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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水语金     逝后至候txt下载     逝后至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91章

    笼罩在只属于夜晚光亮的暗色中,四周一片静悄悄的,没有了白日里交杂的光影。

    平凡的生活似乎本应是这个样子,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没有人会清醒在属于夜的晚上,而隐没于注定来来往往的晴明阳光里。

    此时的明月正沉静于黑暗当空,像是满载着凄凉冷寂的一颗玲珑剔透心,悄然无声压抑着悲鸣,窥视着月影下正发生的这一切,已然度过了几个昼夜的轮替。

    一步步走进了庭中小院,敛去一切声息悄然来到她身边,看着疲惫憔悴的一人轻闭着眼睛,不知正沉在如何的梦里,轻柔地为她拨弄起额前散落下的发丝,温顺柔软般触碰着指尖,流连难去。

    暗夜星空,清风微动,掌心下的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缓缓睁开了眼睛,只望向四周那一片空空荡荡里,迷蒙未去,感觉有人就在身边,那种随之而来的淡淡安心还依稀残留,却仍是独自一人被留在了已然隔绝开的这片黑夜里。

    一丝希望终将被黑暗淹没,抬眼望去,屋前的烛火光亮犹在,摇曳着点点温暖,近在眼前,却像是又隔着自己十分遥远,只带着说不清的陌生感觉。

    心中的恐惧越来越多,不只源于这不着边际的黑夜,更因为划刻于脑中仅存留的印记,好像朦朦胧胧终会要消失不见了。

    无助,抗拒,茫然,一切夹杂其中,不知将要面对的究竟是什么,慢慢从角落站了起来,然后走向了屋院正中,仰着头一点点看过环绕着的四处,像是在寻找一人,那种熟悉的感觉还在,应是始于遥远而长久的点滴印记里,直至一切记忆快要面目全非的今天。

    当一切开始慢慢忘记了的时候,空洞洞的脑中像是被刺目的光照着,总是无法去看清一切,似乎无比的光明同全然的黑暗并没有什么差别,置身其中同样尽是一片模糊。

    只是原本的黑暗她已然熟悉了,也不必再害怕赋予了黑暗的一切,而再要被带回到光明之中,反而只能是紧闭着眼睛,躲进自己营造的暗色里。

    “你在吗?”对着一片空荡的夜色询问着,看不见想要看到的,却能感觉到从不曾真正离开的,“我想回家了……”

    或许应有随心所欲的平凡生活,也会有人常伴身边,共享温情脉脉,或许拥有过幻想,想要找回失去了的,或是从未能真正拥有过的生活,但总还有一些东西在生命里至关重要,不可割舍。

    熬过了黑夜,然后就是另一个笼着薄暮的清晨,在如今只剩下朦胧不清的颜色中,她扛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安静立着看向周围的一片景色,直到天边隐隐透出了朝阳的光亮,未能伸手抓住,却是突然倒了下来。

    终于未能触及到冰冷的地面,便被这时落入院中的一人抱进了怀里,定定抬头望向那张似乎熟悉的面孔,不必费力去辨认什么,只是感受到那渐而笼罩着自己的气息,便觉安宁。

    他冷冷旁观,看着一切痕迹慢慢被拂尘抹杀,但直到此刻,却仍然是无可奈何。

    或阴或晴,是风是暖,原本的一人越发苍白憔悴,像是朝夕间就会凋谢的花儿,快要等不及一双手去触碰,便会跌落进泥土里,零落无踪,而后月隐日出,星沉月陷,时间的流逝伴着思绪纠杂纷乱,她却默然挨过了每一刻,更无比坚决。

    “你还愿意跟我走吗?想清楚了?”轻轻问着怀里的人,却又不禁为着自己的问题觉得可笑,眼前的人又还能记得什么,还能回答什么呢?不过似乎所有的这些也都不那么重要了。

    看她只是无力地张开眼睛,却并没有半句回答,只是握在他衣衫上的手仍旧紧紧攥着,丝毫都不肯放松,一如初见时寸步不离地样子,没有人能够抛得下。

    “如果那时没有把你带走,你还会不会像今天这样的固执。”

    相遇的时间已然过去了许久,从最初她定定看来的视线里,以为或许不会被记得了,明白此时的她有着太多的迷茫,但至少有些感觉还是来不及去忘记。

    径直将她打横抱起在怀里,任由她紧紧靠着,汲取一点温热来安抚冰凉虚弱的身体,不能再将身上的人放下了,也自然知道无法让她留在这里。

    不远处的屋前,古月风正停在那里,面对着会带走玑惏转身离开的那人,并未阻拦,也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彼此间略然示意,然后了然般任由眼前的这一切发生了。

    “月风,这个人……”

    “放心吧,几次他都是为了玑惏出现,而如今也只有是玑惏自己愿意的,才会是最好。”

    远处离开的方向已然是空荡着没有了一人的影子,他却还是空望着,一时收不回视线,已有太多次看她从自己身边走开,只是唯有这一回,好像能够真切地感觉到,她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像是带着石玑惏的哀怨与遗恨,也都会随着这离开而就此远去了,只剩下一段往时的记忆,徒留在了逝去的岁月里。

    高耸的山峰矗立于朦胧雾气的环绕间,伴着鸟兽虫鸣之音,雄伟如昔的魔龙域里却已是难闻人声,更安宁地像是一个世外仙境之地,这片山林是一切开始的地方,此时也只属于他们两人,任由一切终止,却不会就此结束。

    备下了温热清淡的汤食,然后怀抱着她,一勺一勺地喂了下去,感觉她的身体终于渐渐地暖和了起来,唇上也不再是苍白而没有血色。

    “还冷吗?”

    怀里的人仍低垂着眼睛,也沉默着没有言语,却是轻轻地摇了摇头,算是一点回应,从没想要放开她,却是将她留在了别处,以至于经过那几个昼夜的煎熬,也伤人至此,遗忘了许多之后再次重归原处,仍旧陪在身边,还是不曾听见哪怕一句话,埋怨或是难过的。

    魔龙域后山中人迹罕至的一隅,原本只是一片荒芜没有生气的地方,有一处凸起于山体一侧的断壁悬崖,地势险峻而陡峭。

    记忆中的她从来不喜欢像这样的地方,甚至还带着些许压抑于心底的恐惧,所以生活在这里的许多年中,她甚至花费了许久,才让自己渐渐适应了,不至于转身逃开。

    此时抱着她行走在通往高处不平的山路上,不远处的前方是看得见的那处陡峭之地,感觉到怀里的人渐渐不安,只是这一次他却并没有因此而停下脚步,只是径直往前走去,直到站上了另一个豁然开朗的地方。

    “你好好看看这里。”

    耳边温暖平静的声音响起,原是缩进一人怀里的她终是慢慢转过头来,看向周围被深不见底的渊谷所包围起来的地方,下意识地恐惧置身于此,好像曾也是在像这样的地方,有人就那样一跃便从眼前消失了,瞬时坠落山底,尸骨无存。

    此时应也被恐惧围困住的这里,高高的天空之上,有明亮的光透过洁白的云洒落开来,入眼处却是随风微晃的大片花海,淡淡的紫蓝色漫开向远处,好像铺平了所有的沟壑,一直能延续到天边,再也无需不安,只有绵延着的无尽温柔。

    “这些花的生命是最顽强的,不输给漫处尽可生长的野草,所以即便是在这样的高山上,也可以长久绽放,这原本就是要给你的,喜欢吗?”

    “……放我下来吧。”

    离开了温热的怀抱,吹拂于这高山之畔的风一时冷的人发颤,但这样的感觉却依旧很美好,即便是在此时冷冷的风里,也仍带着散不开的阵阵花香。

    她一步步地向前走着,一步一步走进了花海中间,不曾迟疑也不会恐惧,直至站在了深不见底的最边上。

    “我过去一定没有来过这么美的地方,是不是?”

    置身于芳丛之中,她淡淡地开口,声音里似乎也有花叶绽放,清浅动人的声音然后轻轻地飘进了身后那人的耳中,让他也不由地闲话般说了下去,“你还记得过去吗?”

    “不,应该都忘了……但若我真的来过这里,我一定会记住这样的感觉,就像我不会忘了你一样。”

    碧空,微光,清风,花香,还有美好的一切,从容的分秒消磨而逝,直至光阴里染上了夜空的暗沉颜色,紧紧地抱着身前的人坐于花海中,将她裹紧在自己身上宽大的披风里,看她就这样渐渐地朦胧了意识,终于又是沉沉地睡去,只是面上还带着一点淡淡如花般的笑容。

    或许世事已然命定,就像这时吹过的每一道风,飘走的每一片云,也许常能畅意美好,却永远不会像置身其中那样地生动与铭心。

    所以也不是每个人都会为着不真实的一切而放弃本应发生的所有,于是一切总还循规蹈矩,如常而行。

    终有人事行进在必定的轨道,却置身于无奈的感叹之中,却也没有什么是无需付出代价的,即便是追逐转瞬而逝的片刻温存,然后享尽一时的美好过后,将不管是谁的痛苦,或是可能于终结里的幸福延续。

    华美洁净的晶石光亮于些微透进的暗色下仍是熠熠生辉,似剔透的白雪映着落日昏黄的霞光,明亮而美丽,为她重回魔龙域时特意准备的一个地方,也是这崱屴山峰中唯一一个纯美如天堂之地,那时的她本应面对身为龙女注定的命运,而如今选定了命运的两人将一同留在这里。

    此时静卧于水晶石床上的人浅浅呼吸着,睫毛的阴影投影在脸上,映着恬静安逸的梦乡,他爱着眼前这样的人,更爱她悠然入梦时幸福的模样,就如同现在的这片刻时光。

    想着初见,念及过往,想过因她而喜或忧的每时,不由地总会有细水长流的安宁感觉,淡淡在心上萦绕着,然后面对将要终止的一切,便已是被捆绑住了整个命运,无愿逃离,也还由着她继续安然地沉静在一方世界的角落里。

    终在她身旁并肩躺下,视线中印着她的面容,然后十指紧扣,温柔握着,宁息平止间轻闭上了双眼,只安静地去感受那胸口缓缓流动开的气息。

    一时经由肩臂沿着交错的双手流向了另一人的身上,然后慢慢地缠绕住她温热跳动的心脏,禁锢住流淌的血脉,而后封存一切,生命淡淡而逝便消匿在了越发微弱的呼吸声里。

    于此时,这魔龙域中万籁俱寂,再无一丝鲜活的气息,夕阳下的崱屴山峰随着一声巨响下陷于深处,再无一丝形迹,只余漫天的尘埃映着霞光于天地间游离,然后便是那日月光影于世间来来去去,时光荏苒风游不息。

    故事的最终处还写着一段话,人生中许多个日日夜夜,那数不清的本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从容生活,或许在某一天突然消失在生命里,然后便失去了一切过往中本以为常的平静。

    也许那本不属于你可是谁又能知道呢,走自己选择的路,放弃后悔的权利,付出应承受的代价,如果这世上只有一条不得不走的路,没有选择,遑论痛苦与幸福,想来便不会有那么多懊恼,像是违心般万劫不复。

    那是一个曾经的夜晚,有一个姑娘,漆黑里看不到一丝的光亮,飞快地跑着,耳边是林间草植树木划过身旁带出的风的声响,草间隐没的虫蛇异动让人畏惧却也更加不敢停下脚步。

    身后远逝着的一切,宁静美好的希冀终是无踪于这漆黑的夜里,满目暗黑无光的前方,明日不知去向何处。

    紧握住手里那一方脏污褶皱的绢帕,在不知名的山林里乞求天明,那时的她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而在此后十几年的时间里,她一直未曾放弃执着,更努力想要抹去那已成定论的罪恶,固执地要让已粉身碎骨的人拥有不可能享受到的一切。

    无法改变过去里的人和事,或许就只能改变自己,当再次面向过去而立,面对曾属于过去里的某人时,她早已不是那个无家可归的人,也已不是自己。

第392章

    孙亮听到人匆匆来传话说要找自己给人看病的时候,他心里虽然不能说是不着急,毕竟需要看病的人总归是要重视的。

    他身为一个大夫,自然是要救人的,这一点他一直是这样想的,也是如此做的,事有轻重缓急,救人的事情又从来都是最重要的那一件,不管找她的人是谁,总归是要抓紧时间去办就是了,即便他对于沈妙这人心中一向是有所保留的,也知道他做的事情总有自己的计算在。

    虽然应当是处境类似,同为生活在这南毒之中的自外来的容身之人,但是说到底彼此之间却有着再分明不过的差距。

    你可以说是沈妙这人一直都是在为南毒做事的,但是说到底却又似乎不是那么回事,至于孙亮而言,他对于那位身份特殊的原二公子并不十分了解,也并没有把注意力和精神都放在这些事情上。

    他到此本就是跟着人学习与毒术有关的一些东西,以求能在解毒行医救人的这条路上能更加地有所收获,若是在南毒之中有人是用的着自己的,本领也能派的上用场,那他自然也不会拒绝,便是依言去做就是了。

    不过在提着药箱拿上一些可能用得到的东西,跟着来叫自己的人匆忙出门的时候,孙亮还是不由地问了一句,“沈妙找我是去给什么人看诊?”

    沈妙那人他虽然并不在医道上头多么地钻研,但也并不是丝毫不同药理的,怎么说也有个一般游方郎中的水平,若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倒也不是不能开药看诊就是了。

    因此不管是因为身份的关系,或者是为了别的什么,从前就算是真有什么事情,一般也很少是会直接找到他这里来的,除非真是什么要紧的人出了什么急着要找人给看看的事情,否则倒也不值得沈妙这般着急立马遣人上门来。

    这怎么说也算是有求于人的事情,若不是为了自己,沈妙那人也绝不是这样的一个人,来人一路上也都是赶着过来的。

    他是从西景园那里赶过来传话的,此前园子里头发生的事情自然也是知道的,原二公子亲自出现在了园子里头来看人,即便他是没有见到本尊,不过哪怕是在外头和那些等在那里的人一起好奇看了半天,也是不敢怠慢的。

    而且别说今日还算不上太平,接连出事的就有两拨人,因此当沈妙吩咐了他去找孙大夫前来的时候,这人也是一刻都不敢耽搁,生怕再耽误了园子里头那些人的事情,便是一路小跑着将人给找到了。

    这会儿自然是要领着人往西景园的方向去,听见孙亮的问话,他也是便往前走便回过头来说了几句,“是个男的,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可能就得孙大夫你去亲自看过才能知道了。”

    “可能您还不知道呢,今天是原二公子到西景园去看那些之前留在南毒里头的那些人的,这回也被遣出去了不少人,不过自然也就有留下来的,说起来这回留下来的人倒是也不算少了,不过这事情倒是有些不平静,弄得反倒是受了伤,就说那个男的吧,听说还是个脑子不大灵光的,也不知道怎么最后倒是把他个留下来了,这不还得麻烦孙大夫你赶紧过去看一眼吗。”

    这人自顾着说了好些话,孙亮本来也就是抱着一点好奇的心思听一听。

    既然是让自己过去看人的,那提前知道一些也是应该的,也不算是还有什么坏处,孙亮一向对于这样的事情,尤其是和那些身份特别被招揽进南毒的人也都没什么瓜葛。

    别说他了,就是南毒的其他人一向便也大多是这种态度,原二公子和南毒之间的关系实在也不是旁人能够说得清楚的,自然谁也不会好坏不分地就往前掺和,除了沈妙这种,一般也捞不到好处,更没有这个胆子。

    不过这回倒是显然有些不同了,当孙亮最后听见是一个男的还脑袋不太灵光的人的时候,脑子里一时间倒是就蹦出来了一个人。

    于是他马上便又忍不住跟问了一句,也算是想要确认一下,“你说的那个人是不是身边还有个个子不大的小姑娘啊?”

    前头正带路往前走的人闻言跟着点了点头,来回的路紧走着,说不上有多累,但是还是有些气息不匀的,点了点头怕是身后的人没看见,便又回过头来说道:“应该是没错,不过我也不是特别清楚,倒是看见好像是有你说的那么个小孩子一块儿跟着的。”

    “那小姑娘也不好了?所以是出了什么事情?!”孙亮心中几乎已经能够确认来人所说的人是谁了。

    其实从说起那是个脑袋不灵光的男人的时候,想想这南毒之中也再没有其他的那么一个人了才是,更别说还有个没长大的小姑娘形影不离在边上,这也就让他本来还算平静的精神一下子都给提了起来,一时间便是也再安然不下去了。

    那对兄妹他实在算不上陌生,从之前被安排去给人看诊的时候起,就算是打过了交道,加之从两人身上察觉到了有怪异毒性留存过的痕迹,自然就更是不由地将心思就放在了那上面。

    之前当他从林障里头采了些药草之类的东西出来的时候,就曾遇见了在路上闲逛的兄妹两人,当时他还和那小姑娘约定好了之后想办法带他们一起到林子里去,希望能够借助那个小姑娘能够帮他多认出一些可能是当时用来接触他们身上毒性的草药来。

    只是这时间统共过去也没有半天,怎么一下子就出事了,这倒是让他实在是有些放不下心来。

    听见来自身后那人急切的两句问话,言语中的关怀之意似乎并不是对着陌生人才有的,前来传话的这人不由倒是愣了一下,实在也是有些纳闷儿,不由地缓了脚步扭着脖子打量了孙亮一眼,不过却也瞧不出什么来。

    只见一张素来济世救人的医者脸上确实流露出的着急的神色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带着急忙赶路的缘故,所以在脸上也就显得更加明显了一些。

    “别人好像是没事儿,找您过去看看好像就是因为那个男的,这别的吗肯定还得是孙大夫自己亲自过去看上一眼也就清楚了。”这人不明内里,也不好多说什么。

    自己反正就是听了吩咐过来带了看诊的孙大夫过去的,也就不额外费那个心思,只是做好自己的事情也就罢了,不清楚的自然就少说,其他的话听听也就罢了。

    不过再听到他的回答之后,孙亮便也没有再多问些什么了,然后倒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的错觉,原先在前头领路的那人倒是觉得,原本一路同行的孙大夫怎么倒像是速度加快了不少,倒像是比原本更急切了些,连带着他都不由脚下加快了步子。

    一路朝着西景园的方向走了过去,一直到听了楼外的人说了,然后便直奔着楼上安顿人的房间处去了。

    也还没等他们走进,只不过刚上了楼转过了头去,就在拐角的另一边看见了门口站着的一个人,正是之前吩咐去带人的沈妙。

    前去办事的人如此算是将事情都给办妥了,便是也没自己什么事了,这楼上本就不是其他人随意久留之地,这一点自然旁人也都清楚,留下了人便先退了出去,孙亮抬眼看了看正站在那里笑着冲自己打招呼的沈妙,便是提着药箱大步走了过去。

    “人在里面?”

    孙亮此时倒是没什么心思和门口的沈妙寒暄交谈些什么,也就没理会那张浮着一层客套笑意的面孔,而是转头看向了沈妙正站在的房门处,心中自然知道该要自己看的人大约应该就是在这里了。

    只不过在张口问清楚之前,该说的话自然也是少不了的,总不能直接就奔着房间而去,还是要了解一些情形才是,“是除了什么事情吗?哪里受伤了?”

    孙亮心中自然是有疑问的,只不过他此时已经不急于问一问,此时等在里头的人是不是姓柳的那对兄妹了,总之不管是谁,既然请他过来了,自然也是要看的。

    他总是要费同样的心思,并不至于做出什么厚此薄彼的事情来,至于其他的担心便是要等真看了人才要说也不迟。

    这回倒是不等沈妙先回应什么,只见面前的人刚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只听房门处有响动传来,门外正站着的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去,只见房门被拉开了,门口正站着开门的影凌站在那里,朝外头人看去。

    影凌的目光在门外的两人身上扫了一下,淡淡瞟了沈妙一眼,既没说他为什么也在这里,也没多说什么,似乎对这人的出现也并不十分地意外或者是在意,转而便是将视线落在了一旁正身背药箱,看着便是匆匆赶到的另一人处。

    他侧身让开了进房间的位置,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人在屋里,孙大夫请进来看看吧。”

    孙亮点了点头,立时便抬脚进了门,影凌便是也跟着一起往回走,余光瞥了外头的人一眼,并没有还要让人进来的打算。

    门前的沈妙是个眼明心亮的人,对此似乎也是一早便心中有数,他并没有急着往前凑,反倒是很自然不过地在原处站定着。

    眼看着房门将要重新在眼前合上的时候,嘴里扬声说了句,“我就在外面,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

    然后眼见门彻底关上了,再没有了里间的任何一人的影子,脸上习惯性扬起的笑容这才慢慢收了起来,目光却是还停留在那房间的方向,并没有就此移开再就放弃了的打算。

    方才所说的那句听后差遣的话也算是个遮掩,不然就这么被关在门外也说不上多好看就是了,不过这对于沈妙来说却也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影凌这人的性子他几乎也算是知道不少,尤其是几番打交道下来,也早就习惯了这人的冷然的处事态度,不过谁叫原二公子身边最近的那人就是他呢,一切的吩咐大多都是从这人嘴里传出来的。

    不过这样性子的人对于沈妙来说绝对算不上难相处,只要能做到他想要的,让人满意,不逾矩,其他的事情,也就并不怎么会在意,便是都与之无关,更不会苛责于人就是了。

    对此,沈妙当然还是很满意的,否则他也不会上赶着笑脸相对就是了,所以说到底他那遮掩的话,也不单单是让自己白白一个人干站在门外的时候,还能看起来脸上有那么一点光彩,也好能留在最近的地方,看看能不能在第一时间也探知些内里的什么事情来。

    影凌虽然是没有开口赶人,不过若他真的开口说了,自己也只有照做就是了,总不好为了这么一点地方就白白损失了大头,日后打交道的时候又不止于此。

    那姓柳的两个人再怎么看着有用处,此时自然也不及影凌的一句话,况且有些事情早早晚晚的,此时不知,不代表以后也都不会清楚。

    反而是若里头真有人吱声了,不管是说了什么,他在外头也必然是要第一时间让人安排去做的,对此沈妙心里想的清楚,也从来都没有半点异议。

    待听见里面的脚步声渐远似乎声音都平静下来的时候,他不由拿眼睛在楼上四下瞥了一眼,见没有其他的人注意,便又小心将耳朵贴靠在了门上,想要听听看看能不能还听到些里头的动静。

    孙亮一进门便直奔里面去了,别人让他来自然是给人看诊的,救人该是如救火,自然是等不得的,便是越早越好,他便也不顾及什么,直接就径自往里去。

    眼睛往里间看去,一眼便看见了床前站着的一个人,那不高的个子,身形看来有些单薄的小姑娘正是柳一,等到再往床上看去,那上头正躺着的一个人不是别人自然就是柳七了。

    果然正如之前急着带路一路而来的那人所说的,猜想到的也便是这对兄妹了,他一边走近,一边拿眼睛又仔细地将柳一给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又见她转头看向自己迎上来点头致意,看着却没有丝毫受伤的样子,心里不由地倒是安心了一些。

    便连忙走到了床前,将身上的药箱取下来,打开拿了些东西出来放在一边,然后就在床榻边上坐下来开始伸手给人诊脉了,也顾不上多说什么。

    影凌后头跟着走进来,然后便是看见来人正安静认真给人看诊的样子,于是便垂手立在了床边,并没有张口说什么。

    直到那人看了一阵儿,翻开平躺在那里的人的眼皮看了看,这才收了手站起了身来,“能跟我说说他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吗?”

    孙亮这话正是抬眼看向站在一旁的影凌问的,这话语间略有些生硬的感觉,虽然算不上不友善,却也未必柔和,只因他是下意识站在了这对兄妹的立场上来说的这话。

    本来是活蹦乱跳还好端端的人,这才过去了半天不到的时间,这就躺下了一个在这里,至于原因为何,他却是不需要多问,当时在林障边上有人急匆匆来召唤这对兄妹的情形,他看得一清二楚。

    在场也问过,得到的回答便是原二公子出现了可能要见人的回答,这会儿原公子身边的亲信影凌亲自在这里,要说是关心也可,可是要说是监视却在他看来更像是如此。

    尤其是影凌那一向冷然没什么表情,却无形中给人一种自带压迫感的形象,便是只会更加重了这种念头,于是连带着孙亮便自然会在心底生出许多联想来。

    再加上原本这对兄妹一个傻子,一个年级尚小,都是处在弱势,再面对这样的人岂不更是如此,柳七的突然躺下似乎更是印证了些什么,何况在整个南毒之中,能有几人敢说自己在面对着原二公子的人时不是处于弱势呢?

    影凌默默看了这位孙大夫一眼,他平素和这人并没有什么打交道的机会,底下的事情真有需要做的,大多也都是由沈妙出面的,他并不会事事协调。

    何况这人与沈妙不同,说到底便是南毒底下的人,一向也都是和南毒的人走得近,他自然也不会贸然掺和,只不过今日自然是不同的。

    他不了解这人,也并没有将额外的反应和态度给放在心上,只是想在大夫问话还是与病情有关的时候据实已告,做大夫的自然是要讲究望闻问切,眼下病人不能配合,自然是要身边的人开口。

    只不过影凌刚张了张口,还没说出什么来想了想,却是转头看向了正在床边站着的那个小姑娘柳一,最后便是把回答这问话的事情推了出去。

    不是他不愿意回答,而是在想了想之后,便觉得自己所知道的可能并不详尽,毕竟当他进到房间里的那时地上的人已然躺在了那里,而柳一却是全程都在,应当是没有比她更清楚的人才对。

    “你问她吧。”影凌最后便只是说了这么一句,目光便是指向了柳一。

    孙亮眉间不由轻动了一瞬,下意识拿眼睛又端详了说话的人一眼,心里反而是不由地想着些什么。

    方才他张口问向定定站在那里,似乎冷眼相对的那人时,除了是想了解清楚柳七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有了眼下这般似乎由心智不全,转而立时变成了一副木然无神的不清醒模样,也是下意识便以为变成这样的原因是和此人有关,便带了些质问的意思在。

    可是不知怎么的,当影凌这人此时张口指向另一人回话的时候,他倒是下意识地改变了些想法。

    虽然并不能彻底扭转他本来的戒备和偏向的态度,却也生出了点别的疑问来,例如如果是原容的人有意伤人,那又为何特意找了自己来给人看病。

    急匆匆带他来此的人这回似乎是和南毒的楚当家的意思没有半点关系,带着心里的疑惑,孙亮便是转头也跟着看向了床榻前站着的柳一,便又将自己的问题又重新问了一遍。

    只是这一回,口气却是再温和不过的了,“小姑娘,你先别担心,也别害怕,和我说说你哥哥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会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柳因风的视线并没有过多地停留在房间里的其他人身上,而是几乎没怎么将目光从床上躺着的人身上移开过,眼看着柳七本来空洞木然的眼神渐渐合上了,变成了半昏沉的迷糊状态。

    她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不论是影凌或者是看诊之后的孙亮身上,除了该有的担心之外,也是因为她并不觉得此间的人还能有什么别的用处,只怕是还未必比自己心中更清楚这内里究竟是怎么回事。

    自然了,你也就别指望他们能及时地改变些什么,立时就能让柳七变回本来活蹦乱跳的样子来,她这会儿反倒是更希望其他的人都能离开,她和柳七此时更需要的,反而是自己待着。

    “他和人打架,没打过,”柳因风转过头来瞪着一双大眼睛往孙亮那看着,似乎是在认真想着把事情给描绘清楚了,最后又皱着眉头说道:“他是又被鬼魂给附身了。”

    孙亮的眼睛陡然瞪大了一瞬,此刻他突然觉得,可能这事情远比自己想的更复杂也说不定。

第393章

    房间里的人进去之后也过去好一段时间了,不过依旧没什么动静的样子,外头的沈妙不时探头贴着耳朵听两声,不过到底也没能听见什么有用的东西就是了。

    他倒是更好奇了,这什么毛病一直看到现在也没个结果,影凌带人过来的那会儿就不算了,单是孙亮提着药箱进去也有一会儿功夫了,所以那个柳七到底是个什么毛病?

    沈妙不由地在门前的廊道上转悠了两圈,目光倒是基本上也没怎么从眼前紧闭着屋门的房间上移开,他就不信了,里头的人还能一直不出来,正在他等的都快有些不耐烦的时候,房门突然被打开了。

    之前进到房间里的孙亮和影凌两人正出现在门里,一前一后地也正往外走着,孙亮仍旧和来时一样,将药箱背在身上,只是比起来时略显出急切的神色来,此时的神情倒是显得更加地耐人寻味。

    这会儿他先开门走了出来,在影凌跨出房门的时候,还不由地回头又朝着房间内的方向看了一眼。

    沈妙早就等着里头有人出来,这会儿更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马上就凑上前去,倒是没有急着说什么,而是顺着这视线赶忙也往屋里的方向瞟了一眼。

    影凌转身出了房门之后,似乎一时间也并没有再回去的样子,抬眼往里头看了一眼,然后便顺手将房门又给关上了,加上一直等在外头此时迎上前来的沈妙,这会儿倒是三个大男人一时间都挤在了门口。

    楼上的过道虽然并不算狭窄,但是一下子有这么三个男人堵在这里,也实在并不款产,影凌眼睛看了另外的两人一眼,便没有什么久留的意思,最后便是朝着孙亮处点头示意了一下。

    在互相看了一眼之后,然后便先行转身离开了,朝着下楼的方向去了,也不知道是否就此离开去忙别的事情,或者还不会再回来,沈妙的目光随着离开人的背影在楼梯拐角的地方暂停下来,便转而又看向了身旁站着的孙亮。

    眼看着他提了提箱子便是也准备离开的样子,便赶忙伸手拉了人一把,跟着开口道:“孙大夫辛苦了,这么半天才出来,怎么样,这人没事儿吧?”

    沈妙这要是真想知道些什么,这会儿自然是要向孙大夫问了,不然他肯定不能拦着影凌问东问西就是了,即便他能开这口,也不见得会得到那人的一句回答。

    再要不然就是要进屋里头问问那对兄妹了,只不过这一时片刻的,沈妙还真没有这个打算,虽然这似乎应该是最快也应该最容易的一个方法了,但是既然是到了交代要请孙亮来给人看诊的地步,关于身体或者是病情之类的,自然是没有人会比孙大夫本人更加清楚明白的。

    想必一个傻子和一个没长大的小女孩儿来说,总还是要听听别人的话,或者能知道更多的一些东西。

    至于房间里的那两人,他早晚肯定是要再好好面对面地说上几句话的,不然之前特意和那小姑娘接触下来的岂不是就这么断了,不过人既然已经能在这西景园里住下来了,反倒是不必急在一时,还是要再等等看看。

    尤其是在刚面见过原二公子又有人出了事的这档口上,他自然是不会选择这时候往前凑,这若是真让谁看见了他一个人这会儿就往这对兄妹的房间里头跑,倒不知道会不会生出些别的什么猜疑来。

    竟此番关于被留下来的这对姓柳的兄妹,以及之前那个叫做谭丽的女人,恐怕这会儿早就在众人的议论之中了,想必此时甚至是之后,对他们好奇的人就是不在少数。

    对此沈妙不能不多留个心眼儿,就像如果没有什么必要的事情,他从来也不会轻易往这楼上谁人的房间里跑就是了。

    不过关于人的病情以及内里情况,他自然是不能什么都不管不问,只当是不知道一般,和外头的那些伸长了脖子却到底什么都不知道只能瞎猜的人一样,因此即便知道在孙亮的嘴里可能也不怎么容易知道些什么,不过他还是不会轻易放弃就是了。

    孙亮对于沈妙这人也算是有些了解的,之前毕竟也是有过接触的,虽然算不上关系有多好,但一向脸面上也还是总会过得去的,尤其沈妙这人他也算是见识过的,有时候实在是很难缠。

    于是当孙亮还没来得及转身说要离开,就被一把给扯住了袖子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就蹙起了眉头,抬眼那么瞥了一眼过去,换得的倒是沈妙那张嘿嘿挂着笑容的表情。

    孙亮不禁下意识地在心底长叹了一口气,并且已然是觉出了些不妙的感觉来,他已经有些后悔了,刚才就该趁着影凌先走的时候说些什么一起跟上去,这会儿说不定人早就已经下了楼,也不用不知道还要在这里跟人墨迹多久。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即便心中有些不悦,孙亮到底还是将自己一瞬间蹙眉瞪眼看向人的表情给换了,只是顺带着也将自己的胳膊从被人拽着的手里给抽了出来。

    “还有事?我正急着回去给人开方子抓药呢。”孙亮敷衍着说了一句,不过其实也算不上是敷衍这人,他回去确实是要做这些事情的,只不过倒没有摆脱沈妙来的更着急就是了。

    沈妙脸上还是挂着笑容,手上对着对方抽手的动作也就放松了些,还顺带着抬手拍了拍孙亮的胳膊,套近乎似得给人整理了一下衣袖上那方才被自己抓住有些不平整的衣服来,嘴上却依旧是要跟人说话,并不急着放人离开的架势。

    “孙大夫特意走这一趟实在是辛苦了,不如我跟着你同去,等你开好了方子抓了药,我亲自安排人煎去,到时候正好给屋里的人送过来,也不会耽误事情。”

    孙亮眉头下意识跳动了一下,脸上的表情虽有不耐,但到底还是按捺着什么的样子,他自然知道沈妙这人的心思,他自然不是白和人套近乎主动找人说话的,所谓无事献殷勤,大抵也不过就是眼前这人的一副嘴脸了。

    只不过即便是知道如此,真想要不理会却似乎也并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情,他赶忙摆了摆手,似乎是想就此打消了沈妙的这个念头。

    他知道这人大概是好奇柳七的病情,不过自然不会是关心于人就是了,恐怕是因为这对兄妹一定会被留下在这里,所以才开始又盘算起来什么小算盘罢了,不过关于此,孙亮倒是真的没有什么可说的事情能够满足沈妙这人的好奇心就是了。

    因为说到底柳七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也并不就能说的清楚,加之本身这对兄妹身上就可能还有那莫名其妙的毒性存在过,一切就变得更加不确定了。

    至于如柳一所说的那更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孙亮也算是学习医术给人看病有些年头了,但是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更不知道那是不是真的跟毒性的发作存在什么必然的联系,还是真的在柳七的身上就有附身的事情发生。

    沈妙见人拒绝的样子,却是并没有就此退缩,还一副好意的样子殷勤道:“孙大夫太客气了,不过是跑趟腿的事情,再说了这本来也算是我该做的事情,毕竟照管这西景园里来去这些人的事宜,也少不得是我在操持的,如今这有人有什么事情,必然更是要上心,尤其是这健康。”

    沈妙的话不言而喻,看来是在说自己不辞辛劳都是分内之事,其实也是表明了自己的身份立场。

    该管的事情自然也是少不了他的,因此该他知道的事情,自然多问询几句也就更加是分内之事了,孙亮又不是个傻子,自然能听得懂他话里的意思,不过听得懂是一回事,至于乐不乐于和这种人为伍,在这人的好奇打探之下又该说些什么,就又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孙亮此时既无奈又有些不耐烦,无奈地是他本就不愿意多和沈妙之流打交道,别管是要和这样的人说什么话,他都不得不开动脑筋多思索一些有的没的。

    因为心中知道这人就不是个安分老实之流,而对于像沈妙这样的人来说,往往还会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你可能没在意随口一说的事情,到了他这里就指不定能拿来做些什么了。

    孙亮自知没有这人一般的心思,自然也懒得动这个脑筋,但是沈妙这话虽然有刻意标榜自己说来给人听的嫌疑,不过说的却也算是事实,这里里外外与那些被留在南毒之中的人相关的事情确实大半都是要经由他的手去办,自然了柳七和柳一也就更不例外了。

    所以从这一点来看,沈妙的关心与在意却也说得通,倒不是什么不该有的举动和心思了,只不过……

    孙亮平复着心绪,并不想把情绪流露在脸上,即便无意识地还是会表现出不耐烦来,因为他从走出这房间,或者说在给柳七看诊过之后,一颗心就没平静下来,他自己心中尚且有疑惑和不能解答的事情,哪里有心情和沈妙在啊外头周旋。

    嘴里敷衍着说了一句那你也是挺辛苦的,目光不由地往门扇上头瞥了一眼,此时的房间里头倒是没什么动静。

    当他走出房间的时候,一个人还静静躺在床上,另一人就默默在床榻边上站着,此时想来大约也是同一副样子吧,想到这对兄妹的情形,他的心里就更是不怎么平静了。

    原本想要将那不知名的毒性给弄清楚的心思,倒是因为这次发生的事情就变得更加坚定了些,沈妙一双眼睛一直都在注意着孙亮的表情和动作,这回见人回头,便也不由自主地抬起眼睛跟着往房间的方向看了看。

    然后只见他转头往远离门口的方向走开了,沈妙便也马上抬脚跟了上去,只当是默认了要和人同行回去一起开药的打算,然后却是在拐到楼梯前头就又停了下来。

    这回直接开口的人倒是孙亮,大概是知道自己必然是要说些什么这人想知道,才能把人给打发了,更不想还真和沈妙这么边走边说地过一路,于是他便也不再和沈妙打哈哈废话了,而他之所以走开一些,也是不想房间里头的人可能听到外面在说什么,再扰人休息,不得清净。

    “恕我直言,里屋那个柳七的情况实在还挺让人头疼的,我虽然是给人看了,实际上却也没什么医治的好方法来,大约也是我医术不精,因而也就是回去暂时开些调理精神的汤药,不过是喝着再看,别的吗实在也说不准。”

    孙亮这话说的算是实在了,只不过听在沈妙的耳朵里,反而并不是这么回事,他心里下意识就觉得这人是不是有意在敷衍他,不过这种心思自然不好表现在脸上。

    而且面对着孙亮的时候,他问话也必然是以客气为先,并不能强人所难就是了,于是他便是再接再厉,并不觉得只听了这么个结论就能了解的。

    “孙大夫的医术谁人不知,那也是南毒里头众人都认可的,您又何必自谦呢,找您的意思看来,柳七这回是伤的挺重的?”先是恭维了人几句,便是就着话还想问出点别的什么来。

    柳七的情形他从影凌将人架着走出那间屋子的时候,就看了那么两眼,自然是不比望闻问切过的孙亮来的清楚,再者说到这行医救人的事情上,他自知也不及眼前这人。

    即便孙亮可能会有所顾忌,并不把什么详细的内情都说给他听,但沈妙却也觉得这人没有必要夸大或是隐瞒病情就是了,至少那个柳七到底是伤到了什么程度,还是可以明明白白说给人听的。

    但沈妙其实更在意的并不是这个,而是从柳七的身体出发,想要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因为同样是受了伤被带去房间的,柳七显然与那个谭丽就并不一样,而且那个一起在里头待着的小姑娘倒是好端端没什么事情的样子。

    关于孙亮这个不止一次和姓柳的这对兄妹接触过的人,而且这回又是原二公子的意思马上给叫过来的,沈妙心中自觉这人一定能知道些旁人不知道的事情才对,而他对于这样想来就很有价值的内里便是很感兴趣。

    孙亮想了想却是反问了沈妙一句,“这人之前说是中过毒,你知道吧?”

    沈妙愣了一下,想了想似乎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他记得不甚清楚了,还是当时在他们来了南毒不久之后,在他惯例了解每一个人有关的信息的时候,似乎听见过这对兄妹是为了治病才来的南毒,不过至于治病是不是就是中毒这件事情,他倒是不太清楚。

    而且那个柳七确实一眼看去就知道是个脑子有病的,但要说是这两人是中了毒的,那他倒真是半点都看不出来。

    即便沈妙自认为自己医术不及身边这人,不过这一点他觉得到应该还是能分辨的清楚的,再者说,姓柳的这对兄妹看起来不过是平平无奇的两个人,他们身上理应不该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才对。

    只是如果并非如此的话,那反倒是一件十分值得人特意留意的事情了。

    孙亮拿眼睛瞥着沈妙,见他脸上神色变化似是一阵琢磨的样子,便又开口说道:“柳七那人神志不清本来可能就是因为曾经中毒的缘故,不过这毒性本来应当是全清了的,但可能是因为有些后遗症也未可知,所以在不知道什么情况下可能就又引发了神志昏聩的症状来,唉……也不知道日后他这脑子还能不能恢复好了。”

    沈妙从旁认真听着孙亮分析的这话,关于柳七的这毛病他倒还是第一次听说缘由,本来他还当是那人本来就是个傻子罢了,一番话听下来,虽然心里不免还是有些云里雾里的感觉。

    但是对于孙亮的这话却是也是听进去了,并不只是怀疑而已,只不过关于柳七的傻病是怎么来的,又能不能好转这件事情沈妙并不在意,对于他来说,一个精明的大人反倒不如一个傻子来得更好掌控说不定也更加有用一些就是了。

    “原来是这样啊,那不知道他是中了什么毒啊?”对此,沈妙还是感到有些好奇的。

    “这我就说不太清楚了,也是他中毒的时间过去已久,单凭身体上的一些蛛丝马迹也不足以判断出当时的具体情况,只是大约什么不知名的毒蛇一类吧,也是他们倒霉,不幸就着了道,不过所幸还是捡回了一条命来,只是可能是因为医治不及时,所以才会有后遗症,也是没什么办法的。”

    “原来是这样啊,孙大夫费心了,只要是人没事就好,放心吧,这边有我呢,我自然会让人好好照料他们,但愿身体能早日恢复得好,也别再出什么其他的事情了。”沈妙笑着向身边的人说道。

    孙亮听沈妙这口气也不像之前那样,一味地非要跟上来又是要帮忙去抓药又是干什么的,心里不由地松了口气,也知道这人应该这回是能够消停一点了。

    只不过心里却还是忍不住会想,自己就应该学习一下那个原二公子身边的影凌那样,脸上也没什么多余的表情给人,该走就走倒是潇洒畅快,也省得他这样在这里和人你来我往地费脑筋也费唇舌,还白白耽搁了这么多的时间。

    不过想到此,孙亮的脑袋倒是不禁又转了转,眼睛不由地打量着眼前的沈妙看了两眼,“对了,这对兄妹日后也都是住在这里了吧?”

    听到孙亮突然说起这个,沈妙看了他一眼跟着点了点头,本来以为这人只是随口一问,或者是日后可能还要过来关注一下柳七的身体,所以并没有觉得奇怪什么的。

    然后便听见孙亮又张口说道:“这样的话有件事我该提前说一声才对,本来我就和柳一那小姑娘说定了,什么时候带着他们一起到林障里去,看看采些药草之类的。”

    “那小姑娘记性不错,还能认得出一些之前中毒时候吃过的解毒的草药,我便想让她跟着看看,或者到时候能找出些调理柳七身体更好的方法也说不定,只是日后若是在这园子里住下来的话,他们进出是不是可能会不太方便啊。”

    “嗯……”沈妙听到这话稍愣了一下,跟着似乎也是琢磨了一番,然后这才笑着朝孙亮摆了摆手。

    “无妨,既然孙大夫这么说的话,那自然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左右也没到别的什么地方去,你什么时候再过来给人看诊开药的顺便带了人出去也就是了,跟着孙大夫出去的话自然是没什么的,再者说又是去干正经事儿的,到时候再把人给送回来也就是了,园子里的人我会跟他们说的。”

    听见沈妙痛快答话,孙亮倒是也跟着笑了笑,这大概是他和人站在这里说了半天话头一回发自内心如此了,“那就好,有劳你了。”

    “哎,举手之劳罢了,不过眼下柳七才出了这事儿,眼看着是要调养几天了,边上恐怕也离不开人,恐怕本来的打算是得要靠后一段时间了吧。”

    沈妙一副自己掌控局面的架势,顺着孙亮本来的话说道,这回孙大夫也不好还反感于人,淡笑着回应道:“那是自然,眼前当然是先让人养病重要,其他的有机会再说也不迟。”

    两人便又随便寒暄了两句,他便是以回去开方抓药的的话和人告辞了,于是便提着药箱下了楼,往离开走出西景园的方向去了。

    沈妙还在楼梯口站着,目送着这人下楼离开,脸上的表情倒是慢慢跟着沉寂了下来,一时间似乎若有所思的样子,关于方才孙亮说的那些话,他实在是也找不出什么可疑或者是不信的理由,只不过其中总还有些不那么清晰没有明言的地方,大约就是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了。

    至于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沈妙也无从考证,而孙亮到底是不是如实相告,又是否隐瞒了些什么,他倒是没那么放在心上。

    如果他察觉了什么,想要弄清楚一些东西自然会去自己探究,至于别人堂口告知的,是真是假尚且还要多思忖一下,孙亮知道些他所不知道的事情,沈妙也是觉得再寻常不过了。

    只是他却是更想知道,除了孙亮之外的人,尤其是像楚当家和原二公子之类的,又或者影凌,他们从姓柳的那对兄妹身上又察觉到了一些什么,这似乎才是更重要的吧。

    是因此才对格外关注他们,还是并非如此,只是恰好如此而偏偏被自己看在眼里了,这倒是直接关系到了后面这对兄妹能在南毒或者说是原二公子身边待多久,对自己而言便是有没有进一步可用的价值,也就是油水可捞。

    不过眼下说这些可能还早了一点,正如他之前和孙亮说的那样,管他别的什么,眼前一个人正在床上躺着呢,另一个没长大的还得在身边照顾着。

    虽然是被原二公子发话给留在西景园里住了下来,不过除了躲在房间里头养病倒是也没什么别的事情可做,也能做就是了,他在旁边看着自然也就是静观其变,有再多的想法似乎也是多余。

    “罢了,还不知那个傻子什么时候能好,没准儿越来越傻了也说不定,等什么时候原二公子还能想起来再见这两人,否则也没什么了不得的,和这园子里住着的其他人也没什么不同。”

    住在西景园里被留下来的人也有将近十个了吧,只不过原二公子倒是把人留下来了,到现在为止也再没什么后续的交代了,大多也就是见过一面而已,也不知道究竟找来这些人是留作什么用的。

    沈妙回头又朝着方才走过的那安静紧闭着的房门口的方向瞥过了一眼,跟着叹息一声摇了摇头,然后转身下了楼梯。

    这已经跟着又忙活了一整天了,眼见着天色已经渐晚了,也是准备离开好好吃顿饭去了,沈妙离开往楼下走,走着走着只觉得隐约倒像是听见了有什么旋律不时在想着,他下意识也就停下脚步四下打量了一眼,哪儿还有什么声音的来源。

    这会儿出了谭丽的房间门前还站着两个人在那儿守着,你几乎就看不见哪个房间外头的走廊上还有什么人,正是到了该准备晚饭的时候了,楼里的人应该也都在自己的房间里等着的。

    他刚转过头来,就看见有两个提着食盒的人正往楼上走,见到他便也暂停下来打了招呼,沈妙随手打开了一个食盒的盖子看了一眼,不由地说道:“吃的倒是丰盛,看得我都饿了,也得赶紧吃点什么去了。”

    两人不由笑了笑,其中的一个正是要给谭丽处送饭的,便扭头朝有两人守在门前的房间处看了过去,啧了一声道:“哎,沈哥,听说里头可关着个不得了的,怎么回事啊,先给透露一声呗,我这一会儿可是要进去呢。”

    沈妙正咽了咽口水把食盒的盖子又给扣了回去,摆了摆手嫌弃地看了这人一眼。

    “放心去吧,一个姑娘家还有伤在身,还能吃了你不成,送你的饭去吧,没看见门口还有俩人站着呢吗,你好好长着一张嘴,有事还不会叫唤了?”

    这人切了一声,转头便往前头去了,另一人提着个大些的盒子要往楼上去,跟着嘿嘿笑了一声,也不由打趣道:“就是,我这一下子还给两人送呢,也没见和你似得。”

    伴随着几乎说笑的声音,三人各自散开往各自的方向走去,沈妙便是快步往楼下去了,一切也都没放在心上。

第394章

    “走了,姑娘吃着,过会儿我再来收拾碗碟。”将食盒放进屋里的人这会儿说着话正退出了房间门口的方向,然后转头便往离开的地方去了,门口站着的两人只是随便拿眼睛瞟了一眼,也不以为意,其中的一个人似乎是站得有些乏了,忍不住还大张着嘴打了个哈欠,惹得身旁那人忍不住瞥了一眼过去,玩笑道:“这才要吃饭的点儿,你倒是困得早。”

    才打过哈欠眼睛下意识眯缝着的人一时间没精打采地摇晃了下脑袋,嘴里不由抱怨了一句,“还吃饭呢,咱俩苦哈哈在人房间外头守门,里头的人倒是先吃上了,哎,这都叫什么事儿啊,也不知道好端端的弄这些个人留在这园子里头是干什么的,倒跟供了个祖宗似得。”

    “瞎说什么呢,又不是不知道这些人都是原二公子找来的,行了,咱也就别废话了,再过一会儿也差不多该到换班的时候了,到时候咱们就该吃吃该喝喝休息去了,怎么,难不成还羡慕被一扇门给关着的人不成。”另一人倒是没抱怨什么,声音也不大,闲来和门那旁站着的哥们儿说话,说着还不由地朝着里头的房间处使了个眼色,意思不言而喻,另一个人自然也明白,有些话当然是不好没事就放在嘴上说,别说是和原二公子有关的,而这位贵客虽然算不得是南毒的人,却也绝对不容得罪就是了,否则也不会眼看着倒是把这里当成是自己的家一般的随心所欲,至于如今虽然看来身份尴尬被安顿在西景园这座楼里的那些人,以后会如何倒是还真的不好说,总之也不能怠慢就是了,毕竟也算是原二公子的客人,原公子的夫人如今已是不在了,这要是以后真从这些人中挑出来一个续弦了,那身份地位可就是一跃千里了,自然更是要另眼相待,只不过虽然对此大家似乎都是心照不宣,但表面上如何去做和心里怎样想的自然不会那么一致就是了,于是就像这般,该抱怨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就是了,而正巧的是他们这身后的房间里头安顿着的,显然也是所有人中的一个异类了,“你说这到底是什么来头啊,听说可是敢和原二公子动手呢,”一人说着挑眉往紧闭的门扇上使劲儿,若说没有好奇那自然是不可能的,只不过虽然这干活的事儿他们正做着,也算是形影不离地在门外守着,不过要说这到底是怎么个来龙去脉,倒还真是不怎么清楚就是了,于是好端端的被派了这么个差事,费时也讨好,到头来跟个木头人似得,“照我说,这样了还能给留下来也是怪事儿。”

    另一人忍不住说道:“谁知道呢,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位是什么主儿,来到南毒也从来就不把自己当外人,自从换了楚当家管事儿,更是不见消停,谁知道都是打的什么主意呢,便是让我们怎么做就怎么听着就是了,总之还不是楚当家默认的,谁还能说什么不成,咱们只管当差的时候把门给看好了就是了,只要不出什么岔子也就没咱们什么事儿了。”

    歪着头正听人说话的那位不由地跟着点了点头,似是也同意同伴的这番话就是了,只不过等听到最后的时候倒是不由瘪瘪嘴跟着摆了摆手,“能有什么事儿啊,要我说,让人在这门口站着就是白费,不过白白支使了人,别说还是个受了伤的姑娘,就是好胳膊好腿又如何,能出的了这房门下的了楼,等出了这园子难不成还不在南毒里头呢?我就不信这人能有多大的本事,要真是如此,我看倒不至于带着伤被关进这屋里了。”

    “哎,管他的呢。”话说到此,两人摇头晃脑说了一通也都渐渐收声闭了嘴,各自转回到自己该站好的地方,靠着墙等着什么时候有人来接替,到时候也好松口气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不必白白受着拘束在这里浪费时间。西景园并不小,里头的一园一景也都无不是南毒之中精致装点过的,从楼上看去更是一片不错的风景,本来该是南毒中少有人来往的一处静谧宜人之处,此时因为被原容拿来安置他让人招进南毒中的那些人而变得热闹了一些,只不过住在此处的不足十人自然不足以填满整个园子就是了,若是关上门各自进了屋,连安身的这座楼里也都是安安静静并不嘈杂的,除了有所指派才会每日来往上下楼里的人之外,并不会有南毒中的其他什么人会往这个地方凑,说到底因着有这些个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名堂就好吃好喝留宿在此的那些个外人,南毒中人甚至是连带着整个西景园都差不多是要绕道走了,只不过是因为有原二公子的面子在,最终也不好发表什么意见就是了,至于那些有所指派的人,除了谭丽房间外头额外多出来的两个守门的,再就是照顾这里住着那些人日常起居送餐添衣的打杂的,他们会摊派到这样的活计,可想而知本来在南毒里头也不是什么有身份地位的,自然更没有说什么的权利了,来来往往的便是得不厌其烦地坐着照顾人跑腿的事儿,每日也得要在这楼里上上下下个几回,这会儿正是饭点儿,好好在这西景园楼里住下来的人自然是坐等着饭菜上门就是了,送了饭的人放下了提来的食盒,等着过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再上来将剩饭剩菜碗碟筷子的都给一并取走,就曾有人忍不住调侃,说如今的这楼里真是比外头的客店都还要照顾周到,倒是也对得起西景园本来招待客人的用途了。

    楼梯上响起着均匀的脚步声,在下到楼底的时候便停了下来,上楼送了食盒的一人在楼下站了站,倒是还不见之前和自己一同拿了食盒上楼的那人下来,仰头往楼上看了一眼,倒也没见有人要下来的样子,心想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先走了,或者是正好错过了,便是转头先准备离开了,他们这些送饭的人也总不能就在楼下站着等人吃完再又往上跑,不过是趁这会儿功夫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到时候再回来也就是了,只不过这人独自转身走开的时候倒是忍不住嘴里嘀咕了一句,“那小子进去的时候还畏畏缩缩的,这会儿该不会是掉人家姑娘的屋里去了吧。”说完便是也离开没了影儿。

    楼间的阶梯上,一个轻声的脚步声停在不起眼的转角一侧,这会儿探头看了看,然后便沿着往上的方向走了一段,最终朝着一个方向走去,隐约的铃音伴随着脚步若有似无一般,却是勾着几不可闻的另一个声音在某扇房间的门扇之内出现,然后便是朝着那勾起了声音的方向,这人快步走上前去,径直朝着那处,直到一扇紧闭的门前停下了脚步,此时的房间里头安安静静的,少了活泼好动的柳七,一切仿佛也就安静了不少,已经是到了该吃饭的时候了,食盒摆在了桌上,热腾腾食物的香气似乎都能隐隐飘散出来,但是躺在床榻上的人倒是依旧地没有精神,似乎木然到甚至连一向最关心的食物也都不感兴趣了,而柳因风站得累了,此时正默默坐在床榻边上,一双眼睛在静静地看着这人,直到有隐约的异响声响起,她眉眼轻动,抬手拿起那个从柳七身上拿到的那个小巧的不起眼的铃铛,这本该是个哑铃,本不该会有声音发出,但是眼中所见耳朵所闻听到的,却恰恰不是这么回事,柳因风对此并不意外,几乎可以说是在当时见到原容的那个房间里时,她就已经觉出了有什么可能正存在于柳七身上的可能,柳七本来是个什么样的性子,他的傻病傻到什么程度,又可能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对此柳因风自觉自己再清楚不过了,事出反常必有妖,只不过在柳七于房中突然做出异样的举动之前,她却是忽略了些什么,以至于提前并没有任何的觉察,正如她即便注意过那个叫做谭丽的女人,也有意避开与此人的接触,但是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还是有事情已然发生在了柳七的身上,这一点,她确实也是始料未及的,不过事情既然发生了,便也只能是由此继续下去,这对于此时的柳因风来说,绝对算不上是什么好事,她只消想来便觉得厌恶和麻烦,但若说是多坏的一件事情,倒也未必,有人想着在暗中利用他们,又岂知不是反被利用的存在,至少有一件事她倒是觉得似乎已经在心中正慢慢变得清晰起来,那就是谭丽的背后以及身份,那女人是个什么样的人柳因风并不怎么在意,不过这人为何而来以及为何是冲着原容而来的,她觉得自己大约是清楚了的,剩下的倒也不需要他们做些什么去找谭丽如何,那人既然暗中出手了,自然是会往她和柳七这里靠的,只不过当一点铃铛响动的声音响起的时候,柳因风还是下意识地觉得有些意外,因为她没想到那人会来的如此之快,他们三个人前前后后被安顿在这楼里的时间并不算长,而影凌带着那个叫孙亮的大夫也不过是才离开一段时间罢了,如此迅速的动作倒是让柳因风有些意外,不过却也算不上坏事,她心中大致想了想,可能是也怕柳七的事情再被不知道什么人给发现了什么再揪出端倪来,所以才会在刚入住这西景园楼里的第一时间便会有所动作,想来那人是伤的不重了,否则也没这么利落的动作才是,看来原容下手并不重,至少大概一开始就是准备将人给留下来的,所以并没有把人怎样,而她本来还想着该把柳七怎么办才好,倒也不是没有任何的方法能够让他尽快地从这么一副神游一般的状态中好转过来,只不过斟酌再三却似乎不该急着有所动作,既然已经知道有人在暗中动了手脚,并且已经猜到做手脚的人是谁了,那自然还是要等着下手的人来解开柳七眼前的局面,不管是淮音亦或是淮乐的迷音之术,如果可以自然还是由他们自己动手的人来解除是最好的,这次对柳七下的手虽然算不上重,恐怕也是为了不那么容易被人发现才有此考量,不过在柳因风看来,下手之人的功力绝对也算不上差,至少迷音之术用的炉火纯青,只不过她当时应该直接把这本事对着原容用才对,说不定也就不至于下手无果反而自己还受了伤被关在了这里,不知道是有所顾虑或者是为了不暴露背后的身份才会如此,但是除此之外是不是还有什么柳因风所不知道的其他的目的在,此刻自然还是不太清楚的,总得要和那人真的接触过之后才会更加明白,而此时在柳因风的耳中听来,那个应该算是第一时间出现在这里的人已经近了,或者说应该已然是来到了一扇之隔的门外,至于外面的人对于屋中的他们两人知道多少又为什么会把注意力放在了柳七的身上,此时她心中有的也不过就是猜想而已,但柳因风还是相信,还没有能知道她所真正隐藏的事情,于是也就没什么好在意的了,便是只消安心看着那人接下来还要准备做什么就是了,若真有本事能把原二公子怎么样,她倒是也乐见其成。

    柳因风将手中的那个不起眼的铃铛随手又放回了柳七的衣服里,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现也什么都没有发觉的样子,默默看着床榻上躺着的人叹了口气,担忧过后便是站起身来,朝着房中正放着食盒的桌前走去,伸长了胳膊打开了盖子,然后将里面的东西给拿了出来,嘴里默默念叨着,“你快点好起来吧,这里有这么多你爱吃的东西,也不知道你这个样子能不能吃的下去。”一边说这话的人一边在桌前忙活着,拿碗拨了些菜进去,似乎是准备要给床榻上似是人事不知的柳七喂饭,然后还没等她从桌前拿着碗筷转头向床前走过去的时候,只听见一声吱呀的声音响起,紧接着房门就被人从外面给推开了,她一时间扬头瞪着眼睛看去,不由朝着外头站着的那人疑惑道:“你……你怎么在这儿啊?!”

    她自然是认得谭丽的,一同乘坐一辆马车进的南毒,而后又住在一间院子里,即便后头这人搬出去了一段时间才又搬了回来,来来往往碰过几面却并没怎么说上什么话,但彼此自然并不陌生就是了,此时柳因风手里正捧着个碗,惊讶过后正好奇地打量着出现在房门前的人,说着便不由朝着那门前的方向走了过去,然后只见那人抬脚进了房间,然后反手将房门给重新合上了。

    然后还不等她再开口说什么,一直沉默着进到房间里的人却突然将手中的铃铛提起,一阵悦耳的声音响起在柳因风的耳边。

第395章

    谭丽目光打量着眼前站着的那个半大的小姑娘,倒是全然没有将自己当做是突然闯入别人房间里的不速之客,在被问到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想要干什么的时候,她也全然没有开口回答什么,或者是理会这房间此时住着的人,而是悄无声息地就将手上挂着的那个铃铛亮了出来,催动铃音让此时房中还清醒着和自己说话的小姑娘模糊了精神,不能声张也不会多嘴,只是乖乖站在了原地,然后谭丽默默看了人一眼便从她身边走过,朝着房间里头走去,一直来到了床榻边上,站在那里静静看了看正躺在床上显然并没有恢复神智的人,柳七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谭丽心中自然是再清楚不过了,而原本还木然无神的柳七此时似乎是听见了什么动静,眼珠子突然动了动,跟着眨了眨眼睛,然后目光定定投向了谭丽站着的方向,只是她并没有做什么,反而是在看了两眼之后,然后便又转头朝着柳因风站着的方向看去。

    此时的柳因风正捧着个碗站在那里,一副听之任之被铃音给控制了心神的样子,只是在那人走过去之后,她的眼睛便是立刻恢复了清明,耳朵默默听着那人在身后的每一个动静,虽然柳因风并不觉得谭丽会在这时候对柳七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情来,但是对于这样的一个居心叵测别有用心的人,自然还是不得不防的,只不过眼下不是打草惊蛇的时候,她倒是想看一看这个谭丽此行的目的又是为何,这人究竟又是作何打算的,才会在这个时候急着冒险来到别人的房间里,或者这人真是对自己的迷音之术太过自信了一些,只不过对于柳因风来说,不论是淮音亦或者是淮乐的那些操控人心的把戏在她这里都起不了什么作用,柳因风天生就不会对这些迷惑什么的东西而着迷就是了,那个谭丽自然想不到这一点,毕竟生来就不会受其影响的人本就少之又少,何况在她的眼里看来,这房间里头住着的不过是一个已然被操控了神志的傻子,和一个半大的小姑娘而已,要想控制这样的两个人本就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她自是不必拿出面对原二公子时候的小心谨慎,谭丽看着定在原地站着的小姑娘,便默默走了过去,她身上不久前才受了伤,一番活动下来不禁有些牵动了伤处,尤其是在一想到原容的时候,身上受的伤不由地就更痛了一些,她不由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继续往前走,直到面对着这个叫做柳一的小姑娘,然后站到了她面前,柳因风默默低垂着视线,一副半梦不醒无精打采的样子,心中想着的便是,要看看这人接下来想要做什么。

    “柳一。”谭丽喊了一声这个名字,柳因风默默抬起了眼睛来,对上了谭丽打量而来的那道视线,看来并没有什么丝毫的异样之处,然后便又听见这人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一个有些木然的声音片刻之后悠悠回道:“我是柳一,我来给哥哥治病的,哥哥他病了……”

    谭丽闻言不禁抬眼朝着床榻上躺着的人处又瞥了一眼,而后继续问道:“为什么到这里来治病?”

    “别人说这里的人都会解毒,我们没有办法才来试试的。”解毒?问话的人听到这话似乎想到了什么,比起治病来说,显然这种说法在她听来也才是更加可能的,在谭丽看来这对兄妹本该就是再普通不过的两个人而已,甚至根本就不会引起自己的关注才对,就和当时在马车上一同朝着南毒而来的余下两人一样,并没有什么不同才对,她甚至以为他们应该是一同被挡在南毒林障之中,因为这对兄妹不论是从衣着或者是给人的感觉来说都不像是富庶人家有钱能拿到南毒解药顺利通过林障的人才对,至于他们的外形样貌,一个男人,一个还未长大的姑娘,哪里会和昔日的柳因风有半分相似之处,更不会被收做特例就是,但令她没有想到的是,这样的两个人却还是走进了南毒,而且不单单留了下来,显然在一开始便受到了不少的关注,从当时初次见面时候影凌的神色之中,那种异样的感觉就已然是存在的,谭丽相信自己并没有看错才对,因为能够让原二公子身边的人都另眼相看的,绝对不该是这样的一对兄妹才是,只不过那时候即便她注意到了,却也并不能代表什么,她来此和其他的那些人不同,她必须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并不能在无关的事情上分神,既不能也是不敢,但若是对自己有益说不定能够派上用场的人,自然就另当别论了,只不过关于这对看来平常,却又分明好像有些什么不同之处的这对兄妹,她便是也无形中放在了眼里,尤其是在那一夜无意中看见了一个人外出回来的这个小姑娘,她虽然是一个半大的孩子,身边还有一个一同来到南毒的且还痴痴傻傻的大哥,但却是要比一般这个年纪的孩子要更稳重也更聪明一些,这点虽然或许会让她更讨人喜欢被别人关注,但是却似乎又不止于此,一个孩子无论是再怎么懂事聪明,却也就仅仅是个还未长大的孩子而已,南毒之中并不是任何人都能轻易来到之地,哪怕是她在暗中想要查探些什么的时候,尚且趁着夜色小心翼翼,也提前就留意了好几日才敢稍稍有所动作,生怕引人注意再坏了事情,但是那时候的这个独行于南毒夜色里的小姑娘却是来去自如一般,自如避开了可能会碰见的每一个人,穿梭于南毒之中的隐秘小路上,甚至若不是在发现了夜色里的这人之后,她尚且不能那么快地返回本来要去到的地方,也是在那一天夜里,谭丽分明听见了这个女孩儿和出现的不知道什么人碰了面,至于是否是南毒里头的什么人,她不得而知,她隐约听见了说话的声音却隐没在树影里头并不敢轻易靠近,若是不幸暴露了身份,那么一个在夜里外出的小女孩儿或许还情有可原,但是别人就真的只会被怀疑,从而打草惊蛇暴露了身份,那一晚她一直远远留意着这个柳一一直到她返回住的院子里,然后没过几天她就想办法搬回了原来的住处,或许从那个时候起,她心中便已经打起了这对兄妹的主意。

    “你们为什么会中毒,背后有什么人给你们下毒吗?”在谭丽看来,眼前的这对兄妹绝不该是她最初看见的,也以为的那样,她甚至觉得这两个人是不是有什么人特意安排来到此处的,或许就和自己的到来一样,毕竟想要对原容不利的人一定不少,而原二公子做过的坏事又实在不少,有谁想要他的性命就更是寻常不过的事情,只不过做起来实在是很难,所以他才会到如今还好好地活着,还在南毒之中生活自如,或者还有其他有别的目的的人在暗中打算着什么事情,即便与原容无关,南毒的存在同样也是一个值得注意的目标就是了,能想到的可能有许多,却偏偏还不能得到印证,但若说这对兄妹只是偶然来此什么都不是,误打误撞的普通人,她反而是越来越不相信了。

    柳因风手里还捧着个饭碗没来得及放下,所幸不算太烫,只是拿的久了,还是蒸的手上发热,面上却也还得维持着神志不能自主的样子,一字一句地回答眼前这人的疑惑,“有蛇,有蛇咬人,娘死了,哥哥病了……”

    谭丽愣了一下,这个回答似乎和她所想的并不一样,若真是意外被蛇咬了中的毒,不管是什么难解的奇毒或是病症,那照这个小姑娘所说的,似乎一切都是意外罢了,他们来此更是如此,只不过她下意识地便又跟问了一句,“有没有什么人让你们来这里?”谭丽并不怀疑自己对这两个人所使用的迷音之术,别说是这么两个人,哪怕就是对着南毒之中的人使用,轻易也未必会被察觉,也一定能起到作用就是,于此谭丽是深信不疑的,自然不会怀疑此时从这个孩子口中说出的话来,于是在看见她摇摇头说是求医无门,误打误撞才会来到南毒之后,心中的猜疑却也只能放了下来,柳因风木然的眼睛盯着思索中的那人看,倒是对于谭丽问的这些话不置可否,她以为在谭丽的眼中她和柳七两个人更像是恰好能用上的棋子一般,就正如沈妙那样,因为可能一用所以才会将注意力放在了他们的身上,但是谭丽的怀疑倒似乎更多的是放在了他们本身的身份上,对于来意更是一番问询,只不过并不能得到什么她想知道的回答就是了,不论是问她,或者是问柳七,同样也并不能知道更多的东西,迷音之术也有不管用的时候,此时的谭丽自然是不知,柳因风倒是不禁在心里嘲讽起也不知是淮音还是淮乐的这本事来,与之打过的交道也并不少,这种伎俩也领教过多次了,如此看来倒更像是玩笑罢了,只不过没想到如今这类似的事情倒是又在自己身上,以及她身边的人身上发生了。

    就在柳因风心中默默想着这些,心想这个谭丽到底还要问些什么到什么时候,然后便又听见她开口问了一句,“有天夜里你独自外出做什么,又遇见了什么人?”柳因风倒是没想到那天的事情竟然是被谭丽在暗中给看去了,想来这人心里怀揣着别有用心进了南毒之后,暗地里也没少有小动作,不过面对着一个以为自己能让别人知无不言说尽实话的人,柳因风不过是装模作样地继续说些想让对方听见的话罢了,何况当夜之所以外出本来也算不得发生了什么事情,充其量不过是被沈妙那人给带着去看了看自己本不知道的东西罢了,至少这对于眼前的谭丽来说绝对算不上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只不过是因为她只知其一未知其二,没能将那夜的事情看全,又加之是事情发生在晚上,本就显得有些见不得人,于是被别有用心暗地里打算着什么的人看去,就更会生出些怀疑来,柳因风便是如实相告,“沈妙叫我出去,他带我去看了许多的书,说是能够赚钱,问我想不想也有钱花。”

    听到沈妙的名字,谭丽的表情也只是淡淡的,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便也不觉得奇怪,只是又看着眼前的柳一说道:“还见了什么人?”柳因风知道,当晚回来的路上必然已经是被这个谭丽在什么不知道的地方给盯上了,于是她便是看见了她后来和梁辰以及他一手弄出来的那个采花贼的傀儡碰见的时候了,“我不知道他们是谁,有个长得很好看的大哥哥,还有个傻傻的不说话的人,他们问我为什么这么晚出来,然后我便回到院子里去了。”

    柳因风说的本就是实话,谭丽听了心下便也了然了些,也并不会怀疑听到的话有什么问题,在确认了这对兄妹的身份以及自己原本的那些怀疑之后,原本的顾虑倒是也跟着退去了,即便这对兄妹是没有任何目的而意外进到了南毒里头的人,但也并不妨碍某一天会成为自己的一个助力,一个傻子和一个没什么目的的普普通通的小姑娘,这样的两个人看来就会让人更加安心才是,而既然原容最终也把这样的两个人留了下来,日后必然会有有用之处,她知道自己要做的事情并不是容易达成的,只不过既然此时还在这里,必然还要等待时机,而她有种预感,眼前的这对兄妹一定能够帮得上自己的忙。

    当房门在眼前敞开又关上之后,悄然来此的人便也不见了踪影,柳因风默默看了那合上的门扇一眼,转头真想把那碗饭放回到桌子上松快一下有些僵硬的手,然后就听见一声迷迷糊糊的声音从床榻处传来。

    “柳一……我饿了。”

第396章

    谭丽替柳七解除了本来施加在他身上的迷音之术,用一个别有意味却又莫名其妙的眼神看了这小姑娘一眼,这才悄声又从偷偷潜入的房间里离开了。

    在此时的这处西景园的小楼里,避开其他人的视线,在迷惑了门口看守的两人的神志之后,这趟外出算不上十分艰难的一件事,只不过是身上才不久的伤未来得及恢复,在行动间会牵连出不适的感觉罢了。

    见姓柳的这对兄妹虽然说不上是多么急切的一件事,但是谭丽却也并不想夜长梦多,她虽然能想到并不会被原容给赶出去,但是留下来之后还会发生什么事情,却是不得而知的。

    至于事情会不会一直如自己所想的那般继续发展下去,就更是一件意料之外的事情,在心中有了打算,更多地注意到了那对兄妹的时候,她便找了个机会,见到那傻子一个人溜出房间在院子里玩耍的时候,把那铃铛给扔在了地上让人发现了。

    而这东西一旦到了这人的身上,谭丽再想要控制起人来,就是再简单不过且根本不会引人注目的了。

    只是那时候她还并没有暗中要求捡了铃铛的柳七做什么,而是只在暗中默默观察着,一如从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样。

    她知道原二公子之后一定是会亲自见过他们这些被留下在南毒中的人,之后除了被安顿在西景园中的人之外,余下的便在走过南毒一趟之后仍旧被请出去罢了,原容留人的标准是什么,大约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但是除了容貌是不可改变的,其他的却总有可以尝试的方法,一举能料理了原二公子的事情显然是太过艰难,但至少留下来的时间越长,也才会有更多的机会。

    况且,要做的,本也就不仅仅是想办法取一人的性命而已。

    谭丽沿着廊道小心留意着四下,朝着楼下自己的方向走去,楼下隐约能听见些园子里走动的其他人的声音,不知道是否是朝着楼里而来。

    门前站着的那两个守门的人看来和之前没有半点不同之处,只是在谭丽返回经过身边的时候视而不见,充耳不闻一般,直到人推开房门走进了房间里头。

    一切恢复如常,却只以为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样,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方才被什么声音给迷了神志,好像这扇房门从没有被什么其他的人给打开过一样。

    直到先前提来食盒的那个人去而复返,随意地和门外站着的两位打了声招呼,然后便敲响了房门将里头的东西给收拾了又提了出来,他们也只是百无聊赖地在边上看着,想着再过一会儿接替他们班的人就要来了,到时候也能从这消磨人的差事里头暂且解脱出来了。

    对于柳因风来说,先不管谭丽的这一趟是来干什么的,至少在这人走后,柳七是慢慢清醒了过来,只是状态似乎并不如什么都没有发生那般,反而还是有些迷糊的感觉。

    按理说以谭丽的本事能在不知不觉操纵了人的精神,自然也能够立时将一切给解除了,让人变回什么都不曾发生过的活蹦乱跳的样子,但是柳七眼下却显然没有一下子好转,想来大约是为了掩人耳目,让这说不清道不明的毛病看起来有个康复的过程,也就没那么让人觉得匪夷所思了。

    柳因风不由想着不久前谭丽那人来去的过程,想到最后那人问的,在见到原容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

    也不知道是真的好奇当时的每一个细节,还是又在心底里打什么不为人知的主意,怀疑探寻着什么事情。

    她拿来了饭菜让柳七在床上吃完了,自己然后也匆匆吃过了一些,待原来送来食盒的人要将东西收走的时候,还顺带着将一碗给柳七准备的汤药拿了过来。

    “这是孙大夫开的方子,吩咐熬好了药给送来的。”来人放下了东西,和她打过了招呼之后,然后便默默收拾起了桌子上的碗碟,倒也没有什么额外的话,最后从房间里退了出去。

    柳因风便是也将药碗端了过来,里头盛着的是温热的药汤子,是孙亮之前来看诊时,临走前说过的给柳七开的凝神静气,调理身体的药。

    虽然那时他听了自己所说的,关于什么附体一类的匪夷所思的话还满心的疑惑不解,在看了柳七的症状之后,似乎一时间也并没有找到什么确切的病因来对症下药,所能提供的也只有这种调理的汤药。

    虽然并不能药到病除,但也并没有什么坏处,保养身体也算是好的,毕竟此时的柳七也确实还没恢复往常活蹦乱跳的样子,而且身上因为和人动手还被打了几下撂倒在了地上,自然免不了是会有些皮肉伤处的。

    “来,把药喝了吧。”柳因风端着药碗来到了床榻边上,侧着身体坐在了边上,便又拿起了汤匙,准备像是之前让人吃饭那般赶紧让柳七把这碗药也给喝了。

    只是这饭香和药味在柳七闻起来实在是天差地别,哪怕就是他全然地神志不清,也断不会分辨不出这两者的味道来,于是心里自然便是要抵触,一时间倒是不愿意配合了。

    柳因风对此倒也不觉得奇怪,只是这麻烦的事情到了眼前还是不免觉得心烦,偏偏经过了一番折腾还觉得身体不适的柳七越发地像个小孩子一般,闹起脾气来,也就不像以往那般任凭你板着脸吓他两句,便会乖乖照着你说的话去做,而她此时也不能直接捏着他的嘴将药汤给灌下去就是了。

    在端着个药碗和他僵持了一阵之后,柳因风默默瞥了柳七一眼,看这人一副浑然不知自己身上都发生过了什么事情,只是一副可怜的样子还嚷嚷着难受的时候,终究叹了一口气出来。

    半劝慰,半威胁着说道:“只这一碗,你不是说自己身上难受吗?”

    “你若是现在不喝,等睡了一晚过后,明早一定连床都起不来了,到时候那个背着药箱的孙大夫就会上门来拿针扎你,你躺床上一动不能动,还有人把难喝的东西往你嘴里灌,你若是现在把它喝了的话,我明天就和人说,让他们不再那苦药来给你喝了,行不行?”

    柳七听了这话瘪瘪嘴,抬起眼睛朝柳因风这儿瞥了一眼,思来想去似乎还是觉得现在把药喝了才最划算,这才不情愿地伸出了手来。

    柳因风便是痛快地将药碗放到了他的手里,然后看这人还是忍不住挣扎了一会儿,最后才捏着鼻子给自己把药灌了下来,好不容易将药给喝完了,一脸的苦大仇深,眉头深深蹙起,整张脸都快要扭曲了一般。

    她便也马上倒了一杯清水拿过来,让人送了送嘴里的药味儿,总算是让柳七把这东西给喝下去了,“躺着睡会儿吧,睡一觉起来或许人就精神了。”

    柳七这会儿还有些无精打采的样子,原本饿极了吃饭时候的那一点儿劲头,这会儿倒是也消磨殆尽了,只是眼睛还滴溜溜地在这个陌生的房间里打转,过了一会儿眼皮子越来越沉,慢慢地也就闭上了眼睛,似乎也顾不得其他的什么事情了。

    这要是放在平常,准得要把这楼上里里外外地都出去看一遍,不看得累了走不动路了,绝不会轻易地安静下来。

    这大概是谭丽无形中做的一点好事了吧,让人能够在换了个新的地方还能消停一阵儿。

    柳因风静静在边上看了看,因着此时柳七的安静而不由叹息了一声,“虽然闹腾起来烦人,不过希望你睡一觉起来还是从前那样吧。”

    柳七该是没有大碍的,至少在柳因风看来,那个谭丽一时半会儿地应该也不会再有什么动作,她被人看着自然也该消停一些了,也不会急着让他们来做什么。

    柳七身上的那个小铃铛倒是还在,柳因风也只当不知道那是什么,并没有就此将东西给丢了,她自己心里也清楚,只要是谭丽有了这打算,日后自然还会有下手的机会,只不过是要对柳七还是对她动手,却是就不一定了。

    不过她对此根本也不必放在心上,反倒是能够好好地看看那人是要怎么做,暗地里打的什么算盘,只要那人针对的不是南毒,柳因风也没有阻拦的必要。

    而且就目前来看,谭丽关注的人始终是原容,原二公子招人恨的地方确实也不少,但愿这样的人来得多一些,也不是不可以。

    与之前住的院子相比,如今的这小楼倒是就要舒适的多了,不管是从房间里的摆设和一应所用的东西,比起之前更是奢侈了不少,西景园毕竟是南毒用来待客的地方,自然是差不到哪里去。

    只不过在柳因风看来,却是也觉不出太多舒适的地方,毕竟她也不知道如他们这般身份的这些人到底该算是哪门子的客人。

    若是可以的话,她倒是想回自己的风柳院里好好睡上一觉,一定比住在这客房里头更能觉得舒服就是了,只不过与柳因风相比,其他在这西景园里住着的那些人自然不会这么想就是了。

    她和柳七住在一间屋子里,柳七睡在了榻上,她便在外间的一张躺椅上过了一夜,睡得倒也算是可以,这里比起之前住的院子显然是要格外安静一些的,少有人会往西景园这地方来,自然周围便是少有打扰的声音。

    清晨的时候伴着一阵鸟鸣的声音,柳因风起了床,活动了下筋骨下了地,然后便听见了里间床榻上传来了柳七的声音。

    大约是听见了她这里的响动,下意识地迷迷糊糊地嘀咕了句什么,然后便也揉着眼睛起了床,如柳因风所想,睡了一晚的柳七这会儿精神看来倒是好多了,不似之前迷蒙不清醒时候的样子,脸上立马有了笑容,话也变得多了起来。

    只是才下了地朝她跟前走过来,却是忍不住又嚷嚷着身上疼,柳因风打量了他一眼,想想这人之前动手挨打时候的样子,觉得疼倒是再正常不过了。

    不过所幸身上也没什么见血的伤处,最多也就是留下了些还没消去的淤青罢了,想来一会儿还是找人要些跌打损伤的药才好,昨天倒是忘了和孙亮说了,只顾着看他脑子不清醒的毛病了。

    “等过会儿给你拿些药,上了药好得快些,也就没那么疼了。”柳因风才提起药来,柳七就下意识地摇头拒绝,柳因风淡淡瞥了他一眼,自然知道柳七怕的是什么,然后便说了句,“不是给你吃的药,等看看再说吧。”

    孙亮既然来给柳七看过病了,柳因风琢磨着那人应该也不会只来看过那么一回,然后就不管不问的了,柳七的身体自然是没什么大碍的了,不过她倒是希望孙亮来。

    之前说过的一起到林障去的事情柳因风自然是想着的,也不知道那人是不是也还惦记着没忘,如果可以的话,柳因风倒是希望能早点去做,毕竟她也不想就这么待在西景园里头无所事事的。

    而如今在见过了原容,和其他的被留下来的人一起安置在这里之后,无论是在谁看来,自然是要比之前更引人注目的了,哪儿还有其他的什么想去或能去的地方。

    只怕是像之前那样夜里出去一趟的行为,都不那么容易会发生了,不过有了孙亮这么个人在,有些事情倒是可以光明正大地去做了,这绝对算得上是一件好事。

    柳七这会儿有了精神,便也不那么安稳了,在房间里转了一圈之后,然后便立马走到了门口拉开房门朝外头看去,一边看一边很开心地这里指指,那处望望的,似乎到处都是新鲜东西。

    这些对柳因风来说却是再熟悉不过的东西了,自然新奇不起来,然后眼看着柳七迈出了房门管不住脚下的时候,她便是开口将人给叫了回来。

    “一会儿就该吃早饭了,你不好好在房间里待着,可就没得吃了。”

    柳七这会儿倒是听了进去,跟着退了回来,只不过嘴上还嚷嚷着一会儿要吃去玩,柳因风倒是没马上答应这话,等吃过了送来的早饭之后,没过多久倒是先迎来了一个人。

第397章

    “柳一,这是哪儿啊?”吃过了早饭的两人还围坐在桌旁,吃饱喝足之后的柳七显然有些坐不住了。

    只不过她还好好坐在那里没有半点动弹的意思,柳七也就还能乖乖地坐上一会儿,只不过一双眼睛倒是又不自觉地打量起此时他们住的这个房间。

    昨天的柳七尚且还病着,或者说病着也不合适,而是该说被人控制了精神意识未醒,这会儿看来倒是好转过来的样子,便开始有力气对周围的新鲜东西感到好奇了。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来的这里,昨天朦朦胧胧地,似乎就看见这么个和之前住的那处院子并不相同的房间,还以为是个什么梦呢,没想到今天一觉醒来了,一切却是和昨天见到的没有什么区别。

    他们果然是到了个陌生的地方来,这让柳七觉得很是新奇,于是也一肚子的疑问,柳因风拦着他并不让他到处去看,离开这房间往外跑。

    柳七就这么在房间里头待着,倒是先把如今的这个住处好好看了一个遍,至于心里再有那许多的奇怪和觉得疑惑的地方,自然也只能是朝着身边的柳因风来说了。

    她正悠哉地喝着一杯茶,眼看着柳七即便是在一旁坐着,脖子还不时转个不停,这房间在吃饭前他就已经左看看右摸摸地好一阵儿了,每一个角落都没放过,绝对比她看得还仔细就是了。

    只不过即便是上上下下都看了个清清楚楚的,柳七也是闲着坐不住,若不是身上还有觉得痛的地方,大概就连眼前的安稳也不容易有,柳因风只是不时抬眼看看,也没怎么把还在视线里却对什么都感到好奇的人放在心上。

    只要他不自己往外面跑,她自然也不会什么都管,让人自己打发时间也就是了,只不过看了半晌之后听见柳七疑惑不解的话,柳因风才放下茶杯打量了一眼,随口问了一句,“你还记得昨天都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柳七先是转过头来坐正了身体和她对视了一眼,那样子像是认真想着柳因风的问话,而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倒是下意识蹙起了眉头,抬手捂住了身上,一边摇头还一边说道:“不知道,身上疼。”

    柳因风看着他一手捂着胸口的样子,那是昨天在房间里头被原容给一脚踩住半天才松开了的地方,不由地心想只是觉得疼倒是便宜了你了,一不留神你这条小命说不定就交代了。

    “昨天进到那个房间里头之后的事情你一点都不记得了?当时见的人还有印象吗?”

    柳七认真想了想,脸上还是透着疑惑,不过这回倒像是想起了点儿什么来,“房间里有两个人,一个男的,一个女的。”

    他确实还算记得点儿,没什么都忘光了,进到那房间里头确实是有两个人,一个原容,另一个傀儡。

    柳因风赞许地点了点头,然后只是说了句,“记得以后离他们远点儿,少点儿好奇心,别上赶着往前凑,知道了吗?”

    “哦。”柳七闷闷地应了一声,对于她方才话里说起的人,似乎没什么兴趣的样子。

    昨日里发生的事情因着他着了道,所以才会做出那些异样的举动来,谭丽这人自然不会是一时兴起才逗了个傻子玩儿,至于日后还会不会把心思放在柳七的身上再做出什么事情来,眼下自然是谁都说不准的。

    柳因风自然是希望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如昨日一般的发生在那房间里头的事情,也不会再发生在柳七的身上才好,谭丽的手段对她是不管用的,她倒是不介意以后都冲着自己来。

    “你知道那个谭丽吧,之前和我们一起住在一个院子里的那个姑娘?”看向对发生过的一切都浑然不觉的柳七,见他点了点头,倒还是有些印象的。

    只不过问他是不是什么时候和人见面说过话之类的,柳七也只是摇了摇头,仍是转着脑袋四下打量起新奇的房间,然后没等像这样安静坐上一会儿,柳七倒是终于按捺不住了,还是奔着这房间外头使劲儿了。

    大清早的时候他就想着要出门,只不过被柳因风给叫了回来,这会儿吃过了早饭没了什么事情就这么两人在房间里坐着,时间久了大眼瞪小眼儿。

    像柳七一般的性子自然是安静不了太久的,而且眼下住着的这个地方和之前不同,独门独院的,虽说还有个谭丽在,但总有机会闲着实在无聊的时候,到院子里头走走晒晒太阳放放风也好。

    如今这楼里可不只有他们两人,只不过西景园里头的景色倒是比外面好很多,园子里头又宽敞,实在不行就带着人下去溜达溜达应该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柳因风自然知道,以后不可能每日都让柳七能够安安静静地在房间里头待住了,等到什么时候憋闷地不行了,也就只好把人往园子里头带了。

    只不过眼下她倒是并没有立时就带着人下去看景儿闲逛的打算,西景园对于柳因风来说,本也不是什么新奇的去处,说到底来来回回的那些地方,对于她来说尚且没有林障值得一看。

    她和柳七昨日才住进这楼里,一同住过来的还有那个谭丽,这会儿应该还被人好好看管着,昨日发生的事情虽然只在房间里算不上人尽皆知,却也绝对不能说是一件小事。

    谭丽必然是对原容出手了的,虽然最终是被留了下来,却落得个受伤被人看管的境地,至于她和柳七,昨天的情形也实在算不上好,至少也不平静就是了。

    柳七也是有伤在身,至少是该有两天好好窝在房间里头的样子,也好好养养身上的伤,等过去了这几日再说也不迟。

    只是不知道原容在把人安排进了西景园的这个地方之后,接下来还会不会有什么其他的打算,这会儿倒是不得而知了。

    “好好在房间里头待着,不许随便开门出去,”柳因风转头对着不安分的柳七说道,看那人有些不甘心的样子,也只能是说,“你要是想玩儿就在这房间里头,我们昨天才到了这里,这么个新鲜地方还不够你好好待上两日的吗?”

    柳七不说话了,他知道只要是柳一不让,他也没什么办法,好在正如她所说的,虽然外面是个什么样子的更让这人觉得好奇,但是好在眼前的一切还都算是新鲜的,倒不至于马上就急不可耐的非要往他处使劲儿。

    有柳因风在房间里头坐着相陪,柳七倒是也能安静一些,只不过时候久了,就保不齐不会烦着她就是了,恐怕到时候先受不了的人是她自己也说不定。

    正在两人不时说上几句话默默在房间里头待着的时候,门外廊上有脚步声渐近,柳因风抬眼朝外头看了看,本来还以为是来回于这楼上的人打扫或是来往送些什么东西的。

    然后只听那脚步声渐近,最后却是停在了他们的房门外头,紧接着两声敲门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有事?”柳因风随即开口应道。

    这楼里住的安静,一般也不怎么会有闲杂人等来往进出才是,眼下才吃过早饭不久,东西也都被收走了,至于这会儿又会是什么人特意地过来敲门,倒是不清楚了。

    就在柳因风扬声问过之后,门外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来,“是我,来给柳七看看。”

    孙亮背着个药箱站在外头,隔着门和里头的人说话,这里他昨天已经来过,虽然是昨天就给人看过的,但是心里始终却也不怎么放心。

    一早吃过了早饭,也是估摸着他们兄妹在楼里住着也没有别的事情,想着柳七的身体不好,那小姑娘一人还要从旁照顾着,就更是想自己能帮上点什么忙才好。

    “孙大夫啊,请进。”柳因风起身过去亲自给人开了门。

    孙亮和人打了照面,见这孩子脸上的神色看来不错,倒不是昨天那般忧心忡忡的样子,心里倒是不由地放心了些。

    被人伸手让进了屋里,抬眼就看见了好端端站在里头的柳七,不由地眼前一亮,也就知道柳一为什么看来精神不错了。

    “柳七什么时候醒的?”孙亮见人已经起来了,不似昨天那般木然地躺在床上,随手将药箱放在了桌上,便忍不住伸手就要拉了人过来再给诊治一番。

    只不过偏偏柳七不怎么待见他,看到他竟有些老鼠见了猫的模样,下意识地就往边上躲开了,便是怎么都不愿意让他给看,倒不如不清醒躺在榻上的时候那么配合人了,孙亮无奈,也只得暂且先收回了手来,转头便又和一同进了房间的柳一说话。

    “昨天迷迷糊糊地喝了药,也喂他好歹吃了点儿东西,今天一觉睡醒就好了不少,我想一定是孙大夫的药起了作用,不过他倒是还嚷着说身上疼,还得劳烦孙大夫给看看,不知道是不是磕碰到了哪里。”

    柳因风一边和孙亮说话,一边就走上前去伸手拉住了柳七的胳膊将人往这边带,柳七虽然脑子不大灵光,却也没那么傻,自然也就知道这个每每背着药箱出现的人又是冲着自己来的,恐怕还要让他喝些苦得要命的东西,心里便是不情愿起来。

    只不过他这会儿没被人给迷了心智,所以即便是再不情愿,也不会将抓着他手的柳因风给甩开就是了,只是小孩子一般往后使劲儿,最后却还是免不了被带到桌旁,给拉到椅子上坐下的命运。

    “人清醒了就好,我看样子倒是比昨天好了太多,来,等我再给他好好看看。”孙亮说着便也在一旁坐了下来,然后就要给人看诊。

    这回有了柳因风在边上帮忙,柳七自然也就听话了不少,好歹配合着将给看的都给看了一遍,孙亮最后又撩起他的衣裳检查了一下,这才看见了身上有淤青的痕迹在,尤其是在过了一晚之后,也就越发地清楚,看着还有些吓人,不过倒是没有伤到筋骨,就是些皮肉伤罢了。

    “他身上的这些又是怎么来的啊?虽然倒是不严重,但是好端端的怎么就弄成这样了?”孙亮忍不住问道。

    在他的眼里,柳七就是个让人同情的傻子,身边的亲人也就只有这么个半大的妹妹,这样的两个可怜人凑到了一起,你即便是不同情他们的处境,也不会还对他们做出不好的举动来才是。

    而一般人确实也不会这样做就是,尤其是他们如今就生活在南毒之中,他断不相信南毒之中还会有那样的人。

    再联想到昨日为什么会被请来给人看病,又是被水给请来的,自然也就联想到一个人的身上了,只不过虽然那位原公子给人的印象算不上多好,却也不应当如此才是。

    然后就听见柳一回答道:“昨天柳七他神志不清,一时发起疯来,被制住的时候不免就受了伤,我本来还在想,不知道孙大夫今天有没有空过来,要不要找谁再把孙大夫请来一趟。”

    孙亮看着脸上挂着淡淡笑容和自己说话的小姑娘,心里不由地就宽慰了些,他昨日来时,见到的柳七已然是一副半昏迷的状态,也不知道那一时发起疯来又是怎么个模样。

    不过好在今天的柳七看着已经恢复了正常,但是即便如此,孙亮的心中却是并不能就跟着放下心来,因为不论是昨天或者是现在,他其实在柳七的身上都没有察觉出什么让人失控异样的缘由来。

    柳一所说的多亏了大夫的那碗药在孙亮看来却也并非如此,他知道自己开的药方管的是什么,又有多大的效果,岂能医得好他尚且都究不出根源的症候来呢?

    “除了身上觉得疼痛,还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呢?”孙亮的一双眼睛盯着柳七看去,语气柔和又关切地问了一句。

    柳七眨巴了两下眼睛对视了一眼,也不知道是真的觉得不难受了,还是害怕吃药的缘故,最后只是靠向柳因风处然后用力摇了摇头。

    “我留下些医治跌打损伤的药膏给他,到时候就涂在身上觉得疼痛有淤青的地方,过了三五日应该就没事儿了。”

    孙亮最后给人留了些治疗外伤的外用药,至于之前开的那个药方,也没再提出坚持要人喝药的话来。

    眼前的柳七看来已经是清醒了,似是没什么大碍的样子,再者他又不确定是不是能做到对症下药,干脆就这样也罢,等再过一段时间看看柳七是否真的安然无恙了再说。

第398章

    “孙大夫吃过早饭了吧?”柳因风给人倒了一杯茶放在了桌上,看着孙亮一边从背着的药箱里头找出来留给柳七用的伤药,一边将自己的东西给整理好。

    见放在眼前的那杯茶水,不由地笑看着那小姑娘笑了笑,“吃过了,这时候来看你不算打扰吧,也是不知道柳七今天的状况如何,所以想着早些过来看看,怎样,新换了个地方,昨天又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有休息好吗?”

    孙亮倒是一副十分关心体贴的样子,每每说话的时候,也不难感觉出这人的温和和好心来,柳因风对于这样的人倒是没什么排斥的意思。

    从一开始的观察打量,到了如今几乎也没什么可猜忌的地方,不过她对着这位孙大夫,绝不会像这人对着她和柳七那般坦诚相对就是了,在柳因风看来,这个孙亮确实算是不错,这不错的地方当然更多的是对自己的有用之处。

    眼下在南毒之中有这么个说得上话还能办的了事情的人,在一定程度上倒是可以省了不少的事,于是对于这位孙大夫的态度也算的上很好了。

    当然,柳七除外,不过这也算不上什么,孙亮心中自然清楚,也肯定不会和那么个脑袋不怎么清楚的人计较就是了。

    柳七好好地坐不住,被抓到椅子上由着人检查了一阵之后,这会儿早就逃离开了孙亮坐着的桌旁,一个人到了里头窝在床榻边上也不知道是在干什么。

    柳因风没有拦他,默默扫了他一眼,淡笑着转头看向了对他们倍加关怀的孙亮,“这里看着倒是比之前住的地方还要好,需要什么也有人亲自送来,只是……”

    先是说了一通好话,末了却是不由地叹了口气,半垂下眼睛来看来有些沮丧担忧的样子,孙亮在一旁看着,似乎也立刻就感觉到了如此处境的人的不安来。

    想来柳七那样一个半傻的哥哥,不久前又才出了那样的事情,昨天一夜人还没有好转过来的时候,这个小女孩儿独自从旁照顾着,心里的煎熬可想而知,虽然眼前是住在西景园里看来很富贵舒适的一个地方,但是其中的不安和无奈想来还是让人觉得不忍。

    “柳七他看来已经没事了,你也就不必担心了,这个地方倒算是个休息的好地方,既然已经到了这儿,不妨就安心住下,”

    孙亮说着不由转头四下打量了一眼此时置身的这处房间,西景园里头是个什么样子的,他虽然少有踏足,不过早也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就是了,眼前这对兄妹住着的地方自然也差不了,看着一切东西倒也是一应俱全,比起之前的那处院落倒是更精致舒适了不少。

    但是即便换了个不错的地方,似乎处境变得更好了,但是他这一路走来从西景园外头看守的人,再到格外寂静没什么太多人气的楼里,那种替这两人真心觉得不错的话,却是并不能深入到心里,到头来反而更像是一时间宽慰人的话罢了。

    只是希望这个小姑娘还有他的哥哥能在这里过得舒心一些,暂且不去想那些让人烦恼的事情。

    至于日后又会是个什么样子的,目光不禁停留在这个小姑娘的身上,看着那似是有些闷闷不乐的脸庞,也就不禁地替人觉得不安起来,“柳一啊,你能和我说说,你们昨天都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我是说是不是安排你们去见了一个人,那人有和你们说什么吗?”

    孙亮话中问道的一个人显然指的是原容,这一点柳因风自然心中清楚,也是因为这话从孙亮这人的嘴里说出来,倒是没了太多探究内里不明意图的好奇之心,反而更多的就是一种关怀的态度摆在那里。

    昨天来给柳七看诊的时候,这人似乎也问过了发生过什么事情,只不过那个时候关心的自然是柳七身上发生的事情,为什么好端端的一个人,突然就变成躺在了床榻上木然无语的模样。

    而这回,孙亮那打量而来的神色里问询的却是直指原容,显然对于那位原二公子并没有太多好的揣测,反而似乎是想到什么不好的事情。

    包括在方才检查过柳七身上伤处的时候,也是在看到了那些不明原因的暴力导致的伤痕时直接问向了她,只不过那时候的柳因风也并没有将矛头指向原容就是了,只是以一句柳七意识不清发狂解释了过去。

    不过这话本来说的也就不错,若不是柳七突然被人控制了心神,做出些让人诧异的举动来,事情倒也不可能突然变成了眼前的样子,不过所幸没有变的更加糟糕就是了。

    关于柳七为什么会突然发狂以及受伤的原因,即便是昨日就来给人检查过的孙大夫,也并没有发现缘由就是了,只是在心里默默地把不明缘由,却是在见过了那位原公子之后陡然发生了的事情,都不由地和那人给联系了起来。

    不过说到底原容实在是不冤,那些人说到底还不都是他搞出来的,否则也就没有了如今西景园里头住着的那些人就是了。

    孙亮并没有觉得这对身世可怜的兄妹不该出现在南毒,但是在他看来,这两个人是不该和原公子的事情牵连在一起的。

    如果可以的话,不管是为了弄清楚身上的毒性,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他倒是更希望能够帮助这对兄妹从眼前的处境中摆脱出来,或者就让他们换个身份好好地留在南毒之中,以后在此安身立命,不必再过之前一般的生活。

    虽然以自己在南毒之中的身份或许没有资格管这样的事,但是或者也未必就不可以,楚当家不是也对这两个人有所关心的吗,如此也就未必没有可能。

    不过这些想法却是要首先建立在原二公子放手的情况之下的,否则若是单单只为了这么一对身世可怜的兄妹,谁又能无端挑起不必要的事情来呢。

    孙亮下意识地为这两个人想了许多,只不过想来想去最后似乎也都止于一个想法罢了,而且还有一点,便是他们自己的态度,柳七的先放在一边不说,这个小姑娘是个聪明懂事的孩子,虽然话不算多,但你也能感觉到她心里是在想着些什么的。

    面对孙亮略带关切般询问的话,她蹙着眉头思索了片刻,最后抬起头来看着面前坐着的那人。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昨天都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知道都是些什么人,总之我和柳七按照吩咐进了一间屋子里,然后也不知道怎么的,柳七就又犯病了,后来就起了冲突,柳七被打昏在地,最后就被那个叫影凌的人带来了这里。”

    孙亮脸上神情不明,眉间微微蹙起,也不知道是在想着些什么,此时不由地跟问了一句,“柳七他从前真的也出现过类似的情形吗?”

    柳因风定定看着这人,睁着一双眼睛认真地点了点头,“就像被什么附身了一样。”

    孙亮显然是对于这种不明病理的说辞并不十分认同,何况类似于这样的话他在昨天第一时间来到这里给柳七看诊过后,便从她的口中听说过这些话了,说实在的,到头来根本就对于他给人治病没有任何的帮助。

    幸好柳七的身体今天倒是已经有了见好的趋势,这大概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不然自己给人看了病却又找不出个解决的办法来,倒是只能干着急了,再耽误了病情,那就更加让人郁闷了。

    柳因风似乎是看出了这人的想法,也并没有把编出来的说辞在这人面前有模有样地说起,只由着他自己去想就是了。

    这会儿看着孙亮不知是在想着些什么又沉默了起来,便是刻意开口说道:“孙大夫的医术高明,懂得又多,相信一定能把柳七给治好的。”

    孙亮听了这话愣了一下,这才回过了神来,淡笑着看了一眼说话的人,心底却是有些无奈的,他倒是希望自己能像这小姑娘期望的那样,只是就眼下看来,却是只能让人失望了。

    不管是之前所说的那种残留的毒性,还是昨日柳七的突发情形,他都没能看出个所以然来,柳七这会儿看着倒像是个没事儿人了,不过却和自己的医治实在也没什么太过的关系。

    此时面对着柳一的充满期待的言语,他自然也更加要努力下去,不仅为了这两个人,也是为了不让自己失望。

    “你放心吧,一定会有办法能把人给彻底医治好的。”孙亮笑着冲着这个孩子说道,“等到能查明你们曾经中的是什么毒,或许一切的事情就都能够迎刃而解了也说不定,再过些时日师父他可能就该回来了,到时候再请他来给你们也看看,说不定一下自己就有了什么结果。”

    “这些日子我听说南毒里头有个很厉害的大夫,叫梁楚笙的。”柳因风如此说道,心中对于孙亮提过两次的那位师父大概也有了个猜测。

    果不其然,然后只见孙亮惊喜地点了点头,然后神采飞扬地说起,“那位就是我拜师学习的人,他因为陪着夫人生产离开也有好一段时间了,所以人不在这里,不然凭他对于毒性的研究,肯定能很快地将不明之处查出个眉目来。”

    对于梁楚笙的本领柳因风并不怀疑,况且本就是半真半假的事情,自己身上的余毒尚且已经清了,等到那人回来即便你是真的来看了,也不会如孙亮所想立时就能有所收获。

    柳因风脸上不觉露出了淡淡的笑意来,倒不是因为所谓的和毒性有关的事情,想到过了这么久他和夫人也有了孩子,虽然还无缘见过,心里却是不由地为此觉得欣慰。

    只不过眼下的自己也早不是从前南毒中人眼中所认识的柳因风了,也无从说起什么恭喜的话来,想到此便是也无谓再继续想下去。

    “孙大夫,之前不是说要一起到外面的林子里头找药草的吗,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可以一起去呢?到时候或许就能找出些什么来,对解毒有关的事情有所帮助了。”

    面对柳因风再度提起的事情,孙亮这个最初提起了这件事情的人自然是痛快地点了点头,这本来也就是他想要做的事情,毕竟眼前也实在没有什么可突破的地方,也就只能从这些还有些可能的地方着手了。

    只不过他本来虽然对于这件事情也很急切,想要尽早去做,但是偏偏过了这么两日的功夫,一切的情况倒是变得有些不一样了,这倒是让他不得不有些担忧了。

    “好是好,只不过柳七他才受了伤,虽然眼下看来似乎是没什么大碍了,但是总怕再有什么其他的变数,还是多休养几天,看看情况得好,总不能把他一个人放在这里。”

    他说着不由瞥了一眼背对着这里的柳七,“再说了,我看他也不像是能离得开你的样子,不如就再等上几天看看,我仍是会不时地过来看看,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到时候就和我说,等确认无事了,我再来带你们一起去。”

    听孙亮这么说,柳因风自然也不会反对,虽然柳七的情况她倒是比这人还要更清楚一些,不过看那身上还未消去的淤青,确实也该好好在房间里待上两天的。

    她这会儿急着和孙亮提起,也是怕他把这事儿给忘了,再者尤其是如今他们又换了这么个地方,和之前倒是也有些不同。

    虽然仍旧是在南毒之中也还能够继续留在这里,但是谁知道什么时候又会突然发生什么事情让人措手不及,他们如今的身份都是和原容绑在一起的,南毒之中无人理会,事事便是以原二公子的安排为先。

    在不知道接下来又有何安排之前,倒是抓紧时间把想做的事情给做了,至于其他的,却也只能是边走边看了。

    接下来的几天就如孙亮所说的,她带着柳七就好好地待在房间里头,这人有时间也会过来看看,给柳七把个脉。

    而柳七在这日之后,便也是一日日地更好了起来,俨然是个无事人了,于是孙亮便也就如原来打算的那样,在一日将她和柳七两个人带出了这里。

第399章

    一日晌午过后的时间,吃过了午饭闲来无事的两人就窝在房间里头休息。

    柳七身上的伤基本已经好全了,原本留下淤青的地方颜色也渐渐淡去,变成了泛黄的颜色,擦药的时候碰到了也不会觉得疼了。

    柳因风想让他休息一会儿眯个午觉,只是柳七精神奕奕的,实在也不像是能够合上眼睛乖乖躺上床的样子,她无事倒觉得躺一会儿没什么,只不过身旁有个闹腾的人在,即便她真觉得困倦了,也躺不下来就是了。

    加之这几天她一直都管着柳七,不让他往外跑,因而到现在为止柳七算是还没出过房门,最多是趁着她不注意的时候,打开房门远远地往楼下的方向看上一会儿,不久也就被屋里的人给喊了回去,想来实在也在房间里头憋得够久了。

    如今这地方住着倒也算是舒适,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只不过这房间再好,总共也就那么大个地方,来来回回也就那十几步路。

    柳七每天来来回回走来走去的,却比不得从前还有个院子的时候方便一些,因而每天几乎是吃饱了睡,睡醒了吃的,没什么活动,一天下来精神头就更足了,闲着的时间似乎难免也就更闹腾一些。

    每日里两个人面面相对的,除了例行将需要的东西和饭菜送上楼里来的人,其他能见到的人,反倒是要属偶尔会到这里跑一趟腿的孙亮了。

    柳七本来对于大夫身份的那人是相当抵触的,原因没别的,只是因为看病了难免就得吃药,而偏偏人活蹦乱跳的时候是不用看病的,一旦你要找大夫了,必然身上也不会觉得健康无虞。

    正常人是急着找个大夫好好给自己看病,然后也能早日好起来,可柳七的脑子和别人不一样,他想的倒是正好相反,于是每每看见孙亮到来,心中的想法也可想而知了。

    孙亮对此倒是也习以为常了,每次来见了柳七还是一如既往的好态度,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来的频繁让柳七也就跟着习惯了些。

    而且这几回他发现,即便这人来了之后,自己也需要喝些苦得要命的汤药,也不会对自己做什么了,心里对于孙亮的存在倒是也在慢慢地缓和了些态度。

    孙亮似乎也是感受到了如此,有时候和柳因风说起来,还挺欣慰的一副样子,然而这一日当孙亮又出现在了他们住的这房间门口,刚抬手敲了敲门,里头就立刻有人过来给他开了。

    这开门的人是柳七,一见是他竟还破天荒地满脸带笑地把人往房间里头领,这倒是让乍一面对这些的孙亮一时间都愣住了,直到被带进了房间里左看看右看看,还一副有些茫然无措的样子。

    于是在打量了眼前态度骤然转变的柳七之后,他默默转过头去盯着一旁的小姑娘看,眼神中的疑惑和求知看得柳因风不由地想笑。

    “孙大夫来了,先坐吧。”柳因风随手给人倒了一杯水,然后放到了孙亮的眼前。

    孙亮先是缓缓坐了下来,眼睛却是还忍不住要往看着就有些兴奋的柳七身上看,心想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这人见了自己竟然会是这样的一副模样,莫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不成?

    这会儿他倒是也没什么坐着喝茶的心思了,心里思索着什么下意识蹙着眉头疑惑不解地摇了摇头,然后又忍不住张口问道:“柳七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出去,走吧。”柳七嘴里念念有词的,一个人围着桌边转,一副急着要去干什么的样子,孙亮见他如此便是更觉得奇怪了,“他在说什么啊,这是要去哪儿?”

    柳因风抬眼看了一眼躁动不安分的柳七,比起孙亮的疑惑,她自然知道和自己形影不离的柳七是怎么回事,从敲门声响起,他就急不可耐地冲过去开门的时候,柳因风默默在边上看着,始终也没说什么。

    这会儿她笑着看向了问话的孙亮,这才解释道:“柳七他急着想要出去玩,这些日子我都让他好好在房间里待着,没让他乱跑,也是为了养伤,再者也是换了个新的住处,也不想惹什么麻烦才好。”

    “这几天柳七身体也复原了,精神头更好了,有事儿没事的就想着往外头跑,我被他烦的没办法了,便说等什么时候孙大夫再来的时候就会带你出去了,所以他方才一听见敲门的声音便……”

    “哦,原来是这样啊。”孙亮一听到如此,心里便是恍然大悟,转头再看向柳七那频频往门口使劲儿的样子,这回心下便是了然了。

    他不由地跟着笑了笑,“难怪柳七今天这么欢迎我,不过也好,我本来也说是要带你们一起到林子里去的,既然柳七的身体都已经没有大碍了,总闷在房间里也不好,不如多带着他出去走走。”

    “以后你们住在这里的时间恐怕还长,也不能日日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头,反正这西景园也大着呢,园子里又自有风景,肯定是要比你们之前住的那处院子里的景色更好,你也不必担心别的,没事儿就带着他一块儿下楼转转去,不会有什么的。”

    因着柳七的特别对待而一时间受宠若惊的人不觉倒也是被带出了些好心情来,他跟着站起身来,似乎是不打算就这么在房间里走着了,“既然说好了要带他出去,那我来了总不能还让柳七失望,否则下次再来可就见不到他这么欢迎我了,”孙亮笑着看了柳七一眼,转头对着柳因风处说道:“正好,本来说好的不如就趁今日一起吧,只不过这要是往林障那儿去我还得提前把备着的药给带上,这会儿倒是并没有带在身上,不过也无妨,先带着你们出去走走,到时候顺路回去拿上东西也就是了。”

    柳因风等的也就是今天,自然不会拒绝,于是便也应着孙亮的话准备动身了,柳七一见能出去更是高兴个不行,蹦蹦跳跳地就先到门外等着了,一边走还一边回过头来叫人,催着走在后面的她和孙亮能够走得更快一点。“柳七,你别跑了,前面是楼梯,你看着脚下。”她还在后头关门呢,听见廊道上那头传来的柳七的召唤的声音,便忍不住扭头看去,扬声冲着那连路都不好好走的人小心一些,这要是他一个不留神踩空了再摔到了那里,后面他们就彻底哪里都不用去了,直接趁着孙大夫在,又带回去看病了。孙亮转着脖子在两人处来回看了看,脸上不由地还挂着笑容,那感觉就是在看两个天真无邪的孩子似得,柳七虽然看着该是个大人了,却偏偏与个小孩子无异,而一旁明明看着是个还未长大的小姑娘,又只觉得懂事的像个小大人似得,这样的两个人每每看着,总让人忍不住要感叹一声,像是能够触及到心里柔软的地方去,生出些想要能够施以援手多加爱护的心情来。

    她与孙亮走在后头,因着前头那人蹦蹦跳跳的急切,脚下走的也不慢,不过比起三步并作两步恨不得能一溜烟不见人影的柳七来,他们一眨眼倒是已经落后了不少,当他们下到下一层楼的时候,柳七都已经快走到最下层去了,孙亮口中随意说着些关于柳七这样子倒也活泼无忧的话,走着走着却见身边那孩子的脚步似乎慢了下来,他的步子大,本来就是放慢了些脚步,想要陪着身边的小姑娘一起往楼下去的,也没有急着去追赶前头快步如飞的人,这会儿便也自然跟着停了下来,回头看去,只见柳一正往一个方向看去,那处房间门前正站着一左一右的两个人,隔着楼梯口他们站着的地方还有三四间屋子的样子,那个地方在这一层楼上,不,或者应该说是在整个西景园里头都能算得上是最引人注目的一处地方了,也难怪柳一会忍不住停下来多看上几眼了。

    “那房间里的人怎么样了,孙大夫也有去看过吗?”听到身边的人突然这么问起,孙亮不由地收回了视线,跟着摇了摇头,然后说了句,“这我就不知道了,你也看见门前看守的人了,自然是得有人发话了,才会有人去看看的吧,不过想来也没什么事情,不然肯定不会放任不管就是了。”孙亮对于此时那处房间里住着的人的情况确实并不怎么清楚,只知道那是个女子,名叫谭丽,至于当时是发生了什么才会有了如今的这般待遇,相信大多数人也都和孙亮差不多,只知其一,其他的并不怎么清楚,不过他也并不好奇就是了,左右也是原二公子的安排,人也是因着他的名义到的南毒,自然与旁人没什么干系就是了,不过见柳一似乎有些关心的样子,便是问了一句,“怎么,你认识住在里面的人吗?”

    柳因风从那有人看守的房间前头收回了视线,转而仰头看了一眼身边站着的孙亮,然后淡淡勾起唇角说道:“我们之前是住在一个院子里头的,当初我和柳七来南毒的时候,还坐过同一辆马车呢。”她说完这话便又继续往前走了,楼下这会儿也传来了柳七催促的声音,孙亮抬眼往谭丽如今的房间处瞥了一眼,只当是小姑娘心善的关怀而已,转头便也一起走了,对于他来说,耳中听闻过的谭丽那人的名字就和方才从这小姑娘口中听到的那些话一样,并没有什么切实的感觉在,反而仔细想一想,他似乎是连那人的容貌长相都对不上号来,这本来也是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毕竟同样以这般身份来到南毒乃至如今被留在了这西景园里头住着的人里头,孙亮真正说是认识了,也能够记得住的人,说到底也就只有姓柳的这对兄妹了,本来这也是件无意之间的事情。

    “柳一!你看啊!”先一步下到了楼下的柳七正跟个忙来忙去的蜜蜂似得在周围打转,单是楼前的那一块儿地方,他就来来回回地跑了有两趟了,看看这朵花,摸摸那块儿石头,一切在他眼里都是个新鲜,眼前的才看过了,便又抻着脖子往更远的地方看去,一边还伸着手往别处的假山和风景处指着,一边朝着刚到了楼下的柳因风喊着。

    “柳七这几天窝在房间里头怕是憋坏了吧,也是我不好,光想着不知道他的病会不会有什么转变,尽想着让人修养了,倒是应该多让他出来走走,吹吹风晒晒太阳,依照柳七的性子,怕是如此倒能够好得更快一些也说不定。”孙亮看着一副再活泼不过,满脸笑容的柳七,自己像是也不由地被这种情绪给感染了,虽然这楼下他几日来每每经过也没少看见,但是这会儿倒是也突然觉得身在了多美好的一个地方,周围也尽是新奇的美景,一下子更赏心悦目了。

    柳因风此时听着耳边传来的叫嚷的声音,看着已经管不住自己手脚的柳七,不由地张口扬声道:“别大呼小叫的,也不准一个人乱跑,我们今天是跟着孙大夫出去有事要做的,你也别只想着到处去玩了。”柳因风的话虽然对于柳七是有些牵制作用的,自然也就让那人本来高涨的兴致有了些起落,不过对于此时的柳七来说,这点情绪波动在他的身上倒是也看不出什么来,这园子里头的东西对他来说正是哪哪儿都是新奇。见柳七一副再开心不过的样子,又听到身边的柳一这样说,这会儿孙亮倒是也忍不住开了口,他倒是也想这两个憋闷在房间里头许久的孩子能够好好地放松一阵儿,“没关系的,不妨就先带着柳七在园子里四处走走看看,说起来这西景园我虽然也来过这几回,倒是还没仔细看过其他地方呢,这会儿正好也随着柳七走走,迟些再出去也来得及。”

    柳因风对于这园子并不怎么感兴趣就是了,不过既然孙亮这么说了,柳七又是一副脱缰野马的样子,正在兴头上,她也就随着一起了,一时间就先往西景园里旁的地方去了。

第400章

    西景园里虽说地方不算小,景色也不错,但看来看去其实也不外乎就是那些东西,除了风景和建筑之外,也没什么其他有趣的东西,至少在柳因风看来就是如此,但是柳七显然并不是这么觉得的,大约是好几天没有出过房门从楼上下来过的原因,在只能从敞开的门扇里头往外面的一切观望着,早就是满心的好奇了,于是这会儿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个机会亲眼走到这其中四下看着,去到他觉得好奇的每一个地方,半天的时间下来倒是一直蹦蹦跳跳地也不觉得累的样子,柳因风和孙亮两个人就在后头随行,隔着一段不远不近地距离,看着前头视线里有那么个人来来去去的,偶然往身边走过的景色上头打量上几眼,也算是出来游玩一趟了。

    “柳七,别往那儿去了,”柳因风张口叫住了一脸好奇不知道又是要往哪里拐过去的人,这会儿也已经陪着人在园子里走过一阵儿了,四下也算是看过了,左右也不过就是那些,这园子虽然算不上有多大,但是要想一口气把没看过的地方都给走遍了,恐怕没有大半天的时间也不行,而她带了人跟着孙亮出来自然不是为了没事只在西景园里闲逛的,孙亮也是陪着他们闲逛了一阵儿了,至于其他的地方,柳因风也不打算偏偏还在这里浪费时间就是了,这时不由转头又看向了正走在身边的人,孙亮从看向前头柳七的方向收回了视线来,正转过头来低下眼睛和她的目光碰到了一起,“时间也不早了,这园子里也看过了,日后若是柳七想看,我们就住在这里,随时都能下来。”

    孙亮闻言点了点头,心里也不由地觉得这个叫柳一的小姑娘,确实是个心思细腻又懂事的好孩子,“那我们就叫上柳七一起往回走吧,我带你们出园子去。”柳因风自然是赞同这话的,若是依照她的意思,这会儿他们几个人恐怕是已经在林障之中了,而不是还晃荡在西景园里看这些无聊的风景,她这会儿转头又去看一个人正走在前头的柳七,因为之前她的话,柳七便也没能随心所欲地往自己好奇的地方去了,只不过脚步没停仍往前走着,显然是没有玩够的意思,并不愿意就这么停下来,柳因风看着这人的方向不禁又扬声叫道,总算是把那人给暂时叫到了身边来,柳七回过头来,听从后头人的话正往这个方向走过来,脑袋却是还不自觉地往旁边的地方瞥去,倒是恋恋不舍想要一口气把什么东西都给看个清楚的模样,不过也是到底抵不过柳因风的话,无论心里不怎么情愿,脚下忍不住地磨蹭,最后还是走到了身后跟着的那两人边上。孙亮看着柳七此时的一副模样,不由地笑了笑,也知道这个大孩子肯定是没玩够的,便是忍不住开口宽慰道:“这里的东西又不会长腿跑了,你要是喜欢这儿,没玩够的话以后随时都可以再过来,反正你们住的这么近,不就在这园子里头吗,今天我带你们出去看看好不好,外面还有更有趣的地方呢。”柳七的神情因为一旁孙亮的话而又恢复了些本来的神采,只不过孙亮说的是一回事,他倒是立马转头又往柳因风这儿看去,他自然知道,一切当然还要以这人的话为准,日日住在一起,能够带着他出来的人肯定是她啊,柳因风不由笑了笑,给了将视线盯在自己身上的柳七一个肯定的答复,总是给这人吃了个定心丸,然后一脸笑容地跟着他们往回去的方向走了,这回他们一路向着离开西景园的方向走去,本来园子里头的人就不多,也是个清净的地方,这会儿他们眼看着离走出去的大门不远的时候,倒是见到了两个同住在西景园里的人,他们彼此都知道对方的身份,只不过要说认识的话,却偏偏又该说是对面不相识的那种,柳因风不由抬头远远地看了前方的人一眼,那两人不知道是不是和他们刚才一样,无事下楼到园子里头随便闲逛的,这会儿倒是也不由地停下了脚步来,默默地打量起他们这些人来,这西景园里住着的都是什么人,自然也不必谁特意去说,整个南毒之中的人都知道如今这里是被原二公子给征用了的,里头安顿着的也都是他招揽进南毒的几人,只是不知道是准备干什么的,所以但凡是在这西景园里头你看见的并非南毒出身的人,几乎可以肯定就是这般来历了,尤其是长得还有那么几分姿色,偏偏面貌身形看着又和跟在原二公子身边的那个傀儡有些相似的,自然想都不用多想,一定就是原公子的眼光选出来放在此地的人就是了,柳因风倒是也并非第一眼见到这些人了,只不过留意上几眼倒也没有特别放在心上,当日一些人来到西景园里排着队等着见原容的时候,那时边上围观看热闹的人里似乎就有这两人吧,而那两人如今对面而来,在仔细打量了几眼之后,自然也不难认出来她和柳七来,要说比起她们几人来,这回被原二公子给留在了西景园里头安顿下来的人中,这对兄妹实在是足够吸引人的目光了,这样的两个怎么看都像是与这园子都有些格格不入的人,怕是想不让人注意到都难,她们嘴上不说,心里却也免不了一顿好奇嘀咕,更是意外原容怎么会把这样的一对兄妹给留了下来,如此决定倒是一下子让那些本来好好被安顿在这里的人都不由地怀疑起自己被留下的意图了,想想就觉得有些怪异。

    “哟,孙大夫啊,这是有空也来园子里闲逛,还是不知道哪位身体不适麻烦大夫跑腿了。”其中一人目光在打量过那对兄妹以及同行的孙亮之后,不由地就将视线落在了孙亮的身上,要说这对面生的兄妹她们不熟悉,但孙亮是谁她们自然也还是知道的,虽然不是每个人都一定被孙大夫看诊过,但是却也都知道这位大夫姓甚名谁,尤其是这上前两步搭话的女子,她之前着了风寒倒还真的和这位孙大夫有过两回接触,只不过与柳七最开始的那次不同,孙亮给其他的并非南毒之人看诊的决定自然不会是楚当家的意思,也不会是他自己上赶着非要给人看病,而是原二公子这边的人找上了他,自己不过是顺水推舟也是尽大夫的义务罢了,而此时张口说话的女子孙亮倒是还记得,“我四处走也是常事,没什么特别的,我们还有事,就不耽误几位了。”孙亮随口应了两句,然后便带着身边的两人就要走了,显然和对面碰见的人并不怎么相熟,也没什么额外的话好说的样子,当他们一行三人一直出了西景园的门,原本停下脚步来看着的人这才回过了神来,只是一时间倒不知道是想着些什么,本来往前去不知要闲逛到哪里去的脚步也没有再继续下去,倒是又回头往来时的方向走了。

    西景园的门前站着看守的人,见了他们几人出来也只是看了两眼,并没有多说什么,柳因风没把方才不经意撞见的两个人放在心上,哪怕是都同住在这一个地方,她也并不觉得日后会有多少时间是会碰见类似于此的人,若不是和谭丽一般的存着些别的念头的人,她倒是不在意南毒里头还有几个这样的人,又会被安顿在西景园里到什么时候,她正一手牵着柳七,一边随着孙亮的脚步往前走着,倒是突然听见孙亮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张口说道:“听说方才的那个人长得和南毒之前的柳当家有几分相似,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柳因风闻言不由地抬眼往说这话的人脸上看了看,脑子里倒不由地又想了想孙亮说起的方才见到的人,也不知道是自己看得不够仔细,还是根本也没仔细看过那五官眉眼,也就没法将这话想出个是与否的答案来,况且,是不是又能如何?说到底南毒昔日的柳当家早就是个死人了,她柳因风如今就是活着,也并非从前的模样了,至于谁又长得像不像昔日的自己,又能有什么关系,真要说像的话,也是像原容身边的那个傀儡吧。孙亮似是听见了一声轻笑的声音,不由地转过眼去看向了走在身边的那个小姑娘,从他的角度看去,倒是似乎看见了那一侧轻扬起的嘴角上的一点笑意,只不过那笑容绝不是因为开心才有的,连带着他方才听见的一声笑,似乎都多出了一些冷然的感觉来,只不过当他看见那小姑娘抬头看来的时候,嘴角的那一抹笑容倒是也就随之不见了,就像是从不曾真的存在过一样,只让人觉得是自己眼花了而已。

    柳因风迎着孙亮探寻的视线看去,只默默回应了一个平淡自然的笑脸来,然后应着他方才说的那句话,随口说道:“孙大夫是听谁说的啊?你有见过之前的柳当家吗?”柳因风自然知道这人没见过她,她从前也没在南毒之中见过有这么一个人,孙亮本来说起那话也只是因为刚才恰好在园子里与人撞见了一面,心里一时间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随口便就说了出来,本就没什么意思,自然不是要和这个小姑娘,或者是柳七讨论这样的事情,他没什么与人八卦的习性,而且就算是要说,也总不会和这样两个与此毫无关联也什么都不知道的人说,于是孙亮便只是摇了摇头,说了句没什么便也不再继续延续而来的话题,他现在更应该想着的是接下来带这对兄妹前往林障去的事情,只不过正当他把方才说的话放在了脑后也没再去想的时候,几人依旧如常往前走去的时候,却是听见身旁的柳一突然开口说了句,“孙大夫有看过一个不会说话没有表情的人吗,听说那个长得更像。”

    孙亮不知道这小姑娘突然说的这莫名其妙的话指的是什么,也没有马上想起所谓的不会说话也没有表情的人在南毒之中说的更像是一类死人,被做成了毒尸或者是傀儡的死人,这样的人孙亮也是见过的,只不过即便是在南毒之中,这样的存在也并不算多,至于原二公子身边的那一位,见过的人就更少了,孙亮也根本就从未见过和原容身边的那个存在,南毒之中对此的议论少之又少,不仅仅是因为鲜少见到,也是因为种种原因都三缄其口,并不会在此多做议论就是了,除了南毒中人以外,其他的人中又有几个能在见到那傀儡之后认出像谁或者是谁呢,因为他们连昔日的柳当家都尚且无缘见过,孙亮觉得奇怪,便又跟问了一句这小姑娘方才的话,柳因风只是默默笑了笑,跟着摇了摇头,“没什么,我们走吧。”孙亮便也没有放在心上,领着人继续往前走了,既然是要领着人进到林障之中去,自然还是要提前准备些东西的,他先是带着人往自己的住处去了,将平常往林障去时自己会带上的东西便又拿了出来,最重要的,自然还是装在一只药瓶里看起来并不起眼的解毒的药丸,柳因风对这东西自然是不陌生的,只不过想到有一天自己也需要吃着东西的时候,心里倒是说不出是个什么感觉来,当孙亮倒出两粒药来拿到了她和柳七眼前的时候,柳因风不由地在心里叹了口气,倒也不用孙亮说什么,自己拿起一粒来就直接吃了下去,然后转而又将另一颗送到了柳七的嘴边,“张嘴,把这个给吃了。”柳七自然不会像她那般就是了,凑近了拿鼻子一闻,下意识地就侧脸躲开了些,孙亮这时正转身去倒了一杯水过来,柳一这小姑娘是懂事,吃药也不用人帮忙,但是这药对于小孩子来说总归是不那么好吃的东西,何况还有一个没吃的呢,他还是提前拿水过来准备给人送药,只不过和这些想必,反倒是柳因风吓唬人的话更管用些,柳七一听见不吃药就会被留下不能和他们一起走的时候,便直接张开嘴将她手里放着的那粒药给吞进了嘴里,柳因风接过了孙亮手中的水杯,递给他又看着他把药送进了肚子里。

第401章

    “柳七一会儿可以吗?”从孙亮的住处离开,备好了东西顺便背上了背篓,拿上了铲子三人便朝着往林障的方向去了。

    只是这会儿看着走在边上还没有意识到什么,因着出门兴致颇好四下张望的柳七,孙亮却是不禁有些担忧了,这种担心倒也不是这会儿才有的,或者说是从最开始心里打定了主意准备让柳一和自己一起往林障中去看看的时候,孙亮心中便就有了这种担心在。

    不为别的,只因为柳七和柳一不同,这小姑娘虽然看着年纪并不大,但是懂事听话,有什么话自然也可以商量着来,倒不用太过担心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但是柳七显然就不同了,他本就神志与常人有异,别人说话自然是不能很好地理解,即便是你认认真真和他说了些什么,他听见了却也未必会按照你说的话去做就是了,除了柳一的话,似乎也没有谁还能很好地管住这个人了,孙亮心中担心的也正是这个。

    他实在是不得不考虑周全一些,毕竟林障之中总归是个有些危险的地方,尤其是万一真遇到什么意外情况,例如柳七真的不听他的话。

    再遇上什么从前没见过的稀奇东西就在林子里头乱跑开来,就和不久前刚出门时候那般,可就真的有些麻烦了,他总不想本来好好地带着这两个人进到林障里去,结果再让人伤到了哪里,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孙亮的这份担心柳因风听他一开口说的话自然也就感觉出来了,说实话,如果可以的话,她倒是也未必就愿意把柳七带在身边一起到林障里去。

    但是鉴于要想把他一个人留下来走开走开一段时间又实在是不怎么能放心,也没有可靠的人照料,再碰上什么事情谁也说不准,还是看在眼皮子底下更放心一些,便也就只能是先在这个样子了。

    若说是在之前没有搬进西景园之前或许还好一些,在发生了谭丽的事情之后,她下意识地还是会对柳七更关心一些就是了,凡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柳七他和正常人不同,很多事情他根本意识不到,也包括身边存着的心思和不知名的危险,如今她和柳七一起也算是在别人的眼下生活着,很多时候倒像是自己在明别人在暗。

    如谭丽一般的事情谁知道会不会再发生,又是在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出现一个意外呢,不过面对孙亮的担心,她还是保证道:“孙大夫放心吧,我会好好看着柳七的,不会让他到处乱跑,做不该做的事情。”

    “林子里头毕竟什么东西都有,不过你们也大可放心,我和你们一起,肯定不会让你们真的置身危险之中的。”孙亮对此也是张口给人吃了个定心丸,也是对自己的一个要求就是了,他既然如此告诉这对兄妹,自然也会是一直这样去做的,更别说邀请他们跟随自己一同走这一趟的人本来就是自己,能够如原先期望的那般有所发现自然是好事,就算是没有,首要的也不能牵累了这两个人,更有他们被原二公子留下来的身份在,更是不能有什么差错才对,孙亮的心里没少想这些有的没的的事情,只不过旁边的人却全不在意就是了,柳七因为能出门来放风自然是乐得开心,只一个人自顾自得游玩一般地到处看着,即便是从前走过看过的地方在一段时间没有出门的憋闷之后,仿佛都变得格外不一样了,仍是要多看几眼的,这会儿他还不知道一会儿将要去向的地方是哪里就是了,甚至是连同行的两人说的话也都只当耳边风一样,根本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还以为今天出门出门就是为了玩儿来了,而且有柳一在,其他的根本也就不在意就是了,至于柳因风,她早就想着好好地到林障里走这一趟了,好不容易有了孙亮这么个人提出了同去的建议,也是正中自己的下怀,比起对于柳七本身的担心,她反而更在意的是如果真的如孙亮担心的那般真的出了什么事,倒不是自己或者柳七会受伤之类的事情,毕竟是在南毒里头,又有孙亮这么个大夫在,自然也出不了什么大事就是了,倒是如果这一趟不如预想的那么顺利的话,还会不会有之后的机会,再能来第二次,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至少孙亮本人就会打消这个念头了吧,不敢再让他们两人冒险,所以她才越发地希望此行是能够一切都顺利的,来时如此,去时也还是这样的,当然了,最好是自己这一趟也没有白跑,到时候一定能在林障里头有所收获才是,想起上回自己一个人到林障之中去,当时明知影凌会在不知道什么地方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她还是去了一趟,既是为了从林障里头找到清除自己身上余毒的东西来,也省得老是有这么个隐患在身上,她可不想自己有一天眼疾又再复发了,这身体如今就是她自己的了,不好好爱护也是不行了,再者,有影凌那人在见面的最初就把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满心的怀疑想找出些什么来的念头在,她总归也是要想些办法打消掉那人的这种想法,否则日后的相处还有时日,一直被暗处的那一双探寻的眸子给盯着,实在也不是件让人舒服的事情,于是相比什么都不做,似乎真有什么的神秘,倒不如做点什么,让影凌也好该问的问,也好好听听自己编出来的似真非假的话来,然后该干什么干什么就是了,而当时在林障之中她虽然如愿拿到了清毒所需要的几样药草,也在忽悠了影凌之后亲自被那人给送了回去,也算是打消了一些他本来的浓重的好奇和怀疑的心思,不过想起那时候在林子里头听见的两声重叠的鸟鸣的声音,却是让柳因风一下子就被勾住了精神,只想要能够亲眼确认一下是不是正如自己所想的那样,如今的林障里头还有不止一只的鸩鸟。

    鸩鸟的存在在南毒林障之中本就是一件十分值得关注的事情,在柳因风的心中更有些像是疙瘩一般的存在,当时其中一只鸩鸟的死就发生在她最后离开南毒之前,那时候的南毒算不上平静,还不是眼前的这个样子,那个时候曾柔那人还在此间兴风作浪,她也还是自己,临走前她将那唯一的一枚鸩鸟的蛋放回了林障之中,那时林中只剩下了一只鸩鸟独活,大约也是因为发生了之前的事情,似乎也再不似从前那样了。

    “我们到了。”几人来到了林障前头,眼前所见便是一整片环绕在外间的林木,放眼望去便有一种重归自然的感觉,只不过这一片树林与寻常的有异,并不是可供人随意亲近游玩的所在,孙亮暂停下脚步来,看了看前头的地方张口说道,柳因风默默看过一眼,也并没有急着要往前走,而是转头拉住了柳七,在要往林障走进之前忍不住又嘱咐起来,“一会儿你拉着我的手不准松开,不论看到了什么好玩新奇的东西都不要随意触碰,乖乖地跟着我们,知道了吗?”对于柳一的这番刻意叮嘱的话,孙亮在边上听了也觉得十分有理且是必要的,只不过到了这里,原本兴高采烈跟着走了一路优哉游哉的柳七倒是有些蔫了,这回他倒是也终于意识到了之后是要往哪里去了,心里于是也就明白了柳一为什么还要特意嘱咐自己这样的话,“我们可以不要去吗,去别的地方玩吧,那儿,还有那儿!”柳七说这话便下意识就拉着柳因风的手强行转过身来朝背着前头林子的方向看去,一边还拿手指着也不知道是去向哪儿的地方,想要将她带离开这里调转方向的意图也是再明显不过了,只不过到了这个时候,自然不是由他能够说了算的,柳因风好不容易等到要来此的机会,能光明正大地好好在林障内一探究竟,自然不会因为柳七的抵触就这么放弃大了退堂鼓,她拽着柳七让他低头看向自己,然后神色认真地看着他说道:“你要是不想去的话,就只能在这里原地等着,哪里都不能去,直到我们出来,可以吗?”

    柳七下意识就蹙起眉头瘪了瘪嘴,比起往他不喜欢的地方去,反倒是要被一个人留下来不能跟着柳一这件事情更让他接受不了就是了,于是他便很快地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本来的事情,嘴上还有些不太情愿地说了句,“我们一起,我不一个人。”孙亮一个人站在边上看着这对兄妹之间正沟通着什么,等柳一拉着柳七重新站回来的时候,他也就知道看来这是已经都沟通好了,不过看柳七此时的那副与之前全然不同的神色,他也不由地有些好奇,便是询问了一句,“柳七这是怎么了,他是不想去吗?”

    柳因风转而看向孙亮处,有些无奈地笑着点了点头,“是啊,他是有些讨厌前头的林子的,毕竟进来时候的那段路让他觉得难受了,恐怕这会儿都还记在心里没忘呢,所以也就自然不会愿意往那里靠近就是了。”孙亮听到这话再看向半垂着头似乎有些不安的柳七,心里倒是有些不忍了,等转眼看向那正牵着柳七一只手的小姑娘的时候,只能是牵动嘴角稍稍笑了笑,脸上倒是多了些不忍的神色来,柳因风倒没有因为孙亮的这点关怀之意而有所动容,她自然是看见了此时孙亮的反应,但她反而是不希望这人会这么想就是了,毕竟往林障里去本就是她想要做的事情,而非只是孙亮一人提出来的,她和柳七是来帮忙的而已,“这次不是已经提前吃了药吗,所以一定没事的,而且我还挺喜欢这片树林的,孙大夫放心吧,我会好好带着柳七的,等到他一会儿进去了之后发觉什么不好的事情都没有,说不定以后就不会来到这里就想起不好的事情,这反而是件好事吧。”

    听到她这么说,孙亮的心里也是不由地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也跟着舒缓了开来,若是勉强了这对兄妹和自己走着一趟,只是因为弄清楚一直在意的那种不明的毒性,那似乎也是并不应该的,不过正如他所想的那般,这个小姑娘真是个懂事体贴的好孩子,简单的几乎话足以让心情平复下来,“走吧,你们就跟着我,我一定会把你们好好带出来的。”

    柳因风领着个柳七依言跟在后头,随着身前孙亮的脚步慢慢走进了林障里头,其实比起这个一直嘱咐身后的人跟好自己,并且生怕他们出什么事情,不时回头看上一眼好像转眼可能会把人给弄丢了一样,柳因风倒是脚下一步步走得踏实,毕竟这里她是要比孙亮熟悉的多,眼看着这人走过的地方,似乎并没有往更深处踏足的意思,看来他平时来去这里也都是小心留意的,也不是真的什么地方都去过的,不过相比起孙亮来,柳因风想要去的自然不仅仅是他去过的那些地方,想看的也并非是些什么药草,而是一定正栖身在某处枝头的鸟儿来。

    “你看看这个,是你之前见过的吗?”孙亮指着一棵树下长着的一株花苞半开的草间,柳因风正往别处看着,闻言便是收回了默默转向别处的一只脚,弯下腰来低头看了两眼,然后敷衍地摇了摇头,只说不是,孙亮不免有些失望,不过却并不气馁就是了,又要去找自己之前在林障里找到的觉得似乎和克制那种毒性相关的东西,他这一认真起来,对于身边人的关注自然也就不如一开始进来的时候那么严密了,加之他们两个人从进来到现在一直都是乖乖走在一旁,什么事情都发生,孙亮也不免放心了些,而此时的柳因风却是仰着头不由在林子里四下看着,心里想的是该怎样才能见到自己一直想要见到的,而且最好是不惹来别的麻烦,引得孙亮不满,毕竟,她可不想就这么一次把孙亮的信任给断了,想来对以后并不会是件好事,毕竟来日方长,总会有用得上这人的地方。

第402章

    “我们要不要到其他的地方看看去。”

    跟着孙亮在林障里头转了一阵之后,柳因风左看右看,也不过就是在一些常会有人来去的地方转悠,至于别的什么地方,这人倒似乎是没有继续踏足其中的打算似得,她不由叫住了这人,指着往更深处去向的那里说道。

    孙亮将随手挖出来的一株不知道是否是自己要找的,但至少拿来入药是有些用处的一株药草给整理好了,放进了脚旁边放着的那个背篓里头,一手还拿着个小锄头,也不知道是在四下寻摸着看些什么。

    总之到了林中之后,一切对于孙亮这个大夫来说似乎都值得细细看上那么几眼,放眼望去没有无用的东西,不过也尽是些需要小心对待,并不能够轻易马虎视之的存在。

    这林子里头哪怕是不会动的可用来制毒或者是入药的草植,更有毒虫毒蛇等一类东西存在,本就是个不可轻举妄动的地方。

    对于南毒之人这本来实在也算不上什么,但是对于其他的人来说,哪怕是像孙亮这样已经在南毒中待了有一段时间的人,也是需要多加些小心的,他虽然是个大夫,在南毒中跟着梁楚笙学习了一段时间与解毒有关的本事,但是也不意味着他就能和那些习毒炼毒的人相提并论了。

    南毒之人有这样的本领在身,自然是不会害怕这些毒物的存在,但是他却是不行,若是中了毒总难免是要难受的,再有甚者可能会害了性命也未可知。

    所以一定是会小心些的,更别说身边还有两个孩子在,“林子深处太过危险了些,还是不要随意走动得好。”

    孙亮直起腰来朝着柳一指向的地方看了看,却是也没有还要调转方向继续往前的打算来,柳因风听他这么说似乎也早预料到会是这样了,只不过虽然知道孙亮本来应该是没有这打算的,她还是希望能在林障之中走得更远些,那样或许才能看见想要见到的东西。

    毕竟鸩鸟一向都在林间深处活动,在眼下他们所在的地方能看见鸩鸟出没的几率实在是太小了一些。

    而且即便是有,最多也不过是和自己最开始进到林子里采些去除身上毒性的草药所见的那般,只不过是耳边隐隐约约重叠的两声鸟鸣而已,到底什么都不曾看清,又该能如何确认呢,总要能亲眼看上一看,她也才会觉得更加安心就是了。

    “我看我们刚才经过的那些地方好像都没有什么想找的东西吧,说不定再往里头走走会找到些什么有用的东西。”柳因风往前又走了几步,眼睛还盯着周围生长的那些东西仔细看着。

    而此时她脚步朝向的地方,也是昔日自己每每到林障之中所能找到的鸩鸟常栖息之处,柳七扯着她的手乖乖随着她的脚步往前走,另一只手上还拿着一根长长的拇指粗细的木棍。

    这是在刚进林子里不久的时候,孙亮拿到的然后特意放在他手里,叮嘱他们拿着一起的,虽然是有他走在前头,但是为了防止柳七他们不小心往哪处草间里去了,再碰上什么活物。

    所以便说是有这么个东西只当是傍身也好,走前探一探路,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有那么大的用处,但也聊胜于无,能求个安心就是了。

    柳七这一趟比想象中的还要乖上一些,本来他进到这里就有些不情愿,因为有当初进到林障之中时中毒身上难受的不好的经历在,所以心里下意识是对这片树林有些畏缩的。

    即便这会儿还是安然无恙似乎也没觉出什么不好的地方来,但也还是一手拿着一根棍子,另一手牵着走动的柳因风,亦步亦趋的,并没有任何乱跑的迹象。

    虽然他对于这个地方也不是不好奇,但此时也仅仅局限于是用眼睛去探寻这林障里头看似新奇的地方,对于不经意发现的在树枝间探头爬开的不知明的虫子,忍不住多看上几眼,却也绝对不会随意伸手去触碰。

    孙亮默默在周围这片置身的林间望了望,最后视线也就停留在了这对兄妹停留的地方,心里不由地想着听到柳一所说的话。

    他自然是相信这话是有些道理的,他当然也知道这么大的林障之中肯定有许多自己都还不曾探寻过的东西存在,到林中更深处的地方去走一走,必然更加容易有所收获的,而且许多的不曾常见的东西,往往都是在林深茂密之处的地方远人生长的。

    他想着自然是有些心动的,只不过却还是有顾虑在的,他自己倒是也曾往更深处的林间去过,只不过并不常会踏足,虽然知道林障深处更有些出乎人意料之外的东西在,但是总要更加倍地小心谨慎。

    若是和南毒中人同往尚且还好,在带着像柳一和柳七这样的两个人的情况下,自然还是要尽量避免往更偏僻的地方去。

    不过既然来了,孙亮自然也不希望是一无所获的,而且眼看着这两人到眼前为止也都是很懂事规矩,更没有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有什么危险的举动,他的心里倒是也放心了不少。

    “我们再往里走一段路吧,顺便看看还有些什么东西,不过今日时候也不早了,一会儿就该回去了,不宜在林子里浪费太长的时间,恐怕对你们的身体也不好。”孙亮说着提起背篓往柳因风走过的地方走去,先迈步到了前头,然后便领着往里头又走远了一些。

    她领着柳七仍旧跟在后头,默默看向前头林子的方向,像是闲聊一般地和前头的人说起道:“孙大夫,你在这林子里头都见过什么特别的东西吗,是别的地方都看不见的那种,像是什么鸟兽之类的?”

    “特别的东西啊?”说到这儿,孙亮也不由地沉下心来想了想,眼睛就在四下茂密的林木间来回看着。

    “要说这片林子,本就和其他地方所能见到的林木都不太相同,里头的毒物也是尤其不少,所以要说特别的话,南毒的这片林障倒是其他任何地方都少见的,里头的东西自然也都算的上是特别的了。”

    孙亮听到身后的人突然问起,想想也只当是小孩子对于新奇地方的好奇罢了,便是也想配合着说些什么好玩儿的东西给这两人听一听,不论是增长见闻,或是单纯地让这一趟在林障里头的路走得不那么无聊也好。

    于是在他想了想后,便是真的想到了些什么来,这也是他曾经在初来乍到的时候从陪着他一起进入林障之中的南毒中人说起过的。

    当时他听得也是颇有兴致,这会儿便是想着拿来讲给这两个人听,想来小孩子更会对那样少见的东西更加感兴趣就是了。

    “说到这林子里头有一种鸟,据说是旁的地方都少有的,浑身都是毒,但长得却是很漂亮,名字就叫做鸩鸟,不知道你们从前有没有听说过这种鸟的名字啊?”

    柳因风抬头看向身前孙亮的方向,那人正一边说着话一边继续往前走着,虽然脚下走得很慢,但是那认真搜寻着四下的样子也还是没变。

    这会儿他说着话还不时地转过头来朝身后跟着的他们两人这儿看上一眼,对上了柳因风扬头看去的视线,不由地就笑了笑。

    她看着这人摇了摇头,倒是颇为感兴趣的样子,“鸩鸟?孙大夫有在这里见到过这种鸟吗?”

    柳因风想着或许能从孙亮的嘴里听到些关于这林间鸩鸟的事情,毕竟如果真的有两只鸩鸟在的话,出入此间的人总会有发觉的时候吧,即便鸩鸟不常会在人前出没,但也还是有踪迹可寻的才对。

    尤其是像孙亮这样的没少在林障中寻摸些药草和毒物来用的人,说不定会比旁人观察地更仔细一些,既然他知道有鸩鸟这回事,说不定也就留心过它的存在。

    只是然后她就听见了孙亮摇头叹息的声音,“这我还真的不曾见过,虽然我来到南毒之中也有快两年了,这林子里头也来过不少回了,但关于这所谓的鸩鸟,还只是从南毒有些人的口中听说过,至于亲眼所见,就更没有这种机会了。”

    柳因风在后头默默听着,然后也就不由地将还注视着孙亮处的视线给移开了,耳边倒是还听着前头那人絮絮叨叨的继续说着些想来也只是随便听听没什么用处的话来。

    “据说那鸩鸟可是不轻易与人相近的,所以一般想要看见它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吧,而且对于从来没有见过它的人来说,哪怕就是什么时候见到一只鸟儿从头顶上飞过,也未必就能认得出鸩鸟长什么样子了。”

    孙亮在前头走着,一个人说了半天,等到他这边话音落下才安静了片刻,然后倒是忽然听见了从身后传来一阵口哨声。

    他不由停下脚步回头看去,只见柳一正领着那个柳七一步步乖乖跟在后头,嘴里正吹着这莫名旋律的声音,眼睛不时仰望着头顶的树林枝叶间,一点光亮从上头洒落下来投射到了行走在其间的这两人的身上,配合上那口哨声,倒是一副格外轻松自在的画面。

    孙亮看着不由跟着扬起嘴角笑了笑,他来到这林障之中这么多回了,倒是头一次有这种外出游玩踏青的感觉在,想来也是因为身后跟着的两个人,到底是童心未泯的孩子,有这种天真烂漫的时候。

    孙亮心中能想到的自然便是如此了,他眼中的柳一和柳七也只会是如此,而柳因风此时吹响的声音在他听来,也不过是小女孩儿玩闹时候的童真行为,并不会多做她想。

    而柳因风此时一步步往前走去眼睛四下打量着希望能看到的,却是这曾经响起在这林间深处会被某种声音有所回应,即便没有了曾经的那枚尾戒在,她也相信这哨声还是有些熟悉的。

    只不过如今还能不能引来曾经凌空而来的身影,她却是全然不知,只因为那时候会很快被自己的声音所吸引而来的那一只早已经不在了这里。

    “柳一,我想要尿尿……”身边抓着她手一同走着的人突然停下来用力拽了她一下,柳因风停下来转头看去,然后就听见柳七凑过来说道。

    她瞥了这人一眼,然后往四下看了看,然后给他指了一颗粗壮的大树,“到那儿去。”

    孙亮听到后头的声音转过身来看去,柳因风抬眼正好和那人的视线撞在了一起,便指着身旁的柳七说道:“他想要方便一下,我带他过去。”

    孙亮点了点头,然后也没继续往前走,一个人开始俯下身就着脚旁长着的不知道什么植物研究了起来。

    柳因风给柳七指了个地方,可是这会儿柳七倒是不撒手,仍旧拽着她的一只衣袖,脸上的表情倒是不那么好看,眉头皱在一起,有些着急却又一副纠结的样子,“和我去,我怕。”

    大约是在林子里头让柳七没什么安全感,这会儿上个厕所还拉着她不撒手,柳因风有些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便只好牵着这人的手往旁边的树下走了过去,“自己到后面去。”

    柳因风松了手,可柳七看来还有些别扭的样子,似乎是想让人一路陪着走过去,正在柳因风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的时候,一旁不远处的孙亮似乎是觉出了什么来,主动开口问说需不需要自己陪着柳七。

    她笑着摇了摇头,然后瞪了柳七一眼,他大约也是很急了,便转头连忙往树后去了。

    柳因风在边上等着,眼睛仍是不由地往林子里的四下望去,想要看看会不会有什么形影飞来,正是自己想要看见的东西,她本来就在吹口哨想要看看能不能吸引来,这会儿便又重新将口哨的声音吹响了起来。

    孙亮转过头来摆弄着自己手里的东西,这会儿再听着那从柳一口中响起的旋律,嘴角不由地笑了笑,倒是没有了不久前那种还畅游在林间的惬意。

    不为别的,只是一想到这会儿树后正有个柳七在方便着,这哨声似乎就在不经意间变了味道,也不知道柳一这哨声是吹来干嘛的,总不至于一开始就是为了哄柳七的吧。

    哨声下几人就这么各自站在各处,突然一个声音传来,半空中有一声鸟鸣响起,跟着传来一个脚步声。

第403章

    这叫声是……当耳边划过那一声掠过上空盘旋而去的声音时,柳因风口中的哨声蓦然就停住了一瞬,目光也不禁朝着林中上空的树枝阴影里头望去,四下转了一圈,却是并没有发现自己想要见到的影子,那鸟鸣的声音又响起了一阵,这会儿是朝着前头的一个方向而去的,她下意识就迈开脚步朝着前方鸟鸣隐去的方向加快了步伐,这时却是也没有将周围的其他人给放在心上,柳七从树后面方便完出来,看见她没有等在那里而是朝着前头不知道是要往哪里去的时候,便急急忙忙喊了一声,然后就迈开脚步也就跟了上来,“柳一,你等等我!”

    柳一的一声叫声引得了孙亮的注意,目光也不由地跟着柳七的脚步朝着他正追赶的那小姑娘处看去,本来他还一个人盯着不远处树下的一颗开花的植物看着,似乎觉得这样东西有些研究的价值,还准备采了回去仔细看看,只不过却在动手前先要在心里思忖一番,也是要仔细观察一下这植物周围所生长的东西,看看还有没有同样的种类的花草在,毕竟南毒之中的这片林障里头还是有些比较稀奇少有的东西在的,它们可供入药,也对制毒有很大的用处,但是却并不是每一样都生长的一片繁盛,那些常见的不起眼的自然随意采摘或是抓取,没有人会在意,他也不必这般小心,但若是碰上自己看着眼生,却又觉得或许有用的那些,就还是要多个心眼儿,若是稀有少见的种类,没有特别需要的话,自然还是不要轻易地上手,免得是什么珍贵要紧的存在,好东西总得用在刀刃上,而不是随便他就这么给从地里摘了回去,正在孙亮一边盯着那东西看,在记忆中搜寻着本来的性状,一边比对着周围看看还有没有类似的植物存在的时候,就听见了柳七突然急着找人的叫声,其实在柳七的声音之前,他耳边似乎也听见了其他声音的存在,例如柳一那停住了一瞬然后又才响起的哨声,以及似远又近的空中传来的似乎有些不同的鸟鸣的声音,只不过这些声音他虽然听见了,却并没有十分地在意,只当是再寻常不过的,至少这在此时的环境和周围的人身边,也到底不是什么值得人特意觉得奇怪的声音,于是他仍旧是着眼于本来一眼瞥见的那株眼生却无论从气味还是花苞上都觉得有些可用的东西来,这才随着柳七的那一声喊声转过头去,只不过他先注意到的却并非是追着什么往前走的柳一,反倒是那方向前头出现的一个身影,是有人在林子里吗?孙亮心里生出了这个疑惑来,不由地放下了手里的东西,站起身来朝着那前头远处人影立着的方向看去,等到他定睛看了几眼之后,然后便才认出了那人是谁来,然后这才又将视线重新追随着前去的柳七和走在前方的柳一那对兄妹而去,下意识便也迈开步子跟了上去。

    柳因风走的有些急,却也并没有一下子就跑开很远,只是视线一直追随着半空中树影交错的方向,并没有留意其他,她自然是能听出鸩鸟的声音来的,只不过却也知道,鸩鸟并不会常常现身,于是想要真的看清它来也是件凭运气的事情,而且必然是要盯紧了没时间磨蹭和放松的,于是她并没有理会柳七急急忙忙追来的声音,而是仍旧注视着耳边方才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直看着,嘴里还不断地吹响着口哨的声音,期望能引诱着鸩鸟停留更长的时间,这样或许就能够看上一眼也说不定,柳因风心中如此想着,然后总算在又一声鸟鸣之后瞥见了自半空树影间飞过的一个形影,她不禁躺下脚步看去,一时间屏住了呼吸,即便只有短短的一时片刻之间,不过凭借着她一向对于本来鸩鸟的熟悉,她似乎能够确定方才瞥见的一瞬间的形影并不是体型较大的雄鸟该有的样子,而之前的那只雌鸟已然是丢了性命,而且她能觉出方才听见的鸟鸣声似乎就是那只雄鸟的声音,只不过却没有看见它的影子就是了。

    这时候柳七已然跑到了身前,拉住了暂缓下脚步往天上看去的柳因风,在叫了她一声却没有马上得到回应的时候,便是一脸疑惑地盯着她的脸看了看,然后顺着她的视线也那样仰起脖子来往天上去看,只不过此时哪里还有什么东西停留在视线里,鸟鸣的声音也已然远去了,柳七看见的也只有被树枝树叶隔开的并不完整的一小片天空,就和他们进到林子里头之后一直所看到的也并没有什么不同,甚至还不如地上开着的一朵野花有看头,再没有其他的什么东西了,也不知道有什么值得这般好奇的,“柳一,你到底在看什么啊?!”柳七有些不耐烦了,对于方才她丢下自己一个人不知道往哪里去的行为也感到有些不满,于是便下意识地拉着她的胳膊用力地晃了晃,这才将柳一的注意力重新拉回到了自己的身上,柳因风看了柳七一眼,没有说什么,也没回答这人的好奇,脑子里却还想着刚才听见的鸟鸣的声音和那一瞬间瞥见的从空中树影间隙里头掠过的踪影,这时,一同跟上来的孙亮也来到了眼前,他不由地盯着这两人看了看,然后也和柳七一样似乎是对她突然的行为感到有些好奇,便张口问道:“刚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还是你看见了什么东西?”

    柳因风此时早已经换回了本来的神情,只是不好意思地冲着孙亮笑了笑,“我只是看见天上好像有一只鸟儿飞过去了,我还在想是不是就是孙大夫之前说的那个叫什么鸩鸟的,所以忍不住就想跟上去看看清楚,只不过让它给跑了。”孙亮听到她这么说,原本心里思绪不由地就跟着一扫而空了,想来倒是难得看见柳一这么活泼可爱的样子,不过到底是个还未长大的小姑娘,本来就该是这样天真烂漫的样子才对,而不是那么地懂事听话,反倒让人看了有些心疼,再者又听见是因为自己说的话而让她对那只是听说的鸟儿在意了,心里就更加地觉得这追着鸟儿要看的行为没什么不好的,只不过鉴于此时伸出林障之中的事实,而且这林子里头却是还是有些危险的东西存在于不知道什么地方的,孙亮便是蹲下身来默然笑了笑,然后还是朝着柳因风说道:“鸩鸟我也没见过呢,不过听南毒里头的人说,那那鸟儿可是性情很凶的,轻易是不能靠近的,而且身上有毒,自然还很危险,所以即便是好奇,也不能这么做啊,毕竟这里还是很危险的,如果被什么东西给蛰了或是咬到的话,可就不好了,就算不是如此,像你刚才那样不小心看路,万一就是在这里跌倒了,不是也会痛的吗。”

    柳因风扯着嘴角笑了笑,点点头乖巧地迎合着孙亮的话,自然也是表示自己会多加小心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只是心里却是忍不住一阵恶寒,这种被人当成是三岁孩子一般叮嘱关切的样子实在是让柳因风觉得不那么舒服,哪怕她现在就不是外表看起来的这个年纪,就算哪怕是在同样的年纪里头,她柳因风也绝不是还需要被人当成小孩子一句一句嘱咐的那个人,当时的林障里头她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是跑了个遍,至于那鸩鸟也是见过许多回了,还真是用不着这般小心,只不过如今嘴里答应了,回过头来再一想,却是不由地在心里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确实是和过往那时不能相提并论的,想想即便是同样年纪的那时候,自己在习毒炼毒上头已然是有所成就,比起南毒中的大多数人已然是不在话下的,而如今别说这些了,就是连进到这里尚且都不能出入自如,还要左右顾忌,这样想来的话,确实孙亮的话说的也没什么问题,担心的也并不是什么无所谓的事情却是是该小心一些的。

    “孙大夫,你又来这里了啊。”一个男人的声音温和清淡,正从前方靠近的时候,柳因风这才注意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哪里多出来一个人,想来也是到林障里头有什么事的吧,只是这声音不知怎么的,似乎听着还有些熟悉的感觉,她正转头看去的时候,只见前方的一个人影正慢慢走了过来,眼睛看向和他们站在一起的孙亮,寒暄了一句然后又将视线移到了边上的她和柳七的身上来,只是最后目光落到了她身上的时候,似乎是下意识地停顿了片刻,而后又往前走近了,柳因风一眼看清了来人的时候,马上便也认出了这人来,毕竟也是相处过一段时间的,当时在山间云村的时候,除了容华之外,当时倒是还被这人给烦得不行,只不过说起来却也怪不得这人,罪魁祸首应该是原容才对,而这人不过是个听命给人画画的画师罢了只是不想本来好好的一个宫廷画师,在随着赢王和师姐来到南毒之后,却是决定留了下来,再没有要离开的打算,而这回再在这里见到了这人,柳因风在愣了片刻之后,也是没有想到他真的还在这里,应该说是一直都还在这里。

    孙亮与这这人看来也是相识的,不由地也就和走上前来的这人寒暄了起来,听孙亮话里的意思,这个人没事也常会往这林障里头跑,大约这一点倒是和他这个大夫不相上下了,只不过孙亮是因为是个大夫,会往林障之中找些草药或者毒物来用也是件常有的事情,但是一个画画的似乎就没什么常常出入这里的必要了吧,只不过这话放在这人的身上却也未必合适,否则他也不会为了一棵树就留在了这里,柳因风一下子倒是又想起了当时也是在林障之中,那时候碰见这人的时候还是在师姐一行刚离开的时候,却独独他这么个人留在这里,询问过后却是听见了一个让人有些奇怪的理由来,就是为了一棵树,还是鸩鸟一向喜欢去的那棵树,只不过现在再在这里看见了这人,原本奇怪的理由倒是越发真挚了起来,而且看他手上被染着的那颜色,不正是和那树叶的颜色一样的吗,对了,鸩鸟……

    柳因风此时心里不由地想着些关于正走到眼前来的这人的事情,而那人的目光还时不时地在与孙亮说话的间隙里头朝着她脸上投来,那来回打量着什么的举动别说旁人了,就是连柳因风身边的柳七似乎都觉出了什么来,于是下意识地便扯着她到了自己的后头去,然后瞪着个眼睛看向了眼神乱瞄的人,堂而皇之地表现出了自己的不满来,孙亮自然也察觉到了对方的这个打量着柳一的眼神,只不过他倒是不会像柳七那样,将人想象成一个坏人就是了,他对于画师还是挺尊敬的,尤其是这人对于作画这件事情的钻研上头,为了一种颜料就能不顾危险地常常往这里来,再者谁若是亲眼看过他画的画,自然也一定是会忍不住赞叹的,实在是让人佩服,于是在孙亮想来,他也不过是从来没有见过柳一这么个人,于是就对于南毒之中突然出现的这么个小孩子感到好奇罢了,鉴于此时柳七这突然的让人觉得有些尴尬的举动,孙亮不由淡笑着看了这对兄妹一眼,然后对对面的人解释道:“这个是柳七,另一个小女孩儿叫柳一,他们是暂且住在南毒的原公子的客人,你大约是没见过吧。”

    听到孙亮这么说,那人便是转眼又朝着他们两人处看去,只不过与其说是再看柳七和她,倒不如说想看的人其实就是她一个人而已,只不过柳七挡在前头遮住了他的一些视线,倒是即便如此,柳因风也能够感受得到那道冲着自己而来的目光,比起在场的另外两人,柳因风并不觉得奇怪,因为她倒是要比他们更清楚这人的打量和在意是从何而来的,虽然并不乐于见得,却也没什么办法。

    “……柳一?我是不是见过你啊?”那人默默看过来,然后突然开口说道。

第404章

    “秦岚,你说什么呢?”孙亮疑惑着在两人间看了看,柳一正被一道视线默默看着,那目光算不上刺目,却是分明不是只单单一个陌生人该有的神情而已,正静静打量着眼前所见的那人,似乎是越看地仔细,就越发觉得熟悉起来,若是成年人觉得面熟或者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面善长相又相似的人也不是没有,实在也不必就是什么不寻常的事情,但是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年纪还不大,比起他记忆中曾经在山中见到过两面的女孩儿的时候还要年长一些,若是当年的那个女孩儿到了眼前,大约也该是长成眼前的模样才对吧,秦岚并不觉得自己只是一时间的错觉,而且越是仔细看来,越是能觉出那眉目五官间给人的熟悉的感觉,因为他一向是用眼睛仔细观察事物,在看人的时候也会下意识地在五官样貌上格外留意一些,这大约也是他数十年描画人物养成的习惯了,因此在看人这件事情上,他一向是对自己的眼睛很有自信的,断然相信该不是会轻易看错了才对,除非是血缘亲厚的姊妹之间,可能只凭一面并不足以将彼此分辨出来,而眼前所见秦岚下意识觉得并非是巧合才对。

    于是在看着面前这个经孙亮介绍说是叫做柳一的人之后,秦岚不由地走到被柳七给稍稍挡住了身体的那个小姑娘的身前,语调温和笑眯眯看着她说道:“小姑娘你还记得我吗?当时在山间云村的山上,你是不是还在那里住过?”“山间云村?”孙亮听到秦岚这么说,下意识也跟着愣了一下,因为山间云村这地方对于他而言虽然是一个未曾踏足过的陌生之地,但是这个名字想来并不陌生就是了,或者说但凡南毒之中的人少有不知道山间那去处的存在,而孙亮之前说的他师父陪着师娘回去生产的地方也正是那里,梁楚笙的夫人是山间云村出身,后来跟着嫁到了南毒来,两地之间的联系一向有之,由此可见,关系也算得上亲近,而要说到眼前的柳家兄妹,在孙亮看来绝对算得上是身世可怜的那一类人,怎么想也不会和山间云村那地方扯上什么关系才对,而且他之前似乎就在柳一的面前提起过山间云村,可是当时似乎并未听她说起过半点与之相关的话来,那时他心里还抱着给柳七治病的念头,自己医术有限,并不能保证将柳七的痴傻之症给治好了,但是想来云村之中不乏医术精湛之人,想必还是有一线希望才是,若是他们真的曾经就到过那里,也不至于要到南毒来求医就是了。

    鉴于之前听到的秦岚说的似乎在哪里见过柳一的话,此时的孙亮也只当是他眼花认错了人,至于说是在山间云村见过的人,反而是更加坚定了他以为秦岚是误认的想法来,于是只笑着插话道:“你这回看人怕是走眼了,你若是见这对兄妹眼熟,怕不是在他们来了南毒之后不经意在哪儿看到过的,毕竟他们到这儿来也有一段时间了,无意中瞥见过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对于孙亮的话,秦岚却是并不这么认为,他的想法似乎是要比孙亮所以为的还要更坚定一些,他轻轻摇了摇头,眼睛却还是不由地在柳因风身上打量着,连带又看了一眼挡在前头一双眼睛朝着自己盯来的那位,“对于这位我倒是从未见过,只是觉得这位小姑娘实在是眼熟的紧,我一向少有看错人的时候,即便是过了些年月不见,再来到眼前也该记得相识与否才对。”

    孙亮不明内里,只觉得秦岚说的话倒是颇为肯定,不像是随口玩笑会错人了人一般,于是便又不自觉地也随着他的那视线朝着正看向的柳家兄妹处看去,柳七和柳一他见过不知道有多少回了,倒是实在也不用再看,必然是不会陌生,只不过无论是他在这儿怎么上上下下地看,自然也是看不出秦岚眼睛何时见过的什么人,而孙亮也并不会认为这对兄妹会有撒谎的可能,别的事情上尚且不说,至少在这件事情上似乎并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吧,这样两个小孩子……然后他又想了想方才听到的秦岚说的话,似乎也就找到了反驳这人的点来,“你若是对他们两个多说眼熟也就罢了,他们兄妹两人几乎都是形影不离的,你说的在山间云村见过柳一又是什么时候的事啊?”孙亮说着又不由地往小姑娘站着的那儿看去,跟问道:“柳一,你有印象这个人吗?”柳因风拉开了些站在身前的柳七,然后默默往前走了两步,目光则是顺着孙亮所指看向了秦岚所在,和那人打量而来的视线撞在了一处,然后只是好奇地看了看,跟着转过头来不明所以地摇了摇脑袋,“我不记得了。”柳因风没有说不认得这人是谁,只是说自己不记得了,也没有更多地辩白些什么,让人好打消掉似乎曾在山间云村见过同一个人的印象,因为这样的人本就不止秦岚一个,前有影凌,她也不是没有心理准备,只不过即便如此却也代表不了什么,更证明不了什么,除了真的曾在山间云村有过一面之缘的那几人之外,也不会再有其他的什么人会坚定地抱持着同样的想法,就如同眼前的孙亮一般,因为本来她究竟是不是昔日出现在山间之中的那个小女孩儿,说到底并没有什么太过紧要的关系,原容也并不是为了找那女孩儿现身,如今就是在南毒之中,如谭丽之流心怀不轨的人也好端端地被留了下来,倒是也不必怀疑还有多少别有用心的人存在就是了,何况怎么看如今的自己也就是个半大的孩子,还能如何?

    只要没有人能站出来说她是柳因风就是了,她也还不放在心上,把如秦岚这样的话当做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来看待,任人怀疑到头来他们却也找不出什么可疑的地方来,前头的影凌便是如此,更何况这么个画画的,左右也不干他的事情。柳一的否认和秦岚之前的肯定一时间让人只觉得有些糊涂,孙亮不由地抿了下嘴唇,也是觉得有些纳闷,只能是左右看了看,一下子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秦岚这时候倒是回过了神来,也没有再要坚持认为面前站着的这位分明眼熟的小姑娘就是自己口中所言的昔日曾在山间云村里头见过的那位了,便是又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再要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了,转头看向了孙亮处,闲谈一般说道:“孙大夫今日又是到林中来采药的?怎么带着个孩子一起来了?”

    关于之前认人的事情如此倒是随着别的话也就翻过了篇去,也没有人会执着于这一点上非要分出个对错来,也不管是不是秦岚认错了人,也只当就是从新认识了,“我带着他们一起帮着认认草药,不想在这里就碰上了你了,怎么,你这是颜料又不够用了?”孙亮对于秦岚作画以及从林中寻找颜料的事情早也是知晓的,而且基本上若是看见这人会出现在林障之中,十有八九便也就是为了这件事情来得,似乎也没有别的什么由头才是,秦岚听着也就点了点头,目光笑着瞥了一眼柳七和柳一处,随口说了句,“孙大夫莫不是要收徒啊?”孙亮闻言愣了一下,随后却是摇了摇头,跟着看了这对兄妹一眼,然后便是向着秦岚说道:“那倒是不会,他们两人怎么说也是原公子安顿在西景园的客人,我不过是因着给他们看诊,今日有这机会才恰好把人带了过来。”秦岚先前听孙亮说过这话,只不过那时候他的注意力都下意识的就被这个长相看着熟悉的小姑娘给吸引了过去,倒是没有特别在意孙亮口中提到的原二公子,这会儿再听见孙亮这么说,也自然就意识到了眼前这对看似平常的兄妹如今的身份已然并不一般,不过也正是因此,反倒是让人不由地有些侧目,似乎那位原公子不该是会留下这样的两个人一同在南毒里才是,只不过这种念头到底一闪而过,谁也不会宣之于口就是了,本来关于原容的事情谁都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也不会妄议就是了,秦岚于孙亮两人相视一眼笑了笑,对此也算是心知肚明,虽然他们都是后来到的南毒,不过该明白的却是也都清楚,尤其是秦岚,他可是亲自领教过原二公子那是个什么样的人,比起孙亮来说,倒是心里知道得更加清楚就是了,不过自那时山间云村归来之后,直到如今,一切似乎倒是平息了些许,说到底这该算作是一件好事吧,只不过当秦岚再看一看如孙亮所说的这对兄妹,想到如今西景园里头住着的人,心里倒是也不知道是否真是如此了,左右不要牵连到自己身上就是,秦岚心中也只能是如此默默想着了。

    “时候也不早了,不如我们一同出去吧。”两人言说了几句,便相约着一起离开这里,眼看着也到了将要黄昏的时候,在林障之中久待也不是什么好事,于是便带着她和柳七两个人一同往离开的方向去了。柳因风拉着柳七走在边上,眼睛往一个方向看去,而后突然指着一个地方开口说道:“这是什么啊,好漂亮的颜色?”秦岚转头看了一眼,随着这小姑娘的视线看到了自己被染色的手指上,听到这话倒是不由地笑了笑,一边还伸出手来似乎是方便人看得更清晰一些,“你也觉得这颜色漂亮吧,不止这一种颜色,若是和其他的颜料调和起来,会有更好看的东西出来呢。”说到此,秦岚言语间更是神采飞扬的,比起之前那个盯着她看满眼好奇的人,此时的模样倒是更像他该有的样子,也看着更顺眼一些,只不过柳因风心中关心的自然不是让秦岚精神抖擞的这种颜料,她想说的是这颜色的出处,也就是那棵树。

    “这颜色是从哪里来的呀?”秦岚暂停下脚步朝着方才走过的一个方向指去,“那边一直往里走有一棵树,树叶就是这种颜色的,并且随着世界变化还会有所不同,特别的有趣。”

    柳因风也停下来往那人指向的地方看去,蹙眉疑惑道:“我刚才怎么没有见到呢?”“这林子虽大,不过我方才说的那种树却是少见,得继续往里头再走上一会儿才能看见一棵呢,因为是鸩鸟栖息的地方,所以才会有这么神奇的树木存在,自是少见的。”

    “鸩鸟?!你有在这里见到过鸩鸟吗?孙大夫刚才说过有那种鸟,可是也不知道长什么样子的。”她看着秦岚处说道,眼中自是充满了好奇,以秦岚日常出入林障中所去到的地方,倒是离着能见到鸩鸟栖息的地方最近的了,或者从他这里能知道些什么也未可知,柳因风便是等着从这人口中听到些什么来,果不其然也正如她所想的那样,秦岚确实也算是知道一些的,“我曾经听南毒中人给我描述过鸩鸟的样子,后来也确实在我常去找的那棵树上看见过一只鸟儿停在那里,片刻之后然后又飞走了,那棵树一向倒是不见会有其他的什么东西光顾,大约除了你们说的鸩鸟吧。”秦岚想着当时候远远见到鸩鸟的样子,“我所见的也和听说的差不多,那鸟的叫声也挺特别的,只不过鸩鸟凶悍难近,我也只是远远地看了一会儿,一直等到它飞走了,才敢过去的。”“那这林子里有几只鸩鸟啊?我之前还听见了一声鸟鸣的声音,是从没听过的,就朝着你那个方向去的。”她这时问道。

    柳因风并不觉得能够真的从秦岚的口中就将一切给全部弄清楚了,不过她还是希望能听见一个回答,就算不那么确定也好,果然秦岚也只是猜想着说了句,“我当时看见的只有一只,不过我来往于这林间似乎倒不止一次看见天上飞过的影子,倒是不像只有孤零零的一个才对。”

第405章

    走出林障的时候,天边已经泛起了黄昏之色远远看去一片烟霞飘在天边之上,柔和绚烂的光照出一片暖融融的颜色来,四人相伴着一同走了出来,柳因风不由地回过头来朝着他们走出的林障的方向看去,虽然今天并没有真得见到鸩鸟在眼前出现,不过无论是所听到的那些,还是自己只短暂瞥见的自天上一掠而过的那道影子,都还是让她心里有了些眉目,她也从没想过只是这一回便就能如愿,只不过与从前相比,对于如今的自己来说,进出这里都并不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情,总还是要有机会的,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是希望能够亲眼看看如今栖息在林中的鸩鸟,不止是一只。

    “柳一很喜欢这里吗?”孙亮跟着停下了脚步,也就顺着她看去的方向转头看过了一眼,见她如此的神情,倒是觉出了什么来,其实倒也不仅仅是现在,他们置身其中的时候似乎就能感觉到如此了,至少与柳七相比,就更是如此了,这小姑娘一路上也都是很听话懂事的,连带着将柳七也给照看得很好,这一趟也算是顺利,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的事情来,原本他对于柳七心中所存在的担忧也都一扫而空了,而柳七似乎也是不像最初那般表现出对林障的抗拒。

    “那里有很多新奇的东西,花花草草的也都很漂亮,还有很多我没见过的东西。”柳因风从林障的方向移开了视线,转头看向了同自己说话的孙亮处,而后又默默说了句,“只是今天没有帮上孙大夫什么忙,我只顾着留心些旁的东西了。”听到这女孩儿这样说,孙亮不由地牵起嘴角笑了笑,他心中一向是觉得这个孩子是很懂事的,每每也会因为这样的话感到动容就是了,自然也不会因为这一趟没有收获就觉得这孩子如何,他自己尚且都摸不透拿不准的东西,还让人跟着自己前来就已经是该觉得对这两人抱歉才对,所幸是柳一她自己也不讨厌,因此孙亮还能觉得心里释然些。

    柳因风看着投来目光的孙亮,也抿着唇笑了笑,“如果下次孙大夫再来的话,我还可以跟着一起来吗,到时候我一定会仔细留意的。”不等孙亮说什么,她转而又向着秦岚处看了看,“秦先生也还会去看那棵树吗?”秦岚见她对自己说到的那棵树很有兴趣的样子,也只当是件好事,因为在他看来,能感受到其中颜色美感的人都该是如此的,此时他看着眼前这个让不久前初初见面的自己就觉得似曾相识的人不由地倒是给了他一种全新的感觉,倒是与是否相识无关,他想了想,不管是那时候在山上,亦或是现在站在眼前的这个人,不过都还是个没有长大的孩子而已,抛开一开始见到时候的讶异和怀疑,慢慢地回过了神,便也觉得自己的疑惑和在意根本也都是没有必要的,即便是现在有了另一个有些痴傻似乎是她兄长的人在边上,无论是那时候还是现在,他觉得眼熟的这个小姑娘似乎处境都算不上太好,如今更令他感觉在意的倒也不是自己是不是真的见过她,这个名唤柳一的女孩儿是否是当时山间见过的那人,而是她如今如孙亮所说的身份,是被原容安顿在西景园里的其中一个,他虽然不知道如今的西景园里头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不过原二公子做的事情虽然让人不明,他却也都是有所耳闻的,实在也不知道该说好与不好,尤其是对于面前这个觉得面熟之人。

    “你若是也想去看看的话,等哪一天有机会的话,就不妨一起去吧,”秦岚这会儿倒是也没有再想太多了,不管眼前这个叫做柳一的人是自己错认了还是如何,似乎也没什么所谓了,而且他也不能从一个如柳一这样的人身上感觉到什么不好的地方来,他说着又看向了孙亮,“到时候孙大夫也会一起吧,想来你常出入林障之中,若是再带上他们也无妨,日后也有的是这样的机会。”孙亮听到秦岚这样说,便是随口应下了,也没有要拒绝的意思,他本来就是带着柳一和柳七两人到林障去的,虽然心中是有所顾忌,怕发生些不好预料的意外,不过这一趟下来,倒是也有些放心了,他本来也没有寄希望说很快就能有所发现,关于毒性有关的研究到底也不是说有成果便立时就能有所发现的,当日自己在出林障之后遇见了这对兄妹的时候,也是恰好被她认出了一种昔日用来解毒的药草的,这样的机会毕竟也不是回回都有的,既然柳一他们并没有表现出不愿的意思,如果还有机会的话,什么时候便还是会再带着他们到林障中来的,正好秦岚也这样说了,相约一起自然也是无妨的,想来柳一也是愿意来的,更是对秦岚说的东西也感兴趣,这样倒是也没有不好,他自己虽然也常会进出林障之中,但是倒不比秦岚对于常走的那条通往林深之处某棵不一样大树来得熟悉,孙亮当然也知道,他想要找到的东西有可能就在林障之中的任何一处地方,比起自己惯常走过的那些,其他清净远人之处,那些自己并不常去的地方或许更容易有所收获,于是在秦岚应了柳一的话提出这建议的时候,他想想便也就答应了下来,然后也不出所料地在柳一的脸上看见了笑意。

    柳因风自觉这一趟倒是没白来,遇上了秦岚实在也算不上什么坏事了,柳七拉着她的胳膊,下意识地晃了晃,柳因风忍不住看向他,然后就看见了一张没那么开心的脸来,自从说要去林障,她倒是也没有花太多的心思在柳七的身上就是了,只是随手拉着这人,免得他不小心踏足到什么危险的地方去,触碰到不该碰触的东西,不过比起孙亮对他们的担心,柳因风在这上面的顾虑倒是还要比他更少一些,只要能看住柳七,不让他一时兴起发生了什么,其他的实在倒也不需要担心太多,对于她来说,整个林障本就是个再熟悉不过的地方,柳因风几乎是对于其中的地方再熟悉不过了,对于哪里长着什么样的花草,常有什么种类的蛇虫出没都了然于心,即便如今不能够像从前那般在此间穿行自如,不过却也不至于让自己置于什么险境之地,什么样的东西可以触碰,什么样的要避开她更是再清楚不过了,而且柳七这回也要比自己所想的更听话一些,也是因为他心中对于这片林子没有什么好印象的缘故,所以也就乖乖地被她拉着往前走,反而是束手束脚的,只会拿眼睛四下去看,不会乱走乱碰,自然也就不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了,这会儿的柳七跟着他们折腾了半日,也早没了一开始在楼上那儿急着出门的急切了,他叫住了不知道一直在和旁边的人说些什么的柳一,憋着嘴说自己饿了,想要吃饭。“这天色确实也不早了,我把你们带出来,是该送你们回去了。”孙亮抬头看了看天,听到柳七这样说,马上便也意识到了什么,确实也出来了有些时候了,“秦画师,那今日我们就先告辞了,我得把他们两人送回去,改日再会。”秦岚与人话别,离开时目光望向她和柳七处也说了再见,笑笑便转身离开了。

    柳因风见孙亮与秦岚两人的关系似乎还不错,加之方才也算是口头上做了个之后一起再到林障中去的决定来,便也就拉着多说几句,毕竟这约定虽然是随口说下了,但是后面会不会实施,又是什么时候要去做,就是另一回事了,就如同之前和孙亮说定一起前往林障中来的时候,也没少她在背后着急,这回就更是如此了,柳因风虽然不想这么去想,但是如今的她和柳七两个人的分量,加起来在别人的眼中看来恐怕还不如一个成年人,不经意间就会被以另一种眼光去看待,说过的话没准就被自然而然当成是和小孩子的一句玩笑而已了,即便不至于如此,可往往也不会那么当真,一这样如此,这事情自然就不知道又会是什么时候以后的事情了,尤其是对于秦岚那人来说,他到林障之中去看一棵树本就是他自己闲来无事想做便去做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利害关系牵扯在其中,他会答应下次一起去看看那棵树,也不过是在自己提议之下顺势说出来的话,是他自己去或者身边有其他人一起本就是无关紧要的事情,又不似孙亮那般,孙亮之所以会答应带着她和柳七一起来到林障走这一趟,也是因为知道有人或许能够帮助他辨认些与毒性相关的药材来,否则她也不会有这机会,能被人带着,光明正大地再来这林障之中。

    “那个秦先生很会画画吗?”柳因风明知故问,拉着孙亮说起秦岚的事情来,秦岚的画她自然是早就见过的,不仅如此,还被这人不知道画了多少回了,孙亮走在边上,正带着她和柳七朝着回去西景园的方向走着,听到她问起,便是笑着和她说起了今日恰好在林障中偶遇的那人,“别的我是不知道,不过要说画画这件事情,那这里肯定是没有人比得上秦岚了,这人是在我来南毒之前就已经在此了,我们也算是偶有交往,本来听说他是专门留在南毒画画的,我还觉得奇怪呢,后来听说他本来是个宫廷画师,后来机缘巧合才留了下来。”

    孙亮说着,眼睛往前头的方向看着,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不由地笑了笑,“本来我以为南毒这地方自然都是些奔着与毒有关的才会留下来,就像我,在此也见过了不少之前从未见过的毒,也算是习得了许多解毒的方法来,就算如此,当时我说要和师父学习的时候,还被问道既然找到了这里,怎么不想着到别的地方学医去。”

    “大概就和你说是带着柳七来此治病的,让人乍一听也觉得有些奇怪吧。”孙亮转头看了走在身边的两人一眼,柳七不知所以,一边走一边抓着另一人的胳膊轻轻摇晃着,不时还转着脑袋朝各处看着,一副哪哪儿都有风景的模样,柳一则是默默地随行在边上,一起朝着回去的路上走着,他随后又说起了秦岚来,“当我一开始听说南毒中还专门有个人是画师的时候,心里自然也是觉得奇怪的,后来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留下来的,又看了秦岚画过的画,真是忍不住要赞叹一句,他的人物真是美极了,活灵活现,似乎也不比真人逊色多少。”

    柳因风是见过秦岚的画的,他的师姐倒也确实值得一看,虽然不说能和真人媲美,不过作画的技艺已然是值得称赞的了,毕竟也是赢王手底下挑出来的画师,确实不会差到哪里去就是了。

    孙亮接着便又说了句实话,“实在也是南毒里头那些长得好看的人美得太过不寻常了一些,不然我想依照秦岚的笔力,一般人在他画里当然比之会更加惊艳一些,不过就算是这样,他在这里也是时常有人找他作画的,我如今想来也好,这南毒之中景色不错,又有那么一些生的花容月貌的人来,他这个画师留在了这里,每日有美景美色可以入画,应当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了吧。”“那你说的秦先生之所以会留下来的原因里,有那棵颜色很特别的树吧?”她想着孙亮问道,孙亮点了点头,然后也是不由得感慨了一句,秦岚对于作画一事上的痴迷,“真想早点去看看那棵树是什么样子的,孙大夫也见过吗?”

    “那你说的秦先生之所以会留下来的原因里,有那棵颜色很特别的树吧?”她想着孙亮问道,孙亮点了点头,然后也是不由得感慨了一句,秦岚对于作画一事上的痴迷,“真想早点去看看那棵树是什么样子的,孙大夫也见过吗?”

    “这倒好像真没怎么留意过,不过”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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