,也没什么好作伪的,尤其是在这么个走街串巷,祖上底细互相都能知道的清清楚楚的地方。

    “安然,一会儿做什么饭好啊?你想吃什么吗?”婆婆说着走到了院子里,看见站在门口的人,跟着点头笑了笑,“林家孩子来了啊。”

    “是啊,婆婆,有几日没见了。你们还没吃饭啊?那都别忙了,我一会儿带几个菜过来,正好也给然儿补补身体。”

    林逸情说完这话,笑看了一边的柳因风一眼,然后便大步走了出去,待她回过神来,人早没影了,回头一看,只见婆婆往屋里走去的背影。

    “有现成的吃,也没什么不好的。”柳因风这么想着,便拿了椅子在院子里坐了下来,随手摆弄着自山上拿下来的花草,想着这个沈安然的未婚夫,思考起来以后让人长期从食安居送饭来的可能性。

    林逸情离开的时候带上了院门,这时开门的声音突然传来,她抬头去看,只见那人换了一身打扮又回来了,前后也就一盏茶的时间,而且看那两手空空的,分明也没将饭菜带来。

    “林逸情,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才走进门里的人一下子定住了脚步,睁大眼睛愣愣的看向柳因风,半晌默默唤了一句,“……安然?”

第7章 林家兄弟

    “沈家姑娘啊,出门啊。”

    柳因风走在街上,冲笑着打招呼的大娘点点头,这位倒是看着眼生,大约不是住在附近街上的人。

    她转头继续往前走,倏地就听见一声惊疑响起,“哎哟!你身上的这是什么啊!?”

    这不算小的声音,跟着引起了街上路过近旁人的注意,当几人的目光随之打量在她身上之后,也都不约而同惊呼出声。

    “快,快拿个什么东西来,想办法把身上这东西捉住!”一人急忙嚷道,隔着一段距离围绕着的人中,随后不知是谁,从哪儿找来一根树杈,举着就冲中间站着的柳因风走了过来。

    胳膊上的长蛇像是受到了惊吓,收紧了身体,一头正往她的衣服里头钻。

    柳因风淡然看了四下的人一眼,瞥了瞥那将要戳过来的棍子,然后一手背后,侧身躲开了,“无事的,一条小蛇而已,是我自己养的。”

    四周的人皆是一愣,虽是停下了先前慌张的动作,但一时却仍是淡定不能,纷纷开口,“这东西怎么能带在身边呢,万一不妨被咬上那么一口,可是会要人命的!”

    “是啊,沈小姑娘,赶紧把这长虫找个地方扔了去,姑娘家家的,可不好碰这些东西,伤着人可就不好了。”

    柳因风温柔扬起一侧唇角来,轻声道:“放心吧,不碍的,再说这条蛇原也没毒,带在身上驱邪避凶的,说是对身体有好处。”

    一旁的大娘摇头叹气,像是想到了什么,“沈家姑娘听说日前撞了下脑袋,记性就不大好了,恐怕也是大夫诊治不出什么来,才想到旁的法子上去了。”

    “唉……还从没听说过带条蛇在身上,能驱邪避凶的,不过到底有没有这作用,我是不知道,但一看这东西就发颤,哎呦,散了吧。”

    捂着胸口的中年妇人,转头使劲从她身上那渗人的东西上别过了眼去,然后吆喝了一声,围观的人也都渐渐议论着散开了。

    柳因风站在街头,看着散开的人,总算是能安静下来了。

    她抬起胳膊,看向几乎快要全部藏起来的蛇身上,笑着扯了那条尾巴握在了手里,“看来你虽然是不能驱邪避凶,但是总归还有点清净远人的作用,以后应该也不会有那许多亲昵近前的人了吧。”

    柳因风颇有些满意的样子,却也没有打算,非要把东西外露在身上张扬,不论是吓人还是惊蛇,她都没什么兴致,于是任它这会儿藏进衣袖里,手抓着一截蛇尾便自在往食安居去了。

    “老板来了啊。”跑堂的李佳,也就是那个瘦猴模样的半大小伙儿,才上了一桌的饭菜,端着收了的一副碗筷,咧开嘴冲人笑着。

    她招招手说了声去忙吧,然而四下瞟了两眼,自顾朝厨房去了,倒也没在意大厅一角,靠窗坐着的两人窃窃私语的样子,还有那紧随而来的视线。

    正是晌午吃饭的点,一楼大厅里也坐了不少正在吃着的人,菜都陆续上了桌,厨房里热火朝天的忙活劲儿才算过去了,柳因风进去晃了晃,想着一会儿离开时带几道菜回去。

    “老板您怎么来了啊,身体好些了吗?”小红丫头抹了抹手上的水,贴心地拿了把凳子过来。

    柳因风笑看了这姑娘一眼,便找个不碍事的地方坐下了,“左右也没什么事,就过来看看你们。”

    她随意往四下看了看,就瞥见了墙角柴火边上的一个洞来,先前被遮着,这会儿正好露了出来。

    “咱们这儿有老鼠吗?”她随口问道。

    老赵才炒完了一道菜出锅,顺手擦了把汗,虽然没看见柳因风正看着的墙边的窟窿,却也不带犹豫,“这老鼠哪儿还没有,白天看不见罢了,一会儿让李子买点耗子药回来,到时候墙角都撒上点,有备无患。”

    “要不把它放这儿,看能不能抓抓老鼠。”柳因风说着伸手撸了下衣袖,手腕上露出来的一截吓了边上的小红一跳,“呀!这是!?”

    “嘘,没事儿,没毒也不咬人的。”

    老赵看小丫头捂嘴退后的样子,扭头往跟前凑上来看,倒也惊了一下,转而玩笑起来,“哟,这可是条蛇啊,看这粗细也不算太小,怎么,您这是带新的食材过来了?”

    “可就这么一条,真要用来吃,也不够干嘛的。”好不容易捉到了的,柳因风也不打算没事走远路,还往山上跑。

    老赵这人,倒不是个会特别怕这些东西的人,但也没听说自己老板这么大的胆子,反正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不知不觉间,好像哪里就透着点异样来。

    “哦,对了,有件事正要和您说呢,就刘家儿子要给母亲办的寿宴,这两天就把菜品都定了,您要不要亲自确认一眼。”

    柳因风才听了这话,立时就摆了摆手拒绝道:“定了就好,我就不看了,到时候还是你来。”

    “这倒是没问题,只不过这样的话,当天店里的生意就没法顾了,而且刘家的意思,本来也是想能有您掌勺呢。”老赵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不过关于做菜这件事情,在柳因风这儿,可根本就没有回旋的余地。

    “到时候店里就修整一日也行,我这段时间也不准备下厨了,再有来店里问的,一律都推掉吧。”

    “那行,您这还病着呢,也确实不宜操劳。那没事,有我呢,您只管放心就是。”老赵痛快说道。

    柳因风点点头,还未能再说什么,这时隐约好像听见了外头有些嘈杂的声音传来,这声音与大堂里原本一众客人的声音,都有些格格不入,她于是起身便往厨房外头去看。

    “我说让你们老板出来。”大堂中靠窗那桌的一个男人正扬高了声音,和旁边站着的李佳说话。

    李佳不明所以地看着这一桌的两个客人,虽不算熟客,倒也说不上面生,怎么这会儿就一副难相与的样子,“那个,二位客人,这饭钱您给我就成。”

    “沈老板好大的架子啊,怎么,让她来拿钱都不干!”另一人语带挑衅地说道。

    柳因风自厨房探头出来,看了一眼便径直往窗旁的位置上走了过去,淡淡瞥了那一胖一瘦的两个青年男人一眼,然后伸手过去,“结账吧,二位若吃好了,这儿也就不留了。”

    一桌的两道视线紧盯着她看了片刻,然后在柳因风一计不耐烦的眼神下,终于掏了钱。

    一人的手指触碰到手上的时候,她忍不住蹙起眉来,转手把钱扔给了李佳,跟着扭头走开了。

    “看来传闻没错,她真的撞坏了脑袋,之前那事也都不记得了。”吃饭的两人挤眉弄眼地走了出去,看似一段小插曲转瞬过去,只是在大门口处,和一个站定的人擦身而过了。

    食安居内一切如常,当柳因风不经意朝外头看去,看见门口的人时,只以为是林逸情竟又跟着自己,跟到了食安居来。

    这时却是李佳凑到她身边,两下看了看,神色倒显得别有意味,“是林公子啊,只是不知道这是哪一个?”

    “什么哪一个?”柳因风疑惑着看了李佳一眼,只见他忽然猛地拍了自己脑门一下,“是了,看我这记性,您现在都不记得事儿了,看来怕是就连您,也分不清两位林家公子了。”

    “……两位公子?”柳因风隔着一段距离,看向那个分明是有着和林逸情一样面孔的人,只是此时,却骤然生出了一种陌生的感觉来。

    “这或许就不是认识的那人吧。”

第8章 林逸德

    将药草碾碎放在一旁,柳因风随手又打开了两个草纸包着的药包,一旁的桌上放着一个正燃着火的小炉子,陶罐里浓稠的药汁冒着泡,阵阵腥苦的味道丝丝缕缕飘荡着。

    她将手头的东西在一个瓷盘上调配好,和着从炉子上取下的将要敖干的药汁,最后打开了一包砒霜的粉末洒在了上头。

    白色的粉末沾染一点在手上,柳因风下意识伸手就要舔去,手指靠近唇边时才突然想起了什么,然后甩甩手又放了下来。

    “……差点忘了这不是自己的身体。”她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

    配药的整个过程都可以说是很谨慎了,甚至是先做出了解药,才开始制毒,谁知刚才不自觉地一伸手,差点就把砒霜送进嘴里去了,若真要是吃了,死倒是不至于,不过也不是什么好事。

    “好了,总算这一下午也没白忙活。”

    整张盘子上这时平铺了一层浅黄色的混合物,只消等过了三天的太阳,晾干后颜色便会消淡,最终还可碾成粉末。

    这虽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毒粉,但用处却不少,因用量不同,效果各异,外用也有奇效,像是迷眼致盲,沾身蚀肤,对于她以沈安然的身份自处,带在身上倒是正合适。

    柳因风从前是不会带任何毒药在身上的,不过在旁人看来,她却不亚于是一个行走的毒药,如今以一个平凡之身自处,却是有种莫名的不安全感,所以她也早就有了制毒的打算,才做了这个准备。

    “呼……”柳因风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才把手边的东西先给暂时归置到了一边。

    尤其是制毒过程中用到的一些东西,为了安全起见,之后更要好好处理,以防错拿错用,尤其是家里还有婆婆在,不得不小心。

    房门被敲响的时候,她自然以为是婆婆来了,眼下也是快要到晚饭的时间,可是当柳因风应声之后,推门而入的人却并不是她所想的。

    林逸情?

    她愣了一下,静静盯着进来的人看了一会儿,如今却已经无法立时得出一个肯定的答案来,那就是面前的这个人究竟是谁。

    柳因风没有说话,眼看着那人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过来,貌似不经意地环视了一下房间,在闻见了一点还未散去的药腥气时,不觉微扬起了眉头,而在转眼看向她时,却又是神色安然,深沉目光中带着一点柔和之气。

    “来吃饭吧,婆婆的份儿我已经先送到她房间去了,这些是给你准备的。”他打开食盒,将里头的饭菜摆上了桌,两个清淡的炒菜,还有一个小的炖盅,一开盖,就阵阵冒着香甜的热气。

    林逸情还有一个弟弟,名唤逸德,柳因风虽然不识得他,但从这人进门直到此时,在彼此的几番往来神色间,大约觉出些,面前这人和林逸情的不同来。

    但这不同只存在于感觉里,说不上真假,在几乎完美复刻的两具身体间,其实并不存在。

    柳因风无法言说这种感觉,只是下意识突然觉得,这感觉和那日出现在家中,只说了一句话又恍惚离开的人竟那般相似。

    在知道林家有一对双胞兄弟之前,她从未想过去而复返的人,可能不是林逸情。

    “来。”一双筷子隔空递了来。

    柳因风默默看了一眼,觉得以自己撞坏了脑袋的情况,该说什么,或是说多说少,也没什么所谓,便淡淡扯开了唇角,做出了一个还算温柔的笑容来,“一起坐吧,你吃了吗?”

    “吃过了。”与林逸情同样的那张面孔笑得温柔,这种柔情似自然流露出来的,当眼睛落在沈安然的身上时,便好似自然如此,“听说你伤了脑袋?严重吗?”

    一只手隔着桌子伸了过来,在触碰到她的额发之前,因为柳因风后仰的一个动作,给立时避开了。

    她随即观望了对方一眼,竟也没看出多少情绪来,半晌也只听见一个声音低低说了句,“快吃吧,别凉了,对身体不好。”

    柳因风实在不觉得如此情形下,还被这么一个人眼巴巴盯着,能有多好的胃口,不过她也不打算委屈自己的肚子,便开始理所当然地地忽视了对方,一口口吃了起来。

    “嗯,味道不错,只是太过清淡了些。”她只能在心里评价道。

    半晌,等到她终于吃好了饭,才放下筷子,迎头便对上了一个微眯起的眼神来,温柔未尽消,却已明显带出了审视与微凉之意。

    此时的柳因风也懒得去窥探猜测别人的心思,便定定地回看过去,所幸对面的人并不婉转拖沓,而是开门见山,“你不是沈安然,虽然我甚至无法相信自己说出的话,但一个人即便受了伤,忘了事,也不可能就换了一个人。”

    “哦?那你是什么时候有的这种错觉?”柳因风语带笑意,却并不做出是非的回应来。

    “大约是再见时的第一眼,安然是这世上,唯一能一眼分辨得出我兄弟二人的人,我们三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有太多的点滴与习惯,是旁人无从知晓也觉察不到的。”

    “嗯,是吗?”柳因风蹙了下眉头,不由笑了笑,“那看来林逸情似乎也并非如此啊,所以我这不是也能认出你来吗?林逸德。”

    林逸德定定看着她,没有半分愉悦之色,而是眉间深锁,声音冷硬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安然她……”

    柳因风抬手打断了他的话,眉目神色间,也再没有了沈安然该有的样子,“我现在没法给出你想知道的回答,不过咱们的目的是一致的,各归各位。所以我们不妨互相帮手,结个盟。”

    “结盟!?我在意的只有安然一人,至于你,我又凭什么相信,又何来相助?”林逸德语调未平,更难掩敌意。

    柳因风无奈摊了摊手,笑看着这人,随后勾唇说道:“我虽然不是货真价实的沈安然,但这人不是也就在你眼前吗?你自放心,我也没说要你做什么不可为之事,只是要你帮忙打探些消息回来,不为别的,对你找回沈安然有益。”

    林逸德静静看了她一眼,“你说。”

    “梁国,楚地,南毒。关于近来情形,越细越好,尤其是一个名唤柳因风的人。此事不算艰难,却也未必简单,你最好能尽快去做。”

    柳因风与人对视着,只见那神色间思忖权衡,犹疑未定,便淡笑道:“在此之前,我可以先帮你解决一个麻烦,你的兄长,沈安然的另一位未婚夫婿,你的情敌。”

第9章 伤势

    “她的情况怎样了?”楚怜焦急看着探手诊脉的人,可一时片刻间,也没有得到回应,于是视线不由地在榻上人,和诊治的人身上,来回游移着。

    半晌,那搭脉的手才终于收了回来,楚怜焦急问道:“梁楚笙,二姐的身体究竟如何了?”

    沈安然此时正平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了看床榻边上的两人,这时原本难受的感觉已经消退了大半,她虽然不准知道,这具身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但也能感觉得到,情形或许是有些复杂的,就像此时楚怜的急切,和那个前来诊治的大夫,脸上流露出的不解与担忧。

    梁楚笙神色暗了暗,目光不自觉又往榻上的人瞟了一眼,然后转向了楚怜处,似有些欲言又止,“我看还是先让我内人往山间飞鸽传书,带一封信去,最好能有他们的人亲自来看一看。”

    “你什么意思?”楚怜的眼睛不自觉眯了起来,心口一窒。

    “我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去说,也比不得云梦常主医术精湛,在我看来……”嘴边的话纠结了许久,终究还是不得不说,“在我看来,二姐如今的身体,当与死人无异,不,或者不是死人,是毒尸也未可知。”

    楚怜早有些并不太好的猜想,可怎么也没想到,竟会听到这样的话,她看向梁楚笙那糟糕十分的神色,自己脸上的血色也跟着退去了些。

    但她并不能全然采信梁楚笙的话,即便他是整个南毒之内医术最好的大夫,身上流淌着南毒的血液,对关于习毒炼毒之人的身体,也都再清楚不过。

    可……这不是别人,而是柳因风啊。

    楚怜的视线默默停在了床榻之人的脸上,眼前的人分明再熟悉不过,但她心底知道,这不是她。

    如果柳因风真的已经不在了?楚怜从未想过这种可能,也不会去想。

    “能尽快联系到云梦常吗?”她问道。

    梁楚笙摇了摇头,“你知道的,山间云村远在灵隐山外,虽然说不上太远,但外人轻易寻不得,云梦常主又是个常野游在外的人,我只有先让云蓝传信回去,再等回复了。”

    “那也只能先如此了,依你看,眼下二姐该如何?先前离开南毒外出时,遭遇了淮音门人,不过也并未有过什么正面冲突,二姐因何会突然吐血晕倒?”

    楚怜此时想着之前发生的事情,有些后悔,或许不该让人离开这里的。

    梁楚笙抿唇不由长叹了一口气,榻上的人安静始终,从头至尾也没说一句话,与往日的柳因风相去甚远,这会儿正半眯着眼睛,也不知道是睡着了没有。

    他摇了摇头,小声说道:“其实我也很是疑惑,二姐她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怎么竟会伤成了这样,眼下我也没什么可医治的法子,不若先以毒养着吧,总不是坏事。”

    楚怜静默了片刻,一时不知是在想着什么,随后冲梁楚笙点了点头,便要送他出去,也好让人好好休息,临行却不忘嘱咐一句,“关于二姐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在南毒之内也不能传开。”

    梁楚笙闻言本欲张口,但转念一想,二姐就在里头,这大约也是她的意思,便还是点头应下了,说了句那我先行离开了,人要好好照料的话,然后便走出了院门。

    风柳院本是柳因风的居所,这时却还住着另一个人。

    楚怜回身时,便毫不意外地看见了站在墙边的原容,她甚至觉得,这人根本是连方才屋里说的话,早都听得一清二楚了,但楚怜如今心中对此人存疑,虽不能做出什么来,也不欲有更多的来往。

    南毒之内向来还算平静,但自南毒上一任当家离世之后,原该承袭长老之位的梁方物师姐,如今也早被拐带出了南毒。

    此后,教派中的一干事物,都是由二姐主持的,也正因为有她坐镇,即便有谁有所企图,也未能行事,但眼下一切处境又有些微妙,看似平静,却未必没有暗流,就像淮音之辈。

    原容是不该得罪,也不能得罪的人,虽然楚怜十分在意柳因风的情形,也认为此事应当是和这个人脱不了关系的,但她眼下却什么都不能做,至多只能漠视这一不免碍眼存在。

    就当楚怜明晃晃忽视了边上的人,将要推门走进屋里去的时候,不想却被原容给叫住了,“虽然我无意掺和你们南毒的事情,但此刻我还是要说一句话,是该让屋里的人尽早带路,去找她来的,该去的地方。”

    “我说的话你该听一听,尤其是这句。这也是找回你们的柳因风来,而且对你们,该比什么都重要吧。”

    楚怜下意识抬眼,不免凌厉地瞥了原容一眼,只见他略带讽刺地一笑,继续说完了余下的话,然后就甩开衣袖,信步离开了。

    楚怜盯着那人离开的背影,看了好一阵儿,脑子里又不断闪过梁楚笙说的话,但她却也不得不承认,原容刚才这几句话说的也并不错。

    无疑,找回二姐确实是眼下的当务之急,也是必行之事。

    所以在此之前,恐怕也只能赌上一赌,那就是以柳因风的身体,是不会有事的,否则自人醒来,同原容一起走出关山的闭室之后,也撑不到今日。

    楚怜暗暗舒了一口气,她此时心中已做决断,只是一波未平,不想一波又起,找了几日都不见人影的一个人,竟会在这时突然传来了消息,却是足够让人惊讶不已的那种。

    “楚怜,人找见了!”来人风风火火地进了风柳院的大门,上气不接下气,看得人难受。

    楚怜难免对于如此莽撞的行为有些不悦,但她这会儿更在意的是终于现身了的曾柔,难为她居然还知道出现,正好可以详细问一问,当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越过来报信的人,正准备去找曾柔,只听来人又急匆匆说道:“等一下!找是找见了,可是情况不太好,她……曾柔她像是疯癫了!”

    “你说什么!?”

    楚怜望向匆忙跑来传信的人,一时都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只看着这人用力点头的样子,不觉脑袋阵阵发懵。

第10章 曾柔

    汪!汪汪!汪汪汪!!

    一阵愤怒的犬吠的声音还未消停,另一个比着叫起来的人声,就跟着响起,“汪汪!汪~嗷呜!”人声与狗声掺杂到一块儿,吵嚷不绝,经久不息。

    过了好一阵儿,直到院子里两拨比着闹腾的叫声,总算没那么尖锐了,但濒临嘶哑的感觉也实在听得人难受,只感觉听得嗓子都跟着不好了,耳朵也被这喧闹的声音拉扯地生疼。

    沈安然一人在房间里,正靠着桌边坐着,紧闭的门扇也挡不住院子里头嘈杂的声音,直到房门被从外面推开,楚怜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

    沈安然就那么抬眼看过去,像是在看着一个救星。

    “来,吃药吧。”楚怜看见了那脸上的无奈,在对上这无意中透露出柔软的眼神时,心里倒是跟着静默了片刻,也说不上是一种什么感觉,竟然有一天,能在柳因风脸上,看见如此的神情。

    外头犬吠的声音还未消停,好在人声不见了。

    楚怜才把盛着药汁的碗,拿到沈安然面前放下,只感觉身后有什么东西飞奔了过来,擦着她的半边身体过去,然后转眼就到了沈安然的身边。

    面前的桌子都跟着抖了一抖,好在药汁没洒出太多来,楚怜咬牙默默看了那人影一眼,转眼对上了被扯着胳膊,动弹不得的沈安然。

    沈安然甚至不知道,这位行迹疯癫的姑娘是谁,只知道这该也是南毒中人,却不知道她是怎么大半夜地出现在了自己房间的床上,然后究竟是想要做什么,只知道这人对柳因风举止亲昵,但互相说话却也说不到一起去,一上午还听着这人,和院子里头的狗不停吵架。

    沈安然倒吸了一口气,想要抽手却一直不能,十分无奈地僵坐着,只得将目光投向了楚怜的身上,“这个人……”

    “曾柔,你快放手,”楚怜冷着脸冲人喝道,耍赖的人却好像充耳不闻一般,楚怜的口气便更冷了,“二姐生病了,要吃药,你别胡闹了!”

    抓着沈安然的人愣了一下,随即抬起头来,睁着一双眼睛盯着沈安然,不知怎么的,她一下子只觉得是在这双无辜的眼睛里,看见了满满的担忧来。

    半晌,这人终于鼓着嘴,松开了手,却又握住了沈安然的一只手,放到了放着药碗的桌上。

    这姑娘看着挺可爱的,大约是生了病,才变成了眼下的样子吧。

    沈安然这么想着,再看楚怜的态度,这个名唤曾柔的人,必然也不是什么外人,原本的戒备和排斥也跟着放下了些,不由冲着这人笑了笑。

    曾柔看着这脸上的笑容,也跟着咧开嘴笑了起来,那笑容明媚灿烂,看得人都跟着开朗起来,然后沈安然又听到她叫道:“依依!”

    此前也从这人口中听到过此般之语,那时沈安然倒是没去留意,“你是在叫我吗?”

    “先吃药吧。”楚怜张口打断了她的话,沈安然也就不再多言,拿起桌上的药碗,憋着气将药汤喝下了肚。

    腥苦的味道刹时间弥漫在整个口腔里,沈安然接过了楚怜递过来的一杯水,赶紧喝了一大口。

    她原以为这就是治伤的药,毕竟柳因风的身体是有些不适的,只是楚怜接下来的话,以及身体在这碗药汤之后渐渐升起的异样感觉,却似乎并非如此。

    楚怜的目光静静落在沈安然的身上,看着她的每一个表情和变化,“我不知道该怎样和你说,你才能更加地明白,但一会儿如果你觉得难受的话,就尽量深呼吸,自丹田处提气,再将力道慢慢往身体周身散去。”

    沈安然一时间确实并不很懂楚怜这突如其来的话,直到身体里渐渐涌上一股别样的感觉,好像方才喝下的东西,都在身体里变得辛辣而锋利起来,又好像有什么在身体里凝成了一道气,翻搅的人浑身战栗,麻痛不止。

    “凝神,静气。”

    楚怜的声音自痛苦之外似是遥遥传来,沈安然一时无措,也只能胡乱照着她说的话尽量去做,直到痛楚渐消,辛辣焦灼的感受似是转为了一道暖流,滋润着身体,流淌过四肢百骸。

    楚怜一直在旁看着,这时也松了一口气,她赶忙扯过一块儿方巾递给沈安然,让她擦拭掉嘴角沁出的血迹,却不想曾柔先伸出手来,指尖抹去了一点血,然后跟着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曾柔!?”楚怜吓了一跳,忙扳过曾柔的身体去看她。

    一旁的沈安然,才从一阵痛苦惊魂中渐缓过来,还没觉察到那是自己的血,就被眼前发生的事情给弄得愣住了,待她想起初时,曾不小心沾了一点血在楚怜脸上的情形,心也跟着蓦然提了起来,向着曾柔看去。

    楚怜盯着人看了好一阵儿,直到确认曾柔无事发生的时候,总算是跟着松了一口气,但她转而反复打量着眼前的曾柔,只觉得心里疑惑与诧异更大了。

    曾柔因何会突然有疯癫之症,这点到现在都还不得而知。

    据找到她的人说,曾柔是从练功的暗室里出来的,而就如今看来,她毒修的造诣竟在短短的时间内精进如此,竟不会被柳因风的毒血所影响。

    “难道是练功时走火入魔了?”楚怜盯着眼前曾柔的脸看,却也看不出别的什么来,“可她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把自己关进暗室中修炼呢?”

    “依依,你流血了。”曾柔反复摸着沈安然的嘴唇,嘴角的那点血迹此时早被擦了个干净,沈安然一下子也不知道,该如何对待这个有时行为似小孩子的人才好,只能由着她在身旁赖着。

    楚怜暂放下了心中不解的疑惑,她看向沈安然,将送药之外的来意说明,“有件事我提前和你说一句,近期我们将离开南毒,准备去找你来的地方,你有个心理准备,路上可能也难免辛劳。”

    沈安然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心里也不觉松了一口气,更有难言的期待,只是相比之下,倒是一旁的曾柔,一下子激动起来,“走走走!我们一起去!”

    “你不能去。”楚怜斩钉截铁道。

    曾柔瞥了说话的人一眼,然后满眼期待地看向了沈安然,她就这么被盯着,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默认了楚怜的话,不想一下子就惹得这人癫狂了起来。

    像是亲眼目睹了那与狗吵架的气势,沈安然皱着一张脸,然后听见楚怜走过来覆在耳边说话。

    她看向楚怜以眼神确认了一下,然后按照方才听到的话,刻意冲着曾柔冷下声音来,说道:“曾烈柔。”

    短短的三个字,瞬间将一切平息了,曾柔也不闹了,乖得像个受了责罚地听话的孩子,沈安然没想到这几个字能有这么大的力量,不由疑惑地看向了给出这个主意的人。

    楚怜的视线从蔫蔫的曾柔身上,看向了沈安然,“这烈字是柳因风起的,只有一人会这么叫她。”

第11章 打算

    林……逸……

    指上蘸着杯中的水,沈安然默默坐在桌旁,一笔一划写着些什么,她目不转睛看着桌上泛着水光的字迹,终究是停顿了片刻,不觉有些出神。

    她的身边静坐着一个身影,不知何时,这人靠得越来越近,好奇似得,目光来回地在桌面和沈安然的脸上打转。

    当然,此时曾柔眼中看见的,是柳因风的模样。

    曾柔不过安静了片刻,这会儿又不老实起来,开始在旁边动来动去,一只手去够沈安然的指头玩。

    沈安然转头看了身旁的人一眼,像是这才回过了神来,她抬头和屋中独自忙活些什么的楚怜相视了一眼,然后有些不自然地伸手,抹掉了桌上的字迹。

    楚怜已经开始着手,收拾柳因风随行的东西,自然这一路上少不了是沈安然在用,可以看出楚怜对此很用心。

    沈安然虽然觉得自己在这上面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是问道:“要我帮忙吗?”

    “不必,你休息吧。”楚怜只看了桌旁排排坐着的两人一眼,便还是拒绝了。

    其实她做起这些贴身操持的事情来,并不算太顺手,因为以往这些事情,几乎都是曾柔来做的,这屋里的东西放在哪里,大约曾柔是比二姐本人都更加清楚,只不过……

    楚怜将目光从摇头晃脑的曾柔身上移开,郁闷地叹了口气,再看看边上坐着的人,便不得不想,幸好这会儿的柳因风不是本人,否则要么就是她被曾柔给烦死,要么就是曾柔被二姐给绑了,扔到不知哪个角落里去了。

    但柳因风就该是柳因风,而不会是眼前的这个样子。

    二姐一定会回来的,楚怜默默深吸了一口气,将手里的一个包袱包好,打了个结,既然行程已经算是定下了,便去做就是,虽然依然存在让人不安的事情。

    “你今日喝完药之后,比起昨日觉得如何?”楚怜问道。

    沈安然并没有马上回答,像是又再重新检查了一边现在身体的感觉。

    原本在面对今日份的汤药时,她心里是很抵触的,因为那药汁入口之后,随即而来的苦痛之感,实在是让人有些生畏,虽然熬过了痛楚之后,身体的感觉似乎会舒畅一些。

    “今天似乎要比昨天好上一些,好像没那么痛,痛的时间也短了些。”沈安然微笑着看向放好东西的楚怜。

    不知道是否就是因为这两天喝了那药的缘故,现在她确实觉出轻松了不少,或者再想想将要离开这里,回到自己的家,心情就更好了。

    对面坐着的人握着她的手,按摩似得,一个指头一个指头地揉捏过去,这会儿沈安然才移开了眼睛和楚怜说话,只听嘎嘣一声,顿时只觉得手上一疼,低头皱眉看去,曾柔不知怎么了,正掰着其中的一根手指较劲,还隐隐蹙着眉头,不太开心的样子。

    柳因风的手不似寻常纤柔女子的那般,指头比握着她手的曾柔还要长一截,却也格外好看。

    沈安然攥着曾柔的手,将自己的手解救了出来,却看见了曾柔手掌上的几道印子,像是被掐出来似得,好在没破,皮肉之下却是泛着红痕。

    沈安然好奇地抓过她的手想再看一看,然后只听伴着一声房门推开的声音响起,桌上的一只杯子嗖地朝着门口的方向飞了过去。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本来就坐在边上的曾柔,已经不在了。

    原容抬手挡下了凌空飞来的东西,转手间便将那只杯子拍碎成了末,他冷冷瞥了一眼,很快便和飞身而来的曾柔打在了一起。

    “曾柔!你干什么!?快住手!”楚怜上前两步,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场打斗。

    虽然原容并没有要杀人的意思,但曾柔却是要置人于死地一般,招招狠绝,逼得原容神色都冷了几分。

    南毒擅长的是毒修,用毒之术可谓天下冠首,但恰好寻常毒术对原容根本起不了太大的作用,他随身养着的一只蓝蛊已足够化解,至于外家功夫,南毒中修习好的人并不多,至少若与原容硬碰硬,是占不到便宜的。

    好在曾柔虽然有些疯癫,但如今倒练得比从前强了不少,不至于吃了大亏,但若真把原容给惹急了,如此下去恐怕危险。

    “你快拦住她!”楚怜情急之下,只好急忙来到沈安然的身边。

    沈安然正一脸茫然地站在桌子后头看着,听了楚怜的话不免一愣,随后想起了什么,立马扬声,直冲着几乎将屋里搅得天翻地覆的人喊道:“曾烈柔!你还不住手!”

    呼……

    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波暂平之后,屋里的人总算松了一口气,但显然眼前的情形也实在算不上好看。

    楚怜冷着脸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离开前不忘对沈安然交代道:“这些全都让曾柔给收拾干净了,物归原位,你就在边上看着她。”

    沈安然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正把人拉到自己身边没敢松手呢,听到楚怜的话只好点点头,然后看着楚怜走出了房间,还有那个不知道因何突然出现,平白引得一场风波,这会儿又一句话不说,大摇大摆转身离开的人。

    “原公子难道不想解释一句,您是怎么招惹到曾柔的吗?”楚怜在院中停下了脚步,转身冷眼看着身后出来的人。

    原容一副心情不美的样子,语调更是冷然,“你既然想知道,怎么不去问你们自己人,方才在屋中,怎么看也都不是我先出手的吧?”

    “是吗?之前究竟发生过什么,恐怕你心中清楚,好端端的,曾柔不可能平白无故要杀一个人。”楚怜亦不甘示弱,冷眼盯着那人。

    原容不由哼笑一声,“那也说不准,这人不是疯了吗?一个疯子,谁知道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楚怜懒得和这人狡辩,却还是警告道:“原二公子,为了免得碍疯子眼,再招致今日这般的不快之事,请您日后不要随意在这院子里走动,更不要大摇大摆地直闯二姐的房间。”

    “柳因风与我,哪有这样生分的事情,说不定再亲密的事儿,也都做了呢。”

    “你!”楚怜被一人的无耻行径弄得火冒三丈,还没等火发出来,南毒看守在林障外围的一人,便直入了风柳院奔她而来。

    柳因风如今不在,现下南毒之中的事物,也几乎都是由楚怜在代管,她此时也实在不想听到,外头再有什么事情发生,“出什么事了吗?”

    “禀姑娘,我们刚捉到一个可疑之人,据说这人两日来,一直都在附近探听南毒教中的事情,尤其对于柳二当家十分感兴趣,今日又在教外盘桓许久,行迹十分可疑。”

    楚怜默默想了一下,却又没有明确的思绪,便又问道:“知道是什么来历吗?”

    那人摇了摇头,“还不知,这人倒不像是江湖之人,也不习武的样子,听口音并非本地人,是自北方而来的,我们审了一下,只听到这人说是被一位姓林的指派,其他一概不知。”

    “姓林的?”楚怜对这个姓氏并无印象,一下子能想起来,好像倒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那人又回答道:“是,说是叫林逸德。”

    “林逸……”楚怜蓦然愣了一下,然后径直越过一旁的原容,带着传信的人直奔院外去了,“走,先带我去。”

第12章 三人

    “给,喝杯茶吧。”

    柳因风抬头看了端着茶杯的人一眼,顺手接过了杯子来,轻抿了一口,清香的滋味入喉,又是很适口的温度,饭后喝上一杯,倒也舒适。

    今日的晚饭依旧是由林逸德亲自带过来的,仍是偏清淡的口味,外加滋补的汤水,柳因风倒是乐得有人鞍前马后,无微不至地伺候着。

    有人使唤,她也颇为习惯,即便知道这人是冲着沈安然来的,有时还要被这么个人,用一种难以形容的目光给打量过去,但她也都不在乎,只是……

    “你明天让做菜的人换换口味,可以多加些辣。”柳因风不免想提醒一句,虽然她并没有挑食的意思,但口味实在也没如此的单一和乏味过。

    林逸德闻言愣了一下,转而打量向她,正经说道:“安然口味清淡,不吃辣,你脑袋受了伤,多吃些清淡滋补的东西,好好调养身体。”

    虽然林逸德一字一句算是清楚解释了些什么,但总而言之也就是那么一句话,他拒绝了柳因风的提议,并且也没有丝毫将会照办的意思。

    柳因风一时只觉得胸口被小小堵了那么一下,真想痛快说上一句,谁管你的沈安然爱吃什么,我是柳因风!

    大约是清淡的饮食和生活真有调养生息的效果,不知道在几乎没怎么吃到刺激性食物的多少时日之后,好像连刚扑腾起来的一点情绪,都在还没来得及高涨前就自行熄灭了。

    不过要是可以,她还是想说一句,沈安然的脑袋没事儿,就轻碰了一下好吗!

    柳因风瞥了这人一眼,随手把茶杯放下了,杯底一下子扣到桌面上,平白发出了一个不甚愉悦的声响,在黄昏十分两人独处的安静房间里,倒是十分刺耳,“交办你的事情怎样了,有消息了吗?”

    时间尚短,柳因风心中有数,大约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但她还是问了这么一句,也算是给林逸德提个醒,督促他好好办事。

    果不其然,林逸德在听到她的询问之后,只是摇了摇头,“再等等看吧。”

    林逸德这人与他的兄弟林逸情相比,话倒是少了许多,不过或许是因为面对的是一个不知来路,更凭空占据了沈安然身体的人。

    柳因风对此倒是没什么兴趣,只当这是个免费办事,可支使的人,偶尔彼此能多说上那么几句话,大多也是和沈安然有关。

    “我问过了婆婆,她说之前安然有一日照常出门去食安居,却回来得很晚,不知怎么的,精神似乎不大好的样子,身上像是还有些许酒气,跌跌撞撞地进了门,人倚在院门后头就倒下了,是婆婆听到声音才把人掺进了房间里,自那日起,她便有一段时间都没有出门,也没到食安居去。”

    柳因风抬眼静静听着这番话,她不知道林逸德会突然说这些。

    关于这件事情,她自己倒是并没有听婆婆说起过,大约是怕说出来影响到沈安然的心情吧,但关于话中后半段所说的,慌张倒在门边的经历,其实她大约是隐约中还记得一些。

    那时天色似乎已近昏暗,柳因风自己也不知道,那时候究竟她还是自己,或者已经成了沈安然。

    但她作为沈安然的最早的记忆,便是从那个瞬间开始的,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种惊惶,恐惧,甚至是厌恶的感觉,显然是仓皇逃离着什么。

    只不过对于当时的柳因风来说,这些感觉确实不算什么。

    因为那个时刻的她正遭遇着的,是难以言说的痛苦,说是酷刑也不为过,哪怕是她修习毒术,被毒物噬咬,毒邪侵蚀全身的时候,都不及这其中万一。

    就是那条看着不起眼的蓝色虫子,还有那个她没能一早看清身份的男人,柳因风直到此时哪怕稍稍想起当时的感觉,都忍不住咬牙切齿,青筋暴起,身体无意识地些微颤抖着。

    若是早知有那日,她该当时在船上就动手,杀了一个不够,更该立时也要了原容的命!

    “你怎么了?”林逸德在一旁默默注视着她,从她的默然和神色变化中觉出了些异样来。

    柳因风随之回过神来,从短暂的记忆中脱身,一手撑着头,轻轻敲打了几下突突跳着的太阳穴,斜眼懒懒地看了过去,对林逸德说了句,“没事,你继续说。”

    林逸德长叹了一口气,“我要说的也就是这些,我觉得安然当时一定是出了什么事,那段时间我因为经商的缘故奔波在外,不想等到回来的时候,一切竟都变了。”

    变的倒不是一切,充其量也就是柳因风和沈安然而已。

    柳因风看向试图从她这里知道些什么的人,便随口说了句,“你是不在,不是还有你哥哥吗。”

    林逸德被噎了一下,脸色算不上好,抿着唇一不说话的时候,倒显得格外严肃些。

    柳因风想了想,便又说道:“其他的我未必清楚,若你想知道,可能要你自己去查,或者等某日沈安然回来了,再去问她。不过根据你方才说的,自似有异样发生的那日之后,沈安然就已经不在了,这里的人就换成了我。”

    两人四目相对,柳因风从对面人的眼睛里,瞧见了忡忡之色,只是还没等彼此间由此生出的气氛散开,房门叩响,紧接着有一人推门走了进来。

    “林逸情,你怎么来了?”

    这还是柳因风第一次见这两兄弟同时出现在了眼前,那种类似重叠的感觉确实还挺有趣的,尤其是后来闯入屋中那人的眼睛,眼角带笑,打量着房中的两人时些微眯起,却分明赤裸裸透着不悦来。

    “怎么,他能来,我不能吗?”

    听来别有味道的话,柳因风倒也不觉得陌生,她下意识掏了掏耳朵,然后看不远处立着的那人,将目光淡淡落向了林逸德的身上,“我的好弟弟,你近来可真是操劳啊,怕是只差没住在这里了。”

    林逸德未做声,起身似乎准备离开了,这难不成是才送走了一个,又来了另一个?

    柳因风眉眼淡扫过那两人,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便径直向其中的一人开口道:“林逸情,关于你弟弟不在的那段时间里,我是否发生过什么事情,你知道吧?”

    林逸情显然一愣,神色间刹那的慌张也不及掩去,他转而目光冷然般在她与林逸德身上逡巡了一下,然后冷哼一声,留下一个来去匆匆的背影。

第13章 对手

    食安居的对面新开了一家店铺,也是个酒楼。

    小红特意过来家里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一开始柳因风并没有太过在意。

    她正坐在院子里喝茶,便叫了小红一块儿坐下来,先喝上一杯解渴,“有新铺子开张也就开吧,你这么急做什么,先喘口气慢慢说。”

    小红长长吐出了一口气来,然后接过茶杯缓缓坐下了,她本就有些急匆匆地进了门,一张口便是说对街新酒楼开张的事情。

    而且她特意跑这么一趟,而不是等着自家老板,他日再到食安居去,分明是有不少的话急着要说,只是才被柳因风打断了,这会儿倒有些沉默了。

    一件柳因风听来本不太在意的事情,可当她放下茶杯,觉察到旁边坐着的人的沉默时,她抬眼淡淡打量着来人,从那神色眉眼间瞧出了欲言又止来,这倒也让她生出了一点好奇,“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是那新开张的酒楼不妥,还是食安居啊?”

    沈安然所生活的这个地方,虽然算不上多繁华,但也民风淳朴,生活富足,镇上经营酒楼饭馆的,自然也不止她食安居一家。

    虽然要论做菜的手艺,沈安然的名头确实算是叫得响的那个,但食安居早有老赵掌勺,所以会到食安居吃饭的,也并不是天天非奔着那名头去的。

    依柳因风所想,食安居近前有酒楼开张,这确实是会抢夺一些食客,但左不过也就如此。

    民以食为天,总吃一种味道,谁还没有个想尝尝鲜,换换口味的时候,可是显然,来此的小红不是这样想的,或者还有什么她还没说的事情?

    小红手里正攥着个茶杯,茶没喝上一口,杯子倒是在手里转了几个圈,这会儿也该凉透了。

    柳因风在石桌对面打量了她好一阵儿,只见她的目光游移在手里的茶杯,和对面人一半的脸上,上上下下的,颇有些踟躇的模样。

    “那个,其实……”

    柳因风盯着对面的人,好半天小红却是连个正经对视的目光都没再给她,柳因风的耐心终于也是用尽了。

    “你要是还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如果真没别的事了,那我可就进屋了,这里反正有茶水,你可以慢慢喝。”

    小红这才抬头看了她一眼,咬了咬嘴唇说道:“老板,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我想这事您可能还不知道,谁都没想到林公子会突然这么做,而且是雷厉风行,也就这两日的功夫,怕是到了明日,对家的酒楼就正式开张了。”

    “林公子?”柳因风到这时已隐隐有了觉察,只是确实还是有些意外的,“你说的是林逸情?”

    小红点了点头,瞪着眼睛去看她的反应,似乎早已经替沈安然想出了些千丝万缕的内容来。

    或者也不单单是她在多想,而是关于沈安然与林家两兄弟的事情,在不少知道些内里的人看来,一直也都是个需要时时关注的还未解的局。

    林家与沈家是世交,然后便有了指腹为婚的事情,一家生了个女孩儿,另一家生了男孩儿,本来是皆大欢喜的事情。

    只不过林家生下来的却是双生男孩儿,于是指腹为婚的事情,也就成了一件需要日后再议的事,但偏偏两家父母亲都过世得早,纠结待议之事直到如今也未落定。

    当然,这婚姻之事会一直悬而未决,也是因为牵扯其中的当事者三人,至少那兄弟二人,从来没有谁表露过甘愿放弃的意思,但要亲兄弟为此大打出手来争抢,也并非乐见之事。

    林家世代经商,在镇上也是一方富庶之家,林家的两个儿子如今经营着各自的生意,也算是有成的大好青年,又仪表堂堂的,想要与之结亲的自然也不少。

    沈安然有着一身做菜的好手艺,温婉可人,独自经营着一家食安居,无论是和林家的那一个人在一起了,也都是一段良缘。

    只可惜,三人的缘分注定是要有一人出局的。

    所以……“林逸情这是被惹毛了吗?因为他眼中的沈安然,开始和自己的弟弟走得越来越近了?”柳因风想到此,不觉嗤笑了一声,直看得对面的小红都愣了一下。

    “您没事儿吧?”小红问道。

    柳因风摆摆手,脑子里突然想到了自己之前同林逸德说过的话,要帮忙解决情敌,虽然当时的林逸德以一张严肃的面孔相对,并没有答应什么。

    “这件事情我知道了,你不必多想,改日我会到食安居去的。”

    小红听到她这样说,像是也就安心了,站起来冲她点点头,然后便准备离开了。

    柳因风目送了人出门,然后又一个人坐了一会儿,想到会如此行事的林逸情,还是不免觉得有趣,倒更想看看食安居对面,如今又是怎样的情形了。

    当日食安居所在的街道上鞭炮齐鸣,隔着老远就能听见那阵阵的响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娶亲办喜事呢。

    柳因风没赶着去凑热闹,等她来到食安居的时候,外头那阵阵的呛鼻的味道还没彻底散去呢,地上红色碎纸铺了一地。

    “逸安酒楼……居然不是叫什么沈情酒家吗?”柳因风当街看了那明晃晃的招牌一眼,然后转身进了食安居。

    往常的食安居大约还不曾这样清闲过,来往的人不少都到新开的店里凑热闹去了,新店开张更有优惠不少,相比之下,食安居也就没那么吸引人了。

    柳因风才一进了门,店里的人就将视线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后厨的老赵左右这会儿也无事,就在大堂的一张空桌前坐着喝茶,看见她来了,便提着茶壶迎了过去。

    “沈老板来了啊。”

    柳因风也没再往里走,就近一张桌子就和老赵坐了下来,她还没说什么,只见老赵冲着门外对面的方向,伸长脖子挑了挑下巴,意思不言而喻。

    柳因风淡淡笑了笑,“是啊,看着还挺热闹的。”

    “林公子和你说过这事儿了?”外人不明内里,但林沈两家的关系却也都知道,只不过如今这关系,开始变得越来越微妙了些,尤其是林逸情的这番动作,一时更不知引来多少猜想。

    柳因风没应这话,只是说道:“不急,我想林公子一会儿该来了。”

    话音方落,自门外走进来了两个人,一胖一瘦,他们的视线在店里扫了一圈,看见了坐着的食安居老板,却不往里面走了。

    “呦,瞧着这冷清的样子,啧啧。”

    店内这时清闲,如此一道声音,自然清晰落进了柳因风的耳朵里,她抬眼看去,竟又是之前结账时找事的两人。

    “老赵,你认识这两人吗?”她不由多问了一句。

    老赵瞪瞪看过门口的方向,想了想说道:“倒也不算熟悉,大约是临镇的,也来过咱们这儿几回,以前就还闹着要老板亲自下厨,被请出去过一次,你看那两人的样子,也不像什么善类,言行跟流氓混混似得。”

    那两人不是作为客人来光顾的,更像是看热闹来的,看一眼说上一句话,便可以离开了,毕竟今日最大的热闹之地不在食安居,而是逸安酒楼才对。

    柳因风冷眼看着门口位置的两人,目光转而对上了进门的林逸情。

    林逸情在看向她之前,倒是和门口的那两人撞了视线,他一见这两人,下意识紧蹙起了眉头来,另两人对视一眼,便极为匆忙地溜出了门去。

    柳因风心中,一时倒是生出了些旁的念头来,但也说不太清楚,她目光正审视在林公子的身上,那人也径直向着她走了过来。

    老赵识趣地提前走开了,将这张桌子留给了两人。

    “恭贺开张大吉啊。”柳因风笑言道。

    “同喜,我的,不也是你的?是吗,然然。”

第14章 中毒

    自逸安酒楼开业近半月的时间里,生意一直做得红火热闹,俨然要将食安居给比下去,也是因此,在这段时间里,柳因风会出现在食安居里的时间,不得已也变得多了起来。

    “老板,咱们是不是也要想想办法啊?”李佳提着毛巾在大堂里晃了两圈,桌椅板凳擦了个干干净净,借着来给坐在窗旁的自家老板添水的功夫,忍不住开了口。

    眼下是午饭刚过的时辰,以往的这个时间,一楼大堂里还得有不少桌将要酒足饭饱的客人,可是自从对街的酒楼开张之后,情况就变得不太好了。

    原以为就是新开张热闹个三两日的事情,谁知日子一天天过去了,情况似乎还有更糟糕的趋势。

    林逸情这是真的下定决心要动真格的了?

    柳因风自窗户瞥向外头逸安的招牌,对于食安居的近况倒是没怎么上心,至少是比不上眼前说话的李佳,大概还有不少其他店里的人吧。

    “你先忙去吧,顺便叫老赵炒两个菜,多放点辣。”柳因风连头也没转,只听李佳应了一声,片刻后转身往厨房的方向去了。

    她转头随意朝大堂里瞥了一眼,确实还挺清闲的,不过她还是觉得,这实在也不是一件多么值得人去操心的事情,至少应该有人比食安居的老板更加上心才是,不过……

    林逸德这个该操些心的人,最近怎么倒没什么动静了?

    要说这兄弟两人,也还真可算是有趣,难怪谁都没能娶上媳妇,到如今还是三个人不上不下的局面。

    不过眼下坐镇食安居的人如果是沈安然的话,她会是怎样的反应,又想如何去做呢?别说,柳因风倒真还有那么点好奇了。

    老赵亲自端着菜从后头走了出来,准备了两副碗筷,还拿来了一壶酒,看来是有边吃边聊的意思,“老板,来,左右今日也不忙,咱们喝一杯吧。”

    柳因风笑看了这人一眼,也接过了一只酒杯,没有拒绝,由着人倒上了一杯酒,然后举杯示意,“知道您平常也不怎么喝酒,我干了,您随意。”

    老赵是个爽快的人,一杯酒仰头就下了肚,见身边坐着的人也一饮而尽了,又咧嘴笑了笑,却没敢马上续第二杯,倒是抬手把碗筷往那人眼前推了推,“先尝尝这菜,可别喝醉了。”

    沈安然酒量如何,柳因风自然是不知道,但她觉得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反正这一杯下肚,好像就能觉出脸上泛着些热意。

    柳因风自己倒算是个能喝酒的人,也从未醉过,只可惜在南毒之内禁酒,所以她轻易也没什么机会能喝得多了,眼下是个喝酒的好机会,但这身体却未必允许。

    柳因风自斟了一杯,又给老赵也添满了,这酒虽说不是多名贵的佳酿,但自酿的酒却也清香甘美,喝来也不错。

    她抿了一口,抬眼往老赵处看了看,心知这人必然是有话想说的,“老赵,你在食安居也挺长时间了吧。”

    “是啊,当初还是慕您的手艺来的,也算是学了不少,可惜现在您不能一直待在店里了,要是您下厨,食安居的生意肯定红火。”

    老赵又饮了一杯酒,说完这话视线从桌上的几道菜,移到了她身上,“看您近来好像口味有些变了,是不是研究了什么新菜式出来啊?”

    柳因风看着老赵有些期待,还略带发亮的眼睛,也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毕竟这段时间店里的生意也没什么起色,虽然她倒是常来坐坐,但说白了,其实也什么都没做。

    可真要说到厨艺这个话题上,柳因风实在没法以沈安然的身份自居,不过若是以她自身来说的话……

    “其实我早就想过了,不过以眼前的处境来看,其实是不是我来做菜,倒没那么重要,毕竟食安居也开了这么久了,知道的人也并非就这两日,所以若说真要做些有益的事情,倒不如从对面那新开的酒楼入手。”

    老赵放下杯子,停了动作,正定定地看着说话的人。

    他然后默默思考了一下,“听您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不过对面分明是冲着咱们食安居来的,若说刚开业的那两天还情有可原,现在您看他那店里的架势,分明是有意挤兑咱们吧,还能有什么办法?”

    “没事儿,你们安下心来,别自乱阵脚就行,”她说着撸起了一边的袖子来,露出了一点蛇的身体,“若是让人知道他们店里的食材有这东西,还不知道会怎样呢,赶明再弄两天蛇皮挂他门口去。”柳因风随口说道,不过想到当初有人对于她身上这条蛇的态度,倒觉得没准也是个办法。

    老赵想了想,点了点头,喝了口酒,转而又低头去想,一时倒有几分醉意的样子。

    柳因风也淡笑着喝了口酒,才有的那点好心情,却是被随即走进门里的人给搅了。

    “来人啊,这什么破店啊!大白天的这是打烊了,人都死光了!”一胖一瘦的两人进了门便喊,李佳听了动静忙赶了过来,只是被柳因风先给开口拦下了。

    这两人几次三番如此,若再说是无意的,怕是也没人能信。

    “今日歇了,二位出门别处去吧。”柳因风冷冷一开口,毫不客气地拿眼角瞥着那碍眼的身影。

    那两人倒不是能识时务的人,摇着膀子撇着嘴往柳因风跟前走来,撞上腾地站起来的老赵,跟着停下了步子,只是嘴上却不是能老实的,“怎么,客人上门还有往外赶的道理!?得了,今天沈老板只要说句食安居倒闭了,以后关门大吉,那我们哥俩转身就走!”

    柳因风起身拉了老赵一把,然后慢慢走到了这两人跟前,“二位客人这是要吃饭?”

    “废话!不然来吃你也行啊。”一人笑道。

    “既然要吃饭,那跟我来吧。”柳因风勾唇淡淡看了一眼,越过这两人,便径直往门外的方向走去,“这顿饭我请你们。”

    那两人愣了一下,彼此交换了个眼神,然后转身跟着前面的柳因风出了门,只是没想到,最终却是被带到了对街的逸安酒楼里。

    这两人对于要进逸安酒楼这件事情,似乎还颇有些迟疑,如同那日柳因风眼见二人撞上林逸情的时候,不过最后这两人还是与她前后脚进了楼里。

    “先上一壶好茶。”这还是柳因风第一次走进这里,不免四下多看了两眼,店里的伙计见是她也是不由一愣,正要引着一行三人往雅室里去,却被柳因风给拒绝了,“我们坐这儿就行。”

    这会儿的酒楼大堂里,人来人往的也是热闹。

    她要的茶水很快便上了,伙计正要给客人倒茶,便被柳因风起身给挡下了,“我来就好,”她转眼看着同座的另两人,亲自动手拿起了他们的茶杯来,“请喝茶。”

    倒好了一杯再去拿另一个人的杯子,指尖的一点粉末轻飘飘地落进了水里,转眼间正好对上了冲这里走来的林逸情。

    那目光不知何时静静望着她,迎来了她一个极为陌生的眼神,和嘴角意味不明的笑意。

    “你怎么来了?”林逸情走了过来,看了看她,又蹙眉瞥了桌上的两人一眼,只是还没等被盯着的那两人有所回应,一个茶杯碎裂的声音响起。

    一胖一瘦的两个人先后捂着肚子,从椅子上落了地。

    出现异样的两人,一下子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林逸情也是一惊,看向佝偻着半身的两个人,然后不由又看过静静站在一旁,好似云淡风轻的她,回过神来,只得匆匆喊了一句,“快叫大夫来!”

    “这……是这茶水不干净!”那瘦子挣扎着喊道,此时只觉得腹痛如绞,喉中如有异物,直犯恶心。

    林逸情沉着脸听着这拼力喊出口的话,自然周围凑上前来的不少人也都听见了,此起彼伏的议论声不断,最后事情便由一杯茶,一杯在逸安酒楼里喝到的茶,自然牵连到了这个地方,和开这店的人。

    只是……“是她!是这个女人下毒,茶是她给我们倒的。”此话一出口,顿时一片哗然。

    柳因风不由在心底冷笑一声,心想自己果然是太仁慈了些,如果是奔着取人性命去的,这两人此刻就不是瘫在地上多嘴,而是该入土为安了。

    风头一转,众人眼中的食安居掌柜的,沈安然,立刻变成了风口浪尖上的那人。

    “你们没看吗,原本好好的一个人,现在开始把毒蛇贴身带着了,指不定就是被那蛇给毒到的。”人丛中眼光颇犀利的一人,摇头晃脑地向身旁的人指着柳因风说道。

    柳因风有些想笑,可是以沈安然的面孔,她实在笑不出来。

    她抬手掩口轻咳了一声,嘈杂的声响倒是稍稍安静了一下,也就在这反手之间,柳因风默默将一粒药丸送进了自己嘴里。

    然后她拿起了桌上完好的,盛着半杯茶水的另一只茶杯,淡淡抬眼说道:“刚才这两位说是因为喝了茶水倒下的,还说这杯中之水有毒,我手上的就是剩下的,未喝完的其中那杯,现在由我喝了。”

    柳因风说完话,才要动作,一只手却终是被拉住了,然后这杯茶水便到了林逸情的手里。

    他深深看了跟前的人一眼,然后仰头喝尽了杯中残茶,又对众人说道:“茶是我逸安酒楼的,自然该由我来试。”

    柳因风心中一跳,暗道不好,解药她随身只带一颗,刚才还进了自己的肚子里,再一看林逸情,脸色渐变,正咬牙粉饰着什么。

    她接过那手中紧捏着的空杯,顺势扶住了林逸情的一只手,表情淡然地看着他,“刚刚好像一片茶叶沾到了你的牙齿上。”她一边说着,然后自然伸出手来,探向了林逸情的嘴唇,以眼神示意他张口。

    薄唇轻启,随即好像有一点血腥的味道点在了口里,林逸情不觉咽下,又默默忍过了片刻,方才那阵来势汹汹的难耐感觉,竟像是缓和了一些。

    他默默看了柳因风一眼,深吸了一口气,转而笑对着周围的人说道:“我看这茶味道像是还不错。”

    几声笑声随之传来,对茶水的怀疑也算是打住了,林逸情随即招来了店里的伙计,来抬还在地上呻吟的人。

    他抱拳对店里的其他客人,“今日也算是出了乱子,我们得先让人带这两位去医馆,至于打扰到各位乡亲和过路客人们的地方,多有抱歉,各位今日在这里所享用的,一律全免。”

    “林老板客气了。”

    “是啊,我看那两人,指不定来之前在哪里吃坏了肚子,要不怎么才喝了一口茶水,什么东西都还没吃就倒下了。”几人七嘴八舌地说着,围观看热闹的各自散开,也都三三两两回到了原来的座位上去。

    风波渐平,俨然一切如常。

    柳因风与林逸情两人两两相视一眼,似很有默契地一起出了门,待行至街上的安静巷口,林逸情白着一张脸,然后背靠在了墙根下,却睁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要不你先等着,我给你拿药来?”柳因风见他那样脸色也没有回应,本想转身先走,回来给他解毒,不想却是被人给拉住了。

    林逸情缓缓闭了眼又睁开,借着她的力道站直了身体,说道:“我和你一起。”

    二人相携远去朝着沈安然的住所前行,身影于街路之上渐行渐远,最终消失于后头一袅袅婷婷的女子眼中。

    女子做无声轻叹,默默敛去了一点惆怅之意。

第15章 养病

    “我决定了,会尽快关掉逸安酒楼。”

    林逸情服下解药,正霸占着沈安然房间里的床铺休息,整个人半靠在床头,眼睛盯着坐在桌旁的人看。

    柳因风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弄得有点懵,不由转过脸来,正对着脸色已然恢复过来的人,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眼。

    “这是怎么了?难不成就因为刚才这场小风波?”她虽这么说,倒并不这么认为。

    林逸情歪头看着她,那眼神真像是费力要把人给盯透了,可惜面对柳因风也起不了什么作用,他不该知道的,这会儿就算想破头,也不可能猜到。

    但不得不承认,林逸情倒算是个挺会说话的人,而且行事也是十分随性,即便做的事儿让人讨厌,但话却能说得格外漂亮些,如同刻意到对街去开店,再比如现在又说要关了逸安酒楼。

    然而这会儿面对柳因风的问话,他也只语带笑意般调笑道:“因为我突然觉得,与其在一人对面,不如在一人心里。”

    柳因风半扯过一边的嘴角来,笑得有些敷衍而僵硬,忍不住下逐客令,“已经快一个多时辰了,左右我看你也无事了,不如赶紧回吧,天也不早了。”

    那人故作失落状,垂下眼睛长叹了一口气,终于倒还是有所行动,抬腿自床榻迈下了地,只是口中还是忍不住抱怨道:“还以为你会留我一起吃顿晚饭呢。”

    “我自己的晚饭还没着落呢,哪管得了你。”她确实认真地想了想,觉得今晚应该也没有现成的晚饭送上门了吧。

    说起来这一对兄弟,倒是很少会有同时出现在这里的时候,也不知道这该不该说是一种默契呢,总之大多数的时间里就是你来我往的,维持着一种诡异的和谐局面,柳因风不甚了解这表面上的和平,也懒得了解。

    林逸情下地穿了鞋,走了两步便在她对面坐下了,倒不像是要识趣离开的样子,惹得柳因风瞥了一眼过去,“怎么,喝茶还喝坏了腿?”

    “那倒是没有,只不过……”林逸情静静看着她,面上的玩笑之意渐去,“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所以才给那两人下毒?还有,你到底是从哪儿弄来这种害人的东西,若是没有解药……”

    “谁跟你说是毒药的?”柳因风抬手打断了他,对于那显然满是质疑的目光,也只当不曾看见。

    “你放心,就算你的人带着那两位,把这周围遍地的医馆给跑遍了,也绝不会有一位大夫能说这是中毒,自然也不得救治之法。”

    林逸情深吸了一口气,目光紧紧落在柳因风的身上,只听她落下声音后才又再说起:“不过也不必浪费什么解药,那两人至多疼上了十天半月,顺带犯个头晕恶心,吃不下饭罢了,就当辟谷了。”

    林逸情闻言却不曾能放松,视线垂下扬起,反复间似有难解的思绪在内心萦绕着。

    柳因风知道这人心中有话没有说尽,是与那一胖一瘦的两人有关的,或者说应该是与沈安然发生过什么有关,大约是一件并不太好的事情。

    “林逸情,你和那两个人早就相识?”柳因风试探着开口,心中觉得这问题的答案或许就是肯定的,从那两人在面对林逸情的态度,以及林逸情在每每遇到那两人的反应时,应该就已经有了答案。

    但不想,林逸情径直开口否定了她。

    他的神情认真,而非作伪,脱口而出的否认之下透着些急切,像是急于想要撇清些什么。

    柳因风默默看了他一眼,“但你与那二人之间,也绝非陌生,否则他们不可能认出你,而非林逸德。”

    林逸情方张口要回答什么,被她抢先一句道:“我并没有想起多少过去的事情,至于有的事情你想说与否,也可自行斟酌,或者是等到我想起的那一日,亲自说予记得一切的沈安然听。”

    林逸情沉默了片刻,然后看向了她,“其实要说能一眼认出我与林逸德两人的,这世上只有你一个,至于那两人,他们不过是做了亏心事被我撞见了,自然谁会多看他们一眼,又是用怎样的眼神去看的,他们岂会不知?”

    亏心事?

    柳因风心中默默念过这几个字,知道这所谓的不明的事情,必然是和沈安然有关的,既然林逸情提起了,她就静坐等着听他说下去。

    林逸情似乎并不愿意详述发生过什么,又是如何的情形,挣扎了片刻最终也只说了一句,“那两人欲行不轨,竟找机会下了药,于你逃离间恰好被我撞见,我没能及时保护好你,让你受了些惊吓。”

    原来是这样吗……

    柳因风回想了一下最初的记忆模糊间,直奔家门倒在门旁的情形,想来和林逸情所说的事情就八九不离十了。

    但是,似乎哪里还有些不对的地方,尤其是林逸情的态度,怎么看都有些刻意掩藏了什么的心虚。

    柳因风不觉打量了对面垂眸坐着的人片刻,若是以林逸情这个人会做的事情……

    她倒吸了一口气,眯着眼向对方问道:“你该不会是看人中了药,就顺便想着正好发挥自己的作用,也恰好是你弟弟不在的时候,把那两个人没干成的不轨之事给做了吧?”

    林逸情白着一张脸,仰头默默看着她。

    柳因风不觉冷哼了一声,才叹了口气,便见他忙不迭站起身辩解道:“我没有轻薄你的意思,只是不忍心看你难受,再说我们相识多年,又定有婚约……”

    “就算你说的都是真心话,可你心虚什么?”她忍不住站起身戳破这人,“再说了,有婚约的到底也不是两个人。”

    林逸情一时无从辩解,便以悔而真的目光注视着她,看得柳因风浑身难受,还不等这人再要开口说些什么,她率先摆摆手制止了他。

    “今日这话到此为止了,也不必再提起,若你还有话要说,有歉意或者心意要表白,就都等着和想起来的沈安然去说,我现在不记得了,对你的态度不作数。”

    “那你不生我的气了?”林逸情还是忍不住跟问了一句。

    柳因风瞥了这人一眼,懒得说话,抬眼朝着房门示意了一下,没想到还真碰上了一个不自觉的人。

    “你和我一起走走吧,我头还有点晕。”林逸情厚着脸皮说道。

    柳因风实在懒得和人磨蹭下去了,看时候也差不多了,出门一趟正好到店里去带个晚饭回来,便起身和林逸情一起出了门,她还没到过林府,这会儿也算是认个路。

    林逸情一路走在边上,一副没敢多话的样子。

    柳因风在旁边看着这人,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林逸情,你其实更多的是兄弟间的相争之心,而未必真的非一人不可吧。”

    林逸情愣了一下,转头看着她,笑了笑温柔说道:“沈安然三个字,好像一直都是一个能让人安定下来的存在,其实人的内心里,多少都是会如此向往吧,大概所有人都觉得是像林逸德那样沉稳的人,也才更加适合。”

    两人间隔着半步远,林逸情的视线穿过这段距离,施施然与她静默的目光重叠了,“过去或许如你所说,但如今未必。”

    柳因风最终没理他这话,自在放眼到了这深秋之时的景色里。

    穿过了条条街巷,两人先后停下脚步,林逸情这会儿看着在大门口停下了脚步的她,淡笑着说道:“看来你是连我家都不记得了,那要不要进来坐坐?”

    柳因风看了他一眼,打量了一下林府两个字,刻意回了句,“林逸德也是住在这儿吧?”

    林逸情眼神变了变,眯着眼睛正欲靠前,见她抬起的袖里缠着长蛇的手臂,默默咬牙收回了脚去,转身进门之前却是不忘说道:“记得来探病啊。”虽然他知道这大约是不可能的。

    柳因风利落转身走开,然而不久之后,从大门内走出了一个提着食盒,本欲往沈安然家中去的人。

    他看向柳因风还未走远的身影,转身走进了林逸情才走过的方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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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后至候介绍:
一个被迫于阎罗殿内外反复横跳刷新自己的柳当家,一个自认没做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只是先把未来娘子送进了火葬场的原公子。
黄泉路上升级,火葬场里追妻,逝后最爱你。
原氏有两大长生之法,一曰移魂,二曰长梦。原氏二公子,平生以血养两条蛊虫,一蓝一红,蓝蛊可折磨人入地狱,红蛊可通一心爱之人,共享永生。
她练就毒身,执掌一方,因缘际会下,被施以蓝蛊报复,未想,事有缓,移魂生。逝后至候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逝后至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逝后至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