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 大收获了
在考虑片刻之后,洪承畴抬头,认真地奏道:“陛下,微臣以为,原五省总督陈奇瑜可为三边总督。”
说实话,他推荐陈奇瑜这个罢官去职并流放边疆的罪官,风险是很高的。毕竟当年做出这个处罚的是崇祯皇帝,作为臣子,推荐这样的罪官,岂不是说,你以前的判罚有问题!
如果换成勤王前的洪承畴,他是不会这么做的。但经过这段时间来的接触,崇祯皇帝已经赢得了他的信任,因此他并不用担心个人利益,只是纯粹地从崇祯皇帝的这个问题考虑,才推荐了罪官陈奇瑜。
崇祯皇帝一听,微微一愣,随后脑中就回想起原来崇祯皇帝的记忆,想起这个陈奇瑜的印象。
洪承畴见此,便补充理由道:“陛下,这陈奇瑜以前镇压过流贼,功绩不错,且其对流贼产生根源认识也是比较深刻的。只是有一点他认识不够深,朝廷还没有那个实力去安抚重归乡籍务农的流贼,因此,才有重新反叛之事。当然,其事后也缺少一点担当,以至于做了错事,被陛下责罚也是应该的。”
这个陈奇瑜在担任延绥巡抚之后,剿灭了陕西北方有名的贼寇之后,就曾向朝廷上书,述说陕西北方数镇饥荒,因此当时崇祯皇帝曾免除了延安、庆安等地的田租。
由此,他把那些普通流贼释放回家,至少在他任上,是没有再作乱的。也是因此,给了他一个经验,觉得这些流贼都是被逼造反,只要给其机会,就会悔过自新。
于是,在陈奇瑜的一生中,就犯了个大错,把走投无路不得不降的流贼释放回家,还没有足够的武力威慑,导致这些流贼脱困之后就又立刻造反,最终成为他摆官去职流放边疆的主因。
不过不管怎么样,他剿灭流贼还是有一套的。
崇祯皇帝听了洪承畴的话之后,想起陈奇瑜的资料,便微微点了点头。
说起来,陈奇瑜的基本思路是没有问题的,能力也是有的,至少能镇压掉流贼,不过也如同洪承畴所说,缺少一点担当。但这也不能全怪他,至少在那个时候,原来的崇祯皇帝就没有给他安全感,他想找人当替罪羊也是一般官员会做得选择了。
至于招降流贼这事,如果不知道后世情况的话,还真不好说对错。毕竟有的流贼头子,招安之后就一直为大明出力,四处征战直到殉国。而有的流贼头子,招安之后就又反叛,顺带着坑了招安官员一把,陈奇瑜就是。
想到这个,崇祯皇帝就想起了自己在对虏战事刚结束之后,就已经派了锦衣卫秘密南下,传旨给五省总理熊文灿,让他遣送张献忠进京。
对于这个张献忠,崇祯皇帝其实是有点迷惑的。
从原本的历史上看,他是降了又反,后来还自立为皇帝,这种人是顽冥不灵的,直接杀了便是。
但是,大明灭亡,满清入关之后,作为反清主力的,却是他创建的大西军,他收养的义子李定国更是成为后世有名的抗清英雄,民族英雄!
从这个角度来说,大西军,也就是张献忠是否是被逼又造反的呢?崇祯皇帝有点拿捏不准。当然,后来大西军的表现,也可以说是张献忠死在鞑子手中,因此,他的义子认识到满清鞑子才是主要敌人,才有了联明抗清之事。
但是,其他人不好说,比如孙可望,他夺权失败,最终投降了满清,可李定国对于南明朝廷,却是忠心的很,可以说是做到了绝大部分大明臣子,包括后世有名的郑成功都做不到的程度。对南明,是真得精忠报国,死而后已了。
因此,崇祯皇帝决定把张献忠并他的几个义子都招到京师,要亲眼见见才能定夺对张献忠等人的处置。
这些事情在崇祯皇帝的脑海中一闪而过,而后他便对洪承畴说道:“好,就依洪卿所言,朕决定召还陈奇瑜,与之当面谈之,如若朕满意的,就由他接任三边总督一职。”
洪承畴听了,心中也是高兴,毕竟三边总督乃是封疆大吏,就因为他的一句话,就定了人选。由此可见,他在皇帝的心中,份量是非常重的。由此,他也期待,自己的新职位会是什么?
不过,他却没想到,崇祯皇帝却是吊他胃口了。只听崇祯皇帝看着他说道:“洪卿善于周旋官场关系,又懂兵事,因此,朕需要卿来帮朕安抚一处地方。不过眼下还不行,等过些天之后,朕再和卿谈这事。”
“……”洪承畴听到这话,心中很是无语了一下,不过皇帝这么说,虽然他心中不乐意,但也不能逼着皇帝一定要说吧,就只能躬身回奏遵旨了。
同时,他心中也是好奇,到底什么地方的官场需要安抚呢?还要知兵,需要把自己从三边总督任上调过去?京畿之地,河北又或者山东?可这些地方,如今是孙传庭和卢象升管辖的地方了啊!
想来想去,他就想不明白,到底会把他派去哪里?
一边听着的卢象升和孙传庭也是心中好奇,不过他们同样想不出来,洪承畴的新官职,会是什么?
他们心中正在猜着,崇祯皇帝却已经转头看向他们,对他们两人说道:“两位爱卿的重心,当在军事上。至于民事,朕有两个人才,会安排去帮两位。”
说完这话,没有等他们两人问,就直接说了。只见他先转头看向孙传庭道:“左应选曾为昌黎县令,能团结区区一个县城的百姓抵抗鞑子大军攻城多日,由此可见,他对于民心之掌握,还是不错的。朕之前已经发出旨意召唤左应选,准备任命他为顺天巡抚,专职民事,为卿分担压力,可好?”
孙传庭听了,稍微想了下,才回奏道:“陛下,如若此人不合臣意,与之冲突,可节制否?”
理论上来说,他是蓟辽总督,节制顺天巡抚以及辽东巡抚。可皇帝这么重视这个左应选,他就有点担心,因此就当面直白地问了。
崇祯皇帝对他的直肠子并不在意,微微一笑道:“当然是以卿为主,如若他和卿之策有冲突,卿告诉朕便是,朕会把他调离的。”
得到皇帝的这句保证,孙传庭便再没有意见了。至于辽东巡抚,其实就没有辖地了,空有一个官职名,他本人又在山海关,就压根不考虑了。
原本的话,蓟辽总督麾下还有保定巡抚的。不过就在去年,也就是崇祯十一年,朝廷新设了保定总督,就是从蓟辽总督这边分离出来的,管辖保定、天津、山东、登莱四个巡抚。卢象升的新官职,就是这个了。
当然,在原本的历史上,朝廷新设这个总督的目的,重心还是内陆这块,主要的职责也是防备流贼。但如今,崇祯皇帝已经改了用意,保定总督的重心,其实是对付建虏了。
崇祯皇帝见他没有话说了,便转头看向卢象升道:“卢卿这边也是,晋州知州陈弘绪,卢卿是知道的,朕决定提拔他为登莱巡抚,主要也是管民生,为卿分担压力,如何?”
卢象升对陈弘绪的印象不错,之前也有接触过。而如今又有孙传庭的问话在前,他都不用再问,便躬身领旨了。
君臣谈到这里,天色已近傍晚,崇祯皇帝也就不再多说,让卢象升等三人先回府休息,而后他才对王承恩交代道:“御马监这边,你当谨记王之心之例,朕也时常会过来,可不要让朕失望了,如有难处,报于朕知便是!”
“奴婢遵旨!”王承恩一听,连忙回奏道,“奴婢得蒙陛下开恩,既往不咎,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再辜负圣恩了!”
“好!”崇祯皇帝听了,便点头道,“摆驾回宫吧!”
说完这话时,他忽然眼前一亮,一行字迹显示了出来。很显然,这是窃听系统又有动静了,不用说,肯定有好事。
这么想着,崇祯皇帝便开心地定睛看了起来。
“乱世之中,皇帝没有兵权,就无法威压天下,政令不通,阳奉阴违之臣、倨傲之将等等便会层出不穷。如今,宿主掌控大明最精锐之禁卫军军权,可喜可贺,奖励乙级窃听种子一颗。”
看到这里,崇祯皇帝不由得郁闷了一下,掌握了军权,才奖励乙级窃听种子一颗,也太抠了点吧?怎么就不来个甲级窃听种子?
他刚想着这事,就见还有文字在陆续显示,便立刻又看了起来。
“掌握军权,分为几等。最为低级的是统领之将乃是心腹大臣,如此一来,军权掌握程度,全赖此心腹大臣之能力。能力强则实掌兵权,可却有尾大不掉之嫌。与君、与臣皆非最佳关系。”
“掌握军权之中等手段则为统领之将是为心腹大臣,为首将领又是忠君之将,如此,军权掌握程度更为牢固,基本可以无忧,此乃对君、对臣皆是和谐。”
“而掌握军权之顶级手段则是威服三军,全体将士皆服君王,只认君王。君王旨意所指,前仆后继,勇往直前,虽刀山火海亦无惧。”
“如今宿主对于天子劲旅的掌握,已为顶级程度。可喜可贺,特此奖励甲级窃听种子一颗,以资鼓励!”
看到这里,崇祯皇帝终于开心地笑了。好你个系统,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朕,呵呵,朕喜欢!
他能感觉到,系统原本应该只是奖励一颗窃听种子,但没想到自己做到了顶级手段,就额外奖励了一颗甲级窃听种子了。当然了,如果是中等掌握军权的手段,估计也会有额外奖励,不过肯定不是甲级窃听种子了。至于最下等的手段,任何一个君王都会,估计就没有额外奖励了。
让崇祯皇帝没想到的是,窃听系统地文字还在继续显示,那也就是说,很可能还有好事。于是,他便又欢喜地继续往下看下去。
“一个好汉三个帮,哪怕是皇帝,也需要能臣辅助。如今宿主和三位能臣推心置腹,布局一方,而三位能臣却坦然受之,此乃收臣子之心的表现。此也是中兴大明所必须地,可喜可贺,奖励一颗甲级窃听种子,或者三颗丙级窃听种子,宿主自选!”
崇祯皇帝看了,不由得欢喜坏了,不错啊,现在系统都给了自己选择的权力了。那么接下来的问题是,选择一颗甲级窃听种子好呢,还是三颗丙级窃听种子好?
看着这个选择题,崇祯皇帝稍微考虑了下今后的布局,便立刻点了三颗丙级窃听种子。
“恭喜宿主,三颗丙级窃听种子已经到账,请查收!”
崇祯皇帝这次还真是大丰收了,打开核实了下,这次共收入一颗甲级窃听种子,一颗乙级窃听种子,三颗丙级窃听种子。这么一搞,那手头的窃听种子就宽裕了一些了。
那么该用在谁身上呢?这是个问题,要好好考虑下。对了,该置换的窃听种子,也要置换下才行。
大收获啊,这给了崇祯皇帝加班的动力,虽然天色已晚,他想了想,还是单独召见了锦衣卫指挥使李若琏,当即吩咐他秘密调查京师以及周边地区粮商的囤积粮食情况,还有各府有囤积多粮食的话,也秘密调查之。
除此之外,崇祯皇帝也给东厂提督曹化淳下了同样地密旨,让曹化淳这边也去秘密调查。因为接下来,就要针对粮商这块搞一次大的了。毕竟晋商那边,要查抄的话,还得要点时间,而之前二十万难民却是嗷嗷待哺,需要尽快想办法了。
然而,让崇祯皇帝没想到的是,有关范记钱庄的那些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来得快,来的猛。
不过想象也不奇怪,如今这些有钱人,不管是皇亲勋贵还是文官武将,连养个难民都要叫苦。如此一来,他们手中的范记钱庄银票成为废纸的话,这简直是割他们肉了,肯定会找理由挽回他们的损失了。
180 大明金融危机爆发(为韩乐宇堂主加更2/2)
另外一点,就是银票这东西,普通百姓是不可能有的,因为他们平时用得都是铜钱。一两银子就是一千文铜钱。就算有银子,也不会去换成银票。对他们来说,银票远不如银子来得安心。
因此,银票这个东西,都是皇亲勋贵、文官武将以及生意做得比较大的商人才有。而哪怕是这些生意做大的商人,他们的背后,也是一定有官场关系的,否则不可能做大。
不得不说,晋商做生意确实是有一套的。他们虽然不知道国家民族,却知道个人信誉,因此他们所经营的钱庄,不但规模大,所发行的银票也多,影响就大了。
之前的时候,是成国公等人谋逆一案牵扯出来,这是惊天大案。因此吓住了他们,没人敢第一时间跳出来。
如今成国公等人已经被抄家灭族一段时间,又经历了大捷等事情,这风头感觉有点过去,加上背后晋商派人来怂恿了下,顿时各种渠道,各种方式都开始爆发了。
这不,崇祯皇帝的嫂子,天启皇帝的皇后,如今的懿安皇后都派人来找崇祯皇帝,说是有事相商。
这个懿安皇后,对于崇祯皇帝登基为帝,接了朱由校的位置,是有很大的功劳的。因此,她派人过来,崇祯皇帝不管怎么样,都要过去一趟。
懿安皇后见了他,就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这些天,宫外有一些熟悉的命妇听说宫里用度紧张,担心奴家这边不够用,便送了一些银票过来,数额还不少,前前后后一共有三千两之多。奴家其实并不需要花钱。这些银票,皇上就都拿去用了吧。”
说到这里,她露出一丝微笑,没等崇祯皇帝说话,就又说道:“本来就这点钱,奴家是想着给皇后那边送去的。但他们说了下最近大明竟然打赢了建虏。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奴家听了都很是欢喜,就想着见见皇上。”
说到这里,她又是感慨道:“当年先皇一直奈何不得建虏,并被建虏坐大,一直是憾事。如今先皇有知的话,该是欣慰当初没有看错人了!”
听到这话,崇祯皇帝立刻便明白,有人七拐八拐,利用了懿安皇后,前来试探皇帝对那银票的态度了。此时的他,敢保证懿安皇后手中的那些银票,绝对都是范记钱庄,而不是其他钱庄的银票。
“皇嫂放心,大明虽是多事之秋。”崇祯皇帝恭敬地回答道,“不过朕有信心,以后只会越来越好,辽东建虏而已,不是朕说大话,朕已有安排,他日必定让皇嫂看到辽东建虏灭亡之日。”
对于懿安皇后,有原来崇祯皇帝的情感因素在内,也有他来自后世的印象,因此对她还是很尊重的。
听到这话,懿安皇后忍不住认真地看了下崇祯皇帝,心中有点闹不明白,皇上这是骄傲了呢还是真有把握?不过当她看到崇祯皇帝那自信的眼神,在自己面前又保持着谦恭时,她便选择了相信皇帝。
得到这个结论,她不由得很是欣慰,便让边上服侍的宫女把那银票呈给了皇帝。
崇祯皇帝接过来,稍微一翻,发现果然不出所料,这些银票全部都是范记钱庄的银票。
他早已打定主意,就是要利用这次的事件,把印制货币,哪怕只是货币凭证这些的权限,都要收归国有。因此,看了手头的银票之后,他便严肃地说道:“皇嫂不知,这些银票所属的钱庄,因为涉嫌勾结宫内,已经被朕抓了,钱庄被查封。这些银票,其实已经是废纸一张。”
之前那么轰动地谋逆皇子一案,就算懿安皇后再怎么不管外事,这也是听说过的。此时听到涉嫌勾结宫内,她就皱眉头了。原本的她,就对这种事情很反感。甚至可以说,她也是这种事情的受害者之一。
因此,她很快便对崇祯皇帝说道:“既然如此,那就皇上看着办吧,这勾结宫内,事情可大可小,皇上当以谨慎为先。”
言外之意,不外乎是往严重里估计。
崇祯皇帝点点头,闲聊几句之后,便告辞去处理政务了。他估计着,自己对这银票的态度传到宫外,肯定接下来会有下一步的反应。
他果然没有料错,就在下午时候,就接到奏章,是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联名上奏,说之前范记钱庄勾结宫内一案,要求皇上下旨三法司会审,如果有谋逆之意,当从重处罚,如果只是平时生意往来,也应有个了断。
对此反应,崇祯皇帝只是冷冷一笑,就在奏章上批复,着锦衣卫审问便是。
有谋逆造反嫌疑的,一般就归锦衣卫来处理了。当然,有的时候,也会是三法司会审,厂卫旁听。
看到皇帝的回复,另外又有奏章上来了。说区区一个钱庄,要兵没兵,就只是区区一个商人,不足以行谋逆之事,要求皇帝发给三法司会审好了。
对此,崇祯皇帝又是批复,有钱就有兵,之前之谋逆一案,就是因钱财动人心而引起,何以保证商人就不会行谋逆之举?
这么一来,那些文官见皇帝咬定有谋逆之嫌疑不放,这也就是说,肯定要问罪范记钱庄,那他们争不过皇帝,就直接开门见山了。
先有皇亲勋贵出面,上书给皇帝求情,说自家难得有一点钱财,存放在范记钱庄,如今范记钱庄被封,连累他们的钱财也被封了。有银票为证,请皇帝归还他们的钱财。基本上,可以说勋贵这个团体,所有人都有份,哪怕是被禁足在自己府上的周奎,也有上书。因为确实,他手中就有范记钱庄的银票。
而后,京师各衙门,也纷纷上奏,说他们手中也有范记钱庄的银票,是好不容易积累下来的家当,朝廷俸禄又不能及时发放,要是银票再成废纸地话,他们都要喝西北风了。
这一次,就连都察院的众多御史,以清廉自居的他们,也都纷纷上奏,一边哭穷,一边拿出几百上千的银票要求兑换银子。
他们抓住了一个立足点,就是朝廷经常拖欠俸禄,就算发下去了,这俸禄也经常要打个折。如果要额外再损失家财的话,家里都要饿死人了,没法干活了。
如果只是一个,两个人的话,估计也没人敢对上如今的皇帝。可现在是有很多人,几乎是整个勋贵集团,还有京师的文武官员,这个就是法不责众的代表,你皇帝再怎么样恨范记钱庄,可对他们的诉求,你总要给个说法吧?
一时之间,京师各衙门,所有工作几乎都停滞了,所有人都在讨论这个事情。不管当官的,还是当吏员的,谁手中没有一张银票的,都关系到自身利益,有大人勋贵们带头,自然都要闹上一闹。没资格上书的,就各处议论呗!
如此一来,就连京师的商户,也都加入这个讨论的行列了。他们也担心啊,就算手中的银票不是范记钱庄的,万一这个钱庄也被官府查抄,那他们也将血本无归。
不止是讨论,为了安全计,一开始是少部分脑子灵活的人,先赶紧去把手中的银票兑换回银子。这个事情一传开,其他人也纷纷加入这个行列。于是,京师又立刻出现了大规模的银票兑现朝。
这么一来,一场大规模的挤兑钱庄活动,就突如其来又猛烈地爆发了。
京师中的其他钱庄,谁能想到,好好地银票,竟然会遭遇大规模赎回。谁家不是偷偷多印一些银票拿来用,一直以来也是没事的。
没有一个钱庄事先有准备,只是第一天,就有规模小点的钱庄被爆仓了,兑换不出银子。
银子可不是铜钱,这是大数目的钱财。而且持有银票的,一般都是多少有些势力的,一看钱庄兑不出银子,顿时就急了,不管钱庄解释要什么调集银子过来,或者什么稍等两天就有的话,全部愤怒地开始了打砸抢。哪怕不少钱庄的背后有人罩着,那也没用。
京师的钱庄,在谁也没有预料到的情况下,一下子全乱了!
人心惶惶之下,甚至比起满清军队在关内肆虐,还要来得惶恐。
崇祯皇帝原本是嫌他们闹得还不够,还想让厂卫偷偷去收集一些小钱庄卷款跑路的例子,等回头来说这事。不过当他听到宫外的那些事情时,真得很是有点意外。
由此,他想起了后世的一次金融危机,就是次级贷引发的,在太平洋对岸暴雷之后,立刻在非常短地时间内席卷了全球。联想大明京师的这次金融危机,崇祯皇帝不得不感慨,这涉及钱的事情,真是要谨慎,一旦失去控制,后果是非常严重的。
不过此时,崇祯皇帝倒是轻松了。在外面闹了一天之后,崇祯皇帝开了个扩大化的朝会,就专门是讨论这次的钱庄危机。
在见礼之后,看着底下一个个臣子非常关注的眼神,崇祯皇帝便开门见山地说道:“有关钱庄的事情,朕已经听说了。这银票既然如此害人,朕下令禁止了便是,如何?”
“……”群臣一听,不由得无语。皇上就这么粗暴的处理,好像是太任性了吧?
首辅薛国观咳嗽一声,出列奏道:“陛下,微臣以为,银票确实有不少方便之处,对于民生百姓皆有好处,如果只是因为今日之事便封了,稍微有点不妥!”
做大买卖的商人就不用说了,出去谈个生意,要运一大车银子去,不但遭贼,而且也太不方便了。就连这些当官的,平时行贿受贿,收来送去的几十几百两银子的,那还不沉死,而且也不方便携带。
因此,在听到薛国观的这番话之后,竟然难得的出现了一个从未有过的现象。包括杨嗣昌等人在内的绝大部分官员,立刻出列,纷纷附议薛国观的意见。
崇祯皇帝看他们急得,心中乐呵,当即双手一摆道:“既然如此,那就不可能避免如今这钱庄的事情,到时候诸卿又有损失了怎么办?对于那些开钱庄的商人,朕可以下旨抄家来赔偿诸卿的损失,但要是这样还不够怎么办?”
听到这话,底下这些臣子一时间都忘记去辩解说不是自家的事情,而是百姓的事情。一个个都想着崇祯皇帝提出的这个问题,确实啊,这事搞不好肯定还是会有的,那怎么办?
殿内的这些文官,都是读圣贤书出身的,对于这种经济问题,却是第一次遇到。如果是商人在场的话,可能会比他们好一点。但不管如何,在这个时代,对于金融危机的防范,基本上都还处于萌芽状态。
看到殿内没有了声音,崇祯皇帝便转头看向薛国观,一个眼神过去。
薛国观一见,得到了提示,便立刻又开口奏道:“圣明莫过于陛下,此等大事,不知陛下可有旨意,能有两全其美之策?”
有些话,就只有薛蛮子问出来,别人才不会怀疑。毕竟他那嘴巴,是有名的。
如今听到他竟然这么问皇帝,其他文官便不由得看过去,他们此时倒是希望,皇帝还真能有办法解决之!但是,这种事情似乎是无解的话,要有银票,那就要有钱庄,那谁又能担保钱庄不会贪心多印些银票,回头这些银票就又有部分成了废纸?
谁知崇祯皇帝听了,好像微微一想之后,却是点头说道:“朕确实有个想法,可以解决目前京师出现的有关银票的问题!”
听到这话,满殿文武几乎都用不可思议地眼神看向崇祯皇帝,他们没想到,皇帝还真得有办法?
于是,先不管办法到底如何,一个个文官都跟着出列,马屁狂潮突然爆发。
对于此,崇祯皇帝坦然受之,毕竟领先了你们四五百年的见识,有些东西,你们觉得难,但对后世来说,却是个常识而已。今日朕就提前那么多年,给你们普及下这些常识好了。
这么想着,等了一会后,他便伸手让大殿内安静下来。
181 晋商有麻烦了(为堂主文渊阁大学士余加更1/2)
崇祯皇帝转头朝蓝天保和陈宝庭微微点头示意了下,而后转回头对底下众多臣子说道:“勋贵俸禄发放,宫内俸禄发放包括宫中禁军的军饷等等,朕一直觉得发放不甚方便。因此,也开了一个钱庄,准备用银票的方式来发放。”
听到这话,所有臣子都不由得大吃一惊,什么意思,皇帝自己搞钱庄?这……这是真得么?
有些脑子灵活的,平时关注地比较多的,立刻想起了之前成立的大明皇家银行。该不会,这个就是皇上搞得钱庄吧?
他们正在惊讶着,就看到几名内侍走向他们,手中拿着叠东西,给每个人发放。
崇祯皇帝在御座上看着他们,知道他们心中吃惊,就又给他们解释道:“这个就是朕准备的银票,无需手写,无需密押,按票面所印即刻兑换银两。朕有信心,外界应该无法仿造!”
他说着这话的时候,底下官衔高,排在前面的官员已经拿到了大明皇家银行的银票,只一看,他们就明白皇帝说得这么自信,原来是真有依仗。光是这银票的成本,怕都是要不少。
甚至有几个见多识广的官员,在拿到银票之后,当即惊呼道:“此乃十竹先生的手笔!”
在出版方面,胡正言就是明末的大师,也很有名气了。当然,他的名声最鼎盛时候,还要再等几年,他的拱花印刷的作品问世。可是如今,有崇祯皇帝的支持,这个拱花印刷提前面世了。
看着底下臣子拿着银票在窃窃私语,崇祯皇帝也不急,等到殿内所有人都拿到看了一番之后,他才说道:“这个银票,朕已经给御马监辖下三大营发放了,并在全军面前保证过,这些银票只要想换成银子,任何时候都可以。如此,朕也可以对朕之子民保证,任何人,只要持有这大明皇家银行发行的银票,都可以去大明皇家银行兑换银票。”
一些自家开过钱庄方面的文官,其实很想说皇上开钱庄,那岂不是与民争利。不过此时一听,皇上开这个钱庄,只是用来给禁军、勋贵、宫内用,那就谈不上与民争利,就只好憋着了。
而那些吃了这次银票亏的官员,却是闹不明白。稀里糊涂地想了下,觉得明白了一点皇帝的意思,就问崇祯皇帝道:“陛下意思,是以后大明只用这种银票?”
崇祯皇帝点点头道:“然也!朕这个大明皇家银行,是绝对不会有问题的。且朕可以下旨给户部,如若有朝一日大明管家银行的银子出现问题,有不够兑换的情况发生,可不用请旨,直接挪用盐税来完成银票的兑换。”
第一次听到这样的事情,大殿内的文武官员,不由得又再次窃窃私语起来。
皇上的意思,他们明白,就是如果有人担心他这个皇帝有信誉问题的话,可以用盐税担保。他主动这么说,反而让这些官员觉得皇帝是有信心。要不,真发生了银子不够兑换的事情,那皇上的脸也就丢大了。
这么想着,不少官员觉得这个大明皇家银行的银票还是可以的,毕竟哪个衙门都不敢去查封皇帝的钱庄,这是任何一个其他私人钱庄都做不到的事情。另外,银票精美,免了密押,兑换也方便,又有皇帝的保证,还有盐税地担保,怎么样都比其他钱庄要可信了。
于是,就有官员出列,当即同意这个法子好,至少解决了他们直接使用银子的不方便。
然而,之前那些官员就急了,比如杨嗣昌,他和晋商联系比较紧密,因此手中财物,多是范记钱庄的银票,如果皇上的提议通过,那范记钱庄就真死了。
于是,他立刻出列奏道:“陛下已富有四海,而今有皇家开钱庄的,恐被民间非议,是为与民争利。皇家一出,还有哪个钱庄能争得过皇家的钱庄生意?”
朕富有四海?崇祯皇帝忍不住心中呵呵了,真要富有四海,那还能被逼得去上吊?
心中这么想着,他便冷声喝问道:“朕要真是富有四海,何至于连军饷都付不出来?朕到底有钱没钱,你心里没个数么?”
这话就不客气了,杨嗣昌被说得脸色一变,不知道想说什么,不过崇祯皇帝却先说话了,转头看向其他人道:“朕也没不让别的钱庄做生意,但是有一条,就是民间所办钱庄,如果要发出一百两的银票,就必须在大明皇家银行存一百两的银子,这样就给其一百两的大明皇家银行的银票。如此就能杜绝民间钱庄携款潜逃、私自多印银票的问题。卿等担心的问题,就能一并解决之!”
杨嗣昌被训斥了一番,其他人想说与民争利的都不敢说了。而之后听到皇帝的这番话,却又哑然。因为皇帝的这一招,确实能杜绝眼下发生的这大规模不够兑换银票的事情。
一旦按照皇上所说的这么做了,银票可以到大明皇家银行来兑换。而之前他们已经搞清楚了,大明皇家银行是不怕挤兑的。因为不但有皇帝的面子在,还有盐税的担保等等,要是连这都担心,那还是乖乖地拿着银子算了。
大殿内的这些人都在想着皇帝的话,首辅薛国观却是开口了:“陛下,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允许民间开钱庄,不如直接禁了便是!”
这个话,可不是事先通气过的,而是薛国观自己确实想不明白,才有此一问。
其他官员听了,也觉得这个问题问得好,于是,就都看向崇祯皇帝,想听听皇帝怎么回答。
崇祯皇帝听了,便微笑着说道:“朕的打算,只准备在京师和应天府开设大明皇家银行,最多以后再在各省省会开一家。多得也没那个精力。也不准备面对所有百姓开放,至少有个规模下限,少于多少的不办理,由此,民间的钱庄,就完全可以填补大明皇家银行照顾不到的地方。”
他的真正用意,其实还是把大明皇家银行当作央行来准备的。只是一开始的时候,没办法,必须既要当裁判,又要当运动员,等到其他钱庄慢慢地普及并正规之后,大明皇家银行才好退出运动员行列,只是成为所有钱庄的裁判。
这个时候,没有几个人是有那种胸怀,放着有利润的事情不做,而只是去做某一块内容。如果要是有可能,都恨不得把天下赚钱的生意都占了。
可是,皇帝很显然不属于此例,这让底下的臣子听了,都有点诧异。只能归结为皇帝其实是真得没有心思去与民争利。
于是,那些感觉以后银票问题会得到很好解决,而他们又只关心这一点的臣子,纷纷出口称赞起皇帝的仁慈、宽厚、英明等等。
杨嗣昌低着头不说话,他刚才被训过,不想再开口了,用略微转头看了一眼御史队伍中,用眼神向刘美才做了暗示,意思是让刘美才去想办法。
不愧都是进士出身,又和晋商耳濡目染,刘美才手中捏着一张银票,忽然眼睛一亮,还真被他想到了一点。因此,等殿内稍微安静一会之后,便出列大声奏道:“陛下,微臣有一事不明。”
“哦,何事?”崇祯皇帝听了,心知是来找茬的,当即心中冷笑一声,便淡淡地问道。
其他人听了,都有点好奇刘美才有什么不明白的,便都静下来关注他的问题。
只听刘美才扬了下手中银票,而后恭敬地问道:“陛下,微臣感觉这银票的印制,应该要花不少钱。如果大明皇家银行不加印多一些银票的话,如何填补这个亏空?就算有放贷生意做,可这个亏空可是个无底洞,民间钱庄越多,所需的银票也就越多,如此情况,大明皇家银行又如何应对?又或者说,只准许少量民间钱庄可换这银票用?”
听到他这话,所有官员都醒悟了过来,纷纷看向手中的银票,不由得都是暗自点头。虽然他们对生意上的事情并无多少了解,可对于东西的好坏,还是有一定的鉴赏能力的。手中这个银票,他们也能看出来,成本怕是不会小。
因此,他们也都好奇,皇帝会怎么回答刘美才的这个问题?
崇祯皇帝对于这个问题,想都不用想,就直接回答道:“朕既然为大家解决了银票的问题,这成本自然不能由朕一个人担着。凡钱庄来大明皇家银行兑换银票,须得支付银票的工本费。这一点上,朕可以确保大明皇家银行不会有额外的利润,说收工本费就只说工本费。至于大明皇家银行自身所印制银票所产生的成本问题,自然也和民间钱庄一样,可以通过放贷来解决。”
收点工本费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少臣子听了都是点点头。但是,刘美才不甘心啊,没有问倒崇祯皇帝。于是,他眼珠子一转,又追问崇祯皇帝道:“陛下,微臣刚才听闻,大明皇家银行要给三大营、宫内、勋贵发放军饷和俸禄等等,都是用此银票。如此规模之大,这成本怕是无法通过放贷填补吧?如若放贷利息过高的话,更是会遇到无人可放贷之困境。微臣担心,大明皇家银行还是会有亏空!”
亏空之后怎么办?这是个问题!
不少人听了他的这个问题后,再度把目光转向崇祯皇帝,看他又将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就听崇祯皇帝对刘美才说道:“朕当然是有安排的,这个亏空是不可能有的。不过朕看你是一定想要有个亏空的说法,那么朕也可以告诉你,退一步说,就算有亏空,朕也是会接受的,因为,这是关系我大明百姓是否能安居乐业,关系我大明百姓是否日子越过越好,关系我大明的社稷江山!”
刘美才听得有点愕然,就感觉皇帝说得也太夸张了吧,不就是印个银票而已么,竟然还和大明的社稷江山都关系起来了!
崇祯皇帝看他的样子,便冷笑一声道:“想必你也不懂这其中的道理,是不是以为朕夸张了?”
事实上,其他臣子其实也有这个想法,只是看着他那么自信地说话,其他臣子不由得紧闭着嘴,就让刘美才出头得了。
此时的刘美才,额头已经微微见汗了,他感觉了被鄙视,可是,又无从反驳起,更何况,对方还是大明皇帝。
崇祯皇帝见他的样子,也不让他回答了,直接就说道:“何为钱?其实质乃是衡量物品的一种度量单位,是货物价值的体现。从上古时候开始的贝壳为钱,到以铁为钱,乃至现在的以铜为钱,以金银为钱。人可以没有其他,却不能没有这个钱。钱多钱少,决定一个人能得到多少物资,日子过得好与不好。”
“但是,何以金银铜成为了钱而不是其他呢?尔等有想过否?”大殿内就剩下了崇祯皇帝一个人的声音,“如今银票又是钱的一种表现,就同一个物品,就比如说粮食好了……”
崇祯皇帝这是从货币起源开始,一直谈到眼下的货币形式,再从货币的多寡,谈到货币本身价值的体现,又从货币的地区不均衡谈到对百姓的影响,反正他滔滔不绝地说了将近半个时辰,整个大殿内就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一直说到嗓子都有点哑了,才不想再说下去,最后盯着刘美才问道:“如今,你可知朕为何就算是要亏本,也要从他处补贴来办这大明皇家银行了吧?”
说句实话,他这连绵不绝地讲解,放在后世课堂的话,估计一大堆人会睡着了,实在是有点枯燥。就更不用说在这个时代,有很多词、很多新鲜事物在里面,听了那么多,基本上就没有几个臣子能完全听懂的。
大部分人,就只有一个感觉,皇上好像非常厉害的样子,懂得非常多。光是看皇上侃侃而谈的样子,就知道这里面的学问,皇上是真知道。
于是,对于大部分人来说,他们担心以后银票的问题,皇帝已经解决,也就不再纠结多少,顺口送上一堆马屁给皇帝。至于皇帝所说得真正意思,等下朝之后,再去问问别人好了。
这么一来,以后民间钱庄全部要使用大明皇家银行印制的银票一事,基本上就这么定了。
当然了,这个只是解决了一个长远的问题;回过头来,如今很多银票成为废纸了,这个事情怎么样,皇上还没个说法。就有臣子旁敲侧击地问了起来。
对此,崇祯皇帝自然不会姑息,便乾坤独断道:“各家还有银票没有兑换的,直接找东家索要,如果拿不住钱来的,抄家抵债。至于范记钱庄的银票,朕还未分清那些是卿等私人所存,一律封存。卿等要是急着换钱。就去找范记钱庄的东家。至于那个范永争,就算他只是与宫内生意往来,有胆暗中搞这事,朕也不会姑息。万一要是查出,其实是居心叵测的话,那就是抄家灭族的罪了。”
他说这话,是释放了一个信号。你们别在这里瞎嚷嚷了,如果担心自己的钱财,就赶紧先去找范家的人要钱。否则一旦厂卫这边查出有图谋宫中的话,那整个家族都抄了,你们就一分钱都得不到了。
宣布完了这事,崇祯皇帝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就直接下朝了。
不少官员心中衡量之后,都不敢保证那范永争去勾结宫里的人,会真得只是普通生意往来的原因。因此,着紧自己手中的银票,就立刻开始找范永争家族的其他人。甚至有些知道范记钱庄背后股东地,就立刻也找上门去。
有关这范记钱庄银票的事情,从一开始就没有按照那些晋商的剧本走。
可以想象得到,晋商,至少范家是有麻烦了!
182 不给银子就闹了
御史杨枝起和廖国遴双双到访同僚刘美才府上,只是一见面,他们两人就掏出银票要求道:“刘贤弟,能不能把这些银票收回去,总不能让我们白给你干活吧?”
“对啊,刘贤弟,你给出来的都是范记钱庄的银票,这在我们手中可是废纸一张了。”廖国遴等杨枝起一说完,就立刻跟着说道,“听说你和范家关系不错,这事你总得有个说法吧?”
刘美才的脸色很是难看,他之前确实曾给这两位不少次范记钱庄的银票,但关键是,他手中其实也都是范记钱庄的银票,自己并没有多少银子的,那能给他们俩兑换银票!
于是,他为难地说道:“两位,话可不能这么说啊,我也是受害者啊!要不,我把我的银票拿给两位看看,我还真发愁这银票怎么办呢!”
“那我不管!”杨枝起一听,顿时有点恼了道,“谁给你的银票,你找谁啊,我们手头的银票,可是你给我们的,我们自然要找你了!”
“对,谁给就找谁!”廖国遴地声音也大了一分道,“京师范家的人都被抓了,难道要我们跑那么远的山西去?我们不管,就只能找你!”
去一趟山西,能不能兑换到银子不知道,就算能兑换到银子,如果钱少了,这路上花费的成本算谁的?如果钱多了,现银从山西带过来,可如今又不太平,万一路上被劫了怎么办?反正去山西兑换银票的风险太大,至少这两位御史是不想去,只是向刘美才闹。
刘美才见了,懒得理他们两个了,站起来道:“实话告诉你们两位吧,你们就是再胡搅蛮缠,我也没有银子给你们换。好走不送!”
说完之后,他站起来就想走了。
杨枝起一见,一个箭步,就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袖子,大声嚷道:“不给银子,你还想走?真要不给的,别怪我急了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刘美才看他这个样子,想起眼前这两人要钱不要命的名声,心中还真有点怕他们两个不顾脸面地闹出去,就只好解释道:“我手中也只有银票而已,真没有银子给你们换的!”
边上的廖国遴听了,转头看看,忽然一个箭步冲到前面,压根不管什么礼节不礼节的,直接踩在椅子上,然后跳到桌子上,伸手就摘下了挂着的那副画,同时说道:“这是颜真卿的真迹吧?算了,不管是不是真迹,就拿这个当补偿好了。”
说话间,他动作极快,快速卷起那副画,同时把他的银票往脚下桌子一丢,快步出门而去。
刘美才一见就急了,连忙追过去喊道:“这画就是真迹,乃是我最为贵重的收藏之一了,你不能拿走,还给我……”
看着廖国遴逃,刘美才追,杨枝起楞了一会,而后立刻转头四顾,发现边上该挂着几幅字画,虽然没有挂在正中间那副被摘走的颜真卿真迹值钱,可好歹也是刘美才的收藏,他也就不管了,有样学样,踩上去摘了字画,感觉一副不够,就摘了两幅,卷好了便把银票也往桌子上一拍,就想溜走。
不过他才走了两步,忽然又停住脚步,又转身回去,拿了几张银票塞怀里,而后把其中一副字画塞进袖子里,怀里只是抱着一副字画,才赶紧出门而去。
庭院中,刘美才和廖国遴正在拉拉扯扯,边上已经有下人在围观,此时还没人敢参与到几个官老爷的拉扯中。
看到杨枝起也抱着书画出来,刘美才急了,又想拉他,一时之间,都有点顾此失彼,于是,他没办法,只好向那些下人喊道:“还愣着干嘛?把他们两人给老爷拦下,字画夺回来!”
那些下人一见,就想上前,可廖国遴和杨枝起却是双双大喝道:“谁敢动本官?你们这群贱民,难道不知道欠债还钱么?你们老爷欠钱不还,还有理了?”
刘美才气得有点想吐血,立刻反驳道:“谁欠你们钱了?钱庄又不是我开的!”
“反正银票是你给的!”
“……”
平时满口仁义道德的三个御史大人,互相拉拉扯扯的,嘴上越说越难听,说到后来,互相骂上了。这一幕,让那些下人看得目瞪口呆。
就在这时,忽然有一名侍女匆匆过来,有点焦急地对刘美才说道:“家里人说了,老爷就随他们去吧,落个清静算了。”
听到这话,刘美才一愣,随后就松开了手。
杨枝起和廖国遴一见,立刻疾步而出。或者是拉扯的缘故,在他们两人的身后,几张银票掉出,飘啊飘地,飘到了刘美才的眼前。
刘美才捡起银票看了下,脸色异常难看。这两个混蛋,还不是把银票都留下,竟然还藏了一些带走,自己这次真是亏大了!
自己也真是的,充什么门面,把最之前的几幅字画挂在待客厅,结果便宜了这两个王八蛋了!
忽然,那侍女又开口提醒道:“老爷,家里人在等老爷呢!”
刘美才一听,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走了。
在一处厢房,见到了家里人,还没开口,就听那人说道:“刘大人不用在意这些,范兄以后一定会补给大人的,决不让大人吃亏!”
一听这话,刘美才的神色立刻好了不少,要说出口的话,当即就变了道:“我倒不是为了这点小钱,而是诸位拜托的事情,没办好,有点惭愧啊!”
这个家里人正是从山西过来的王登库,到了京师后落脚在他府上。
王登库知道,刘美才是指,他们原本是想让这些人去给皇上闹,要求兑换银票。可没想到,局势的演变,压根就没完他们预想的那样发展。突如其来的猛烈,让皇帝当众有了决议。
如今可不止范记钱庄的银票出了问题,皇帝做出了裁决,就是针对所有银票,让持有银票的那些人,都去向银票所有人追讨,要是拿不出来皇帝明旨会抄家抵债。
对此,还没人能说出什么来,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而针对范记钱庄的这个事情,在这个基础上就更为严格,恐吓了一下银票所有人之后,他们没有一个去向皇帝那边闹,而是都想方设法要先挽回点损失。免得厂卫那边真审问出范永争有问题的话,就一分钱都没了。
如今明白了京师这边的局势,王登库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毕竟只是一个商人而已,这涉及朝局,涉及皇帝的事情,还真没经历过。
呆坐了片刻之后,王登库叹了口气说道:“这么看来,银票的事情,暂时是没有办法,闹得太凶已经脱离控制了。眼下就只有一个办法,转移朝廷的注意力,等这个事情冷下来之后再想办法才好!”
他临来之时,是有得到过交代的,就准备启用备选方案了。
看到刘美才看向他的眼神有点不解,王登库便又解释道:“京师这边,眼下最能影响银票事情的,莫过于填饱肚皮的问题。我会让名下的那几家粮商都停止售卖,并且放出风声,就说粮食都售空了,这个事情肯定能转移注意的。”
听到这话,刘美才点点头道:“如今地方上已经多有上奏,说那二十来万百姓,已经没得吃了,这一旦断粮,可就是大事了。朝廷的注意力,肯定会转移的!”
“好,那就这么办,我马上去安排!”王登库说着,又安慰刘美才道,“大人这边,尽管放心,等这次事之后,三倍补偿大人便是!”
听到这话,刘美才就开心了。他相信王登库,既然话这么说出来了,那就肯定能兑现的。
正在这时,刘美才的管家过来了,是从街上来的,向刘美才禀告街上打听来的消息。
“老爷,有人在收范记钱庄开出的银票,打折收的。”
“据说是他们有实力,准备多收些银票,然后派人去山西找范家要钱去!”
“有些钱少的,就把银票卖给他们了!”
“外面到处都有在骂范记钱庄的,把他们都害惨了!”
“……”
听着这打听来的一条条消息,王登库和刘美才相对无语。不过王登库却也知道,范永斗已经避回老家去了,十之八九找不到人。至于这些去追债的人,倒也不用特别担心,山西乃是总督大人的地盘,有总督大人看着,也不可能任由他们胡来。
与此同时,在崇祯皇帝这边,他的心情却是非常不错的。经过这么一闹,大明皇家银行的事情就定下来了。
之前只是挂了一块牌子而已,如今必须要扩建,要按后世银行雏形来建。至少不能一个窗口做所有事情。存款、放款、提现这些都要分门别类,专门窗口做专门的事情。要让来过大明皇家银行的人,从第一认知上就感觉靠谱。
崇祯皇帝做了设计图后,尽量利用现有商铺,把临近的几间商铺打通改造一番即可。类似后世的那种宏大什么的,眼下没时间。至于安全问题,这个就更没问题了,让厂卫和三大营都派军卒里里外外地执勤,就不信还能偷盗存银?
此时的他,其实是忙成了狗。有些事情,还都是没法让别人代劳的。而且这个时候,就算是能代劳地事情,他也还不放心都让别人代劳,要亲自过问,要考核办事人的能力等等,只有真正全盘熟悉了,才会放心有能力的手下去做事。
这不,他此时已经移驾宫里的兵仗局,视察这里的情况。回头三大营就要派往山西去了,虽然不大可能去打仗,可说好地军械装备更换,要能先做的,就要先做起来。
兵仗局掌造刀、枪、剑、戟、鞭、斧、盔、甲、弓、矢等军用器械和宫中零用的铁锁、针剪及法事所用钟鼓等。掌制造军器,所属有火药司。可以说,御马监辖下的三大营所需军备,完全可以由兵仗局来解决。
兵仗局设掌印太监一员,提督军器库太监一员,管理、佥书、掌司、监工无定员。此时的他,就是在掌印太监和提督军器库太监的陪同下巡视着。
或者是之前有王之心的例子在,或者是知道了三大营成立后,皇帝肯定会驾临兵仗局,因此在这兵仗局这边,倒也看不到太多的问题,但是,兵器、护甲存量很少,火药也不多。
掌印太监冯德伦亲自捧着账册,向崇祯皇帝解释道:“陛下,兵仗局久未收到银子,也很久没收到铁料、煤炭等,已经好久没有开工了。”
看到皇帝的眉头皱了起来,他就又马上解释道:“工部那边说,建虏肆虐,因此都断了供应,他们也是没办法!”
对此,崇祯皇帝并没有发怒,他记得自己之前有说过往不究,因此,掌印太监给出来的解释中,至少从那个时候开始,账目还是清清楚楚的。
但是,一圈视察下来,特别是对那些工匠的精神面貌,哪怕他这个皇帝驾临,都能看出来,这些工匠真得是很有问题。
一个个面黄肌瘦不说,就只是跪迎皇上,都能看到他们有气无力。
这些工匠,其实都是免费劳动力,是服工役的。有本事的工匠,有点钱的,都可以出钱免役,让别人来代劳服役。这也是张居正一条鞭法之后开始有的,即所谓一切向钱看,所有东西,不管天赋劳役什么的,都可以折合成银子了。
对此,崇祯皇帝自然很不满意了,就这样的工匠,能指望他们打造出什么精良军械?更不用说,还要他们来创新了。
不管兵仗局以前怎么样,至少从今以后,要提到一个非常重要的高度来,有关的制度,必须要进行改革。否则所谓军械精良,革新什么的,哪怕崇祯皇帝脑海中有很多点子,也没法付之实施。
当然了,他今天只是来全面了解这兵仗局的情况,并没有立刻说什么。回去之后,他准备好好想想,至少全面构思一下才好。
不过,让崇祯皇帝没想到的是,他才刚回去,首辅薛国观急着跑来求见,还一头汗水的,显然是出了重大事情。
183 亏本买卖(为堂主文渊阁大学士余加更2/2)
“陛下,微臣刚获悉消息,京师多个粮铺已经售空,剩下的那些粮铺,又开始涨价,而且还限量卖。外面为了抢粮,已经有点疯了!”薛国观忧心忡忡地奏道,“眼下不要说那二十万难民,就是京师这边,都可能会发生粮荒,有可能会出乱子了!”
说完之后,他立刻双手呈上一本奏章,由内侍转呈给了崇祯皇帝。
看来,应该是晋商在捣鬼了,或者是其他黑心肠的人要发国难财!崇祯皇帝心中想着,便先打开奏章看了起来。
一般来说,一两银子能买两石粮食,当然了,这已经是过去式了。到了崇祯末年,一两银子买到一石粮食,已经是算不错了。如今刚经过建虏肆虐,之前这些天的时候,京师的粮食已经往二两银子一石粮食上靠了。可如今,崇祯皇帝看到奏章上报告的,外面竟然已经到了四两银子一石粮食了,就这,还每天限量卖,只一开铺,就很快抢空了。
这种高价粮食,底层老百姓肯定买不起。当然了,那些豪强之家,他们自己都有囤积粮食的习惯,遇到这种情况,并不会出手去当冤大头。只有那些不上不下,换成后世的话来说,就是中产家庭才不得不去买这个高价粮食。
于是,原本一些比较殷实的家庭,往往在经过这么一场苦难之后,就沦落为底层百姓。如果是城外,其实也是差不多,一些原本有田,日子过得还可以的中农、富农,也会因为一场动乱变得一无所有。
崇祯皇帝看完之后,心中当然生气,不过已经有了准备,倒也没有显得特别生气,合上奏章后看向薛国观问道:“薛卿有何对策?”
说实话,对于崇祯皇帝这种不急不忙的态度,薛国观是有点吃惊的。也是因此,他原先想好的对策,都一时犹豫,要不要说出来呢?
如果皇帝很生气,暴怒什么的,那说出来肯定可以。可如今……
不过当他看到皇帝一直盯着他时,他也就不管了,直接奏道:“陛下,微臣以为,一是尽快从江南调粮食北上,二是查那些粮铺的账簿,让他们一律按照进价销售粮食,敢有违背者重罚之,以此来平抑粮价!”
大粮商的背后,必然是有官宦背景的。薛国观虽然不至于怕了他们,可总要讲个理,因此就先建议查账,让他们按成本价售卖。就算这样,他这个首辅也肯定会得罪那些人。不过,他也不是太过在意。要不然,他也不会建议皇帝向所有有钱人借钱了。
而崇祯皇帝听到他这话,不由得笑了,这个薛国观,对于世事人情,真是没有温体仁老练。查那些粮商的账簿?信不信那些粮食都有几套账簿等着的。你和他讲理,他会给你哭穷,说这也要钱,那也要钱,反正全是成本,信不信回头一查起来,他们还是在亏本买卖,是在积德呢!
不过对于这个薛国观,还是要鼓励的,因此,他便对薛国观说道:“从江南调粮的事情,确实是要做的。薛卿按惯例给江南那边便是。至于京师粮商这边,朕早就盯着他们了,这个事情,薛卿看着就好。”
说实话,薛国观能当上首辅,也不是无脑的人。只是内阁现在就两个人,那杨嗣昌主管兵事,其他事情,基本上都压在薛国观身上,忙得简直是天昏地暗。特别是最近弹劾这,弹劾那的奏章,更是一波接一波的。不管如何,他都是要先票拟出来才行。可他就算是忙死了,处理完奏章的速度,也赶不上通政司送奏章到内阁的速度。
崇祯皇帝说完之后,看着薛国观的疲惫之色,便关心地说道:“朕也听说了内阁奏章堆积如山的事情。这样,卿回去之后,把最近有关弹劾的奏章,就按事情、弹劾人什么的,分门别类放好,不用票拟,直接送司礼监便是。如此一来,相信薛卿能少些劳累了!”
听到皇帝的这些话,薛国观都有点惭愧了。皇上不但早就注意到了粮食问题,而且还知道自己的难处,为自己着想,减少一大堆事情。得蒙君父如此,做臣子的,真是幸甚啊!
于是,薛国观真心实意地谢恩,而后擦擦汗,又赶紧回内阁去处理政务了。
看到他匆忙回来,杨嗣昌心中暗乐:这首辅可不是那么好当的吧!呵呵!
不过表面上,他状似关心地凑了过去问道:“皇上是不是龙颜大怒?有没有准奏?呀,我这里有太多地事情要忙,怕是没法去做这些事情的。”
薛国观一听,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如今勤王军的事情,都是皇上直接管了,而且也已经编入御马监辖下,你那边还有什么事情?”
一听这话,杨嗣昌立刻转身回去,拿起几份奏章道:“看看,蓟镇、保定,还有山东等地,军民死伤无数,这些事情,可都是要善后的啊!还有,皇上把各地总兵都编了不少入禁军,那他们原本的防务,也是要操心的啊!还有,这次没有被改编的勤王军,他们如何处理也要有个章程。就比如说着大同总兵王朴,说他回防云晋之地时,遭遇了流贼。在问斩首一百五十六级怎么算……”
薛国观听到他还在喋喋不休,就不耐烦地打断道:“行了行了,你忙你的吧。粮食的事情,不用我们操心,皇上自有决断!”
听到这话,杨嗣昌不由得有点吃惊,他以为皇帝一直在忙御马监辖下三大营的事情,连勤王军的三个统兵大员都没来得及处置,竟然还能分心再去管粮食的事情?
不过回过头来想想,好像自己又把皇帝当作以前那个了。如今的皇上,似乎已经很不一样,隐隐地,还真有几分传说中太祖的风范了。该不会,太祖入梦,真得教导了皇帝一番吧?
但是,这次的粮食危机,似乎不是那么好解决的。至少从江南调集粮食过来,是肯定来不及的。
兵事之后,粮食一直是重中之重,原本杨嗣昌是早就料到了,可是,他几次被皇帝训斥,就有心要让皇帝知道,有些事情,靠某个蛮子是不行的,必须要有他这样的臣子辅佐才好。但如今既然薛蛮子为首辅,那就看你们的能耐好了!
呵呵,这一次的粮食危机,就拭目以待吧!
而此时,崇祯皇帝确实在为粮食的事情忙碌。先后传唤了东厂提督曹化淳以及锦衣卫指挥使李若琏,询问之前让他们查的事情。心中有数之后,他又回转后宫,去找了周皇后。
“什么?开一个军服作坊?”周皇后一听崇祯皇帝的来意,不由得有点吃惊地确认道。
崇祯皇帝点点头道:“没错,宫里不是在纺织么?朕想着,就顺便做军服好了,为御马监辖下三大营做军服。”
其实,大明朝的军服,并不是统一制作发放的。而是各部都有不同。有的是兵部找了商人做的,有的是直接发放布料,有军卒家属自己缝制等等。而天子劲旅的军服,原本是御马监掌印太监王之心自己让人做的,偷工减料不说,还赖掉了一些军服,导致不少军卒的军服一直就只有一套,修修补补三年又三年地穿着。
“陛下,这不是不可以。”周皇后皱着细眉道,“但是宫里没有那么多原料,也没有那么多人啊!”
崇祯皇帝一听,便微笑着说道:“原料去买便是,这次查抄了不少银子出来,钱不是问题。至于人的话,也好解决。目前有二十来万难民需要安置,他们的家乡被毁,朝廷暂时还无力让他们回乡。因此,宫里可以派人去挑女工,就在宫外办个作坊,让她们先做军服,这样也算一举两得!”
一听这话,周皇后便明白,皇帝这么做,最主要还是要解决那二十来万难民的事情。
因此,她便点点头,立刻答应了下来。
有一点,她却是不知道,崇祯皇帝这么做,其实还有另外一个目的,就是开办一个军服的国企,属于纺织类的,以后会扩大业务。
这么做,是因为粮食,棉花等生活基础物资,必须要有国企,起到中流砥柱才行。
而后,崇祯皇帝又驾临御马监军营。不过这一次,他并没有去见全体将士。而是在衙门召见全体总兵而已。
这才过了两天,皇帝就过来,一如皇帝之前所说,会常来看看,这让这些总兵一个个都很兴奋,全都精神抖擞地分列两边。
崇祯皇帝先是问了他们有关将士们安置的情况,在新军营感觉怎么样,是否短缺什么的,总之是展现他关心的一面。对此,各个总兵的回答,自然是没有问题啊,多谢皇上关心之类的话了。
稍微一聊之后,崇祯皇帝便开始说他这次过来的主要目的了:“目前各军都还有缺员,朕这次过来,就是给你们解决此事!”
按编制,勇卫营大概是两万多人,磐石营在一万五千人左右,骠骑营则是一万左右;这三大营的总兵力,大概在五万人马这个数目。然而,从勤王军改编而来的人数,再加上原本留有的一点兵力,一共都不到四万,还差一万多的缺额。
此时听到皇帝为补充兵员过来,这些总兵当然是非常关心地,连忙看向皇帝,眼神中露有期待,不知道皇帝会调集什么精锐过来?至少在他们看来,他们三大营将是大明第一精锐,是天子劲旅,这样的军队,自然都要是精锐才行。
不过,崇祯皇帝显然要让他们失望了。就听他对众将说道:“卿等从建虏手中救下二十来万百姓,这些百姓,无论男女,皆是青壮。朕相信,他们肯定是想向建虏报仇的。这一次,朕就给他们一个机会,招入三大营勤加训练,有朝一日便能上战场,亲手向建虏报仇,踏平辽东。朕相信,他们将会是好兵来的,不会辜负朕之期望!”
听到这话,一开始还有点失望的这些总兵认真想想,觉得皇帝的话不是没有道理的。那些被解救下来的百姓,他们自然是见过的,也知道确实都是青壮。从二十来万里面挑选一万来人,似乎也能算是精挑细选了。
这么想着,他们就又高兴起来,连忙回应一定会好好训练他们。更有孙应元说道:“陛下圣明,老兵带新兵,又是老兵居多,末将相信,这些新兵很快就能用的。”
崇祯皇帝其实也是这么想的,于是,他便对他们说道:“此事尽快,明日一早,你们就和宫里的人一起出京去挑人。”
说到这里,他也是直截了当地说道:“这二十来万百姓,总也要安置下去才行,如此一来,军队和宫里都能安置不少,朕亦能放心一些了。”
听到这话,这些总兵立刻便回应皇帝仁慈。
不过,崇祯皇帝还有另外一层意思没有说,就是这些百姓对建虏恨之入骨,那么对晋商,必然也会恨之入骨。回头的时候,派这支军队去查抄晋商。别人怎么样不说,至少这些难民转化而来的将士,必定不会对晋商手下留情。
为了一举端掉晋商集团,为了能尽可能多地获得晋商的赃款赃物,崇祯皇帝也算是绞尽了脑汁,一步步地在缓缓布局。
原本他还想从这些难民中再分流一部分人成立建设兵团,修筑房屋、修路、修水利什么的。可回头想想,在这个年代,这些事情都是有免费劳动力的,就是有大工事,就派遣劳役;如果这个时候,劳役不用,专门成立建设兵团来做这事,似乎有点超前。更为关键的是,手头的事情太多,一下子铺开太多的话,怕是忙不过来,导致有些事情一开头就没有做好规范,反而会坏事。
当然了,他也有考虑,被建虏肆虐的地方,都是百废待兴,这些青壮男女也不能都另作他用,还是要回去成为重建家乡的主力军的。
因此,崇祯皇帝便放弃了这个想法。看看天色已经傍晚,便传旨给锦衣卫指挥使李若琏和东厂提督曹化淳一起觐见,其他事情安排完毕,就该出手了。
184 谋逆
御史刘美才府上,晋商王登库翘着二郎腿,喝着茶,在和刘美才说话,心情显然是好了不少。
“据同僚所言,那首辅薛蛮子吓得满头大汗,急着跑宫里去找皇帝了。”刘美才虽然没有翘二郎腿,可却带着得意地笑,在给王登库讲道,“这一次,够他们受的了!”
“那可不是!”王登库听得边点头边笑道,“京师以外的其他大部分粮食,基本上都已经没有了。朝廷这个时候就算想起来从江南调粮食,也绝对是来不及的。那薛蛮子不急得一头汗就怪了!”
刘美才笑着举杯示意下,似乎是以茶代酒,庆祝下的意思,而后也跟着说道:“如此一来,朝廷中就没人顾得上银票一案了,呵呵,皇帝此时肯定是暴怒,估计有不少人会倒霉了!”
“这不正是我们想要看到的嘛!”王登库说着这话,和刘美才对视。忽然,两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一扫之前郁闷的心情。
王登库在品了一口茶之后,也是有点得意地说道:“这次没想到其他粮商跟进的这么快,朝廷的注意力,应该都被他们吸引过去了。就算朝廷想找麻烦,估计也只会找他们。谁让我们这边已经无粮可卖了呢!”
刘美才一听,又是笑了。这边的手段,是不在乎那点蝇头小利,直接不卖。没了,那朝廷还能怎么办?一如王登库所言,朝廷就算发火,也肯定向那几家还在限量高价卖粮的粮商下手的。
他放下茶杯道:“《大明律》中的《户律》,《市廛》篇中有写,类似他们那样的做法,该是要打板子的。本官估计着,那些背后的人,已经让那些掌柜做好了挨板子的准备。毕竟一顿板子能换回那么多银子,肯定是值得的。”
这个时代,还没有投机倒把、囤积奇居之类的罪名。这些罪名,是后世的伟人提出来的。但类似的规定也有,就在《市廛》篇中有写,分不同的市场买卖行为定以把持行市罪,杖八十或笞四十之类的处罚。
这两人,就躲在御史府上,喝着茶,聊着天,笑看风云,看别人笑话。
他们却不知道,此时,天色虽然马上就黑了,可天子近卫之一的锦衣亲军,大队大队地开出军营。隆隆地马蹄声,齐整地军卒跑步声音,夹杂着盔甲碰击的响声,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建虏又打进来了?”
“不可能吧,就算建虏打进来了,也不是出动锦衣卫的吧?”
“那他们这么大动干戈地干什么?普通的事情,就算动用军卒,那也是五城兵马司那边出动就行了吧?”
“该不会……该不会又有谋逆大案吧?”
“你这么一说,还真有可能!也只有谋逆大案,才会出动大规模的厂卫吧?可是,如今建虏已经退去,这个时候,又有谁会谋逆呢,这不是找死么!”
“对啊,如今御马监辖下的三大营可不是吃素的,那可是野战都能打败建虏的精锐啊!”
“该不会是有人快饿死了,所以造反了吧?”
“有可能,这么高的粮价,还限量,很多人都撑不下去了,与其饿死,还不如死前反他娘的,好歹还可以出口气。那些流贼不都是么,听说也都是一开始活不下去,要饿死的了。”
“你疯了,这种话都敢说,慎言,慎言啊!”
“反正我家值钱的东西都贱卖了换粮食,也马上坚持不下去,一家人都快饿死了,说几句都不行么?”
“……”
不管怎么样,看到这大规模的厂卫出动,胆小的人,则赶紧躲回家里去了;胆大的人,或者打听消息,或者尾随查看热闹。
就见出动了的锦衣卫很快开始分队,到了后来,变成了一两百人为一队,很多队奔赴各处。
“咚咚咚”急促地敲门声。
“开门开门……”严厉地喊声。
“鬼叫什么?”里面有人听到,便不耐烦地大喊道,“今天早就卖完了,想买明日趁早!”
然而,回应他这喊声的,是“哐当”“哗啦”地动静,门板被人踹开,掉进了店铺里面,随后,外面的火把亮光就照了进去,一群人蜂拥而进。
“你们干什么,抢粮啊?你们……你们……”
你们了半天,却是你们不出来了,因为闯入店铺的,不是那些买粮的饥民,而是穿着黑色飞鱼服的军卒,都不用问哪个衙门到了。敢在京师这样穿的,就只有天子近卫之一的锦衣卫。
军队从来都不是客客气气地,踹开门,闯入店,见人就抓,到处翻箱倒柜,翻查东西。随后,一辆辆地大车停在外面,一袋袋地粮食被抬上车运走,随后一张封条封了大门,一张布告贴在门上。
类似这样的场景,在每处粮铺发生着。
如今这时候,京师所有人最为关心的,就是粮食。因此这动静一出来,转眼间,朝廷出动锦衣卫查抄了粮铺的事情,就很快传遍了京师。
“什么,粮铺都被查封了?好啊,真他娘出了一口恶气了。看他们那嘴脸,卖那么高价还趾高气昂的,活该!”
“那些粮食呢,粮食怎么处理的?别是我们没地方买粮了吧?”
“放心,锦衣卫贴了布告的,说从明天开始,京师开始限粮,每家每户按人头去官府登记,平价买粮,一家一次只能够三天的量。”
“真得么?那真是太好了,可是……可是我家里之前都买了高价粮,如今家里已经没什么钱了,就算是平价买,怕也坚持不了几天的啊!”
“没事,如果没钱也没关系,照样可以去领粮食,但只有一半,而且这些粮食在事后要做工偿还。”
“那真是太好了!不过那些有钱人家岂不是便宜他们了,平价粮食啊,这么一来,粮食不够怎么办?”
“布告上当然有提到,如果自家府里有粮却要买平价粮食的,一旦查获,无论贵贱,抄家!就这,看谁敢冒这个险了!”
“为了贪点平价粮而冒抄家的风险,呵呵,估计没人就敢了,朝廷这招,真高!”
“这一次朝廷总算是出手了,真是太好了,以前几次建虏入关,我家邻居老王一家,就是被高两家搞得活活饿死的啊!那是真惨!”
“……”
在这些叫好地议论纷纷中,也有一些人的关注点不一样。
“听说勤王军救下的那二十来万百姓的口粮,也要从京师这边拨一部分过去。可是,如今京师这粮食,不够分吧?”
“对啊,就算查封了这些粮铺,估计光是京师这边,坚持到南粮调到京师都够呛,更不要说分出一部分粮食了。”
“呀,这次皇帝肯定是急了,听说薛首辅都是一头汗,皇帝才会下旨锦衣卫出动,直接查封了这些粮铺。”
“可皇上这么做,合适么?商人买卖,不就是要低买高卖么,他们又没做错,你皇帝如此霸道,以后谁还敢做生意了?”
“对啊,皇上这么乱来,回头肯定会被非议!再者说了,按《大明律》,也顶多是打板子吧,估计这些粮商背后的人会跳出来了。”
“……”
在所有人的讨论声中,锦衣卫的行动,相对于查封粮铺这种焦点所在,有些就不引人注意了。
有好多处锦衣卫,奔赴京师各处地方,包围了一个个仓库,还有一座座府邸,直接抓人,这一次,可不只是商铺而已,而是府邸,男女老少,只要府里的,全都一起抓了。
这个行动,一直持续到深夜,相对粮铺那边,消息滞后了一些,但到第二天早上的时候,才开始传开来了。
“你们知道不,昨天锦衣卫还抓了不少人,又抄出了不少粮食,动静非常大!”
“怎么回事?哪来的粮食啊?”
“之前的那些粮铺不是说没粮食了么?就被锦衣卫给抄出来了,囤积了大量的粮食,就是不卖,对外说已经卖完了。你们是不知道,本公子听说,那些囤积的粮食,比那几家还在售卖的粮铺存粮都要多!”
“不会吧?疯了么?他们是想干什么,囤积到最后,再用更高价格售卖么?”
“不是,据锦衣卫贴着的布告上所言,这些粮商在之前就大量收购了粮食,而后又不卖,对外假装售完,就是想饿死京师百姓,制造混乱。他们啊,是意图谋逆!”
“啊,意图谋逆?这……这……不会吧?”
“有什么不会地?本公子倒是觉得可能!你们想想,要是京师一直没有粮食,会发生什么情况?这后果,想想都有点不寒而栗。反正本公子肯定会倒霉,你家也不用说!”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哦,到时候京师肯定非常乱了。该不会真是想谋逆吧,可他们只是粮商而已!”
“谁不知道那些大粮商的背后都有人!指不定就是背后有人指使呢!锦衣卫如今正在查,等查出来了我们就知道是谁想谋逆了!不过不管怎么样,如今这些囤积不卖的粮商是已经倒霉了,全部被抄家,满门被抓,据说诏狱都关不下了,分了一部分去刑部大牢了!”
“呸,活该,管他们有没有谋逆,就这囤积粮食不卖这事,他们就该死!”
“……”
这样的讨论,到处都是。相对来说,那些公侯权贵府上,却有他们自家的看法。
“没想到皇上这次竟然下了狠手,不按《大明律》来,直接扣了个谋逆的罪名,这下子,那些粮商要倒霉了!”
“也不知道那几家被抄家的粮商背后是谁?这时候,估计是吓死了吧!皇上没按常理出牌,龙颜大怒之下,不管以后怎么样,反正他们要倒霉了。”
“对,锦衣卫不知道查得怎么样了,就以他们的手段,也用不了多久,肯定很快就能查到那些粮商背后的人是谁的。这种事情,多打听下就能知道。”
“呵呵,本官倒是知道有一处粮商的背后是晋商,他们的背后,可是有朝廷大员,呵呵,这次要倒霉了,估计这会急得要上书自辩了吧?”
“……”
此时,御史府,有下人打开大门,一看之下有点惊讶,连忙问道:“老爷,今日不用上朝了么?”
刘美才一脸焦急,一边赶紧往府里走,一边急促地问道:“王先生在哪?”
“还没起床!”
听到这回话,刘美才就立刻转身,匆匆进去了。
看着他这个动作,开门的小人就知道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了,不由得有点担忧。不知道怎么搞的,之前的时候,刘府一直是顺顺利利地,朝中大小官员都有来来往往,可谓门庭若市。就最近一段时间以来,似乎就开始出问题了。
老爷不是很有钱么?难道如今这钱都不好使了?
“哐当”一声,房门被人用力推开,刘美才大步入内,穿过外间,掀开帘子,闯入里间。
当他看到王登库抱着一个美婢从被窝中探出头来,脸色有点不好看时,便忍不住大声喊道:“啊呀,王先生,你怎么还在睡,祸事,祸事啊!”
“什么祸事?”王登库还有点迷糊,一脸没睡醒的样子。
刘美才急了,上前一把掀开被子,冻得两具肉体一哆嗦。顿时,王登库一下清醒过来,一边连忙去抢被子,一边赶紧问道:“到底出了什么祸事,怎么急成这个样子了?”
“我们那些粮库在昨夜都被锦衣卫查封了,那些粮商都是满门被抓。罪名是制造京师混乱意图谋逆!”刘美才急得火烧屁股式地说道,“如今锦衣卫正在查那些粮铺背后的人,估计很快就能查出来的。”
“意图谋逆?”王登库被这个罪名吓得目瞪口呆,哪怕他和辽东建虏通商,他也没想过,那种行为是谋逆。可眼下只是耍点卖粮方面的小手段,竟然就被扣了这么大一个帽子。
等回过神来后,他一脚踹开那个美婢,一边急忙穿衣,一边问刘美才道:“朝中大臣难道都任由皇帝胡来?要这样的话,以后皇帝看谁不顺眼都可以扣个谋逆帽子,谁受得了?”
185 一起质问皇帝(为songshy万赏加更)
之前的勋贵谋逆,是崇祯皇帝带着六部尚书一起去抓人的,包括审问,都是有六部尚书看着的。因为钱财而动了对皇子的杀心,从而想恐吓皇帝,这个证据是实打实地。
虽然成国公等人,事实上并不是想改朝换代,但也不是只有改朝换代才算谋逆。因此,崇祯皇帝这根谋逆大棒挥出来,也没人敢说什么。只能说是这些开国功臣的后代,自己要找死!
如今,在王登库看来,只是因为囤积粮食这么普通地事情,皇帝都要定性为谋逆,这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哪有这样的谋逆?如果以后皇帝真得把谋逆当作了家常便饭,动不动就扣人谋逆的帽子,那么不管是谁,除了皇帝本人之外,其他人都会担心,有朝一日自己恶了皇帝,这谋逆的帽子就会扣到自己头上。那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谁也承受不起,谁也赌不起自己不会有这样的罪名。
因此,一般来说,没有人会乐意皇帝扣出这种谋逆的帽子,一旦皇帝随意用谋逆的帽子,必将人人自危,一起群而反对之。也是因此,王登库才有此一问。
刘美才听了后,还是一脸焦急地点点头道:“确实有同僚向皇上提出了质疑,但不管如何,事情最终有定论,那也不是眼下。本官看来,你且避避风头,最好是回山西去。”
王登库听了,连忙点头,他也不敢冒险。那些粮铺,有一件就是他名下的,还有的,也是其他晋商,不过都听了他的指示,才那么做的。
刘美才看他快穿得差不多了,就又给他讲着自己听来的事情道:“本官听一些同僚在说,好像宫里面也有答复,说厂卫已经注意到那几家粮铺在之前就已经在大肆收购粮食,囤积无数粮食却又不卖,就是想造成京师饥荒,京畿之地饥荒,是给流贼制造机会还是给建虏创造机会?如此险恶用心,不是谋逆是什么?”
他说到这里时,王登库顿时身子一僵,犹如被人点了穴道一般,动也不动了。
刘美才没注意到,还在那唠唠叨叨地说道:“虽然没有这样的事情,皇帝是危言耸听,估计是被吓到了吧,搞不好那些粮食就是被京师的权贵给囤积也不一定。毕竟这个年岁,这粮价老是起伏不定,都想着手中多点粮食才不慌的……”
王登库这时回过神来,不由得暗暗叫苦。你是不知道,京畿之地周边,甚至包括临近省份地粮食,就是被我等给收购了的。要是万一真被皇帝查到了,那岂不是坐实了谋逆的罪名!
不过幸好,好像皇帝还没有掌握真凭实据,如今也只是在京师内查而已。看来,必须要尽快把各地囤积的粮食转移出去才行。否则谋逆大罪的帽子一旦扣实了,那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不管怎么样,王登库包括那些晋商都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要流浪去塞外或者辽东。对他们来说,当然是老家最好了。
听到刘美才还在那唠叨,王登库穿完了衣裳,马上就往外走,同时问刘美才道:“京师眼下戒严了没有?”
“眼下还没有,估计也快了吧!”刘美才听了,略微一想,便回答他道,“一旦厂卫那边上报审讯结果,搞不好就会戒严抓人的。”
说到这里,他看王登库样子,便又急忙问道:“先生是要出城么?这样最好,只要出了京师,先生就安全了,其他事情,回头再说。相信满朝大臣也不可能任由皇帝治粮商谋逆大罪的,只要有时间,事情肯定会有转机。”
王登库听了,连连点头,出了房门之后,竟然直接喊他的护卫要出城。
“老爷,你还没用膳呢!”守在门口的护卫,听到这话,连忙提醒道。
王登库这时候哪有心情吃东西,要赶着京师戒严之前逃出城去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看着他带着护卫匆忙离去,刘美才也没有在府里待着,立刻出门去了。这粮商谋逆的案子,是一定要反对的,千万不能被皇帝给定案了。
不管王登库还是刘美才,他们都不知道,有几双眼睛一直在暗处看着。等他们都走了之后,这些人又到了城门处去核实了下王登库出城的情况,然后才快速赶回锦衣卫衙门。
而此时,从昨天傍晚开始的查封粮商,查抄粮商满门的事情已经闹得很大,不少臣子,都纷纷赶往紫禁城打听消息,或者是把匆忙写就的奏章递给通政司。不管什么目的,全都各自上书了。
说句实话,粮商囤积奇居,抬高粮价的事情,对于他们,其实并没有太大地影响。因为他们各自府里都有余粮,影响最大地那些,眼下并没有能力发声。
这些官员所在意的,就如同刘美才和王登库所说的,皇帝竟然又扣了一顶谋逆的帽子下来。这才短短过去多少天,就又第二起谋逆案子了,这还了得。要是皇帝这么任性的话,是不是那个范记钱庄勾结宫内的案子,也会定案为谋逆了?那这样的话,是不是其他和宫里有沟通的事情,也都要定性为谋逆了?
不得不说,他们是非常担心地,因此想着法子要见皇帝,要和皇上说理,要皇帝给个说法。
这种谋逆的大案,哪怕是有薛蛮子之称的薛国观,也是非常慎重的。一旦定案,那就是满门抄斩,株连九族,是历朝历代最为严重的罪名。
群情汹汹之下,崇祯皇帝的旨意下来了,文华殿内议事。
文武百官听了,并纷纷赶往文华殿去。不过在路上,有个事情,却让他们非常地吃惊。
原本殿外,各处要道站着的都是身高臂长的大汉将军,威风凛凛彰显皇家威仪。可这一次,他们却突然发现,不少大汉将军竟然换人了,都是缺胳膊的,或者脸上刀疤明显,简而言之,都是一群伤残。这是怎么回事?
不过,有一点,他们也注意到了。之前的那些大汉将军,更像是寺庙里的怒目金刚,看着确实是威风凛凛,实则只是一个泥菩萨而已。可如今这些伤残了的大汉将军,虽然身材上不怎么样,可他们身上,有一种精气神,让人一看就知道与众不同。这些人盯着地眼神,就犹如刀子一般,能直透人心。一个眼神盯过去,就能让人立刻想起这里是什么地方,让人不得不提起精神,注意自己的仪容。
更有一些武将,就能从这些伤残了的大汉将军身上,看到无形的杀气。这绝对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看人的目光完全不一样。
联系之前的传言,很多人立刻明白了,这些伤残了的大汉将军,应该是之前勤王战事中受伤致残了的。没想到皇上还真得兑现诺言,让这些人来担任大汉将军了!
当然了,也不是所有大汉将军都换人了。一般来说,目前站岗的这些大汉将军,是一比一的比例。但是,更靠近文华殿,伤残了的大汉将军就更多。很显然,皇帝应该更重视这些伤残了的大汉将军。
不过不管怎么样,这个只是小插曲,对于这些文武官员来说,大汉将军的事情,最多瞧个稀奇,此时他们心中最关注的,还是粮商谋逆一案。
到了文华殿,已经有不少官员在这里了。皇帝还没有到,互相之间都在窃窃私语。
“那些粮商低买高卖,原本就是牟利行为,这怎么和谋逆扯上关系了呢?”
“是啊,皇上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以前又不是没有过这种事情!一般来说,粮商都是在丰年低价买入粮食,年景歉收了就高价拿出来卖,很正常啊!”
“就算那些粮食囤积了粮食不卖,可以说黑心肠,但也不至于是谋逆吧?”
“不会是被东厂厂公给蛊惑了吧,搞这么大的案子出来,回头不又得让厂卫横行无忌了?”
“不行,这事一定要好好劝劝皇上,勿听奸人所言啊!”
“……”
也有官员说着说着,就转头看向前面站着的首辅,对薛国观说道:“首辅,谋逆的话,可是非同小可。要是这区区粮商囤积奇居一事就能定为谋逆,他日还有我们做臣子的活路么?”
“对啊,首辅,其他事情不说,这个事情,您是当朝首辅,可一定要向皇上要个说法才行!”
“……”
薛国观皱着眉头,一声不吭,可他的表情却也表明,他是担忧的。
他们正在低声议论着时,崇祯皇帝便到了。
于是,这些臣子互相看看,都用眼神在提示。在见礼之后,都齐刷刷地看向首辅薛国观。
崇祯皇帝坐在御座上,看着下面,皱眉问道:“诸卿不是纷纷要求见朕么?怎么,这见了朕,却又一个个地不说话了?”
薛国观自然明白,这是群臣要他这个百官之首先说话。
他无奈之下,就只好咳嗽一声,跨步出列奏道:“陛下,臣等对粮商囤积粮食而被定为谋逆之事,甚是不解。不知道是否还有其他事情,乃是臣等不知道的?”
有了他开口,那就好办了。站他身后的杨嗣昌也跟着出列奏道:“陛下,如今整个京师人心惶惶,要是不给百姓一个解释,怕是会有所误会啊!”
“对啊,陛下!”御史刘美才也赶紧出列附和道,“不知道是不是厂卫诬陷这些粮商,这可是要慎重才行。万一厂卫想把事情往谋逆上扯,给这些粮商家里丢个十三付盔甲什么的,或者藏一件龙袍什么的,那真能把人冤枉死的。微臣建议,如此重大之事,可由三法司会审,厂卫旁听,如此一来,方才公道,才能彰显朝廷正义!”
“……”
其他臣子也纷纷跟着出列奏了起来,反正观点都是差不多。他们不认为就只是粮商而已,能有那个能力造反。同时,他们担心厂卫会屈打成招,或者丢点违逆之物丢在粮商家里,以此定了粮商谋逆之罪。
像这种伎俩,其实在这些官员看来,可能性非常大。以前的时候,厂卫又不是没这么干过。虽然不一定要是谋逆大案,可一些行贿受贿的案件,结党营私的案件什么的,都有被厂卫这么诬陷过的。
反而是粮商谋逆,对于他们来说,这才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看着底下这些臣子一个个出来质疑,在太监队列中的曹化淳,那脸色很不好看。他就知道,自从站到文官的对立面之后,这些文官无赖起来,什么屎盆子都会往自己头上扣。
不过当他侧头看了下崇祯皇帝,见崇祯皇帝的脸色并没有变化时,心中才松了口气。这次的事情,完全是奉旨办事,连谋逆的罪名,都是皇帝金口钦定的。你们这些文官想赖咱家这里,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曹化淳心中这么想着,其实也有点疑惑,皇上为什么从一开始就把这些粮商定性为谋逆呢?
坐在御座上的崇祯皇帝,就任由底下这些官员在说,等他们说得差不多了,才冷冷地说道:“朕可以在这里明确告诉你们,这些粮商及背后的人,就是谋逆!朕的厂卫,绝对没有,也没那个必要去污蔑他们。至于证据,很快就会给你们看的。”
“陛下,就是这个证据,万一是厂卫伪造的呢?”刘美才一听急了,不管前面站着的大佬,连忙问道,“如果是伪造的话,该怎么办?”
如果案子移到了三法司,那就不是皇帝说了就能算的。因此,他极力强调厂卫伪造证据的可能性。其他御史听了,也纷纷附和,反正他们都是言官,说什么话,都是可以的。
可是,他们没想到,崇祯皇帝听了后,却是冷笑一声,胸有成竹地说道:“朕刚才已经说过了,就再说一次好了,这次的证据,是不可能由厂卫来伪造的。等朕查获之后,卿等自知。”
说完之后,他又冷着脸问道:“除此之外,还有何事?要是没有的话,外面的饥民嗷嗷待哺,受建虏肆虐的地方,急需战后重建。朕都忙不过来,你们可是有闲心?”
186 那皇帝的脑子真是有病(为葡萄美酒几人尝万赏加更)
崇祯皇帝这话一说出口之后,就没人敢接腔了。
毕竟皇帝已经明确说过,回头证据拿出来了,可以证明绝对不是厂卫造假。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谁还敢再去质疑?
谁要还在这个事情上纠缠,那就说明他不忙,又或者别有用心!如此一来,接下来估计就是倒霉了!
对于绝大部分官员来说,只要皇帝真得不是随便扣人谋逆的帽子,那么那些粮商是死是活,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于是,在崇祯皇帝发飙之后,就没人敢再有话说。
崇祯皇帝扫视着底下,冷声喝道:“今年的京察,就以战后重建事项中所做出的成绩来分优劣。吏部要严格把关,朕也会让厂卫看着的。能干事的,干好事的,还有混日子的,趁机中饱私囊的,朕都会看着的,回头一块算账!”
说完之后,甩袖子走人。
恭送皇帝离去,众多臣子互相看看,都没了什么心思。皇帝发火了,这回头不好好表现的,肯定会是官场上的一道劫。
至于粮商谋逆一事,就等着皇帝拿出证据之后再看便是。
这次朝议的经过,很快就传开了。
京师内外,大部分都是普通百姓,都是被粮商坑惨了的。对于这些粮商,不要说皇帝明确说了会有证据,就算他们,要按他们的意见,就是判个抄家灭族也是应该的。一个个都是黑心肠的,趴在他们身上吸血。
当然了,他们自然也是奇怪,皇帝所说得证据会是什么呢?因为按照皇帝这个说法,那什么私藏一点兵器盔甲,或者龙袍龙冠什么的,应该是不可能的。既然不是这些,那他们也实在想不出来了。总不可能,皇帝是随口说了吓吓人而已吧?
崇祯皇帝当然不是随口说的,文华殿议事,就是要敲打一番这些官员,让他们做好本职工作,就知道瞎比比而不用心干活,那就回头等着算账。
另外,他其实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把窃听种子重新要安排下。该回收的要回收,该置换的要置换,为接下来做准备。
就目前来说,他回收了范永争身上的丙级窃听种子,人已经收押在诏狱,就没必要在他身上浪费窃听种子。
王承恩身上的甲级窃听种子,也已经回收,暂时没打算往他身上放窃听种子,至少短期内证明他对自己是忠心的,也被吓过,暂时应该不会有伸脏手的可能。
还有东厂档头姜冬身上的甲级窃听种子也回收了,这个人目前算是很愤青的那种,因为自身的经历,对于贪官污吏都恨之入骨,暂时也不需要浪费一颗窃听种子,而且还是甲级的。
崇祯皇帝盘算了下自己手头的窃听种子,这么算下来,手头有四颗丙级窃听种子,窃听范围只能是方圆十里,其实也就是大半个京师范围而已。三颗甲级窃听种子,没有距离限制;乙级窃听种子一颗,方圆千里,大概也能覆盖很远,山西、河北、部分山东地区,甚至连山海关、宁远都能覆盖到。
而外面已经赏赐出去的窃听种子的话,在曹化淳身上有一颗丙级窃听种子;伍忠身上有一颗甲级窃听种子,这个时候已经在蒙古草原上,快回到辽东了;诚意伯刘孔昭身上也有一颗甲级窃听种子,奉旨外出安置难民,如今正在赶回京师的路上;最后一颗甲级窃听种子,则在宣大总督陈新甲身上。
全部窃听种子算了个遍,崇祯皇帝心中还是哀叹,要是全部都是甲级窃听种子多好!不过回头想想,一颗甲级窃听种子能换三颗丙级窃听种子,其实也还可以。至少在身边附近,用丙级窃听种子也已经足够。一下监听三个,比颗甲级窃听种子要好多了。
他正在想着,忽然内侍来报,说锦衣卫指挥使李若琏奉旨觐见。
不说用,应该是交代给他的事情,已经有了结果。崇祯皇帝心中这么想着,便传旨让他立刻觐见。
果不其然,在见礼之后,李若琏就奏道:“陛下,晋商王登库已经吓得空着肚子出城,就往山西方向而去了。”
“好!”崇祯皇帝一听,不由得赞道,“如今已经打草惊蛇,接下来,就准备收网了。”
听到这话,李若琏一脸疑惑,犹豫片刻之后,还是奏道:“陛下,既然已经查实这王登库就是幕后让那些粮商囤积不卖的,为何不直接抓了他?”
被抓了的那些粮商,压根就不是硬骨头,锦衣卫只是稍微用点手段,就连祖宗十八代都交代了,甚至还提供了线索,让锦衣卫一下就查到了御史刘美才府上。
崇祯皇帝听了,不由得微笑着对他说道:“那些粮商不是说了么,他们很早就在悄悄收购粮食了。朕就是要让这个王登库回去报信,让他们把之前悄悄收购的各地粮食,都集中起来,如此我们才能一网打尽,缴获那些粮食,也可以让京师,还有那二十来万百姓渡过春荒。”
听到这话,李若琏想起外面的传言,忽然有点明白,皇帝为什么要判这些人谋逆了。
事实上,他原本是锦衣卫中的老黄牛,对于破案什么的,都有一手。再者,皇帝也有不少事情,是通过他这边去做的。因此,他比别人了解多一些,能猜出一点什么,也就不奇怪了。
虽然他感觉,扣那些粮商以及背后的人一顶谋逆的帽子,似乎稍微严重了点。可这关他什么事情,再者说了,他们既然想搞事,落到了皇上手中,那就是他们自作自受。自己只要听皇帝的话,安心做事便是。
这么想着,他便立刻回奏道:“陛下英明!”
崇祯皇帝听了,却是微笑着吩咐他道:“你悄悄出城去迎接诚意伯,他马上要到了。他带来的人中,有一个女子,名叫高青菊,和在你衙门住着的高青雪是姐妹。你接了她后就安排她们姐妹见面吧,顺便把她们见闻都记下来。”
这事情其实不需要李若琏亲自去办,还要出城去接。但是,崇祯皇帝往李若琏身上“赏赐”了一颗丙级窃听种子,按说明是方圆十里的窃听能力。他是想要验证下,这个窃听范围是否准确。万一范围更广,那不是赚了么!
李若琏自然不知道这个事情,还以为皇上对这对姐妹非常重视,便连忙答应一声,而后就辞别而去了。
崇祯皇帝就看着这颗丙级窃听种子传来的消息,似乎出了城门之后,果然就再没有消息显示,这让他微微有点失落。你这个窃听种子,要不要那么精确啊!
心中埋怨了一下,然后他就不管李若琏那边了。
然而,让崇祯皇帝没有想到的是,等到午后时分,李若琏回到京师之后,他惊讶地发现,之前没有了消息的丙级窃听种子,竟然连续返回了消息,甚至连不在范围之内的聊天记录,也都一并返回了回来。
用后世的话来说,这个窃听种子虽然离开了窃听范围,但是却忠实的记录了被窃听人那边的动静,而后就存储在那里。一旦和崇祯皇帝这个系统一连线上,就把那些存储地信息都传了过来。
也就是说,窃听种子的范围限制,只是实时窃听消息的区别,却并不会丢失窃听种子听到的信息。
崇祯皇帝明白了这一点,不由得非常惊喜,这就意味着,其实就连丙级窃听种子,都是非常具有实用性的。得,这还真是亲系统!
他这边是高兴了,不过另外一边,有人却是担心死了,或者说,就差点被他吓死了。这些人,就是晋商。
从京师到山西老巢,至少有个八九百里那么远,可王登库却硬是用了一天一夜地功夫,跑死了两匹马,差点没把他给累死,总算是赶了回去。
虽然累瘫在床上,他却没心思好好休息,立刻派人,急召其他七家当家的一起来见他,说有紧急事情要商量。
他的管家听了,便提醒道:“老爷,范家那边,有京师来人堵门,据说范家老爷不在,怕是来不了了。”
“去,就去他老家,让他来我这里,不!”说到这里,王登库忽然回过神来,立刻改口道,“让他们在明日午时之前,一定要赶去总督府,就说有要事相商,非常紧急的要事,关系所有人的身家性命。”
听他说得这么严重,管家也怕了,连忙去办这事。
经过一天的休息之后,王登库总算缓了一点过来,匆忙赶去阳和总督府。
等他到的时候,其他七家都已经到了,甚至连躲在老家的范永斗也匆忙跑来了。
只一见他,就立刻七嘴八舌地问开了。
“王兄,到底是什么事情,说得这么严重?”
“是啊,王贤弟,听说你是日夜兼程从京师赶回来,到底京师出了什么事情?”
“不可能是银票的事情吧,那些人在山西闹就闹了,还能怎么样,反正有总督大人在,还能怕他们什么?”
“……”
听到他们这些话,王登库感觉脑袋有点疼,连忙大喊道:“谋逆之罪,你们说严重不严重?”
“……”顿时,这会客厅内一下变得非常安静,就连一开始有点不以为然的陈新甲,都不由得惊讶地转头看向他。
谋逆之罪?自己没听错吧?
这种抄家灭族的罪名,还真把他们吓了。就听范永斗连忙说道:“诸位都听王贤弟说说吧。”
其他人自然也迫切想知道,自己怎么就惹上谋逆大罪了?在他们内心深处,压根没把走私和谋逆联系起来。毕竟,在他们看来,他们只是想赚钱而已,又不图谋大明皇帝的江山。
于是,在七大晋商,包括陈新甲在内,都非常关心地听着王登库讲解着京师发生的事情。
听得差不多之后,这些人不由得面面相觑。其中范永斗转头看向陈新甲道:“大人,这……这叫什么事儿,这都摊上谋逆大罪了?”
他们没想到京师有关范记钱庄的事情竟然没有按他们预想地发展,来得那么猛烈。不过在谋逆大罪面前,他们都没再去管银票的事情。
听到他的问话,其他晋商都转头看向陈新甲,想听听他怎么说。
毕竟在他们看来,囤积粮食怎么了?不卖又怎么了,这都能和谋逆大罪联系起来,那皇帝的脑子真是有病!
然而,陈新甲的脸色却是很不好看,扫视了一下他们之后,缓缓地说道:“如果皇帝知道你们和辽东建虏通商,囤积了那么多粮食,是要卖给辽东建虏的话,说是谋逆,虽然重了点,可也不是没有根据。”
一听这话,八大晋商不由得再次面面相觑,还真有这么严重?这皇帝,是不是不理智啊?
看他们担心的样子,陈新甲话锋一转,却又马上说道:“但是,本官以为,皇帝是不大可能知道你们的事,要不然,不至于一点风声都没有。很可能,是因为囤积粮食的那几家,被厂卫查出来,前后都有大量囤积粮食而又不拿出来卖。如此一来,造成京师饥荒,引起皇帝震怒,才会有此一说。不过……”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后又道:“如果皇帝查不到更多的粮食,那这罪名就有问题了。试想一喜啊,就只是囤积了一些粮食而已,就算量稍微大些,难道这就引发京师饥荒,如果真这样,这么多年来,有几家粮商没有这么做过的?”
一听这话,范永斗立刻回过神来了,马上跟着说道:“对对对,关键是不能让皇上查到我们之前囤积起来的那些粮食。我们必须把那些粮食都尽快送去辽东才行!要不然,厂卫顺着那些被抓的人查下来,迟早会查到我们头上来。”
“对啊,我也是这么想的。”王登库一拍大腿,立刻附和道,“那几家被抄家抓人的粮商,背后都是我们,迟早会查我们头上。只要我们把各地囤积的粮食都送出关,有总督大人的照顾,厂卫根本不可能再查到粮食,如此一来,事情就好办了!”
“对对对,事不宜迟,这次不能再等了,我们得赶紧把发往辽东的货都发了吧!”田生兰也立刻附和道。
187 打入诏狱严刑伺候
看到晋商一个个都这么说,陈新甲也是点点头道:“如今的厂卫越来越强势,已经不是前几年那样了。为了安全起见,本官也以为,你们的生意还是尽快交接出去。只要厂卫查无实据,本官好歹是宣大总督,大明的封疆大吏,朝中又有应援,那些厂卫出了京师,也是翻不了天的。”
说到这里,他皱着眉头又是一叹道:“也不知道朝中那些人怎么搞的,战事都结束半个来月了,对于卢象升等人的任命怎么还没出来?看来这个事情上的力度不够,以至于让皇上都有精力在其他事情上这么折腾!”
“对,总督大人说得对!”王登库闻言,立刻附和道,“不能让皇上抓着这事不放,必须转移他的精力才好……”
说到这里,他忽然觉得不对,好像前些天在京师的时候,自己是不是也说过类似的话,然后发现,粮食问题竟然比银票问题还要凶残,难以应付。自己刚才这么说了,不可能出现比粮食问题还严重的事情吧?
他这么想着,后面的话顿时说不下去了。
不过陈新甲却是点点头道:“本官一会就修书一封,联系杨阁部问问情况。要是有必要的话,就看看是否有机会亲自去一趟京师,摸摸皇帝的底看看。”
“有大人出马,相信肯定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范永斗听了,连忙回了一句,心中却想起了自己的弟弟,如今好多麻烦事,都顾不上他了。
陈新甲和这些晋商又商量了一会,便决定一边快马往辽东联系交易的事情,一边尽快把各地物资都集中到张家口去。如此一来,就能随时出关。
各家晋商互相估算了下,要把各地的物资都运到张家口,至少要半个月的时间。毕竟有些地方不能明目张胆地运送。为了稳妥起见,陈新甲也要想办法,尽量拖住皇上往山西这边派厂卫,至少不能往张家口这边派。
他们自然不知道,陈新甲身上的甲级窃听种子,把他们商议的所有内容都传给了远在京师的崇祯皇帝这里。
看完这些信息,崇祯皇帝不由得展眉一笑,呵呵,打草惊蛇,要得就是这个效果!集中在张家口好啊,省事不少!
还有,你陈新甲不是想来京师么?得,都不用你想办法找借口来京师,朕马上就可以给你一个。
这么想着,一道圣旨很快就出来了,大概内容,就是说厂卫查出来,囤积粮食的那几家粮商背后,都是晋商来的。据说之前囤积的粮食,都运往晋地去了。他要陈新甲回京师觐见,商议和厂卫合作,继续彻查此事。
发往这道旨意之后,崇祯皇帝又想了一会,便往御马监军营去了。
三大营所招收的难民,已经全部带来军营。还真别说,这些难民对于建虏是充满了刻骨的仇恨,一听说有机会报仇,加上进入的还是御马监辖下,属于皇帝亲军,那管以后会不会一辈子是军户,纷纷抢着要求加入,也让三大营有了一个精挑细选的对比,这兵员的素质还是让各总兵都是满意的。
崇祯皇帝一到之后,先是走了个过场,看了下这些新兵,让这些新兵对自己有个良好的印象。而后才在御马监衙门单独召见了骠骑营的总兵贺人龙。
“贺卿手下可有熟悉草原地形,知道如何埋伏抓人的么?”崇祯皇帝在他见礼之后便问道,“且人要忠心,做事稳当,有临场应变的能力。”
听到这话,贺人龙不由得挠了挠自己的脑门,要求有点高,好像符合条件的人不多,特别是临场应变,那也就是说,皇上这是要去草原抓舌头,危险性也很高啊!
崇祯皇帝看他的样子,也不急,就等着他想好了说话。
“陛下,末将想了一会,或者有个人比较符合。”贺人龙想了一会之后,才大声奏道,“他叫韩乐宇,原是个百户,在天津之战中,就是他灵机一动,想出了先点燃自己衣服再烧建虏通道的法子。现在在我骠骑营中任千户!”
大明将士的功劳,可以由两个选择,也就是可以换成赏银,或者积功升官。以前的满桂,还有如今勇卫营的黄得功,都是从小兵起来的,如果不是他们两人都拿了一些功劳换钱,也早就是总兵了。
这个韩乐宇也是,只升了一级,从百户到千户,剩下的都换钱,不过并没有和其他军卒一样拿去赌钱,而是说要在京师置办一套房子。有了解内情的人说,这家伙是想娶媳妇了。
崇祯皇帝听了,再问了下这个叫韩乐宇的情况后,便让贺人龙回去,换了韩乐宇过来。
不得不说,韩乐宇单独见皇帝,还是挺激动的。
在他见礼之后,崇祯皇帝便微笑着对他说道:“朕从贺总兵处听闻,天津之战,你的功劳甚大啊!”
听到皇帝当面夸奖自己的得意之功,韩乐宇忍不住咧嘴笑着谦虚起来。
这个韩乐宇,家境其实是不错的,至少应该算是陕北的富农出身。不过遭了流贼,家没了,他就从军杀贼。这些事情,崇祯皇帝从贺人龙那知道了。
不过此时,他还八卦另外一个事情道:“听说你拿军功换了银子,准备在京师买房娶媳妇了?”
听到这话,韩乐宇又忍不住咧嘴笑了,同时给皇帝解释道:“是我在战场上遇到的一个姑娘。就是我烧桥的时候遇到的……”
这事说起来也是缘分,此时又是皇帝问他,因此,他便一五一十地详细说了起来。要是其他人的话,恐怕会觉得和皇帝说这事不好。毕竟皇帝日理万机,谁在意你一个小兵的鸡皮蒜毛事情。
不过韩乐宇感觉和别人不一样,总感觉皇帝对他们有一种亲人般地亲切感,因此他才没有别人的顾忌,既然皇帝问,那就聊呗!
崇祯皇帝原本只是想从侧面再看看这个韩乐宇的情况,毕竟事关晋商,要小心点为好。可没想到,竟然还真听到了一个八卦。原来这个韩乐宇看上的姑娘,和伍忠联系了起来。
得知这个情况,崇祯皇帝基本可以肯定,这个韩乐宇是不会有问题的。再说了,自己不是还有窃听种子么?就算他真有问题,自己也能及时应对。
想到这里,他就严肃了脸,对韩乐宇说道:“朕获悉一个消息,有奸贼从张家口那派人出关外,往辽东去联系建虏。你可有把握替朕去把这信使抓来?”
“陛下,不知这人何时出发?”韩乐宇一听,稍微一愣之后便马上问道,“带了多少随从?”
“估计在今日下午,最晚明天肯定会出发。”崇祯皇帝回答了一声,而后不确定地说道,“带多少人就不确定了。”
韩乐宇一听,又开始问其他问题,并没有因为他面前这人是他所尊重的皇帝,他就把这些都憋在心里。
崇祯皇帝对此也是有耐心,把情况都说了下,包括说明晋商所派,只是没说具体哪个晋商。对此,韩乐宇没有一点反常,明白整个情况后,便向崇祯皇帝保证道:“陛下,末将率手下兄弟出关拦截,定能抓获此人。”
崇祯皇帝听他说得有把握,心中也是高兴,当即给了他一份密旨,连贺人龙都不知道他要去干什么,就率领他的千人轻骑,要了一些之前缴获的东西,带着身上的甲级窃听种子,立刻出了京师而去。
再说陈新甲接到旨意,当即是大喜,没想到瞌睡遇到了个枕头。都不用他想办法,找借口,就有了机会可以去一趟京师了。
于是,为了给晋商争取时间,他二话不说,临走之前,交代给各地的心腹手下,特别是张家口那边,让他们一定要为晋商做好掩护。而后,他才快马加鞭,往京师而来。
对此,崇祯皇帝心中是十二分地感谢。这一招打草惊蛇,还真是把这些蛇都给惊出来了。回头就按照陈新甲交代的抓人,至少这些人是不会被冤枉了。
京师这边,好几天过去了,依旧没有看到皇帝拿出证据,就又有人想闹事了。比如御史刘美才,又开始上书弹劾厂卫,由此带动其他人,也可以弹劾了起来。甚至连杨嗣昌也上了个奏本,说谋逆大案拖久不利民心稳定,要厂卫尽快提供证据,了结此案。
事实上,从大量粮食被抄出,京师开始实现人头限量供应之后,基本上就已经稳定下来了,根本不存在民心不稳的情况。杨嗣昌所指的民心不稳,或者也只能说是官心不稳。
对此,崇祯皇帝理都不理,他在等陈新甲自投罗网,在等晋商把他们囤积在各地的粮食物资都集中到张家口去。
两天之后,陈新甲终于快马加鞭地赶到了京师。他没有第一时间进宫缴旨,而是让人去打听如今京师的形势如何?至于他自己,又是换了衣裳,悄悄地溜去了杨嗣昌府上。
“啊,是陈大人!”杨府管家一见来人,不由得吃了一惊道,“我家老爷还在内阁,并不在府上。”
陈新甲自然知道这个点,杨嗣昌不在府上,不过他心急京师的事情,一定要在面圣之前和杨嗣昌合计一下心中才有数。因此,他立刻断然对杨府管家说道:“本官有十万火急之事和阁部商议,不管如何,立刻请阁部回来一趟吧!”
管家自然知道陈新甲能当上宣大总督,可都是自家老爷一力举荐的,知道自家老爷和这陈新甲的交情非常好,因此,在陈新甲的再三催促之下,犹豫片刻之后,就亲自跑去找杨嗣昌了。
而此时,陈新甲的手下,也找来杨府,把打听到的情况禀告给他。听说暂时还没有往外派厂卫,他心中总算是松了口气。
没有多久,杨嗣昌回来了,脸色有点不好看,一见陈新甲便问道:“有什么事情,就不能等本官散衙之后再说么?”
这段时间来,他一直感觉失去了圣心,想弹劾卢象升等人,也屡屡不成功,心情一直不是很好。
说到这里,他又从怀里掏出一大把银票,丢在陈新甲面前道:“这些都是废纸了,你拿回去吧!”
很显然,他在见陈新甲之前,先去取了这些东西。
陈新甲只是瞧了一眼,便知道是自己历次送给杨嗣昌的那些范记钱庄的银票。对这些,他并不在乎,当即说道:“这些没事,回头方便的时候,为了表示歉意,我让人把双倍银子送过来好了。”
听到这话,杨嗣昌稍微一惊,没想到陈新甲这么有钱。看来这宣大总督的官职,是个肥差啊!
银票的问题就这么解决了,还能得到双倍银子,这可不是小数目。不过杨嗣昌相信陈新甲既然这么说了,就不可能不给。因此,他的脸色立刻好看了很多,让管家上茶,而后才和蔼了脸色问道:“贤弟,何事如此急迫地把为兄唤回来?”
见到银子攻势有效果,陈新甲也不意外,毕竟这年头当官,不都是为了银子么!
他听杨嗣昌问话,便连忙回答道:“我是奉皇帝旨意进京,说是要配合厂卫查晋商囤积粮食一事。”
看到杨嗣昌有点不解,他就又联系详细解释道:“那几家囤积粮食不卖地粮商,其实都是晋商开的。因此皇帝就怀疑是晋商谋逆,要派厂卫去山西乱来。您说着叫什么事儿?”
杨嗣昌当然知道,山西那边有名气的商人,和陈新甲的关系都不错。估计陈新甲这么有钱,很可能银子就是从那些有名晋商处来的。于是,他也立刻明白,陈新甲说有十分紧要之事,是指什么了。
对此,其实和他本人的诉求也是一致的。毕竟他的很大一部分银子收入,也是来源于陈新甲这边,自然不希望那些银子源头,也就是晋商等人会被查。另外,他也不希望,只是区区粮商囤积奇居而已,就被皇帝定为谋逆之案,就这么胡搞下去,而对卢象升、孙传庭等人的任命却一直拖着不办。
于是,他就立刻和陈新甲不谋而合,都想着让皇帝转移注意力,阻止皇帝继续搞那荒唐的谋逆大案。两人商议一番之后,很快就有了结果,陈新甲也安心地离开了杨府。
很快,就在当天下午,京师就突然刮起了一股妖风,说建虏出关已久,上百万百姓不同程度的受害,这些事情,还没有人负责,强烈要求皇帝为百姓做主,给百姓一个公道。
甚至有的人,更是直言,原勤王军统帅卢象升,就是要负主要责任。哪怕后来虽然有打赢建虏的战事。可不还是有将近二十来万百姓,还有无数物资被掠去辽东。甚至德王一系,都是生死未知,此事也必须要卢象升负责。
一本本地弹劾奏章,又犹如雪片一般飞往御前。等到天黑之时,崇祯皇帝这边,由蓝天保等人分门别类,又进行了一次统计,而后,给崇祯皇帝禀告说,和之前统计地差不多,就那些御史言官和一些其他官员,上次弹劾的,这次依旧在弹劾。
崇祯皇帝听了,当即冷冷一笑。自己一直留中不发,就以为自己没办法了呢?自己只是在等时机而已,如今时间也差不多了,那就收网好了。
这么想着,就在陈新甲满怀信心进宫觐见时,在他见礼完毕时,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崇祯皇帝暴怒喝道:“你这奸贼,为一己之私,置国家法度于不顾,枉顾君恩,助纣为虐,参与谋逆我大明社稷江山。来啊,把他给朕打入诏狱,严刑伺候。”
188 助纣为虐,罪该万死 (为堂主相逢即相残加更1/2)
边上早已候着的锦衣卫校尉,立刻如狼似虎地扑了过去。
陈新甲当场就傻了,感觉就在梦中一般。等到锦衣卫校尉架起他的胳膊,就要往外拖时,他才回过神来,立刻不甘心地挣扎了起来,同时大声喊冤道:“陛下,冤枉啊,冤枉啊,微臣尽忠国事,未有一丝懈怠,何以污蔑微臣谋逆……”
“呵呵,还不肯认罪!或者你压根就认为,通虏卖国不算谋逆,只是赚点钱而已么?”崇祯皇帝冷笑一声道,“那些被你间接害死的百姓、将士还真是死不瞑目!”
说到这里,他转头看向为首的那名锦衣卫军官,对他下旨道:“每天都好好伺候他,为那些死不瞑目的好歹先出口气!”
陈新甲此时,犹如五雷轰顶一般,因为很明显,皇帝已经知道晋商和辽东建虏做买卖的事情,甚至知道得更多。如果说他以前确实有崇祯皇帝所说得,那其实是赚钱而已,可此时,这个事情经由崇祯皇帝口中说出来,那就真是谋逆了。
想到这里,他疯狂地挣扎了起来,大声喊道:“冤枉,微臣冤枉,屈打成招,天下士人自有公道,后世自有公道,陛下英明,可千万不能受小人蛊惑……”
锦衣卫军官没见崇祯皇帝再有交代,便让手下拖着陈新甲走了,只留下他不甘地声音大殿内回荡。
过了好一会后,大殿内才安静了下来。
贴身内侍陈宝庭有点想不明白,平时又得皇帝教导,说有不明白的事情,在不忙的时候可以询问。因此,就没忍住,不由得问在想问题的崇祯皇帝道:“陛下,这陈贼如此嘴硬,何不把证据给他看看,也好让他明白,陛下没有冤枉他!”
崇祯皇帝听了,转头看向他,呵呵一笑道:“这种奸贼,不知道害死了多少人。哪能如此便宜他。不给他看证据,就让他觉得还有希望,回头锦衣卫招呼他,有那份坚持,也能多持久一些,让他多尝尝诏狱的机会。等朕把这些奸贼都一网打尽,公之于众时,再拿出证据让他明白,自己干过的事情,举头三尺有神明,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听着这话,想着陈新甲为了一线希望,咬牙坚持不肯认罪,等到受够了刑,突然发现,根本就没有一丝希望,估计会一口血吐出来吧!
这么想着,陈宝庭心中就感觉一阵畅快。这些奸贼,就该好好地让他们尝尝人世间的痛苦!死后再下十八层地狱去受苦受难!
他在想着,崇祯皇帝却站了起来,对他们说道:“带上这些东西,摆驾御马监军营!另,传旨卢象升、洪承畴、孙传庭随驾!还有东厂提督曹化淳和锦衣卫指挥使李若琏,全都一起去御马监军营见朕。”
陈宝庭等人一听,连忙上前,把御案上的东西都收拾好,又立刻派人去传皇帝口谕,通知卢洪孙和两位厂卫头子去了。
洪承畴是第一个赶过来的,原本他以为是皇帝对他的新任命要下来了,想想也有点激动,同时也好奇。到底是什么地方的官职,竟然要到现在才来宣布?
然而,但他看到内侍引着他来了御马监军营时,就又有点怀疑他的判断了。他心中纳闷:有点不像啊,来这军营,那皇帝是要干嘛?总不可能继续领兵去打仗吧?又没有听说过最近有要出动这三大营的战事。
就在军营门口,他同样碰到了刚好赶来的卢象升和孙传庭,于是,洪承畴就更搞不明白了,因为卢象升和孙传庭的新任官职,其实是已经定好了的。那也就是说,应该和官职什么的无关了。
卢象升和孙传庭两人,同样有点疑惑。不过有内侍在,三人也不好聊,纷纷赶去御马监衙门见崇祯皇帝。
御马监的主人,掌印太监王承恩,一如既往地当了个花瓶,就陪在崇祯皇帝的边上。让他们有点意外的是,自从三大营改编之后,各营监军原本是回宫里去了。可此时,却也都伴驾左右,人数一个不缺。
这么齐整地,难道是又有战事了?
这么想着,卢洪孙三人连忙上前见礼。
崇祯皇帝见他们三人来了,只是点点头示意了下,脸色严肃并没有多说话。大堂内的气氛,显得有点肃穆。
也就是前后脚的功夫,三大营八大总兵得到旨意,也赶到了御马监衙门。这段时间,因为刚接受了不少新兵,他们互相之间当然也有较劲,都想着尽快把这些新兵练出来,因此都在忙碌,哪怕接到旨意立刻赶来,也稍微晚了点。
在他们的印象中,崇祯皇帝对他们一直是比较和蔼的。可是,此时他们看到皇帝一脸严肃,而且还是这么大的阵容,不但各营监军,甚至连三位原勤王军统帅都在,这场面,更是非比寻常。因此,八大总兵也都收敛心神,一个个严肃地上前见礼。
崇祯皇帝等他们见礼完毕之后,分左右站好。只再稍微等下,曹化淳和李若琏也一起赶到了。看到这个场面,同样吃惊。不过李若琏这边,因为刚刚他已经知道,宣大总督被关入诏狱,因此知道有大事,就稍微好一点。不过此时,不管知道多少,都严肃地见礼站好。
大堂内,气氛无形中有点严肃和紧张。人数虽多,却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崇祯皇帝见人已经到齐,扫视着底下,严肃地说道:“诸卿可知,建虏为何会崛起辽东?为何我大明屡战屡败?为何建虏以区区辽东一个苦寒之地,却能耗得我大明连年加饷,打得我大明毫无招架之力,让这些建虏能在关内肆虐?”
听到皇帝一句又一句地质疑,在场的这些人,包括文官、宦官又或者这些带兵的总兵,当然也能回答一部分。比如军队训练不足,比如军饷不足等等,可有些问题,他们却是回答不出来,也是有疑惑的。
就如同所有大明的百姓、官员一般,一开始谁会把酷寒之地的蛮族当回事,无非就和其他蛮子一样,在边陲折腾折腾,真要朝廷用心,还不是分分钟能灭了这些蛮子。
然而,辽东建虏却是越打越强,越打越厉害,如今更是强大到经常入关劫掠,而明军却几乎没有还手之力。不得不说,辽东建虏和别地蛮子实在不一样,让他们疑惑,震惊。
崇祯皇帝知道他们不可能回答自己的所有问题,因此也不用他们回答,就立刻说道:“是因为我大明有人通虏,贩卖违禁物资去辽东,而且不止一星半点,而是让你难以想象地多,且他们还给建虏带去我大明军队的消息,官场消息,驻防情况……”
听到这话,除了事先已经知道消息的贴身内侍之外,其他人都不由得大吃一惊。他们再怎么想,也没想到皇帝竟然说出了这么让人意外的消息。
曹化淳更是想起了崇祯皇帝以前就有过这种怀疑,还曾让他查过,在朝堂上也提出来过。但群臣反对有奸细的说法,后来这事就淡了。没想到皇上这时确实斩钉截铁地说出来,应该是有确凿证据了。
这么想着,他立刻偷瞄了下锦衣卫指挥使,心中不由得郁闷,这么大的功劳,竟然被锦衣卫给办成了?
曹化淳自然不知道,李若琏此时在心中却也有类似的想法,以为是东厂查获了消息。
在他们想着的时候,崇祯皇帝又在继续说道:“朕之前一直在说的谋逆,就是指这些人!这些寄居在大明体内地蛀虫,为了一己之私,一直在资敌,壮大敌人,多少将士因此不明不白地死在了战场上,多少百姓因此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多少人到死都不知道,害他们的人中,有这样一群蛀虫地存在。辽东大地上,多少汉人百姓因此长眠底下。远得不说,就这次建虏入关,上百万的百姓受到迫害?”
“如果不是他们,朝廷也不至于窘迫于此;如果不是他们,大明不至于让那么多百姓没有了活路,也不至于没有能力,让流贼肆虐中原,让整个大明陷于风雨飘摇之中……”
这个事情,在原本的历史上,根本就没有多少人知道。如果不是满清皇帝入关之后,为了表彰他们的功劳,封了八大皇商,搞不好还真是钱被他们赚了,名声也没有坏,那就真是太便宜他们了!
至少在后世,他们是被订到了历史的耻辱柱上。当然了,在这个位面,就不止如此便宜了。
听着皇帝的话,孙传庭略微皱了眉头。那些被抓的粮商,竟然有这么高的手段?皇上,是不是夸张了点?
这个想法,可不止他一个人,其他两人也有,甚至在场的这些人都有。不过皇帝正在说话,也没人敢打断,都只是默默地听着。
不过还是孙传庭的性子直了点,听到皇帝说话的间隙,就见他向皇帝一礼道:“陛下,就那些粮商,何来如此之大地能耐?这些事情一旦传出去,朝中怕是无人会信!”
听到这话,崇祯皇帝看着他,当即摇头道:“孙卿错了,京师所抓这些粮商,乃是极小部分而已。他们的背后,都是晋商,而和晋商勾结在一起的,还有朝中重臣。如此,可有能耐做这等事情?”
听到这话,几乎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晋商?还有朝中重臣?这一个个消息对他们来说,都可以说是非常让他们震惊的消息了。
不过相对来说,卢象升的震惊相对要小一点。因为他当过宣大总督,那些晋商就曾想来贿赂过他,不过他自然拒绝了。等到他实施因粮之策之后,双方的关系更是进一步恶化。
对于那些晋商的富有,他是大概有数的。而皇上那么说了之后,他又马上想起山西的地理位置,确实非常容易走私。
“远得不说,就说这一次,那些晋商事先就囤积了大量的粮草物资,就等着建虏掠夺足够的人口去辽东之后,他们就能狠狠地赚一笔了。”崇祯皇帝恨声说道,“别人不知道,就这些晋商,是恨不得建虏在关内劫掠的财富越多越好,被掠走的人口越多越好,因为这么一来,他们就能发大财!”
“这次建虏为何会突然南下济南府,为何又是一攻而下?就他们一群辽东鞑子,能知道几分关内情况?”崇祯皇帝带着冷意,自问自答道,“就是因为有晋商在通风报信,听说建虏战事不利时,甚至亲自赶去建虏军中,献言献策。这中间,还想着要卢卿背负失陷众卿罪名,让朕降罪于卢卿的想法!”
听到这话,卢象升就感觉背后有一股寒意蹿上脑门。如果不是皇帝英明的话,他们来这一招,那自己肯定是要担下这个罪名了。
还真是难怪了,哪怕朝中闹得再凶,皇帝也是一直按着这事,既没有追究失陷宗藩的罪责,也没有公开对自己的处置,原来就是在等着这事公开……
想着这一切,卢象升不由得再次庆幸自己遇到了一个好皇帝!
主位上的崇祯皇帝,对底下这些人,自然是没有隐瞒了,把知道的情况,都一一讲解出来。
当他们听到,宣大总督陈新甲原来就是晋商在朝中的代言人,从宁前道兵备副使开始,就为他用钱开路,最终当上了大明的封疆大吏,还有内阁辅臣杨嗣昌,也多被他们利用,为他们在朝中排除异己等等时,这些人一个个都听得张大了嘴巴。他们有点没法想象,这晋商的势力到底有多大。也难怪,他们能获悉大明官场上的消息,还有各地军队的消息等等。
听着这些话,曹化淳流汗了,是吓得。李若琏才当上锦衣卫指挥使没多久,他查不出来还情有可原。可是他这个东厂提督,可是当了好多年头的。甚至他和其中某些人,之前的时候关系还不错的。
一想到这,他就有点腿软。
而在场的那些军汉,却是一个个怒形于色。到了此时,他们才明白,明军还没和建虏打仗,自己的老底都被建虏看穿了,这还怎么打?
崇祯皇帝此时严厉地说道:“建虏从造反开始,就一直有大明奸细在帮着他们。这些奸细,助纣为虐,罪该万死!不管如今已经发现的,还是没有发现的,朕都要让他们付出难以从承受的代价!”
说完之后,只是略一点头,边上站着的陈宝庭立刻上前,拿着一份东西挂到了一块屏风上,摆到了大堂上。
众人定睛看去,认得是大明北方的详细地图,上面不少地方都有标记红色的圆圈,特别是张家口所在,更是一个大大地圆圈标注着。
189 抓人
崇祯皇帝亲自走下了主位,来到屏风前面,面对卢洪孙三人站着,对他们说道:“朕之前对卿等所说,有上亿白银的事,就是指这个事情。如今卿等以为,这银子,抄得还是抄不得啊?”
其实,崇祯皇帝在讲清楚这些晋商通虏的事情之时,他们三个人就已经想起来皇上之前说还有上亿白银可以通过抄家获得的事情。此时听皇帝再次提起,三人不约而同地奏道:“此等奸贼,虽抄家灭族不为过!”
崇祯皇帝听了,难得笑了下,而后转身看看其他人,包括那些宦官和总兵,对他们所有人说道:“如今要斩断辽东建虏的左膀右臂,要挖掉大明身上的毒瘤,别人朕信不过,但你们是朕最为信任的。这件事,就只有交给你们去办,如何?”
听到这话,在场所有人,心中都带着激动,不约而同地面露严肃表情,躬身领旨。
崇祯皇帝点点头,虽然还是严肃着脸,但语气是缓和了点,开始下旨道:“卢卿当过宣大总督,对晋地比较熟悉,这次,就由卿领兵前去抓捕那八大晋商,还有那部分和晋商勾结的文官武将。”
“遵旨!”卢象升一听,二话不说,立刻躬身领旨道。
“洪卿!”
“微臣在!”洪承畴心中大概猜出了点,连忙领旨道。
崇祯皇帝看着他说道:“卿即为新任宣大总督,加太子少保。在抓捕晋商之后,卿等立刻把晋地局势稳定下来,不能让流贼肆虐,还得防止外敌入侵。你的责任很重,但朕对卿有信心,能做好否?”
洪承畴相对其他两人来说,在官场上算是长袖善舞,因此,他的官场口碑就比较好,而且也常年领兵打仗,文武都有一手。因此,崇祯皇帝就安排了他去擦屁股。
“微臣绝不负陛下!”洪承畴立刻领旨,话语中充满了自信。
虽然算是去擦屁股,可那些有问题的,都会被卢象升办了,更为关键的是,能从皇帝这边得到足够的支持,如此一来,要好治理不好晋地,那就真对不起自己这些年来的宦海生涯了。
崇祯皇帝点点头,然后转头看向那些总兵,又开始点名道:“勇卫营四总兵,骠骑营两总兵,随卢卿出征晋地,磐石营镇守京师!”
“末将遵命!”六名总兵一听,齐声高呼回应,声音慷锵有力。
崇祯皇帝接着转头又看回卢象升道:“通虏卖国,毁我大明江山根基,朕绝不姑息,就按朕之前所说,谋逆之罪论处,以儆效尤。看以后是钱更重要,还是全族性命更重要。”
对此,卢象升没有异议,立刻躬身领旨。
从头到尾,调动的是御马监辖下军队,不过却没有御马监掌印太监王承恩什么事,他只是目瞪口呆地看着。
崇祯皇帝接着转头看向曹化淳和李若琏道:“东厂和锦衣卫也要抽调精锐随军行动,要尽可能多地查获谋逆犯人隐匿的财物,知道么?”
“末将遵旨!”李若琏听了,立刻回奏道。
曹化淳的额头微微有汗,忙着表忠心道:“奴婢一定抽调最有经验的番子过去,一定撬开他们的嘴巴!”
崇祯皇帝点点头,对于他额头地汗视而不见。转身走到地图前,用手指了下后说道:“这些红色圈内的,都是目前那八大晋商囤积物资所在,特别是张家口,更是重中之重。他们已经把大部分物资都集中在这里了。大概还有十天左右,就能全部运到就要出关了。”
“如今朝廷急缺粮食,百万张嘴,都等着粮食救命。百废待兴,缺少银子。不但三大营的装备更换需要钱,还有各地边军的军饷也要补发,灾民要救济,水利要修筑。因此,你们此次前去晋地的任务其实很重。不但要抓住那些谋逆犯人,更是要保证这些物资的缴获,不能让他们损毁物资。”
“陛下放心,微臣知道事情轻重,绝不会让他们损毁物资的。”卢象升听了,立刻严肃地点头回奏道。
崇祯皇帝对他还是放心的,转身走回主位坐下,而后才对他们说道:“你们要立刻出城赶赴山西。等你们一走,京师就将戒严,以防走漏消息。一路上,你们也要注意保密!”
很显然,皇帝已经有过通盘考虑。卢象升心中如此想着,便又答应一声。
然后,又讨论了一下细节之后,卢象升便和洪承畴便去整顿勇卫营和骠骑营。这其中,曹化淳和李若琏也紧急赶回各自的衙门,抽调了一些东厂番子和锦衣卫前来军营。
等他们一到,卢象升和洪承畴便领军立刻出了军营,离开京师赶赴山西。对于普通军卒,甚至军中其他将领,都没有透露任何信息,只是说奉旨做事。要干什么,就只有御前议事的这几个人知道而已。
他们自然不知道,卢象升和洪承畴以及六名总兵身上,全部都被崇祯皇帝暗中“赏赐”了一颗窃听种子,甲乙丙三个等级得都有。也亏了陈新甲自己千里迢迢跑来了,刚好能及时回收他身上的甲级窃听种子,要不然,就还差一颗窃听种子了。
虽然自己信得过这些文官武将,又有随军监军,可手中不是有窃听种子嘛,不用白不用不是!赏给了他们,除了丙级窃听种子不能及时反馈消息之外,对于山西那边,甲级和乙级窃听种子都是能即时传回消息,也方便自己了解事情情况不是!
崇祯皇帝心中想着,就在军营这边,目送着军队离开后,而后他才对留下来的孙传庭说道:“孙卿暂领京营总戎一职,和诚意伯一起替朕看好京营,震慑宵小。”
对于刘孔昭的忠心,他是放心了的。但是,对于他的统兵能力了解都并不多,多少还是有点担心的。有孙传庭这个打惯了仗的人看着,他就能放心了。
当然了,至于紫禁城这边,还是王承恩领着留下的磐石营看着。有这内外双重保证,崇祯皇帝才有信心,在接下来的动作中,不会有太多不好的事情发生。
等到他回宫之时,天色已近傍晚。不过崇祯皇帝还没有闲着,又立刻下旨给曹化淳和李若琏,让他们带手下前去抓人。
之前的时候,御马监辖下军队出城,还有不少锦衣卫和东厂番子随行,这么大的规模,自然不可能瞒过京师的百姓、官员等等,一时之间,他们都非常好奇。
“这是干什么,该不会建虏又入关了吧?”
“这不可能,建虏才出关,又怎么可能入关呢!”
“那出动天子劲旅是去干什么?难道是流贼又闹起来了,还闹到京畿之地来了?”
“这可不一定哦,搞不好是有百姓没吃的,活不下去造反了吧?”
“可皇上不是刚有粮食拨下去么?不可能吧!”
“……”
一般人,还真猜不出天子劲旅在下午还开出城去,到底是要干什么?他们好奇,议论,终归不得要领。哪怕是朝廷官员,也有点迷糊。
刘美才回答自己府上,听到了仆人的八卦后,也是纳闷,不过对于这些他并不关心。军队出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好了,又不是厂卫在行动!
如果只是厂卫出动的话,他肯定会担心,一如他现在对他的管家所说:“需要出动军队的事情,肯定是了不得的大事,要不然,光凭厂卫就已经足够了。”
“老爷英明,肯定是京畿之地有什么地方造反了才会这样。”管家其实也是这种看法。说完之后,老爷没什么吩咐,就退下了。
刘美才听到这个消息后,显然心情不错,让美婢捶肩膀,自己在那闭目养神想事情。
“乱得好啊,出动了军队,绝对是大事。”他在心中如此想着,“如此一来,都不用自己去花额外的心思,就转移了注意力。真是可惜了,还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乱子。要不然,就能知道那乱子对朝局的影响有多大!”
“呵呵,连厂卫都出动了不少,这么一来,京师这边的厂卫就少了,估计就不会闹腾了。之前一直在查谋逆的事情,很可能会因为这个事情而中断,会不会不了了之呢?”
心中猜测着,刘美才觉得很有可能。反正能让皇帝焦头烂额的事情一直以来都有不少,就不信皇帝不乱,一如以前一样,只要事情拖久点,就都会有变化。
“来啊,把老爷我珍藏的山西老酒拿出来,老爷我要好好地喝一杯。”刘美才想得高兴,觉得身上的压力小了不少,就睁开眼睛,大声吩咐道。
捶肩膀的美婢一听,连忙答应一声,匆匆出去吩咐。身边的人都不是瞎子,老爷高兴着,搞不好又会有赏赐下来,老爷有钱,一向是很大方的。
等明日上衙之后,得好好地打听一下,最好能打听出什么事情,如此,说不定还有更好的机会去扩大影响。刘美才心中正想着,忽然就听到外面传来嘈杂声,声音还有点大,一下打断了他美滋滋地想法,顿时,就有点不高兴了,立刻向外大声喝道:“吵什么,成何体统?老爷我没教你们规矩么?是不是皮痒了?”
才说完这个话,那些嘈杂的声音就更近了,能听到仆人惊恐地叫声,就仿佛是那种看到洪水猛兽而发出的尖叫声一般。顿时,这让刘美才吃了一惊。到底是什么事情慌成这个样子?
这么想着,他便站了起来,快步走出去看看。
然而,他刚到门边时,杂乱地脚步声就已经到了门口,随后,就听到“哐当”一声,房门被人用力踹开。
“啊!”地一声惨叫,刘美才刚好迎面撞到被踹开的房门,顿时,鼻子都差点塌了,鼻血流出来不说,人也站不住,“哐哐哐”地后退几步,“啪嗒”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幸好是双手下意识地按地上,才没有摔个朝天的乌龟状。
感觉到鼻子处传来的剧痛,眼睛都有点模糊了。不过他能感觉到,有不少人闯入了房门。顿时,他勃然大怒,正要发飙时,眼睛终于完成对焦,看清了进来的那些人。
一个非常亮眼帅气的衣裳,只一看,都不用问,就知道这些是什么人!
当刘美才看清楚进入的是锦衣卫时,看到他们如此蛮横,顿时犹如一个晴天霹雳一般打在他头顶,完了!
锦衣卫如此闯入,还能是什么事情,他又不傻,就知道自己要进诏狱了。手一软,人一下躺倒在地,终于完成了朝天乌龟状。
“来啊,刘美才谋逆事发,奉旨,抄家,灭族!”
听到这话,刘美才绝望了,你们厂卫哪来的那么多闲心,不是很多都和天子劲旅出城了么?为什么还抓着谋逆不放?
不管他想不想得通,锦衣卫可不会等他,直接上前抓着他,拖着他就走。其他锦衣卫人等,也都在抓人,抄家。一时之间,他的府里简直是热闹非凡。
与此同时,在隔着几条街,住着公侯将相的那条街上,也有大队地东厂番子,举着火把开过去。这个阵势,让路上看到的人,都吓得纷纷躲到一边。
今天是怎么了,刚有天子劲旅出动,这厂卫又这么大规模的出来,看来是有大事发生了!
果然不出他们的所料,在他们好奇地跟踪查看之下,他们发现,这些东厂番子竟然是直接往内阁辅臣杨嗣昌府上而去。到了门口之后,连个门也不敲,直接踹门而进,一队队地东厂番子,全部拥入杨府而去。在门口甚至沿着围墙,也有东厂番子警戒。
这动静,是把杨府围了个水泄不通,还有大队东厂番子进入杨府,都不用说,好像是抄家抓人的节奏啊?
看到这情况,有的人赶紧撒腿跑去告诉自家老爷,也有的人,睁大了眼睛看热闹,想要印证下到底是不是抄家抓人。
杨府内,很快响起了各种嘈杂声,火把的亮光,在每一个角落亮起,就犹如有人闯入鸡舍一般,鸡飞狗跳的声音,非常地明显。
这么不客气,很显然,内阁辅臣杨嗣昌绝对是犯了重罪,要不然,不会一点体面都不给!
而此时,杨嗣昌就在书房,正在琢磨着天子劲旅怎么突然出城的事情。突然听到府里乱成一团的声音,都有点意外,这外面是搞什么?
190 难眠一夜(为堂主相逢即相残加更2/2)
他想着有点恼火,不过还没来得及把怒气发出来,就听到门口传来急促地脚步声,随后有个声音响起:“厂公,在里面。”
厂公?杨嗣昌听了一愣,曹化淳么?他来干什么?
正有点不解,却听到房门“哐当”一声,被人踹开,而且力道之大,竟然被踹得脱了栓,发出“啪”地一声重重地倒进了门里面,寒风随之灌了进去,吹得房里的灯光摇曳。
“啪”地一声,杨嗣昌不由得勃然大怒,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怒了!
堂堂天子辅臣,朝廷重臣的府邸,什么时候被人如此蛮横对待了!
脸面何存?
然而,他还没有来得及怒喝,就见一群人举着火把拥了进来,顿时把房子里面照得通亮。为首那人,杨嗣昌很熟悉,确实是东厂提督曹化淳。
这时候,他终于看清了里里外外全是东厂的番子,顿时,怒火不翼而飞,替而代之的,是紧张,还有不安。他有点不明白,为什么东厂如此大动干戈?
看这架势,简直像是要抄家灭族一般!
曹化淳显然听到了杨嗣昌在屋子里“啪”地那一声,进得屋里看到杨嗣昌站在那里,不由得脸上露出一丝讽刺地笑容道:“怎么,杨阁部的脾气还是这么大,难不成是想抗旨,对咱家动手不成?”
“……”杨嗣昌一时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不过他看到曹化淳的这态度,就知道自己有难了。不过好歹是官宦世家,又是内阁辅臣,大明最顶级的官员之一,努力稳定了表情,带着一点冷意道:“这大晚上的,厂公这么大动干戈地来杨某府上,该不会是有人上谗言攻击本官了吧?”
“谗言?哈哈……”曹化淳一听,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声音有点阴柔,听着有点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杨嗣昌趁着这个功夫,已经回过神来,看着被曹化淳踩在脚下的门板,看着周围对他虎视眈眈的东厂番子,还听到外面传来的鸡飞狗跳的声音,他的心一直往下沉下去。
他知道,如果不是一个重罪名,一个让自己基本上没有翻身的罪名,东厂恐怕不会这样做。
杨嗣昌还在想着,曹化淳已经收了笑声,那老脸一下变得份外阴森,厉声喝道:“还敢说谗言?难不成你保举陈新甲那谋逆者是假的?难不成,你和他合起来算计卢总督、孙总督的事情是假得了?”
向皇帝举荐人才,这是要负连带责任的。陈新甲定罪为谋逆,那这杨嗣昌就要为此付出代价。不说其他,光只是这一条,当同案犯抄家灭族,也是不稀奇的。
一听这话,杨嗣昌都顾不得去想卢总督是不是卢象升,孙总督是不是孙传庭,也不去想皇帝是怎么知道自己有算计他们,此时的他,是完全被曹化淳话中的一个信息给吓呆了。
陈新甲是谋逆者?什么时候,陈新甲要造反了?
看着杨嗣昌脸上的震惊之色,曹化淳心中很是开心。同时,他也暗暗后怕。说起来,自己以前看在银子的份上,和他们走得很近。幸好皇帝念在自己是潜邸老人的份上,提前把自己摘了出来,要不然……
想到这里,曹化淳不敢想下去了,看着傻掉了的杨嗣昌,当即厉喝一声道:“来啊,带他去东厂大牢住几天。”
说完之后,他转身就走。杨嗣昌这个倒霉鬼,离得越远越好,免得自己晦气!
走出了大门之后,他听到了杨嗣昌似乎不甘地喊声,曹化淳没有理,背着手,好好参观下这杨府。毕竟这种情况下拜访杨府,还是头一遭来的。
与此同时,在京师另外一条街上,御史廖国遴府上,此时的他,关了门,和夫人两人在书房欣赏颜真卿的真迹。
“老爷,外面是不是乱得很啊!”他夫人有点忧心的问道,“听说勇卫营和那什么骠骑营都出动了!”
“管那么多干什么?”廖国遴听了,眼睛就盯着颜真卿的真迹,不耐烦地说道,“外面的事,随便他们去!我说夫人啊,你看出来没有,这是真好啊!”
他夫人听了,便不再操心外面的事情,看着面前的真迹,点点头道:“妾身看着确实不错,颜真卿果然名不虚传!”
谁知廖国遴一听,不由得有点嫌弃地说道:“你怎么这么俗?”
一听这话,他夫人不由得微微张大了嘴巴,很是有点意外,自己怎么俗了?哪里说错了?
看她这个样子,廖国遴不由得摇头,努嘴说道:“你没看到没?这可是给事中啊,说不定啊,可能还能往上升一级呢!毕竟这可是颜真卿的真迹,有钱都不一定买得到。”
听到这话,他夫人终于跟上了他的脑回路,连忙点头。
“上一次都给了给事中的银子,明明说好了的,结果还是这么久都没有音讯。”廖国遴说到这里,又带点恨意地说道:“那群东西是上辈子多缺银子,老爷我给了那么多银子,竟然还不稳妥!”
他自然不知道,吏部其实已经把他的名单递上去了,只不过崇祯皇帝知道个中情况,暂时留中没有处理。
廖国遴在说完之后,忽然神情又是一变,露出那种很自豪的样子道:“其实上几次去刘美才府上的时候,老爷我就瞧中了这幅颜真卿的真迹,这绝对是值不少银子的。这一次,老爷我灵机一动,当时那是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伸手就摘了这幅颜真卿的真迹下来,你不知道啊,当时刘美才那厮地脸色,顿时就变了,感觉和死了爹娘一般……”
他正在说着,忽然,外面有嘈杂声响起,紧接着,有急促地脚步声往这边而来,隐隐地,还听到“老爷,不好了……”的话。
廖国遴夫人听到这个动静,不由得一愣。而廖国遴本人,却是下意识地一下从他夫人手中夺过颜真卿的真迹,一边快速卷起来,一边好像就想着找地方藏。
可还没等他卷完找地方藏,那房门就“”地一声,被人一下用力推开,随后闯入屋内的那人,带着惊慌大声喊道:“老爷,锦衣卫来了,锦衣卫来抄家了啊……”
他的话还没说完,廖国遴的视线就越过他,看到了他的背后。只见一群威风凛凛地锦衣卫,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握着绣春刀的刀柄,正跟了进来。
“廖国遴,你的事犯了,去锦衣卫诏狱走一趟吧!”为首的锦衣卫军官,冷声大喝,而后手一挥,压根不管他们什么反应,就犹如带小猫小狗一般,拖着他们就走。
就这,廖国遴手中还紧紧握着那颜真卿的真迹不放,一边大声嚷嚷道:“别扯,别扯,小心这可是颜真卿的真迹,都是钱啊,撕烂了就不值钱了!”
没有意外,和他一丘之貉的另外一名御史杨枝起,同样被东厂番子光顾,抄家拿人。
不止是这两个御史,厂卫两个衙门一起动手的,还有另外五个御史的府邸。如果说别的官员,一下被缉拿太多会耽搁衙门运作的话,这个都察院的御史,却不用有这个顾忌。因为这些御史,平时就是耍嘴皮子而已,至于督查官吏的廉洁,呵呵,这活不说也罢,就他们这些自己都捞得欢快的家伙,随时能有另外的人可以补上。
当然了,在厂卫查抄京师众多官员的府邸时,五城兵马司的军卒,还有京营地军卒,也全部开出军营,封锁城门。非两边的主官一起,城门一律不得打开。甚至连鸟飞过城墙,也要有两边的主官盖章。
崇祯十二年三月初三这一天的晚上,注定是京师大部分人,或者说是大部分官员难眠的一夜。
厂卫这么大的动静,想不知道都难。特别是连内阁辅臣杨嗣昌的府邸,都被东厂番子抄家抓人。再加上还有那么多家御史被查抄。一时之间,人心惶惶!
这么大动干戈,没人不怕啊,万一过了一会,厂卫也光临自己府邸怎么办?
所谓人正不怕影子歪?这是不存在的。因为绝大部分人,手脚都不干净。在不明白厂卫为什么如此大动干戈的情况下,就更是疑神疑鬼。
这一夜,这些人注定会无眠!
与此同时,在锦州城外,建虏大营,皇太极也没睡着,站在中军帐外,远远地望着远处没有多少灯火的锦州城头,微皱着眉头。
要是有可能,他还真想把这锦州城拿下来。只是,明军都学乖了,城防的事情都做得很足,要想正面攻下,不知道会死多少人。而人口又是大清的死穴,皇太极耗不起。
而且有过当年大凌河之战的教训,明军在城内也都囤积了大量的军需物资,要想靠围困把城池拿下来,基本上不现实。搞不好,城里的物资还没有耗完,大清军队这边就把家底都耗完了。
这么想着,皇太极不由得又想起了派往关内的军队。
辽东苦寒,物资匮乏,只是靠辽东这边是不可能养活那么多人。大清要想继续壮大,人口和物资都是不可少的。而这些,在关内都有。去一次,抢一次,人口物资自己用,至于金银珠宝这些不能当饭吃得东西,再和晋商去交易一笔,又能换来大量大清所需的物资,这一来二去,大清就根本不怕什么饥荒不饥荒了。
前两次,大清军队入关,都是赚得盘满满。这一次,自己更是决定再多捞一笔,一方面可以继续积累大清的实力,另外一方面,也能帮帮那些烂泥扶不上墙的流贼。
想想也真是,竟然这么不经打,就明军这么烂的战力,还都要被明国朝廷给镇压完了。这一次就折腾多一些,应该对那些流贼的帮助也会大一些吧!
皇太极这么想着,心中更是觉得,这次派了十万大军入关,领军的更是自己看重的,一向稳重,做事放心的多尔衮。不管如何,这次入关的两个目的,应该都能很好地完成吧?
对此,他其实还是有把握的。毕竟,明国最强地关宁军被自己拖在这里。根据探马的回报,山海关和宁远那边都是严阵以待,并不曾往关内派一兵一卒。
他正这么想着,忽然看到营门外似乎有动静,而后就有人往这边过来。
“陛下,奉天大将军的信使到了。”有穿黄马褂的御前侍卫过来禀告道。
皇太极一听,不由得精神一振。这些天围着锦州城,物资消耗了不少,这来得还真及时啊!
这么想着,他便下旨说道:“传。”
而后,他又对另外一个御前侍卫道:“长夜漫漫,不如一起来听听好消息,各王公贝勒都传来吧,就说奉天大将军有消息传回来了。”
“喳!”亲卫甩袖子打千跪下领旨,而后兴奋地跑去传达皇太极的口谕了。
确实如皇太极所说,长夜漫漫,又是在这军营之中,待了这么多天,实在是无聊透了。听到旨意的建虏头子,一个个飞快地赶往中军帐,都想听听关内的消息。
这不,多尔衮的信使刚到中军帐这边时,就有不少建虏头子赶到了。
中军帐内,皇太极还在后帐,这些建虏头子已经先自己聊开了。
“我说阿济格,上次你入关,是抢回来多少东西?这一次,会不会被你弟给比下去啊?”
阿济格和多尔衮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可是阿济格却对此很不愿意,他更愿意抱着皇太极的大腿。
听到这话,他便冷笑道:“上一次要是我带十万大军进关的话,少数要翻个倍。你们是不知道,我大清军队所到之处,明狗那是望风而逃,真是可惜了,去的人不够多,带不回更多的好东西了。”
“呵呵,吹吧!”
阿济格听到这话,怒了,闻声看去,见是他另外一个同父同母的亲弟弟,和多尔衮好得可以穿同一条裤子的多铎,便冷哼一声道:“我吹什么吹?就明狗那战力,还用我说?十万大清军队入关,还不是横扫明国。要是多尔衮只带回我上次地数目,他就是坨屎!”
多铎一听,也怒了,正要说话时,却见皇太极从后帐转了出来。
这时候,当初地四大贝勒,代善已经退居幕后,半隐居的那种了。
莽古尔泰的急躁性子被皇太极利用,不断挤兑让他暴怒行为失控,最终降罪之后暴毙。不过皇太极并没有就此罢手,在莽古尔泰死后还让人揭发他有谋上之罪,被追夺了封爵。
阿敏被皇太极算计,独自留守关内被明军围攻后逃回辽东,因此被皇太极降罪斗倒,除这个失陷关内四城的罪名外,还有心怀异志、当年在朝鲜谋求自立等等。廷议阿敏死罪,皇太极改为幽禁,仅留庄六所、园二所、奴仆二十,其余财产归济尔哈朗。在原本的历史上,他将会在明年死于囚禁中。
四大贝勒,就这么只剩下了一个,至于四小贝勒,那压根就没法和皇太极掰手腕。更何况,有三大贝勒的例子在眼前。
也就是说,此时皇太极独霸局面已经形成,连皇帝都当了好几年了,威严已成,谁也不敢再斗嘴,立刻见礼。
说句实话,皇太极是乐意见到他们兄弟间不和的,因此,也不在意他们之前的说话,只是吩咐道:“传信使吧!”
于是,所有人都转头看向帐外,看着多尔衮的信使快步入内。他们心中都期待着,这次大清十万大军入关,该是有多大的收获呢?
191 哑巴亏
多尔衮的信使入内,发现中军帐内竟然这么多人,而且还都是大清最有权势的一群王公贝勒,不由得心中暗暗叫苦。
如果这种情况下,不管怎么样,他都得面对了。
于是,他只好跪下见礼,而后双手奉上信筒道:“奉天大将军的奏章,请陛下御览!”
看着那个信筒转呈皇太极,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那个信使。娘的,按照礼制,你不是好歹要简要说明下情况么?怎么,哑巴了?
看到这情况,不少人心中一咯噔,该不会,多尔衮出了啥事吧?要不然,好歹信使会说大捷什么的吧?
多铎顿时担心了起来,特别是他看到了阿济格横过来的一眼,心中更是一紧,于是,他直接问道:“战果如何?”
多尔衮的信使,自然是认得多铎的,知道他们兄弟非常亲。
这时候问了,他不能不回答,便中气不足地说道:“此次杀明国蓟辽总督吴阿衡,灭孙承宗及其家人满门,生擒明国藩王,济南府的德王朱由枢、郡王朱慈颖、奉国将军朱慈赏、监军太监冯允许,掠回了二十万来人畜,白银七十多万两,其他物资……”
听着信使地说话,多铎脸上的担忧一下就没了。想想看,大清什么时候杀掉过明国总督了?还有那个孙承宗,可以说是大清的老对手了,如今更是被灭门,真是痛快。还有,连明国藩王都活捉了,这更是大清从未有过的事情。多尔衮这次,可以说是大捷,完胜阿济格那一次了。
这么想着,他特意转向阿济格,仰着头颅,鼻孔对着他出气,一脸地鄙视。
其他建虏头目,对于多尔衮的这个战果,也是相当满意的。毕竟开创了建虏历史上的好几个第一了。
唯独阿济格,脸色有点难看,虽然可以说掠回的人畜数目,和他相差不大,可其他战果辉煌啊!综合起来看得话,确实多尔衮的战果要更辉煌一些。
就这样,中军帐内,气氛倒是不错。甚至有几个都忘记了皇太极坐在那里,更是呵呵地点评了起来。
“这次竟然还活捉了藩王,这明军还真是够无能的。回头我们再入关,干脆把明国皇帝也掠了来好了!”
“对,就和我们先祖一样,当初可是掠了宋国的两个皇帝,还有无数妃子,啧啧!”
“……”
一直以来,建虏都是以后金自居,却不知道,后世会扒了他们这层皮,证明他们压根就不是后金。
上面坐着地皇太极,一开始看多尔衮的奏章时,脸色还是笑呵呵地,可是,慢慢地,那脸上的笑容就少了,最后,甚至是阴沉着脸,就仿佛跟狂风暴雨来临前的天色一样。
突然,就听到“啪”地一声响,顿时吓了中军帐内的这些人一跳,那些说话的建虏头目立刻闭嘴,带着一丝不解和惧怕,转头看向帅座上的满清皇帝。
只见那封奏章被拍在案几上,而皇太极冷着一张胖脸,似乎在努力压抑自己的怒意。
阿济格一见,心中一喜,眼珠子一动,立刻奏道:“不知何事让陛下如此生气?”
皇太极闻声盯了他一眼,盯得阿济格心中涌出一股惧意。
他可是知道,这位皇帝可是心狠手辣的,要是恶了他,不要看他表面上可能会和你笑呵呵,那手中可是会随时握着刀子捅过来的。
不过让他松口气的是,皇太极没有再盯着他,而是扫视中军帐内的众人,冷声喝道:“多尔衮辜负朕意,十万大军入关,竟然损失了将近三万人马。大清何时有过这么大的损失!”
一听这话,顿时,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甚至阿济格和多铎都没有了互相笑话互怼的心思,纷纷看向皇太极。
这些建虏头目,都是从小打仗打出来的,没有一个是没上过战场的草包。因此,他们每个人都清楚,损失了将近三万人马,这个数目是非常恐怖的。一般情况下,损失接近三成,军队士气都会崩溃的。
而皇太极显然比他们更为精明,不但军事,包括政治、民生等等事情,都可以算是精通的。因此他更是明白,这一次多尔衮带十万大清军队入关,竟然损失了将近三万,这背后会给大清带来多大的不利影响!
一直以来,大清对明国一直是屡战屡胜,光是士气方面,就保持了巨大的优势。大清军队的将士,见到明军就会勇三分,而明国军卒,见到大清将士就会怯三分;这一来一回,对于战事的胜负,是会起到非常巨大作用的。
而如今,入关的大清军队,先是被全歼了五千步卒,而后又被明军伏击,损失了一半的战利品不说,人马也损失了将近两万,更有像图尔格这样的大清高层战死。这些事情,对于入关的大清军队绝对是个打击。而对于那些打赢了大清军队的明军,又是一个巨大的鼓舞,以后再次相遇,那支明军会很难对付。
战事的经过,多尔衮不敢对皇太极隐瞒。因此他也一清二楚。正是如此,他心中就更是有点不安。
那种情况,他是有自知之明的,哪怕是他自己去领军,都很有可能会上了明军的当。谁能知道,明军对上大清军队的时候,会那么骁勇善战,悍不畏死?谁能知道,明军精锐明明是在后面尾随的,又如何能突然埋伏到了前面去?
从这些事情中,皇太极嗅到了很不一样的东西,一种让他担心的东西。他心中有了决定,等回头,一定要联系晋商那边,把这次明军突然变化的关键原因搞清楚。明国官场上,不知道会有什么新情况出现?
这么想着,时间过了一会,皇太极也缓了过来了。他扫视着底下,忽然脸上又是云开雾散,露出笑容道:“不过损失的人马,多是包衣奴才,我大清的主力并未有多少损失。这一次,奉天大将军领兵在大明关内纵横驰骋,甚至还连藩王都给朕抓来了,呵呵,不错,好!”
看到他的这个变化,中军帐内的人,一时之间都反应不过来。
多尔衮的这次入关,到底是好是坏啊?
他们自然不知道,皇太极心中对于这次的入关,是非常、非常地不满意,对多尔衮的意见非常地大。可是,他不能这么表现出来,否则对大清军队的士气打击会很大。因此,他就做出了决定,尽量淡化这次入关的负面之事,多说说这次入关所带来的好事。
这个是哑巴亏,吃了就只能吃了,不能声张。
至于暗地里,皇太极肯定是要追责的,另外,也要好好调查这事明军突然变得悍勇起来的原因。回头再对上明军的时候,一定要狠狠地打回来。
多尔衮已经回来,这里也就没有必要再继续待着了。继续围困锦州城已经失去了意义。
于是,他连夜派出使者,赶去交代多尔衮那边,交代细节。他相信,那边的人,也肯定不愿意把打败仗地事情公布出来。幸亏他们掠回的物资人口都不少,至少还有东西能说,且损失的,大部分也确实是包衣和蒙古人,这些都是容易补充的。否则的话,想掩盖都难。
第二天,皇太极传旨回盛京,同时把多尔衮活抓明国藩王地事情,还带回将近二十来万人畜的事情传遍军中,只是不提那将近三万人马的损失。
只是,皇太极不知道,他寄予厚望的晋商,还想通过晋商查出明国朝廷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却是不可能了。因为晋商如今自身难保!
蝴蝶翅膀的扇动,让多尔衮的这次入关,改变了很多。
对于建虏来说,也算是有点好事的。至少在原本的历史上,岳托会在这次入关感染了天花,死在了关内。但是,在这个位面,他活着回了辽东。
这天亮之后,建虏大军开拔,留下一地狼藉,回盛京去了。而在大明京师,担心了一夜的文武官员,在上朝的时候,终于慢慢地了解到了昨晚厂卫搞出那么大动静的原因。
“什么?御史刘美才涉嫌谋逆?这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他和那些被抓的谋逆粮商可都是一伙的。”
“可那些粮商也不可能是谋逆吧?”
“那要是杨阁部也参与了其中呢?”
“不会吧,杨阁部?你说杨阁部也被抓了,谋逆?”
“不止杨阁部,还有好多个御史呢,全都被厂卫抓了,呀,也不知道厂卫还会不会抓人?”
“这……皇上这么乱抓人就不怕闹出大乱子么?”
“……”
类似这样的讨论,一开始在小范围内的讨论,后来,就慢慢地扩张到整个衙门。很多人都很担心,不知道皇帝发了什么疯,竟然一下抄家抓人了那么多,而且还多是御史。
这俗话说得好,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御史其实就是一张嘴而已,要说朝中有人造反,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是御史吧?
就这么想着,很多人都担心,皇帝是得了失心疯,乱来了。那么一个他们最为关注的问题,皇帝是不是还会继续抓人,下一个,是不是会抓到自己头上?
为此,他们纷纷去找各自衙门的主官,想要有个明确说法。
衙门主官也都担心啊,就大着胆子一级级地找上去,很快就有新的消息传回来了。说是御史刘美才、廖国遴、杨枝起和内阁辅臣杨嗣昌涉嫌谋逆,其他御史只是被查出,贪赃枉法。
按理来说,那些被查封抄家的并不都是谋逆之罪,说明皇帝是有区分的,应该不是失心疯,他们应该能放心一些了。可事实上恰恰相反,他们没想到皇帝因为那些个御史都是贪赃枉法被抓,就更担心了。
这个世道,谁没有做过一些亏心事?那皇帝回头是不是还会抓自己?毕竟昨晚之前,好像一切都还是好好的,突然就抓上了!
一时之间,朝廷各衙门,基本都无心办公,忧心忡忡,互相之间唉声叹气。
等到中午时候,趁着用膳的间隙,聚集起来的官员,就有开始商议起来了。
“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总不能皇上说谁是谁,想抓谁就抓谁吧?”
“那有什么办法,又不是让刑部衙门去抓人,要不然,刑部衙门还可以找理由抗旨,或者由六科给事中驳回旨意。如今这次,是厂卫在抓人。据说,连驾帖都没有,直接抓人的。”
“皇上这是不讲规矩了啊,这……这天下是皇上和我们士大夫共治,难道……难道皇上不管不顾,要当暴君了么?”
“不行,不能这样任由皇帝乱来,我们身为臣子的,一定要规劝皇帝,做好臣子的本份才行!”
“对,我们必须做点什么,可千万不能让皇上遗臭万年!”
“……”
就这样,他们慢慢地达成了共识,虽然不可能明面上去反对皇帝,但他们自然有他们的手段。
有的臣子,开始上书,询问厂卫动静,要求公布证据,否则如此大规模抓人,必将导致京师人心惶惶。
有的臣子,开始以各种理由请假,或者头疼脑热,或者腰酸背痛,反正只是找个理由请病假,都散伙回家。你皇帝独断专行,那行,所有事情你自己干去。
如果只是一个两个官员这么干,那就是大海里的浪花,压根翻不起什么浪。可是,但罢工的官员多了,这事就严重了。特别是如今战后,百废待兴之举,还有难民嗷嗷待哺之时,一旦朝廷陷入罢工危机,那势必会引发一连串的不良反应。
一般来说,做这种事情,在皇帝那里肯定会留下不好的印象。可是,如今这些官员人人自危,都担心因为自己也有做过那些贪赃枉法地事情,而被厂卫抓了去。相比这样的后果,装病回家算什么?再者说了,大家都这样,法不责众,你当皇帝的,难不成还能把所有人都抓了不成?
哪怕那些在京师等着升官、等着做官的人,也多有行贿之举。要是因为别的事情,只是抓了个别人,那这些人估计也没有顾忌,反而会拍手称快,腾出官职来了。
可如今皇上一次抓了那么多人,还抄家,那这些人也不敢在这时候凑上去。否则的话,信不信立刻会有人把行贿的事情捅破,你皇帝到底抓不抓这样的人?
抓的话,那就还是没人当差,衙门就还是瘫痪的。不抓的话,何以他们就能这么干,别人就不行?你皇帝失了抓人地理由,这就有问题了!
等到第二天地时候,在京师的大明官员,罢工地越来越多,已经开始影响衙门的运行。
当然了,在大的舆论方面,这些官员还不会那么笨,把他们同样贪赃枉法的事情摆出来,说皇上你不能处置这个;明面上的理由,都是纷纷对这次的谋逆一案提出了各种各样地质疑。
粮商造反?这可能么?
御史造反?这是个笑话吧?
杨阁部这样的重臣造反?他连当个权臣都没人相信吧?
这种质疑,他们是质疑的理直气壮,因为他们觉得,皇帝以谋逆之罪把这些粮商和官员抓了,又怎么可能让天下人信服?只要抓住这一点,天下人必定质疑四起,哪怕是当皇帝的,在这么大的压力之下,必然也不可能扛得住!
皇帝你想任性是吧,那就等着瞧好了!这天下,已经不是皇帝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的了!
对此,崇祯皇帝在第一时间已经获悉了这些事情。对此,他其实早有预料。
192 欺君之罪(为堂主songsky加更2/2)
为什么要换了身边人,从内书堂捞了一群被欺负的宦官当贴身内侍?
为什么要整顿内宫,裁撤人员,同时借助成国公谋逆案打击和宫外有联系的宦官宫女?
为什么要对御马监下手,施恩于勤王军,改编整顿成三大营?
为什么要把大汉将军换成伤残的勤王军将士,让他们来护卫宫禁?
……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崇祯皇帝为了能在面对群体事件的时候,有足够叫板的实力,哪怕是所谓法不责众的情况,也有足够的底气去应对。
而如今,预料中的法不责众,终于出现了。
对此,崇祯皇帝毫不客气,立刻采取了行动。
首先,对于那些质疑谋逆一案的声音,他给出了答复:勇卫营、骠骑营就是去抓谋逆主力。谁要是敢担保如今抓了的这些粮商、御史或者杨嗣昌没有一点关系的,他可以放。但回头等勇卫营和骠骑营回来了,证据公布天下,证明了这些粮商、御史或者杨嗣昌就有参与其中,那么担保的人就同罪!
这个答复一出,所有为之前抓了的人喊冤、质疑皇帝的人,顿时一个个都变成了哑巴。有些刚上了奏章,估摸着还没到皇帝手中的,一个个飞奔通政司,求着把奏章拿回去。
谁能有那个胆子,敢确保这些被抓的人,真没参与到谋逆中?就算是亲兄弟,怕也不敢冒这么大的风险去担保,更何况是这样一群心怀鬼胎的官员!
紧接着,崇祯皇帝又派出大群东厂番子,声势浩大地出了紫禁城。
不少人看到这情况,顿时又是胆战心惊。
这刚过去的一夜,缇骑四出,已经抓了不少人了,这会怎么又出动了这么多东厂番子,难不成又去抓人了?
几乎每个看到这么多东厂番子出动的人,都是心中惊惧。不过,同时他们也更是有点不解。
因为在东厂番子的队列中,有好多个番子都抬着牌匾,非常显眼,金色字体,上书“国之栋梁”四个字。只要有点经验的,看这架势,应该是能看出来,搞不好就是皇帝御笔亲题。更为让人惊讶的是,这样的牌匾有好几块。
由东厂番子带着这样的牌匾,这是怎么回事?为首那人,不是最近很得意的东厂提督曹化淳么?可他为什么是紧绷着脸,怎么看都不像是送这种牌匾的神态啊!
还有,紧跟在牌匾后面的,还有三名御医。
这御医混在东厂番子之中,这又是怎么回事?
如果没有昨天发生的事情,如果不是曹化淳那张要吃人的脸,搞不好看到这情况的人都会想,该不会皇帝是要派御医去给朝中重臣看病,顺便再送上一块“国之栋梁”的牌匾吧!
越看越奇怪,越奇怪心中就越痒痒,于是,很多人不顾东厂威名,都跟在后头瞧热闹。
没有多大功夫,他们就发现,曹化淳领着东厂番子是去吏部尚书田维嘉府上。顿时,他们不由得都议论上了。
“对了,听说田天官上书称病在府,没有上朝,皇上这是派御医来给他看病了,真是简在帝心啊!”
“可不是,你们看,还带了国之栋梁的牌匾,这圣宠,也真是没谁了!”
“如果不是厂公送过来就好了,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你们看,还有好几块牌匾,不知道还要送去哪里?”
“看这架势,想想看,还有谁是有病没有上朝的?”
“今天没有上朝的可多了,该不会,也有我家老爷的一份吧?不行,得赶紧回去禀告老爷,回头说不定还能拿点赏赐呢!”
“……”
就这么说着话,不少人撒腿就跑,都赶回去报信了。
而在田维嘉府门口,门房听到动静已经先出来看情况了。
第一眼看到大批厂卫过来时,吓得那腿都软了。不过好在他随后又看到了显眼的牌匾,心中顿时定了定。
“去禀告田尚书,厂公奉旨带御医来给他看病了!”一名东厂番子对那门房大声喝道。
听到这话时,他也已经看到牌匾后面的几名御医了。
顿时,这门房就高兴了,连忙答应一声,然后转身立刻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喊了起来。
此时,田维嘉正在喝着闷酒,琢磨着这风云突变。
他是有资格经常见到皇帝的,毕竟是吏部尚书,尊称天官的。
这几个月来,皇帝仿佛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让他再也没有了熟悉的感觉,心中一直有点不安。
这一次,在听闻了厂卫大肆抓捕京师官员,其中有不少是有名的贪腐官员时,他心中就更是紧张了。心虚之下,不敢上朝,就称病在家了。在他的暗示下,吏部衙门更是有很多人都跟着装病。吏部衙门,几乎就已经是停摆了。
“希望这样能让皇帝有所顾忌吧!”田维嘉想到这里,自言自语地说道。
他当然也知道,不止他一个衙门是几乎停止运转的。如果不是各衙门跟着一起这么做,他也不会当这个出头鸟。如今大家都这么做了,在这个时代,法不责众的道理,大家都懂,也就不怕了。
喝了一口酒,夹了口菜后,他又开始想了起来。
如今的皇帝行事,实在是太难以揣测了,一个不好,要是翻了船就麻烦大了。
这么想着,他就立刻想起了一个人。吏科都给事中吴麟征!
这人太不识相了,分给他的银子,竟然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他就不知道,这么不合群的后果是什么么?
听说他竟然还在暗中调查自己,呵呵,真以为自己能扳倒衙门主官,堂堂吏部尚书了?
想到这里,他又喝了一杯闷酒,把心中的怒气压了压,又有点担心了起来:在眼下这个时候,要是他真捅出来,会不会有点危险?早知道如此的话,应该在之前就把他给想办法捋了才好。
他正想着,忽然就听到外面有人快步跑来,同时带着惊喜地声音喊道:“老爷,老爷,皇上派御医来看您了……”
听到这话,田维嘉刚端起来的酒杯,一下掉回了桌子,脸色明显有点惊慌。
皇帝派御医来看自己?这是什么意思?
“……老爷,还有一块牌匾呢,国之栋梁啊,皇上还让人送来了国之栋梁的牌匾……”
说话间,来人已经到了门口,没敢入内,就站在门口那喘着气说道。
听到这话,田维嘉的想法立刻又变了。
上奏章称病不上朝,皇帝派了御医来探视,顺便还送来一块“国之栋梁”的牌匾,这怎么想都是好事啊!
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先例。一般都是皇帝重视的大臣如果有病不上朝,皇帝就会派御医以示对臣子的关心。
想着这些,田维嘉就高兴了,没想到自己在皇帝的心目中,竟然有这么重要!
这么想着,他立刻兴奋地说道:“快,快快有请!”
说完之后,他又立刻喊道:“快点拿茶来!”
至于到底是不是真得有病,一般来说,又有谁会较真?
年纪大了,多少有点体虚什么的,反正借口到处都是。一个小小的御医,难道还敢乱说话?
于是,很快他就用茶水漱口,尽量减少酒水的味道,而后躺去了卧房,就等着待会,勉强起来叩谢皇帝的赐匾隆恩。
可是,他没想到,没过一会之后,竟然有大量地脚步声传来。听这声音,人数之多,有点超乎意料啊!
管家先行推开门,而后闪身到一边道:“老爷在里间,厂公里面请!”
厂公?田维嘉一听,有点意外,脑子甚至稍微楞了下,是曹化淳么?他来干什么?
正想着,就见面无表情的曹化淳已经走进了里间,在他的身后,还有三名御医。
看到这,田维嘉傻了。怎么是东厂提督过来了,而且一次还是三个御医?
这情况不对啊!
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曹化淳那鼻子动了动,而后冷冷地说道:“来啊,给吏部尚书田维嘉会诊。”
三名御医听了,躬身向曹化淳一礼,而后就走到床边去。
这个时候,田维嘉就是再误会,也不至于看不出来,这似乎是来者不善!
这么一来,他就担心了,便连忙说道:“有劳皇上挂念,本官只是偶染小恙,并无大碍,并无大碍的……”
然而,这三名御医事先已经得到旨意,并不管他说什么,为首那个,抓了他的手就想诊断。
田维嘉一见,就想挣扎,可是,就在这时,却听曹化淳阴恻恻地喝道:“怎么,莫非田天官是想让咱家派人帮御医的忙么?”
这一刻,田维嘉可以非常明确,曹化淳满满地都是恶意,顿时,那颗心就了。
不是说好的“国之栋梁”么?为什么会这样?
他不相信,他的仆人会撒谎,也就是说,“国之栋梁”的牌匾一定是有的!
就在他想着时,第一个御医已经诊断了起来。
田维嘉几次想挣扎,可看到曹化淳冷眼看着他,最终还是放弃了。唯有在心中祈祷,自己身体应该多少有些毛病的,没事!
第一个御医看完了,就闪到一边去,埋头开始写起东西来。
第二个御医上前,诊断,而后,也到了另外一边去写东西。
……
等三个御医都诊断完了之后,田维嘉脸色有点不好看,就躺在床上看着曹化淳问道:“厂公,这是何意?皇上是让你这样给本官看病的?”
曹化淳没理他,转手就接过第一个御医呈给他的纸。刚看完,第二个御医也已经写完了,同样呈给了他,第三个御医也是。
看完手头的这三分诊断书,还有三个御医的签名。曹化淳抬起头来,对田维嘉阴恻恻地一笑道:“看来,田天官是拿不到皇上御赐牌匾了,真是很可惜!”
田维嘉一听,不由得好可惜,应该是自己病得不重,所以就和那牌匾无缘了?
可是,就在这时,却听曹化淳突然一声冷喝道:“田维嘉贪赃枉法,生怕追责,鼓动其他官员,借口有病不上朝,致使衙门无人处理政事,公务堆积如山,误国误民,以此要挟于皇上,罪该万死,斩!”
听到这话,立刻,在他身后的几名番子,便猛地扑了过去,当场就把田维嘉从床上揪了起来,拖着就走。
田维嘉吓得魂飞魄散,连忙一边挣扎,一边大声喊道:“血口喷人,我要见皇上,本官要见皇上,冤枉,冤枉啊……”
“呵呵,还敢说冤枉!”曹化淳听了,冷笑一声道,“有吏科都给事中吴麟征的弹劾奏章,证据确凿……”
听到这话,田维嘉心中不由得大恨,自己怎么就不早点对他出手呢!
在原本的历史上,他的这个吏部尚书职位,也是被吴麟征给弹劾下来的。以原本历史上崇祯皇帝的见识,这个堂堂吏部尚书,都能被吴麟征弹劾扳倒,由此可见其证据确凿。
事实上,明朝末年,买官卖官之所以风行,能风行,这个吏部是怎么都绕不过去的,吏部尚书,又如何能逃得脱!
“他胡说,他是诬陷……”田维嘉自然不甘心就此俯首认罪,拼命地大声喊道。
曹化淳听了,冷笑一声道:“生病了还在家喝酒,还真是好雅兴。三位御医的诊断,说明你的身体好得很,也就是酒色多了一点而已。如今大明多事之秋,诸事繁忙,百废待兴,你却还装病欺骗皇上,就这欺君之罪一条,就够砍你的脑袋,同样挂到正阳门上去!”
欺君之罪,意思是欺骗君主的罪行,并不具体,是一个罪名的范畴。这个罪名,可大可小,全凭皇帝怎么定。
就在几个月前,就有一颗脑袋挂在了正阳门上,罪名就是欺君之罪,被砍头的倒霉鬼是原大明首辅刘宇亮。
一想到这,田维嘉不由得吓得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就犹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
看着他被拖走,曹化淳淡淡地吩咐道:“抄家吧!”
田府门口,一大群人,包括闻讯赶来的,都在这里看热闹。一边还在讨论,不知道下一块牌匾,会送往哪里去?
可就在这时,忽然,一队东厂番子又从田府出来,拖着一个人,就在府门口站住。
有人眼尖,一下就认出来了,不由得大为惊讶道:“咦,那不是田天官么?他怎么被拖出来了?”
193 重现洪武盛况
这人这么一喊,顿时,所有人都知道了,于是,一个个都傻了!
这不是给吏部尚书看病来了么?怎么转眼间,这个吏部尚书就像一条狗一样拖出来了?
有不认识田维嘉的人,连忙问边上的:“是不是看错了,吏部尚书怎么可能被拖出来呢?”
有认识田维嘉的人,使劲眨眨眼睛再看,没看错啊,确实是吏部尚书啊!
就在他们迷惑间,就听一名东厂档头大声喊道:“田维嘉贪赃枉法,生怕追责,没病装病,欺瞒皇上,奉旨,斩立决,首级挂正阳门上!”
说完之后,就立刻挥手,边上已经提了一把鬼头刀的东厂番子,毫不犹豫地手起刀落。
鲜血喷出,首级掉在了地上。
一名番役捡起首级,大声禀告,首级无误,然后一起快马,就提着首级,往正阳门而去。
就这样,原本历史上还会投降满清的田维嘉,就再也不可能有这个机会了。史书上,也不会再称呼他为贰臣,而是一个贪官。
田府门口,很安静,除了府里有抄家的动静传出来之外,这府门口是真得静悄悄,哪怕人很多。
几乎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竟然不带丝毫拖泥带水的,就这么“咔嚓”一下,吏部尚书的脑袋就掉了!
一直等到田维嘉的首级再也看不见时,这些围观的人群才回过神来。顿时,好多人撒丫子就跑,比兔子蹿得还快。
于是,京师各府中,就往往出现如下的一幕幕。
“老爷不好了,赶紧上衙吧!晚了就脑袋不保了!”
“老爷快走,东厂番子找上门来就晚了,那吏部尚书的脑袋说斩就斩了!”
“……”
听到这种消息,那些装病在家的官员,自然是要问清楚怎么回事。
一问明白具体是怎么回事时,顿时吓得一个个跑得飞快,压根就看不见有一点生病地样子,赶紧上衙去了。要是晚了被东厂番子堵在府里,御医再那么一诊断,又是一个欺君之罪下来,那首级就要去正阳门上作伴了。
“老爷,您的官服,您还没穿官服呢!”
“老爷,您的鞋子掉了,鞋子掉了……”
“……”
在一片鸡飞狗跳声中,这些装病在家地官员,那是跑得比兔子还快。有的甚至都不敢在家换好官服再出门,直接带着官服,就在去衙门的轿子里穿了。
于是,等到曹化淳抄了吏部尚书府之后,来到下一家时,早有家仆等在府门口,连忙解释道:“我家老爷已经病愈上衙门去处理公务了!”
再到下一家,结果还是和上一家一样。
一整天忙下来,曹化淳最终只抄家了一个吏部尚书而已,天色已晚,就只好先回去了。
而那些吓得变过一回兔子的官员,在慢慢地平复心情之后,就回过神来,不由得又有点愤愤不平起来。觉得皇帝把堂堂一个吏部尚书就这样直接砍了,实在是太不尊重士大夫了。
大明朝开国将近三百年,有几个皇帝这么蛮横了?真要寒了臣子的心,光靠你皇帝一个人,还怎么统治大明?
不过京师的百姓,却和他们的看法不同。
囤积奇居的粮商被抓,京师百姓拍手称快,恨不得放鞭炮庆祝下!他们才不管你是不是谋逆,反正这些粮商就差点害得他们饿死!
御史和粮商勾结,那好,御史被抓,那也是大快人心!什么,还有内阁辅臣?统统都抓了才好,管他什么辅臣不辅臣的!
至于吏部尚书这边,那些在京师等候新官职的候选官员,被吏部拿捏的候选官员,也都是一个个拍手称快,让你捞,捞不死你!
对于这一切,崇祯皇帝自然都有消息来源,都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他自己也能想到,杀鸡骇猴,只是一只鸡的话,未必效果会有多好!
那些官员虽然不敢再装病,可到了衙门之后,不好好干活,就知道抱怨,这也是他无法容忍的。
于是,第二天,他又发飙了一次。
“朕还想着送出几个国之栋梁,可是看看,就没有一块牌匾送出去!我大明朝的官场,到了何种地步?不要以为朕不知道!”
说出这话之后,厂卫再次行动了起来。
这一次,吏部的左右侍郎等官员,一个都没跑,全部被抓,虽然没有斩立决,可却是被抄家了。与此同时,吴麟征升任吏部左侍郎,暂代吏部尚书一职,负责吏部衙门的运转。
还有兵部、礼部、工部、户部、刑部也被抓了不少,不过这些衙门的官员,大都是身穿囚服继续处理政事。
一时之间,这种情况,让很多人都想起了洪武年间。那个时候,也曾出现过这种情况,身穿囚服的官员在处理政务。
这个情况,倒不是崇祯皇帝想学朱元璋,而是没办法,他的手头上没有足够的人才储备,真要把所有贪污官员都抓了的话,衙门就真得瘫痪了。因此,有人才就提拔了人才,没人才,就只能是让这些贪污官员穿着囚服先处理政务了。毕竟眼下还是多事之秋,要干得活不少。
对此,很多官员也都摸到了崇祯皇帝的一点意思。就是皇上肯定知道大部分人的贪腐,不过并没有全部都处罚地意思。只有那些情节严重的,都是直接抓了,根本没有再给机会。
而其他的贪腐官员,就等于是在戴罪立功。如果表现好的,说不定能脱掉那身囚服,重新披上官袍;要是表现不好的,那可能就会一直穿着那身囚服了!
得到了这个结论,各个衙门,竟然难得地高效运转了起来。
崇祯皇帝对此,还是比较满意的。不过他也明白,自己这种重拳出击,也只是暂时压服了文官集团而已。如果自己能一直强势,那他们就无法反抗。可要是自己不能做到一直强势,没有强势的资本,那么来日他们肯定会有反扑的时候。
就比如说,谋逆一案,目前还没有定论。要是拿出来的证据不能服众的话,搞不好就可能会以此为导火索反扑。
不过,对此,崇祯皇帝一点都不担心,因为他通过窃听系统,已经知道,卢象升领着勇卫营、骠骑营,在路上并没有任何意外,已经到了山西了。
此时,在关外草原上,有一行六骑,正在飞驰狂飙。从装束上看,远远望去,似乎是蒙古人。
可他们忽然全都停下了,一个个望着他们的前路。只见他们的前路,也有不少人,大概五六十骑的样子,正在那休息。
稍微一看之后,其中一人便对为首那人兴奋地说道:“大哥,好像是大清的探马。”
那个大哥,名叫范六间,正是范永斗派往辽东的信使,他也同样看清了。虽然离得远,可从装束上看,确实是大清探马。
于是,他便诧异地说道:“该不会,是大清国着急,赶着来联系我们了吧?”
以前的时候,也确实是有过这样的情况,大清派人主动到张家口这边来联系。当然了,更多的是晋商这边去辽东。
“肯定是了,老爷和其他商人囤积了那么多物资,都是大清的贵人们急需的,他们肯定着急啊!”
“张家口那边堆满了那么多粮草物资,这一次肯定能得不少赏银了!”
“……”
他们显然是很兴奋,一个个都已经在做梦,这笔生意做成了会有多少银子的赏赐。
范六间摸摸自己胯下马匹的脖子,而后对他的手下道:“走吧,反正不是朝廷官军,我们过去问问情况,说不定都不用跑去盛京了!”
“呵呵,大哥,这草原上哪来的朝廷官军,我们都跑了那么多次,什么时候遇到过朝廷官军了是不是?”
“对啊,很多年前了吧,可能朝廷官军还偶尔出来打打草谷,如今都什么时候了,那可能还有朝廷官军,一个个怕得要死,都躲在长城里边呢!”
“呵呵,就是躲长城里面也不安全啊,大清军队说破就破了,据说刚刚之前都还杀了一名总督呢!”
“……”
这些人互相聊着,慢慢地驱马加速,往远处那支建虏探马迎了过去。等到速度加快之后,他们就不聊了,要不,满嘴都是风,而且还听不清楚。
没多久,离得近了,就能看到那支建虏探马都在歇息,围成一个圈,好像是在烤火。
这个时候,他们显然也是发现了范六间他们,但是并没有迎过去,都只是看上一眼,继续做他们的事情。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为首的范六间,忽然感觉有那里不对,以前在路上碰到大清人马时,他们可都是立刻做出了反应,会包抄过来,确认自己这些人的身份后,才会放下敌意的。如今这些人,怎么对自己这边的几个人无动于衷呢?
心中虽然有点疑惑,不过多少年都没有出过意外,倒也没有多想,只是怀疑,这支大清探马该不会是在等他们的同伴,可也不应该啊,大清探马什么时候懒到不想动了?万一是敌人怎么办?
难道是蒙古八旗的人?范六间这么想着,便伏在马背上,仔细地瞧去。
他的手下,却有人已经向大清探马那边挥手了,示意大家都是自己人,提前打好招呼,免得出现什么误会。
终于,那些大清探马有了反应,在向他们招手,有一半人马开始走向放养在边上的战马。
这个时候,双方距离已经更近了,大概也就一箭之地而已,互相之间,已经看得比较清楚了。
虽然前面这支大清探马穿着没问题,可他们的行为,怎么和以前遇到的大清探马不一样?而且,他们围着的另外那堆东西是什么?
因为快近了,这边的马速也开始减缓。这时候,范六间的手下有人忽然说道:“大哥,这些大清探马看着怎么没一个蒙古人啊?”
蒙古人和汉人,多少还是有些区别的,一看就能看出来。而满清探马之中,蒙古人必定是少不了的,因为骑术了得。这些晋商的人和辽东建虏接触多了,也都了解一些细节。
“对啊,我瞧着也没有一个是蒙古人!”另外一个手下也跟着确认道。
听着这话,就有一名手下朝那边已经上了马,往这边迎过来的那些大清探马大声喊道:“喂,我们是山西那边的,自己人……”
一听这话,原本只是坐在那里,看着这边的那些大清探马,忽然一个个都站了起来,好像还挺激动似的。然后就见有人去点燃了那堆东西,随后浓烟冒出,开始飘向空中。
而那些原本已经上了战马的,就在听到声音之后,就开始了加速。
“狼烟?”
“狼烟!”
“……”
几乎在看到冒出烟的第一时间,范六间这边,好几个人几乎不约而同地失声叫道。
他们想不明白,为什么这边一说晋地来人后,大清探马那边就开始点狼烟了。他们是在传达什么讯息?还有别人么?
这个时候,连对方的眉毛都已经看清了,范六间忽然大惊失色道:“不好,他们不是大清探马!”
其他人也看清了,前面迎过来的这些人,只是套着大清军服而已,从他们的头盔下面,压根就看不到一丝金钱鼠尾的迹象。而且他们的脸上,一个个都犹如猎人逮到了猎物一般的脸色。
虽然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可这时候,感觉到不对的范六间不敢耽搁,立刻开始拉着缰绳,掉头离开。不管怎么样,要先确认情况再说。
他的手下,还有的在傻不拉几地问话:“你们是什么人?”
然而,回应他们的,是对方加速冲了过来。
这个时候,就算是傻子,都知道来者不善,连忙都想跑路。
可是,他们都是跑了一路,马都已经累了,而且要调转马头再跑,是有个减速加速的过程。而对面这边,是早已养精蓄锐多时,而且早已开始加速,因此,双方的距离很快就开始靠近。
“明军,他们是明军假扮的。”
实在是离得近了,有人转头看着,忽然惊恐地大声喊了起来。
范六间听到,心中一急,便从马背上挺起身子,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就准备撕了这封书信。
然而正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听到一声弓弦声音,随后就觉得自己背心一疼,便再也坐不住,一下掉下马去。
而在他掉落马下的瞬间,眼睛扫过,似乎在视线的尽头,好像隐隐也有动静。
是明军早就埋伏着了吧!刚有这个念头,范六间就重重地砸在地上,便再也没有知觉了。
没有多久,这些人不是被射落,就是被逼停下投降。与此同时,为首一人,就在已经被射死的范六间身上,搜到了想要的东西。他终于放心了一点道:“总算没有辜负皇上之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