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 卢阎王回来了(为唯爱几万赏加更)
这个人自然是骠骑营的韩千户,领旨出关之外,装成了建虏鞑子,分成很多波人,就一条线撒出去,一直到深入草原好远。只要山西那边有人去辽东,基本上都能遇到。除非山西那边的人,谨慎到先绕漠北再去辽东。
这种守株待兔的方式,也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方式。能够防止山西那边过来的人,在茫茫草原上一看到明军,转头就跑的情况。这边烽火一点,也能快速通知其他蹲点的同袍。
也好在这个时候虽然是到三月份了,可天气还是很冷,都戴着帽子,就不会露馅。要不然,金钱鼠尾就是个问题了。
韩千户拿到了想要的东西,心中高兴,当即吆喝着,让人把剩下的人绑了,等同袍都返回之后,就回转京师。
此时,山西阳和,守将夏德义正在房子里烤着暖炉,听着小曲,喝着小酒。这种日子,才是人过的日子,而不是大冷的天,都要去城头上巡查。
忽然,门外传来急促地脚步声,紧接着,“啪”地一声,没有听到任何禀告声,门就被人用力推开,一股冷风顿时灌了进去。
夏德义冷不防被冻了下,打了个哆嗦,转头看去,认得是自己的心腹,在东门轮值的千户,不由得怒喝道:“疯了不成,死了爹娘了么?”
“不是,大人,是卢……卢阎王来了!”
“什么?”夏德义一听这话,吓了一跳,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道,“你没看错吧?”
他以前因为军纪问题,差点就被卢象升给收拾了。后来虽然免了死罪,却被打了个屁股开花。这个经历,是深深地刻在了他的骨子里。
“没有,马上就要到了,穿着大红绯袍,属下就是眼瞎了,用鼻子也能闻到是他。”
夏德义一听,顿时有点急了:“他来干什么?总督大人还刚好不在,这……这……”
急得有点像没头苍蝇,忽然,他想到,按理来说,他此时应该是在城头箭楼的。要是被卢象升知道他在家喝酒听曲,搞不好要被军法伺候。
这么想着,夏德义什么都顾不得了,连忙喊着拿盔甲,一边就想跑出去了。
等到了门口,在匆匆穿着盔甲的时候,他又忽然回过神来,卢阎王不是宣大总督啊!自己为什么还怕成这样?
虽然想明白了这点,可屁股似乎又隐隐有点疼,让他决定还是立刻赶去迎接。同时派人去通知总督府,告诉那边卢阎王来了。
匆匆赶到东门时,刚好碰到了卢象升到城下。只一眼看去,就见卢象升身穿大红绯袍,身后两百精锐,有一股无形气势威压而来。
夏德义不敢怠慢,连忙见礼。
卢象升坐在战马上,居高临下,看着他冷冷地问道:“如今你是阳和守将?”
“正是末将!”夏德义连忙回答道。
“立刻派人通知各地主将,本官有旨意要宣读,敢有延误者,军法无情!”卢象升冷声说完之后,驱马进城。
“遵命!”夏德义下意识地回复,可马上回过神来,觉得有点不对,连忙说道,“总督大人不在,这……”
卢象升没理他,紧跟在卢象升身后的卢大倒是转头冷声回道:“陈大人在京师,和杨阁部一起,不会回山西了!”
听到这话,夏德义先是楞了会,有点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在楞楞地看着卢象升的背影,一直到随同的两百骑兵都快走完时,他才回过神来,该不会是陈大人又高升了吧?和杨阁部在一起,难不成是成了内阁辅臣了?
然后,卢阎王又重新回来当这个宣大总督了?
这么想着,他不由得该高兴还是该悲剧了!
他是陈新甲的心腹,陈新甲高升了,他这个心腹按理来说应该高兴才对。
可为什么,为什么又是卢阎王回来当宣大总督呢?他一来,不但没了钱财来源,而且还要严峻军纪,那是人过的么?
他正在想着,忽然听到边上有声音提醒道:“大人,你领了军令了!”
“啊?”夏德义回过神来,不由得吓了一跳。卢阎王的军令,自己要是不执行……
想到这里,他又感觉到屁股隐隐有点疼。
这一下,他不敢再傻愣着了,一边赶紧点人,让人立刻赶往各地传达卢阎王的军令,一边又赶紧派人去通知城里的晋商黄云发。
陈新甲高升内阁辅臣,卢阎王重新回来当宣大总督,这可是大事,必须要赶紧通知他们才行。
派完这些活之后,他才擦擦额头的汗,也没想着这么冷的天自己怎么就这么多汗,就立刻匆匆赶往总督府去了。
………………
“什么?”黄云发就如同夏德义一般,吓得一下站了起来,神情紧张地确认道,“卢阎王回来继续当宣大总督?陈总督升任内阁辅臣?”
“是的,我家将军就是这么说的。”来人立刻点头回答道,“卢阎王这会已经去总督府了,我家将军赶过去伺候了,消息到了,我也是在花名册上的,万一卢阎王查了不在要挨板子的。”
看着来人匆匆离去,黄云发坐不住了,就在屋内来回着急地踱步,那样子,似乎又是一只没头苍蝇。
其他任何人过来,都没有这么大的震慑力,也只有卢象升,才能让他们都坐卧不安。
毕竟卢象升在当宣大总督的时候,整顿军队,因粮收税,不管是军内,还是晋商,都被他狠狠地收拾过。而且油盐不进,对他们来说,根本就是个灾星。
“陈大人也真是,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事先派人过来通知一下。”黄云发紧皱着眉头,带点恨意地说道,“自己高升了,难道不知道这宣大总督的位置有多重要么?为何不和杨阁部举荐一个可靠的宣大总督过来?”
埋怨了一阵之后,黄云发忽然站定身子,有点发狠地说道:“不行,绝对不行!这宣大总督一职,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卢阎王当下去。必须立刻通知其他人,好好合计一下,把卢阎王赶走才行!”
想定了主意,他立刻拔腿就走,同时吩咐身边的心腹道:“立刻派人去通知其他各家,把消息告诉他们,都去张家口那边商量商量。”
只是卢象升这么一亮相,山西这边,几乎就全乱了。
各地主将,听到快马传来的军令,一个个都是吓到了。
他们这些人,能在陈新甲手下安然当着各地的主将,自然都是陈新甲的人了。要不然,只要一个不是陈新甲的人,那么晋商做事的时候,就要非常小心。
以前卢象升当宣大总督,没法收买的时候,他们是没办法。可陈新甲当了宣大总督,要是谁不开眼,还不是陈新甲说了算,随便找个错处都能换人,何乐而不为不是!
可是此时,这些人都像死了爹娘一般。如果他们自己可以选择的话,是真不想见卢阎王。然而,如今宣大又要由卢阎王来当家,他们这些人,都根本来不及去想晋商那边怎么办?首先想到的是,卢阎王的治军。
没错,卢象升能和士卒同甘共苦,同吃同住;可这关他们这些主将什么事?他这么搞,身为主将的他们怎么办?
军心都被卢象升给收了去,要是一个做不好,事情就能一下捅到卢阎王那边去,然后他们就倒霉了。
可以说,他们这些主将,或者原来不是主将的,大都被卢象升收拾过,都是怕了卢象升的。
因此,收到军令之后,他们第一时间做的,就是赶紧让心腹手下把自己军队内的事情收拾一下,该处理要处理,该安抚要安抚,反正在卢阎王当宣大总督期间,都要夹着尾巴做人了。
而后,他们也不敢怠慢,立刻快马赶往阳和,去总督府报到。要是去晚了,卢阎王的治军也是非常严的,最轻都是打板子。
而卢象升本人,还真把宣大总督府当自己家了。一到之后,手下的两百军卒,就立刻接管了总督府。原来的那些人,都打发回军营去了。
由他原本的积威在,更为关键的是,这次行动的保密做得非常好,京师那边虽然已经翻了天,可却没有一点消息传出来,因此,压根就没有人来问卢象升的相关凭证。直接就默认了,卢象升就是新任宣大总督。
而夏德义一直很紧张,一直在关注卢阎王的动静。但是,让他有点意外的是,这一次,卢阎王到任之后,并没有雷厉风行地巡视军营,检查军械什么的,而是一直呆在总督府而已,好像是在休息。
这个情况,让夏德义不由得猜测了起来,该不会,卢阎王这次勤王,听说都差点战死,结果却还是发配来当宣大总督,并没有任何奖赏,是不是对朝廷心灰意冷了,所以就不像以前那样雷厉风行?
越想,好像这个可能性越大。要不然,卢阎王肯定闲不住。夏德义这么想着,不由得又兴奋了起来。他作为陈新甲的心腹,自然知道陈新甲在搞卢象升。由此看来,陈新甲高升,卢象升只是一个宣大总督,搞不好连这个宣大总督都只是暂时的而已。这么一来,就说得通了,为什么卢阎王这次过来,对自己冷冷冰冰,而后又只是待在总督府并无动静。
这么想着,夏德义感觉自己之前是敏感过度了,就去拜访黄云发,想说说这个事情。可没想到,黄云发跑去张家口了。于是,他就只是派了个人去告知这个好消息。
再说卢象升的军令下去,几乎是半夜都有各地的主将赶到。
夜间不开城门,就在城下烧火过一宿。他们甚至都有猜测,卢阎王会不会就在城头上盯着。
就这么一个速度,等到第三天下午的时候,宣大总督辖下各路主将,全部赶到了阳和。
这个时候,有两名卢象升的亲卫,离开总督府,快马出城而去。
门口候见的各路主将,好奇之下都追问阳和守将夏德义。毕竟这是卢阎王到阳和之后,第一次有了动静。
然而,夏德义面对同僚的问话,只是摇头道:“他不说,难道你们敢去问?”
这倒也是,谁敢主动往卢阎王跟前凑。这些主将心中想着,倒是理解了夏德义。
闲着没事,他们就低声地交头接耳,纷纷讨论起卢阎王来了之后该怎么办这个事情。
“呀,我们的日子难过了啊!”
“是啊,谁说不是,好日子就要到头了。吃香的,喝辣的,什么时候能再有啊?”
“我觉得不用担心,有人比我们还急呢!卢阎王在这里,他们的生意还怎么做?”
“哪能不急啊!他们的生意要是停了,你喝西北风啊?”
“是啊,那可是我们的一大进项啊,这卢阎王一来,断了他们的财路,也同时断了我们的财路!”
“……”
听着他们的议论,夏德义就凑过去了,带着点得意,给他们透露了他的猜测。
“不会吧,真得么?要真是这样,那就太好了!”
“对啊,卢阎王赶紧滚蛋吧!”
“……”
一时之间,他们不由得都兴奋了起来,这个消息,对他们来说简直不要太好了。
夏德义看他们高兴,还是提醒他们道:“不过眼下卢阎王毕竟还是宣大总督,我可是提醒你们,要是在他滚蛋之前,谁恶了他,那就自己倒霉了!”
“对哦,这段时间,我们也只能夹着尾巴做人,要不然,就很可能会成为他的出气筒!”
“对对对,千万记住,卢阎王让干啥就干啥,忍着点,相信陈大人肯定会想到我们这日子难过的。”
“……”
他们正在讨论着时,忽然总督府门口那,一名卢象升的亲卫大步走了出来,看着他们喝道:“大人有令,各路主将入堂听旨!”
一听这话,这些人立刻停止了讨论,用眼神互相提醒了一下,就收拾心神,有序入内。
可是,才到第二道门的时候,就被门口轮值地军卒拦住了:“任何人不得带武器入内!”
听到这话,这些人又是一愣。以前可不是这样的,随身佩剑都是让带的。
还是夏德义给他们使了个眼色,而后带头解下佩剑,才得以入内。
其他人见了,也都有样学样,全都解下武器,交给卢象升的亲卫才入内去了。
里面大堂内,卢象升的亲卫分列两边,而卢象升本人,也早已坐在主位上了。
看到这个情况,这些人不敢怠慢,立刻上前抱拳见礼道:“参见总督大人!”
对此,卢象升压根没有回应,只是站了起来,双手捧着一道圣旨道:“众将接旨!”
这些人一听,该不会是任命卢阎王为宣大总督的旨意吧?然后,卢阎王按例训导他们一番。除此之外,应该是没有别的事情。
这么想着,他们立刻单膝跪下准备接旨。
195 一个都没跑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阳和守将夏德义……张家口守将刘东明,据查尔等伙同八大晋商通虏卖国……”
一开始,夏德义等人还有点纳闷,皇上怎么在圣旨中一开始就提到了他们,怎么不是说卢阎王自己呢?
可随后,他们听到圣旨中竟然说他们伙同八大晋商通虏卖国,顿时,他们的脸色就变了。
八大晋商虽然没有明说,可他们自己知道,确实是八大晋商,通虏做生意是有,不就是走私么!可是,圣旨中却说通虏卖国,那也就是说,这是一份降罪他们的旨意。而且这个罪名,往严重里说,卖国不就是谋逆么!
这么大的罪名,没人能扛得起。同时,他们也清楚,该是发财地事情暴露了。
这一刻,他们都不敢再听下去,纷纷起来想要反驳,或者喊冤什么的。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就见后堂两侧,拥出许多武装了的亲卫,明晃晃地长刀长枪,往他们拥了过来。
不想死,就只有反抗。他们连忙想去拔剑,可是,一下摸了个空,顿时,他们想起来,是在进来的时候,武器都留在外面了。
这个时候,夏德义心中那个后悔啊,自己这脑子到底是这么想的,竟然还想着要大家听卢阎王的,这下好了,连个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赤手空拳之下,这些陈新甲的心腹,就知道通虏卖国的各地主将,又有哪个会是骁勇善战之辈,立刻就被卢象升的亲卫用刀枪逼住,几个伺候一个,不一会的功夫,就捆得牢牢地。而后,把他们按在地上跪着。
卢象升宣读完圣旨,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些军中败类,冷喝一声道:“都关了,等洪总督那边传来消息就押解进京。”
在总督府外面,那些地方主将的亲卫,隐隐听到总督府内传来喧哗声,好像是他们的主将在喊叫。不由得有点吃惊,就有点骚动起来。
门口轮值的卢象升亲卫一见,当即喝道:“这是总督府,卢大人在里面,你们想干什么?”
这么一提醒,这些地方主将地亲卫想起卢阎王的名声,顿时就怂了,连忙乖乖地站一边去等着了。当然,他们心中想着,该不会是自家老爷又被卢阎王打屁股了吧?
等了好久,还是不见自家老爷出来,这些亲卫就又有点疑惑了。
不过,还没等他们想出个什么一二三来,就听到大街上传来齐整的脚步声。只那么一听,他们就知道,肯定是有军队过来,便纷纷回头看去。
果然,是一支明军开过来了,整齐地行军队列,还有那股剽悍的气息,一看就知道,这绝对是一支精锐!
这些亲卫,都是各地主将养着地家丁,算是边军中能打得了。可此时,他们看到这一整支军队都是精锐时,就诧异了。
连忙闪在一边,一边低声评头论足,点评这支突然到来的精锐之军。
然而,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这支军队到了总督府门口之后,那门口的卢象升亲卫忽然一指他们这些人道:“大人有令,把他们都抓了!”
于是,这些人都傻眼了,脑子灵活一点的,很快就联想到了总督府内之前传来的动静。不过这个时候,已经由不得他们了,只能缴械投降。
总督府内,卢大很快出来,立刻开始指挥了起来。这支精锐,其实就是他麾下的五千勇卫营。之前的时候,是在城外躲着的,等到各地主将都到齐之后,才派人去通知他们进城。
如今,各路主将已经被抓,军队进城,那就开始控制城门,抓捕在城内的钦定要犯了。
只是很遗憾,晋商都不在这。
而在张家口,这个时候还叫张家口堡。始建于大明明宣德四年,到这个时候已经有两百多年的历史。在大明嘉靖八年的时候,曾经扩建过。是长城防线上的重要军事驻军城堡,以“武城”之誉而雄冠北疆。
从嘉靖三十年开始,这里就成为大明和蒙古的一处茶马互市的官方指定地点。由此,张家口的纯军事功能开始往商业发展。在大明隆庆五年开始和俺答汗约定的互市,又得到了进一步地改变。等到万历年间时,这里就已经非常热闹了。也从那个时候开始,一些晋商就开始了通虏卖国之路,从而迅速崛起。
这个时候,在张家口堡内,可谓是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但是,在城中一处大宅子内的大堂,气氛却是异常严肃。
只见这大堂内,主位上坐着两,边上两侧又各坐着三,这八个人的身边虽然有茶水,可却没有人去碰,所有人都在盯着其中一人说话。这些人,自然是八大晋商了。
“这事不可能啊!这么大的官场动静,陈大人就是再忙,也肯定会送信回来的吧!”
“是啊,特别是这宣大总督一职,有多重要就不用说了,哪怕陈大人如今成为内阁辅臣走不开,那也肯定会派人回来的!”
“……”
面对质疑声,黄云发有点恼了地说道:“卢阎王都在总督府了,这我还能骗你们?夏德义派人来通知的,又还能有假?”
说到这里,他一脸地气恼,又道:“不就是内阁辅臣么?我们又不是没有扶上去过。这个陈新甲,这么猴急干什么,难道他忘记了,我们才是他的根本。要没有我们在他的背后,就算他当了内阁首辅,那也别想坐稳当了!”
范永斗皱着眉头,忽然开口说道:“该不会,陈大人是在忙那谋逆案吧?”
说到这里,他似乎想通了什么,就又说道:“皇上旨意,就是让陈大人去配合调查粮商谋逆一案。这个可是大案,陈大人可能想扭转那种局势,正在忙着,又可能是没想到卢象升会这么快过来上任,所以一来二去就耽搁了?”
对于这种猜测,确实是有可能的。
可是,这些晋商却是不满意,就听王登库生气地说道:“陈大人和杨阁部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为什么不把卢象升彻底扳倒呢!还让他回来当这个宣大总督,这不是给我们添堵么!想之前,我们可是花了那么大的心思才把他搞走的!”
“对啊,如今卢象升的爹已经没了,同样的法子没法再用了!”田生兰也是摇头道,“要是他娘还活着就好了,我们可以故技重施!”
“……”
听到大堂内一片对陈新甲的埋怨之声,范永斗出来打圆场道:“诸位,诸位,事情都已经这样了,说这些已经没用。反正我们基本上都已经把物资集中在这边了。他卢阎王眼下还在阳和,随便他在那边折腾吧,相信杨阁部和陈大人会很快拿出法子的。”
听到这话,大堂内安静了一下,王登库接了他的话道:“要不,东西都运去辽东吧,不知道怎么回事,对上这个卢阎王,想起京师的那些破事,总觉得心里有点不安!”
“也成,都不知道那卢阎王又会搞出什么事情来!”王大宇跟着点头道,“不过他肯定会先整顿军队,等刘大人回来了,我们问问情况。像现在这样,卢阎王刚到,我们就先吓到了,不至于吧!”
听到他这话,其他晋商感觉好像自己确实被卢象升吓到了,这也太长他士气了,不由得纷纷附和道:“对,我们怕卢阎王干什么?”
“这山西可是我们的地盘,卢象升这次过来,就再好好地收拾他一顿好了。”
“要我说啊,这次就想办法弄死他算了,不下狠手,都不知道我们的厉害!”
“……”
还是范永斗阻止了这些口头上的无聊道:“好了,等联系上京师那边之后,看情况对付卢阎王吧,反正他刚来,不至于马上和我们过不去!”
说完之后,他也没喝茶,站起来又道:“都去清点自家的东西吧,都准备下出关。”
物资太多,一路上去辽东又是那么远,光是护卫都要好多人。虽然已经去过多次,可不管怎么样,这么多物资运出关,也不是说走就能走的。
听到他这话,其他晋商也纷纷站了起来。
不过就在这时,忽然有人急匆匆地进了大堂,对主位上的范永斗禀告道:“老爷,堡里似乎来了厂卫。”
“什么?”一听这话,所有晋商顿时都吃了一大惊,都盯向了那人,有点不相信,“你再说一次?”
“老爷,从前两天开始,就有一些形迹可疑的人在堡里乱转,还打听我们的事情。”那人立刻再次禀告道,“下面的人觉得有点不大对,就把情况报上来了。他们怀疑,有可能是厂卫,至少他们做事的风格,像是官府的人!”
范永斗听得脸色立刻难看起来,厉声喝道:“怎么现在才来禀告?”
“老爷,他们都是行商打扮。”那人连忙解释道,“原本觉得他们打听我们,是想做生意。而且这事已经很久没有过了,所以底下人也没怎么在意。经过这两天之后,才发现他们有点不对。底下人感觉到了,就立刻禀告上来了。”
以前的时候,是有过这样的事情,比如他们最开始和建虏大规模走私的时候,就有官府的人过来,不过这些人最终都死在了“流贼”的手中。
后来卢象升当宣大总督的时候,又有人来过这边查情况,没有意外,这些人同样死于“意外”。
再然后,陈新甲当了这个宣大总督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事情。也是因此,这些晋商的人就大意了一些,上报情况也晚了点。
范永斗皱着眉头,有种屋漏又逢连夜雨的感觉,卢阎王又跑回来了,疑是厂卫的人竟然出现在张家口。该不会是京师那边,是发生了意外,没有想象的那么好吧?
他没时间多想,立刻又问道:“那人呢?”
“在堡里的三十六人已经被盯住。”那人连忙禀告道,“另外出城了三个人,小人也派了十五个人跟出去,就和以前一样,会找地方抓了他们审问情况,然后做掉!”
“好!”范永斗听了点点头道,“一旦堡外传来消息属实,就立刻对堡里的这些人动手,不要让他们走了一个!”
那人听了,连忙拍胸脯保证道:“明白!老爷放心好了,绝对不会出差错的。”
看着他离去,范永斗的脸色有点严峻,对其他晋商说道:“粮商的谋逆一案,应该是烧来山西了。不知道这是不是最开始的一批,这样下去有点被动。我们必须立刻联系京师那边,搞清楚京师那边到底怎么回事,不能让京师那边连续派人过来,否则迟早会露出破绽!”
“唉,我们做点生意还真是不容易啊!”王登库听了,有点感慨地说道。
梁嘉宾一听,便安慰道:“放心好了,这批物资出关后,下一次交易至少要等到年底,这么长时间内,我们可都是规规矩矩的,朝廷就算来人,没有证据,还能怎么样?”
范永斗对此不置可否,想了下,又对他们道:“大家先不要动,等收拾了这些官府的爪牙之后,再把物资运出去,要不然动静太大,我怕万一!”
他这话是稳妥之举,其他人也没意见,就纷纷转回各自在张家口堡的府里,开始安排相关事情。
与此同时,在堡外野地里,有三人骑马赶路,而在他们的身后,却有十五骑跟在后面。
这年头路上并不太平,慢慢地,先前那三骑似乎感觉到了不对,就加快了速度。后面这十五骑熟悉这一片地区,知道前面很长一段路都是比较荒凉的,就加快了速度开始追前面那三骑。
如此明显的意图,让前面那三骑有点慌了,竟然不再走官道,打马离开,往山林跑去。
“哈哈,慌不着路了!”后面十五骑中,为首那人一声大笑,而后一挥手喝道,“快追,不能让他们跑了。”
于是,意图就很明显了,三人在前面死命逃,后面十五骑则死命追。
跑了很长一段路,大概远离了官道后,拐过一个谷口,终于要追上目标了。
这三骑似乎知道自己跑不了,竟然勒马停住,转回身子看着后面的人。
“哈哈,看你们还跑不跑,这里可是老子们的地盘!”十五骑中为首那人得意地大喊,抽出刀剑,转过谷口,正准备上前逮人时,却看到了在前面三骑后面的情况,顿时吓得目瞪口呆。
196 耗死他们(为打赏100次数加更)
只见这个很大山谷内,一个个简易军帐扎在那里,根本望不到头。一队队身穿红色鸳鸯战袍的军卒,或者在巡哨,或者在站岗。一股萧杀之气,扑面而来。
什么时候,这里竟然藏着一支军队?这是尾随过来的这十多个人,回过神来的第一想法。
看到有一队骑军出了营门,往他们这边而来。不管他们以前胆子多大,反正这时候的胆子已经没了,连忙调转马头就想溜。为首那人,习惯性地按江湖规矩,抱拳致歉道:“对不起,我们认错人了!”
然而,他们转过头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在他们的身后,已经有一队五六十骑军卒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他们对于军队并不陌生,看到过太多的大明军队,又或者是蒙古人的军队,还有辽东大清的军队。因此,他们一眼就看出来了,拦住他们去路的,乃是明军中的精锐夜不收。
就只是那么拦在那里,就让他们感觉到,他们要是试图从那边冲过去,绝对是找死!
可是,他们自己也知道,其实压根就不是认错人了,这个理由,也只能是蒙蒙三岁小孩而已。
再者说了,人家躲在这里,肯定有什么企图,不想被别人知道的。自己撞见了,就算不杀人灭口,那也肯定要把他们留下的。
果不其然,他们试着想逃一下,结果,堵着他们的那些明军夜不收举起了弓箭,火铳。就他们这点人想逃,绝对是不可能的。
没过一会,一个个都被绑了个结实,而后在一队军卒的押送下,往谷中军营走去。
先前被他们追得那三个人,看着他们被押过来,其中一人冷笑一声道:“现在知道是谁得地盘了吧?不想死的,一会好好答话!”
在被押解过来的这会儿,这些人基本上已经回过神了,前后一联系,便知道这支军队大概是要干什么。不过就被要挟一句就什么都招,那也太不够义气了,对不起自家老爷。于是,他们都沉默了。
他们心中还有那么一丝侥幸,觉得自家老爷们一个个都是神通广大,这么多年了,还不是越做越大,什么样的风浪没见过。搞不好,这支军队回头就被银子给砸回头了。
然而,等他们到了军营后,就听到他们之前追赶中的一个人,向一个大帐门口的将领禀告道:“大帅,这些都是晋商的人,一路追过来的,说不定更清楚张家口堡里面的详情!”
一听这话,他们顿时吃了一惊,这个是大帅?总兵?还只是个守门的?这是什么情况?
他们正想着,就听到这个总兵点头说道:“好,东厂的兄弟辛苦了,待本将禀告总督大人。”
听到这个对话,这些晋商手下顿时又是一惊,这里面是总督?
军队,东厂,总督,这么声势浩大的阵容,这下老爷们的银子还有用么?
不一会,在军帐中,洪承畴身穿大红绯袍,端坐在主位,两边都是将领,看到被押解进来的这些人,一个个都身子微微有点颤抖。便知道这些混江湖的护院、打手,压根就没有进过萧杀的军营,只是这气势,就已经把他们给吓到了。
于是,他便给他们再加上了最后一个稻草,威严地厉喝道:“晋商通虏谋逆,你们是要跟着一起抄家灭族么?”
接下来,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就这些人所知道的所有张家口堡里面的事情,全都抢着坦白。
对此,洪承畴没有一点意外。
其实,在皇上下旨让卢象升回转宣大时,他就已经知道,这一次的事情,不会有多大的问题了。
原宣大总督陈新甲在京师入狱,山西这边就已经群龙无首了。而卢象升又当过宣大总督,在这里立过威,肯定能把各地主将一网打尽,又让各地军队陷入群龙无首的地步。
而且,卢象升的亮相,又是一招打草惊蛇,把那些心怀鬼胎的人都吓到一块去商议对策了。
洪承畴这边掌握得情况和这些人招供的消息一核实,进一步确认没有问题后,他便一声令下,拔营出发。
他带来的军队,并不用全部都带去张家口堡,勇卫营和骠骑营的总兵,要分成很多部,同时出手,张家口堡附近的万全左卫,万全右卫,万全都司,宣府镇的驻军,全都有问题,都在钦定的名单中,都是要抓捕的。
洪承畴自己这边,就只带了勇卫营杨国柱所部,骠骑营贺人龙所部共一万人前往张家口堡。这已经是牛刀杀鸡,更多的,是要保证张家口堡里面的物资安全。至于骠骑营虎大威所部,并不在这里。
其他总兵则带着他们的手下,和监军一起,有厂卫陪同,分别前往各处目的地。
离天黑还有一个时辰左右的时候,军队就出现在张家口堡守军的视野内。
“看,那边,怎么有军队过来了?”
“是朝廷官军?这是那个地方的军队啊?”
“宣府的么?看着不像啊!”
“……”
一开始的时候,这些守兵都只是好奇地在评论着,并没有做出什么反应。毕竟现在又没什么战事,就算有敌人想冒充明军,也不可能如此大规模的。
不过,当守将被惊动时,顿时就吓到了。
他是知道城内如今是个什么情况,因此,连忙下令道:“快,关城门,关城门……”
“大人,那是朝廷军队,不像假冒的啊!”
“你知道个屁,快点关城门,否则休怪军法无情!”守将大声吼完之后,又连忙对自己的亲卫交代道,“快,去通知范老爷他们,就说有朝廷军队来了,很可能来者不善。我这里可能拦不住多久,让范老爷们快点应对!”
说完这些之后,他又想起什么,便立刻又对亲卫吼道:“城内那些可疑的人,统统给我抓起来,敢有反抗一律格杀!”
一连串地命令下去,城头上明显就有点乱了。
不但城头上乱,就连城内都影响到了,这种动静,让人第一时间以为是有敌人打过来了。
范府这边,自然也听到了吵闹声。大堂内,范永斗正和王登库在说着话,至于其他人,则已经回去各自处理各自的事情了。
如今这个时候是敏感时期,一听到外面的吵闹声,不管是范永斗还是王登库,都犹如惊弓之鸟一般,立刻停下了说话,转头看向外面。
范永斗是主人,更是立刻喝问道:“外面怎么那么乱?发生了什么事情?”
门外伺候着的家丁一听,连忙答应一声,然后匆匆跑开。
“范兄,我这心里怎么总感觉有点不安啊!”王登库有点忧心的说道,“就有一种感觉,好像那日在京师时候的感觉,真得,很奇怪,就是那种感觉……”
范永斗紧皱着眉头,坐不住了,站起来说道:“与其在这里等,不如出去看看吧!”
“好,要不心里还真是没底!”王登库点头,立刻跟着站了起来。
不过等他们刚走出大堂,就见一个家丁匆匆赶了回来,带着一丝慌乱,向范永斗禀告道:“老爷,范将军派人过来禀告说,堡外来了一支朝廷官军,不知道是哪里的,是冲着张家口堡来的……”
范将军,其实范永斗府上的家生子,叫范耀思,因为张家口堡太过重要,就砸钱把他砸到了守备位置上,主将刘东明之外的第一人,也就是如今城头上的那名守将。
听到家丁的禀告,范永斗和王登库不由得互相看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忧虑。
“……范将军已经下令关闭城门,并抓捕城内那些可疑的人。老爷这边,尽快有个应对。”家丁说完之后,就看着范永斗等待他的指示。
范永斗听明白了情况,只是稍微想了一下,便急忙说道:“做得好,告诉他,堡外军队要不是信得过的,不能放进来。就当有警讯好了,不能开门。要是敢强攻,就不要留手,尽管还击。”
“是,老爷!”那家丁听了,连忙答应一声,而后转头就走。
不过他还没有走出几步,忽然就又听到范永斗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告诉他,城头上的守军,每人都赏一两银子,如有战事,另外再加二两,有功者再重赏。要是人手不够,尽管来说,这城里有的是人手可以调。”
张家口堡是八大晋商囤积物资,最后出关的地方。因此,各家的护院,家丁什么的,都有不少。真要城头人手紧张的话,这些人完全可以派上去,这人数,比起守军只多不少。
而且这种不让朝廷官军入城的事情,在明末这个时候,已经有发生过多次。远得不说,就近的一次,晋州知州陈弘绪就是个例子。他的胆子更大,连大明首辅说话都没用。回过头来,还得到了皇帝的表彰。
“对,都好好守城,银子有得是!”王登库听了,也立刻附和道。
那家丁听了,脸色明显舒缓了一下,连忙答应一声道:“是,老爷!”
稍微等了下,见范永斗没有交代了,便急急地走了。
虽然应对措施有了,相信城外明军真有恶意的话,一时半会也肯定进不来。但是,一直这样也不是办法,还要另外想办法来应对才行。
范永斗这么想着,忽然抬头对王登库说道:“最好是自家的军队有事过来,我们虚惊一场。可是之前发现疑是有厂卫的人在城内,很有可能,情况会比较糟糕。堡里的粮草物资太多,想藏都没法藏。我们须得立刻派人去草原上,就以大清皇帝的名义,让就近的蒙古部族过来解围。”
“好,那就这么办!”王登库脸色有点慌乱地点点头,他也不再继续待了,连忙告辞走了。
此时,东门城头,范耀思的脸色有点惨白,以为到这时候,他已经看清,外面那支军队,打着宣大总督的旗号。而张家口堡,是属于宣大总督管着的。
宣大总督亲自来了,没有理由不开门吧?要不然惹到了卢阎王,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个时候,他还以为是卢象升来了。
不过定了下神后,再定睛看去时,却没见“卢”字旗号,而是一个“洪”字,这让他又有点迷惑了。
正在这时,有几骑飞驰而来,先一步到达城下,向城头大喝道:“开城门,速速迎接宣大总督大人!”
城头上的守军,顿时都转头看向范耀思,等他下令。
这大冷的天,又在城头上被风吹着,可范耀思硬是急出了一头的汗。反正这城门,他是不可能开的。可不开的话,怎么回话?
忽然,他灵机一动,便连忙吩咐亲卫了一句。
而后,就听他的亲卫向城下大喊道:“我们主将去总督府了,你们要真是总督府的,让我们刘将军过来说话!”
“大胆,总督大人在此,还敢抗命不遵,不想活了?”
范耀思急得转头看看城内,又转回头低声说了句。
而后,他的亲卫又大喊道:“实在是军令难违,将军不在,不敢私自开门。”
“为何不能开城门?张家口堡守备何在?”
范耀思听到,又低声吩咐了一声。
“传闻辽东建虏来袭,不得不关城门。我家守备大人不在城头,请容小人立刻向守备大人禀告一声。”
在他们说话的当口,城外军队越来越近,前锋都已经开到城下了。
范耀思急得一头汗,正不知道怎么好时,范府家丁到了,带来了范永斗的意思。
听到这个消息,范耀思的胆子便大了一分,立刻吩咐下去道:“朝廷军队来了,要是知道我们的事,谁都跑不了。现在只能把他们当贼军看,守好了城,等老爷们在京师想办法化解这个事情。老爷说了,每人赏一两银子,要是打起来,就再加二两,有功劳者,另外重赏!”
这话一下去,顿时,城头上的守军气势就不一样了。
一如范耀思所说,这支张家口堡的守军,其实上上下下全都有走私红利可以拿。至于那些不听话的,早就弄死了。甚至是张家口堡里面的人,也全都是做着和走私有关的事情。
明末所谓的八大晋商,也只是八大而已,至于那些小的,也同样在赶着通虏的事情,只是依附这八家而已。因此宣大总督的军队要是进城的话,谁都不好受。
就这么着,城头上立刻紧张起来,反正就是不开城门。
范耀思深吸一口气,感觉真是刺激。他也看清了,城外这支军队,就没有随军带粮草物资,也就是说,这支军队压根不能持久。不管怎么样,先把他们耗走了再说。
他正这么想着,忽然就听到城内街上传来打斗的动静,连忙转头看去,发现是自己派去的那些军卒在抓捕疑似厂卫的陌生人。
197 缉拿钦犯
“他娘的,都是一群饭桶!”
范耀思见了,不由得破口大骂。
因为他手下那群军卒竟然没有奈何得了那三十多个疑似厂卫的陌生人,而且就在城门附近这边打斗,吓得周边的人全都乱跑。
其实,就他手下这支张家口堡守军,又怎么可能是精锐之军!
前些年的时候,就有过一次,建虏西征察哈尔的林丹汗,回师的时候就在宣府这边入关,大家压根就没打仗,和和气气,最终建虏都免了晋商送去辽东,自己带了粮草物资就走了。
一回头,宣府这边,还上奏朝廷说打退了辽东建虏,至少守住了城池,大功一件!
因此,这支守军,按理来说,要对付的,其实就是流贼而已。而流贼在这一带并不存在。就算来了,张家口堡不光有守军,还有各家的家丁,区区流贼又如何能打得下来。
因此,这支守军又没有外在压力,其将领也都是不思进取,实际上也不需要想着立战功的,自然就是放羊式的带兵。可想而知,这支军队的战斗力能有多强!
范耀思骂了一声后,就怕那伙人会冲到城门这边,便连忙冲城下大声喝道:“愣着干嘛,还不快去帮忙!”
守在城下的那些军卒一听,便连忙抄着家伙赶去帮忙了。
可是,谁也没想到,这些军卒一离开,就见刚才逃到城门附近的那些人,忽然都亮出了兵刃开始抢城门。
而且,这些人一个个都是彪悍的很,下手也绝不留情,只要有守军挡在他们的面前,那都是一刀解决的。那鲜血喷到他们身上,压根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范耀思在城头上看到这一幕,顿时傻眼了,这又是什么情况?自己刚把城门处的人手调开,就遇到了这样的事情?
他还正在想着,忽然,就见那些抢城门的人,已经往城头上攻过来了。其中有不少人,竟然还从怀里掏出了手弩,往上开始射击。
“嗖嗖嗖”
“啊!”范耀思早就被盯上了,是手弩的重点照顾对象。虽然他躲了一下,可是还是没有躲开,一箭射中了他的眼睛,顿时惨叫一声,整个人向后倒去。
其他人看到,想去拦截的人,又纷纷回来赶紧去扶范耀思,又有的人,想要逃离城头这里,娘的,这些是哪来的,杀人不眨眼啊!
城头上,乱成了一片。
门栓被这些人用斧头直接砍断,沉重的大门,带着“吱呀”声音被推开。门外早已等候多时的骑军,立刻蜂拥而进。
张家口堡,就这样里应外合,轻松拿下。
城外骑在战马上,一直冷眼旁观这一切的洪承畴,对此一点都不意外。因为这一切,其实都是事先计划好的。
那些厂卫,其实就是故意暴露的,让晋商的人,把注意力都重点集中到这些厂卫身上,从而掩护了另外一批选拔出来的军中精锐潜伏进去。
如果张家口堡守军开城门,那就没什么,一旦试图顽抗,那就由厂卫再次吸引注意力,让军中精锐一举夺下城门。
而所有的这一切,其实归根结底起来之所以能成功,就是一个出其不意。
要是有防备,或者说张家口堡这边,已经出现过这样的事情,那么这次的偷袭城门,肯定不会那么容易成功。但是,这一次的事情,又有谁会想得到呢!
就比如,范永斗也根本没有料到。
此时的他,还在自家府里,正从库房中提了一笔银子出来,这可是正儿八经的银子,而不是他范记钱庄的银票。
他一边监督着家丁往车上搬装银子的箱子,一边对边上的账房说道:“都记清楚了,这些赏给守军的银子,回头要各家分摊的。”
“老爷放心好了,账目都是清清楚楚的。”
范永斗听了点点头,转头看向东边,皱着眉头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啊!”
“老爷放心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我们张家口堡又修得很坚固,外面不可能攻得进来的。”账房听了,赔笑道,“就算围城,我们也不怕。”
范永斗听了点点头,堡里刚好囤积了无数的粮草物资,而且各府家丁都可以用,兵员也算充足。就不信了,城外明军还怎么打?
坚持一下天之后,要是还耗不走明军,那估计草原上的援军应该也到了。至于事后怎么办,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多往朝廷砸点银子就是。
一万两不够,就两万两,两万两不够,就三万两,还真不信了,在这年头,还有钱办不了得事情!
大不了,再推出一个替死鬼便是!
他正这么想着,忽然就听到了东门方向,好像传来了喊杀声。
顿时,范永斗心中有点紧张,立刻转头看去。刚才的自我安慰,似乎效果退去了不少,脸上出现了焦急之色道:“快,派人去看看,到底发生什么个情况?是打起来的话,人手不够,就尽快组织人手!”
“是,老爷!”他的家丁头目听了,连忙答应一声,就匆匆转身跑开了。
背着手,左转转,右转转,范永斗心中还是很不安。这样的事情经历,对他来说,也还是头一遭。
忽然,他停住说道:“快,备轿,出去看看!”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出门,就听到急促地马蹄声传来,那隆隆地声音,就犹如天边地惊雷,滚滚而来。
张家口堡这边的人,对于马蹄声都不陌生,只这么一听,就知道是有大量的战马跑动才能引起的动静。而守军这边,其实并没有多少马。这也就是说……
一想到这个结论,刚想上轿的范永斗身子一晃,差点没跌倒,一向沉稳的他,此时却是结结巴巴地对身边家丁道:“不会……不会是城破了吧?”
他的家丁都没有来得及回答,就见红色的洪流,正沿着街道滚滚而来。全副武装的明军将士,一边沿着大街快速向纵深飞驰,一边大喊着:“全城戒严,上街者格杀勿论!全城戒严,上街者格杀勿论!”
远处城墙上,勇卫营的步军,已经冲上城头,沿着城墙正快速向其他城门拥去。
一开始,他们也遇到了一点抵抗。可这点抵抗,压根就翻不起任何浪花,甚至连阻拦一下他们,让他们停一下脚步都做不到。
勇卫营的将士对上这些守军,是真正做到了所向披靡,摧古拉朽的那种。除了开头那一会之后,城头上的所有守军,全都丢了兵刃,蹲在一角瑟瑟发抖,只要不想死,就只有如此。
从东门这边为起始点,两股洪流从城墙上向其他地方快速延伸,而最大的一股洪流,则沿着主要的大街,以更快的速度延伸,就犹如突然爆发的岩浆,很快就将这张家口堡给淹没了。
攻进城来的明军将士一点都不手软的,前方骑军喊过之后,后续步军跟上,如果有人还敢站在街上的话,都是上千拿刀枪说话。
这座走私而发展起来的城池,基本上就没有几个人是安分守己的百姓!洪承畴作为三边总督,在陕西剿匪那么多年,心中有数,况且是奉了圣旨,一如他当初把流贼中的降兵全部杀了一般,丝毫不手软。
“老爷,快,快进府,骑军冲过来了。”
范永斗都不用家丁提醒,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轿子边跑离,往自家府门里面跑去。他的那些召集起来的家丁,也都抢着往府里面跑,就怕跑完了,明军已经过来,人还在外面,就会被这股铁血洪流干掉。
有家丁先跑进府门里面后,回头看到府门口停着的那辆车,这才想起准备犒赏城头守军的银子,全都还在那车上,刚才就顾着逃命了,谁也没有记得去推,就那么和被他们抛弃了的轿子一起,还在府门外。
“老爷,老爷,那些银子怎么办?”
范永斗跑进府里之后,才算回过神来,看到那么多银子在外面,又很心疼,连忙喝道:“还傻站着干嘛,还不快去推进来?”
几万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就那么丢在那里简直要他的命!
可是,几万两银子同样不是随便就能拿的,就算是用车推,那也是很重的。更何况,这个府门是有台阶的,要先抬着才行。
范永斗吩咐了之后,他手下的这些家丁,有几个想出去,可抬头一看,铁血洪流已经近了,那滚滚而来的威势,就犹如排山倒海一般。“全城戒严,上街者格杀勿论!全城戒严,上街者格杀勿论!”
顿时,那些伸出脚的家丁,又全部缩了回去,没有一个人敢冲出去。
范永斗气得想踹人,可他看到骑军正从他家府门口源源不断地驰过时,就知道自己这些护院家丁不敢去挑衅这支骑军。于是,他看了一眼外面的那一车银子,那脸上的表情,就真得和死了爹娘一般。
随后,一转身,赶紧往府里面而去。
和他差不多,其他七大晋商,有的正在街上,没想到城外的明军这么快就攻进城里,又听到了戒严令,看到那铁血洪流滚滚而来时,都是吓得连忙就逃。
就这些商人和他们的护院家丁,正面对上大明精锐军队时,就体会到了什么是恐惧。
如果有城墙给他们做依仗,说不定还能有胆子对抗一二。可是,如今没有了城墙,面对成千上万,源源不断地开进城里的骑军、步卒,感觉他们那冲天地杀气,就根本没有一个人能生出抵抗之心。
就只有几个二愣子不知道天高地厚地,也刚好给他们提了个醒。什么功夫高强都没用,在大军面前,连近身都做不到,不是被射杀,就是被长枪捅死,就如同碾死一只蚂蚁那么轻松。
张家口堡内,只要不想死,或者说暂时不想死的,就只有立刻躲进房子里面。
连半个时辰都不到,天子劲旅就已经占领了这座张家口堡。
城头上,街道上,全都是全副武装的将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一队队地军卒,还有一队队地骑士,就在大街小巷巡逻。
洪承畴对此很是满意,进了城,也不去堡里的参将府,就只是到了东门城头箭楼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这座城池。
“报,城西一仓库发现大量粮草,预计至少两万石。”
“报,城南一库房发现大量粮食,预估至少十万石。”
“报,城东发现大量铁料,都是精铁,还有火药无数!”
“……”
并没有过多少时间,就有城内各处的将士飞驰而来,向洪承畴禀告各处的发现。
他给下去的军令,就是在占领张家口堡的第一时间,要去收缴粮草物资。
听着不断赶回来的将士禀告,就在洪承畴身边站着的监军还有东厂和锦衣卫军官,都是开心地很:真是大收获啊!
不过也有一处情况让他们都吃了一惊,因为他们在城头上,看到城北方向,有烟冒出,似乎是着火了。
都不用说,那肯定是故意纵火。
洪承畴还算镇定,并不着急。因为他早在进城之前,就已经预料到这种情况,并作出过相关的布置。
没有意外,那边的火势很快扑灭,再等一会之后,就有一名骠骑营的军官赶来禀告道:“总督大人,刚才有一伙贼人躲进一处粮草仓库试图放火,已经被属下格杀。”
这一次,天子劲旅进城之后非常地果断,一有不好的苗头,根本不用上报请示,直接格杀。也是因此,才让城里的人措手不及,哪怕有人想纵火添乱,都不是他们想纵火就能纵火的。
再过了一会之后,城中各处事先得到吩咐过的军官,都已经赶回来禀告各自负责区域的情况。
洪承畴抬头看看天空,看到西边的云彩,都已经被夕阳染红了。应该不到半个时辰,就要天黑了。
他低下头,俯视这座张家口堡,冷喝一声道:“众将听令!”
站在他身边的一大群各级将领,立刻抱拳候命道:“末将在!”
“把所有老鼠都给本官赶出来,缉拿钦犯!”洪承畴地声音带着冷意,大声命令道。
众多将领一听,立刻大声回应道:“遵命!”
198 这些晋商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为打赏次数200加更)
很快,张家口堡内,到处都是一队队的明军将士,直接砸开门,端着武器以作战方式冲进去,嗓门大的,则厉声大喝,让所有屋里的人都立刻出去。
当然,也有的府门都已经被人从里面栓住了。对于这种情况,就有明军将士对内大声喝道:“里面的人听着,朝廷缉拿钦犯,限尔等立刻开门。否则以拒捕论,刀枪无眼。”
有的府门,在这么吼了之后,终归是开了。但是,有的府门,却还是不开。对此,明军将士也不客气,能撞开就直接撞了,不能撞开的就调撞木过来撞开。
对于那些主动开门的,明军将士们也只是把所有人赶出来而已,大致上还算是客气的。
可对于那些被撞开府门的,那就没这么客气了。只要是男的,全都挨了打后,再驱赶出来。
天色慢慢地黑下来时,这样的行动还在继续。各处都是亮着火把,连夜行动。所有人等,全部都要赶出房子,赶到堡内广场上看押。已经没有人的房子,另外还有军卒会再搜一遍,确保没有遗漏。可以说,张家口堡就从没有像这样热闹过,惶恐过!
有一处府门前,两座大的石狮子,张牙舞爪地坐卧在那。门口牌匾上,写着“梁府”两个字。
府门口处,已经列队站着一队队地明军将士,举着火把,燃烧地火光,映得那府门一片通红。有一名明军总旗向一名千户正在禀告道:“大人,里面顶着,撞不开。”
那名千户听了,看了下“梁府”那两个字,听到门后面传来的动静,便冷笑一声道:“还想垂死挣扎?”
“呸”地一声,随后他立刻命令道:“弓箭手上房顶,看到有抵抗者,射杀!”
“遵命!”那名总旗大声回应,而后立刻挥手,就有弓箭手从两边房子处往高处爬。同时,撞木还在继续撞击。
“嘭,嘭,嘭……”
很快,就有弓箭手爬到了屋顶,看着大门后面的一群家丁在那推着门,便毫不犹豫地开始射箭。
“梆梆梆”地弓弦声响起的同时,惨叫声随即响起。
明军弓箭手显然没有瞄准要害部位,就只是射伤,让他们在地上打滚惨叫。
就只是这么一下,那门后面的家丁便一哄而散。随即,“”地一声,大门没有了后面的支撑,便被撞木一下撞开了。
看到这一幕,那千户便冷笑一声道:“不自量力!”
早已等候多时的明军将士,立刻一拥而入,就犹如一股洪流冲了进去。
在府里后院,八大晋商之一的梁嘉宾一脸惶恐,正在忙着,被身边哭着的几个小妾给哭烦了,便上前一脚一个,全部踹倒,同时厉声喝道:“老爷我还没死呢!再嚎,信不信先把你们这群贱人杀了?”
顿时,哭声一下就止住。因为她们知道,自家老爷可不是善男信女,说杀可是会真杀的!
虽然没了哭声,可外面喧哗声却听得更是清晰了。梁嘉宾心急如焚,便胡乱套了下,就赶紧出了房门,对在门口等着的管家道:“快,找个地方躲起来。”
那管家见了,正待说话时,忽然跑过来一个家丁,非常地狼狈,同时还在喊道:“老爷,不好了,老爷……”
不过当他看到梁嘉宾时,就犹如被人掐了脖子一般,喊声戛然而止,一脸惊呆的样子。
梁嘉宾一见,知道他为什么这幅表情,便立刻厉声喝道:“不准喊老爷,不认识我,懂么?”
那家丁下意识地点点头,就这幅样子,一看就知道老爷是想干什么了?
梁嘉宾想起这家丁惶恐跑来的样子,便连忙说道:“什么事情,前门还能坚持多久?”
这话才问出口,就听到了一堆脚步声传来,抬头一看,顿时腿一软,脸上满满地都是绝望。
明军将士冲到跟前,喝令他们趴下的同时,又厉声喝问道:“梁嘉宾在哪?说!”
指名道姓地喝问,让已经趴地上的梁嘉宾不由得一阵胆战心惊,该不会,明军是冲自己来的?
自始至终,他就只知道明军是缉拿钦犯。虽然他感觉可能会有他的一份,可是,人终归是有侥幸心理的,不认为自己是首要目标。
可这一会,他有点确定,自己就是那个明军口中的钦犯之一。
他正想着,他的管家忽然一指另外一个门道:“大人,梁嘉宾从那边跑了。”
为首的那名军官一听,立刻一挥手道:“留几个人看着,其他人跟我搜!”
梁嘉宾一听,心中松了口气,能躲一时就躲一时。
可就在这时,房门里面忽然响起了一个女人的尖声喊声:“大人,那个穿女人衣服的就是梁嘉宾!”
那军官一听,立刻盯向梁嘉宾,脸上露出一丝冷笑道:“我也是奇怪,一个大老爷们,竟然穿女人衣裳,还真够怪的!”
说着话时,他忽然一脚踩在趴地上管家的手上,又是一碾道:“好大的胆子,该是梁贼的死党了?”
然而,回答他的,只是管家的惨叫声。
那军官不管,转头看向那名家丁,冷喝一声道:“说,谁是梁嘉宾?”
那家丁其实也算是梁嘉宾的贴身心腹之一了,要不然,也不会有资格跑来后院禀告。不过此时,他看看管家的惨状,没有丝毫犹豫,一指穿着女人衣裳的梁嘉宾道:“是他,就是他,他是梁嘉宾!”
这军官显然很谨慎,又立刻让人带了几个人来指认,最后确认之后便下令道:“去禀告总督大人,已抓住钦犯梁嘉宾!”
其他七大晋商的府邸,全都是和梁嘉宾府上一个待遇。里面的人并没有被赶出来,而是被明军控制所有府门,就地搜人看押。他们的任务,是要第一时间抓到钦定要犯,也就是八大晋商。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一条条消息就陆续禀告到了洪承畴这边。
钦犯梁嘉宾,身穿女人衣裳,试图蒙混躲避,已被抓获。
钦犯王登库,躲在茅厕,被官军搜捕时,掉落茅坑,打捞上来,抓获。
钦犯田生兰,躲在密室,被下人举报,已经揪出来,抓获。
钦犯靳良玉,躲在横梁上,搜捕时自己掉下横梁,摔伤了脚,抓获。
还有四个皇上钦定要犯,还没有消息。
洪承畴倒不是很急,这种混乱的情况下,能一下抓住四个,已经是超出预期了。其他人,也不一定在自己府里,或者在府里,可躲得很深也不一定,时间太短,没抓到也是正常。
这进城之后最要紧的事情,第一是保住所有的粮草物资,第二才是抓住这为首的八大钦犯。因此,洪承畴的注意力,更多的是集中在粮草物资上面。
如今他的手中,已经有不少有关粮草物资的清单。还有很多,还正在清点,而且很可能会持续几天,才能真正清点完所有粮草物资。
看着手中已有的这份清单,洪承畴就忍不住心中惊叹。这些晋商,还真是有钱,竟然能囤积如此之多的物资,估计周边几个省份的粮草物资,都被他们给收罗了。
回过头来,此时的他,也是明白,为什么皇上说这些晋商该死,抄他们的家,灭他们的族,任何人都不会有意见。
这些多的粮草物资被他们送去辽东,那么大明境内,特别是原本物资就少的北方,更是会加剧物资的匮乏,从而引发更多大明百姓不是饿死,就是铤而走险地造反。
而辽东建虏那边,有了这么多物资之后,不但不用担心饿肚子的问题,而且更能壮大其实力。回过头来,又能以更强大的军力来对付大明。
这一来二去的,不知道多少大明百姓,还有大明将士会间接死在这些晋商的通虏上面。
从他们的规模看出来,他们和辽东建虏的交易,应该也不止是一回两回了,看他们这么多的物资,还有那么多的军械铁料火药,简直包罗万象,难怪经过这么多年的战事,建虏不但没有拖垮,反而越战越强!
这些晋商,该死!
想着这些事情,洪承畴从座位上站起来,对身边等着的厂卫首领道:“去吧,立刻审讯,问出这些钦犯通虏的细节,交代他们的同党。”
审问犯人,是厂卫的专长。他们一起过来的目的,除了一起对晋商抄家灭族之外,更重要的职责,还是审讯这些晋商。
因此,在听到洪承畴同意之后,他们便立刻兴奋地领命,而后下了箭楼。
至于洪承畴自己,则走到窗口,看到被火把映红的张家口堡,看着无数的人影,目光微冷。
这个堡里的人,应该都是掉在了钱眼里。在他们的眼中,根本没有一点圣贤之道,廉耻之心!
这个堡里的人,其实比起那些流贼,更是该杀!
至少有很多流贼,确实是活不下去了,才不得不造反,是没有得选择。
可是,这个堡里的人,他们为了一己之私,为了钱财,不知道害了多少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洪承畴想着在御马监衙门,皇上在那副地图上所标识出来的红圈圈,可以说,这山西邻近边关的几个府,几乎都是烂掉了。
这一次,天子劲旅悄然入境,是按谋逆之罪来抓的,该是一报还一报了!
因此,洪承畴对于隐隐传来的哭声,压根就没在意,回转箭楼,自己休息去了。
等到第二天天亮时候,天子劲旅开始换岗。一夜的成果也呈送到洪承畴这里。
更多的粮草物资禀告上来就不说了,已经抓获的四大晋商,在厂卫的“招待”下,基本上都招了。还有他们的心腹,也有招供,是一条完整的证据链,而不是只有单个人的口供。
这些晋商,从野猪皮时期,就已经开始和辽东建虏搭上了关系。是范永斗牵头和建虏通商,因为建虏出手阔绰,利润极高,因此,他们对虏的交易规模就越来越大,种类也越来越多。可以说,他们的财富,大部分都是通过和建虏的走私积累起来的。
没有意外,他们也交代了,是他们相中了举人陈新甲,用钱开路,把陈新甲一路扶持到了宣府巡抚的位置。而后,又贿赂当时为宣大总督的杨嗣昌,使其成为晋商的保护伞。后来又通过杨嗣昌的路子,由他保举了陈新甲为宣大总督。
另外,朝中还有不少官员,都有收受他们的贿赂。只不过,都没有杨嗣昌这边多而已。
看着这些口供,洪承畴感觉到了这些晋商利用他们手中的大量金钱,编制了一张非常大的网。官场上,军队中,全部都有他们的人。特别是宣大总督辖下,各地主将都是他们的人。
在这些口供中,最让洪承畴吃惊的,是一条有关卢象升的消息。
卢象升担任宣大总督期间,油盐不进,整顿军备,妨碍了这些晋商的走私大计,特别是因粮之策,要他们这些富人多交钱粮,更是让他们觉得雪上添霜。
因此,他们在官场上尝试扳倒卢象升不成之后,便用了下作手段,派人去了卢象升老家,暗中害死了卢象升他爹。丁忧之下,卢象升只能从宣大总督任上不得不离职,从而给了陈新甲接任宣大总督的机会。
看到这个,洪承畴都很是愤怒。这些晋商,为了他们眼中的金钱,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什么手段都能用出来,简直是到了丧心病狂的程度了。
看完了口供之后,洪承畴让人把口供立刻快马传回京师。同时下令,务必找出剩下的那四大晋商,特别是那个范永斗,乃是为首之人,更是要找出来,一定不能让他溜了。
于是,天子劲旅的将士们又立刻开始行动了起来。
一方面,对于那四大晋商的府邸,挖地三尺,继续搜,看是否还有未发现的密室或者密道之类的;另外一方面,对于已经驱赶出来的人群开始互相指认,排查所有人,并且下了悬赏,只要不是主犯,指认出四大晋商,可免罪。
这么一来,还真有收获。
199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在翟府后院,被一名东厂番子发现假山有问题,推倒之后发现一个密道。进入密道后找到了钦犯翟堂的藏金室,里面堆满了金银珠宝。而钦犯翟堂就躲在这里,身上抱着很多元宝,不过嘴唇干裂,一见面就喊着“渴,渴,渴”。
在广场人群中,钦犯王大宇,被其家丁指认,穿着青衣小帽,比另外一名已经抓获的钦犯梁嘉宾要好一点,至少穿得不是女人衣裳。
他是昨夜城破之时,刚好在仓库那边巡查,并没有在自己府里。不过并没有因此逃过一劫,在知道检举可以免罪时,他的心腹家丁就立刻揭发了他。
不过另外两名钦犯,范永斗和黄云发还是没有发现,广场上的人员排查还在继续。
这个人员排查,并不只是查八大晋商而已。包括其他在城中做买卖的各个商人,也都要查,有通虏行为的也是不放过的。
听着手下人的禀告,洪承畴的眉头终于皱了起来。
之前已经证实,大军攻城的时候,八大晋商是全部在张家口堡里面议事的。可是,至今为止,还有两名钦犯,其中一人还是主犯,都没有找到。
洪承畴知道,对于这八大晋商,皇上是对他们恨之入骨的。这两人,必须要抓住才行。
他正想着,忽然又有将士赶来禀告说,在范永斗和黄云发府里发现了密道,很长,通往城外。
“这是知道自己罪孽深重,害怕有朝一日会遭报应,所以竟然挖了那么长的密道?”洪承畴听了,不由得冷笑一声道。
要知道城墙的地基可是很深的,要想从城墙下挖过去,所要付出的代价不是一般地高。
说完之后,洪承畴转头看向城外,目光微冷,当即下令道:“传令,分出部分骑军派往城外,声势大一点,给本官搜,把这些蛇鼠给赶出来!”
他倒没有多少担忧,在事先的时候,早就想到过这种可能性,虽然不一定是密道,但为了防着他们能逃走,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他不信这两个钦犯能逃走。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一队队地骑军开出城外,从城墙这边开始,从近到远,四处搜寻起来。
在离张家口堡十里左右远的一处偏僻小山上,有一群天子劲旅的夜不收就在这潜伏着。将士们轮流扫视着周围的一切,其他人,则都在休息。
“你们说,两万大军围一个城堡,里面的人应该插翅难飞,我们估计是白费精力了吧?”
“谁知道呢,既然总督大人有令,我们怎么都得守好,直到收到新得军令。”
“这些晋商,可真是掉钱眼里了啊,竟然和我们大明的死敌去做买卖,还卖朝廷严禁的军需物资,这胆子也真是够肥的!”
“可不是,他们赚得那些钱,还都是建虏从我们大明抢去的。你说他们拿着那些钱,良心就不会不安么?”
“良心?呵呵,他们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吧!他娘的,幸好皇上英明,把这些晋商给揪了出来,要不然,我们还一直稀里糊涂地在和建虏打仗!”
“……”
很显然,对于那些通虏的晋商,这些大明将士全都是一个个愤恨不已。被自己保护的人在背后捅刀子,这种行为,比起对建虏的恨,都尤要过之。
忽然,一名在轮值的将士喊道:“有骠骑营的兄弟出来了,看样子,应该是有钦犯逃出来了。”
听到这话,在休息聊天中的其他将士,也纷纷过去望。果然,他们发现在视线地远处,隐隐有骑卒正在四处搜寻。很显然,确实应该是有钦犯逃了出来,才会有如此动作。
立刻,这些明军夜不收一下振奋了起来,原本轮值望的人是两人,就立刻再增多了两人,八只眼睛,就盯着四面八方,犹如鹰眼一般四处搜寻了起来。
还真别说,大约一刻钟后,忽然有一名轮值的将士指着一个方向,带着惊喜地声音说道:“看,那边,有人!”
其他三名轮值的将士闻声转头看去,果然看到有三人躲着远处搜索的骑军将士,鬼鬼祟祟地尽往骑军不便行走的地方躲,一边弯腰走着,一边还不时抬头看看远处的明军将士。
“不用说,那三人绝对有问题!”一名夜不收兴奋地一拍手道,“而且我们的军令是,只要是人,一律抓了。”
领头的小旗点点头,立刻吩咐道:“留两人继续看着,其他人,随我过去抓人。”
此时,那三人压根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发现,还在偷往下远处的骑卒,而后继续低头跑路。
“有没有吃的,水有没有?”忽然,走在中间的那人,一屁股坐地上,抬头问其他两人道。
前面走着的那人闻声回过头来,看到他坐地上,就连忙说道:“老爷,如果没记错的话,前面不远有条小河,可以喝点水,至于吃的,都没有带。我这边,就只有一些碎银和铜钱。”
后面那人也跟着说道:“老爷,我这里也只有碎银和铜钱,这里也没地方买吃的,只能暂时忍忍了。”
听到这话,坐地上那人不由得叹了口气道:“早知道这样,逃出来的时候,就该带点吃的。”
说到这里,又是“唉”地一声,随后叹道:“早些年发达之前,风餐露宿的,也不是没有过。可从来就没有像今天这样,感觉到又累又饿又惶……”
说到这里,忽然发现,自己这么说会打击这两名家丁的信心,于是,他不敢说出惶恐两字,立刻改口道:“不过你们放心,等我们逃出去了,每人两万两,老爷我决不食言。”
听到这话,这两名家丁明显振奋了一下,领头那人立刻表态道:“老爷放心好了,到前面先喝口水垫垫。等躲开了那些骑卒,小人就给老爷打个兔子垫垫饥,保证好吃!”
“对,就那些骑卒,别想抓到我们。老爷尽管放心,我们两人跟随老爷多年,一定能把老爷带出去的。”另外一人听了,也立刻跟着表态道。
这两人,要不是他的心腹,也不会跟着他从密道逃出来。因此,他对这两名心腹家丁也是了解的,知道他们都有些本事。
这么想着,他便点点头道:“好,老爷我自然是放心的,我们一定能逃出去,对不对!”
“对,老爷放心!”两名家丁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可就在这时,又有声音响了起来:“呦,这么有把握么?哪来的自信?”
听到这话,三个人吓得犹如兔子一般,一下蹦了起来,闻声看去,只见八个明军将士已经围住了他们。其中三人,还拉着弓箭对准他们,只要敢动一动,估计那箭就能招呼到他们身上。
一看到这个情况,三个人的脸都绿了。他们再怎么样,都没有想到,这些明军军卒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各位军爷,我们……我们只是路过的小老百姓,真不是坏人!”那当老爷的脑子灵光,立刻求饶了起来。
说话间,他还对其他两人说道:“各位军爷都很辛苦,把你们身上的碎银都拿出来吧,好歹要孝敬下军爷们!”
那两名家丁听了,心中会意,连忙点头,然后就想有动作。
可是,他们两人才刚动,就感觉脚上一疼,随后就看到两支箭钉在他们的脚上,那箭羽还在不停颤动。
“啊!”两声惨叫,这两名家丁不由得都跌倒在地,握着那箭鬼哭狼嚎起来。
明军将士其实已经潜伏过来好一会了,他们之间的谈话,都已经听到,又怎么可能相信他们是普通百姓。这两名孔武有力的壮汉想要有所动作,他们自然不会客气。
作为夜不收,对于危险的嗅觉,比任何人都要明锐得多。
这个突然发生的情况,差点把这个老爷吓尿了。下意识地抱头蹲地上,腿脚不由自主地打颤。
远处的骑军,看到这边的动静,已经往这边过来。
“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
小旗说了之后没见反应,就伸脚踹了那老爷一脚,把他踹了个面朝天,同时冷笑一声道:“竟然还敢拿碎银来贿赂我们,真是胆肥了!”
听到这话,那老爷忽然一愣,随后恍然大悟,连忙又爬了起来,抬头仰视着那小旗,带着讨好说道:“这位军爷,是草民糊涂,不该用碎银侮辱军爷的。我有很多银子,你想要多少都可以,求军爷们高抬贵手,放草民一马,想要多少银子,草民都能给!”
那小旗一听,同样楞了下,他刚才所说,只是转述了他们之前的话而已,并没有其他想法,可这人说话,却好像以为他们是嫌少的原因。
那老爷看到他们的神态,又领会错了,就连忙说道:“草民姓黄,名云发,在这边也算是生意做得大的,钱真不是问题,每人两万两如何?要不,三万两?”
带着一点期望,八大晋商之一的黄云发,看着那小旗,又看看其他人,心中想着,你们一个月军饷才多少一点银子,我砸个几万两,总没问题了吧?
那小旗听了一愣,和其他几个同袍互相看看,然后用有点难以相信地神情问道:“你是黄云发?和范永斗,王登库他们齐名的那个?”
听到这话,黄云发还没有回答,他的那两名家丁以为有了希望,都是抢着回答道:“对,我们老爷就是最有名的晋商之一,黄云发黄老爷,家财万贯,不不不,家财无数,肯定能付各位军爷银子的。”
“对,诸位军爷放心,我黄某人做生意,讲得就是诚信!”黄云发心中有底了一点,神情也变得淡定了一点道,“答应给诸位军爷多少,就一定是多少,绝对不会拖欠耍赖!”
他刚说完这话,还没有来得及再说其他话,就见这小旗和其他明军将士忽然一起哈哈大笑起来,好像笑得很开心。
黄云发和他的那两个家丁一见,先是一愣,随后也跟着笑了起来,不管真笑假笑,反正都陪着笑了。
在他们看来,这些军汉知道自己能发财,就这么高兴了!
可突然之间,那小旗却忽然笑声一收,一脸地严肃,冷声喝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你可知道,你黄云发可是皇上钦定要犯,通虏谋逆,还想用银子收买我等?”
刚准备站起来的黄云发,一听这话,脚一软,顿时又一屁股跌倒在地。他怎么样都没想到,自己竟然是皇上钦定要犯,还是通虏谋逆地罪名。自己刚才还傻到主动说了身份,完了,全完了……
不远处,马蹄声已经传来,骑军将士也赶到了。
与此同时,在长城的外侧,有一处山坳处,出来了五个人,牵着马匹,站定身子,而后回头看看身后,一时之间,为首那人,神情似乎有点复杂。
“老爷,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有一名管家模样的人劝为首那人道,“朝廷如此大规模地出动军队,肯定是势在必得,可我们还是逃出来了,总有一天,我们还会回来的。”
“对啊,老爷!”另外一人也跟着说道,“以老爷和大清的交情,还有本家可以投靠,我们去了辽东,也不会差到那里去的。”
“对,范大人在大清皇帝那边,可是红人,肯定会替老爷说话的。”另外一名家丁也跟着劝道。
这个老爷,不用说了,自然是逃出来的范永斗。他给自己留的后路,就是一旦有事,就出关,逃亡辽东。因此,他甚至都在山中备了马匹和吃食,这一次,还真被他用到了。
转回头,看着还有家丁想说话,他当即摇头先说道:“你们放心好了,辽东那边,其实我都有布置,还有一处宅子的。大清皇帝也承诺过,任何时候都欢迎我过去。只是……”
说到这里,他又转头看向关内方向,而后叹口气才说道:“多年的基业,就这么没了,还有家小,也都留在那里,不知道会怎么样?算了……”
说到这里,他忽然振作了一点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范某人总有一日,会回来的!”
说完之后,范永斗率先翻身上马,对那些家丁,毫无犹豫地说道:“走,去辽东!”
随后,“驾”地一声,策马而行,慢慢地加速,往草原而去,目标,辽东。
他的那几个家丁一听,也都是翻身上马,跟着他们老爷后面,策马奔腾。
离身后的群山远了,眼前就是无尽的草原,视线也不再受到阻挡,一眼望不头尽头。
可是,跑在最前面的范永斗却突然一下勒住胯下的马,来了一个急刹车,不顾马地吃疼嘶鸣,愕然地望着前面。
200 统统抓起来(为打赏次数300加更)
只见在他面前的草原上,竟然停留着一支军队,身穿红色鸳鸯战袍,火红的颜色,在太阳的照耀下,格外的亮眼。
这是一支骑军,大明的骑军,帅旗那,一个“虎”字,此时此刻,显然让人有一种虎虎生威的感觉,让人望而生畏!
这关外,怎么……怎么可能有明军?范永斗异常惊讶。不过他也知道,没有时间给他考虑这个问题了。急忙一带缰绳,就准备转头逃进大山里。弃马登山,等到天黑之后,说不定还能有一线希望,能逃出升天。
然而,当他转过身,没有管身后家丁脸上的惊慌,看向他们的后方时,却见各个方向,都有一队队地骑军,从山那边缓缓地驱马走出来。
天罗地网,无处可逃!
这一刻,范永斗便知道,明军应该是早就等在这里,等着有人万一从张家口堡逃出关外的人!
一想起调动几万军队,先是把主将给调走了,然后厂卫和军卒潜伏进城,大军攻城,以雷霆之威控制张家口堡,甚至还在关外又布置了一支骑军,这么大的手臂,除了紫禁城里的那位,估计也是没谁了!
可是……可是紫禁城的那位,都不出紫禁城地,为何却对自己这些人如此大动干戈,事先还一点消息都没有,这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范永斗怎么样,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老爷,我们怎么办?”有家丁慌了,连忙问他道。
其他人,也不由得靠近他们的老爷,希望他们老爷能像以前一样,想出一些办法来,化解眼前的麻烦。
范永斗能有今日,自然不可能是草包,他抛开心中的疑问,冷静下来说道:“记住,我们只是张家口堡内做买卖的普通人,我姓钱,被大军惊吓,才跑到了草原上。不管明军怎么问,我们就咬死了。我就不信了,朝廷难道对普通老百姓都要赶尽杀绝?”
“好,我们听老爷的!”他的家丁一听,纷纷附和。
范永斗算是有急智,立刻又交代了一些细节,然后就准备装普通人了。也幸亏昨晚从密道逃走地时候,来不及换衣服,身上都是脏兮兮的,看着也不像体面的那种做大生意的。
四面八方的明军将士围了上来,把他们带去了帅旗下。
“老爷,这主帅是蒙古人,虎大威。”一名家丁眼尖,看清了之后马上偷偷提醒道。
虎大威之前是山西总兵,在卢象升麾下效力,被新任总督陈新甲排斥。建虏入关时,就把他和宣府总兵杨国柱一起,全部派去卢象升麾下和建虏死战。
因此,范永斗自然是认识这个蒙古人的,也知道这个蒙古人却是因祸得福,反而成为了天子劲旅中的一名总兵官。
从这上来看,也印证了这次针对张家口堡的这个事情,是由京师那位皇帝下得旨意,否则别人是不可能指挥天子劲旅的。
范永斗心中松了口气,对面的是虎大威,那就好办多了。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只知道战阵厮杀的一个蛮汉子而已。
没有见过面,那一会好话哄他,说不定就能骗过去了。
这么想着,范永斗的神情又恢复了几分自如。被押解到虎大威面前后,就按照他的原定法子,连忙求饶,说是做小买卖的普通老百姓,将军大量,求放过之类的话。甚至还说了为表达谢意,愿意捐献马匹,留下随身银子。
虎大威压根不理他的自述,也不管范永斗手下的那几个家丁在点头附和他们的老爷,而是偏头问道:“带上来问,看认得这些人不?”
听到这话,范永斗不由得心中一惊。该不会,这军中还有认识自己的人?
想想看,似乎又不可能。和这些军汉是有打过交道的时候。可是,多是自己的手下掌柜之类打交道,自己又从来没有和这些兵头打交道。那会是谁,有可能认识自己呢?
他正想着的时候,就见从军阵后面推过来几个人,一脸的血,很显然是被打过了。
范永斗定睛一看,顿时心中暗暗叫苦。
被推上来的这几个人,不是别人,就是被他派出来,去草原求援的那几个家丁护院。
此时的他,只能希望他们不会供出他了。当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连使个眼色都不行,就唯有在心中向满天神佛祷告,千万不要把他供出来。
或者是满天神佛没听到,又或者是他做得恶事太多了,今日重要遭受报应,就见那几个人抬头看到范永斗后,先是一愣,随后其中一人立刻欣喜地指着范永斗,连声对虎大威说道:“大帅,他是范永斗,他就是范永斗,是他,就是他……”
这个人开了口,其他两人也就不客气了,纷纷跟着喊了起来道:“大帅,就是他让我们送信的,真得。他和大清,不不,建虏皇帝特别好,还和一个叫什么范文程的是本家,他卖了不知道多少物资去辽东……”
虎大威听着他们说话,眼睛盯着范永斗,络腮胡子上明显露出一丝嘲笑之意,就那么盯着看。
对于范永斗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这个,他似乎是很喜欢看。
刚才还想骗人,来欺负自己这个忠厚草原汉子,呵呵,骗啊,继续来骗啊!
过了好一会后,他才一挥手喝道:“这是钦定要犯,绑起来,送去监军处,严加看管好了。我们再等等,看还有没有人从张家口堡逃出来。”
看着范永斗被押下去之后,虎大威便让人给总督大人送信,禀告这边的情况。
至此,八大晋商,无一漏网,全部被抓。
洪承畴在接到各处消息汇总之后,立刻把手中的情况整理了一下,然后,派人快马赶回京师,继续向皇帝报捷。同时,他还继续主持晋地的事情,一边抄家,一边清点物资,除张家口堡之外,还有其他各地,也都要抄家抓人。这些晋商的老巢,可不是在张家口堡的。
其实,都不用他派人禀告,崇祯皇帝通过他身上的甲级窃听种子,已经大概了解了情况。
知道八大晋商全部被抓,也让他感到欣慰。
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老天都能让自己穿越成皇帝,在这么大的省份,还把这八个人全都抓获,这就是报应的力量!
另一方面,崇祯皇帝对于缴获的物资,也是感到非常地欣喜。
后世的时候,听说过倒了和,富了嘉靖。那这一次,也可以说抓了晋商,大明能喘口气了。
要不然,朝廷国库没钱,京畿之地包括周边几个省份被建虏肆虐,还有中原各地被流贼肆虐,南方涝,北方旱,这日子都不知道怎么过好!可如今,至少前期赈灾,重振军队就没什么问题了。甚至还能有资金,让自己把心中的计划,一步步实施起来。
到这个时候,终于能松口气了!
眼下,手中有了军队,又有了钱,还有了粮,这底气也就够硬了!
崇祯皇帝就决定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地整顿下京师官场。
于是,厂卫还是在继续行动,重点整顿吏部、都察院这两处地方。特别是都察院,基本上御史言官都被抓入狱。
按理来说,都察院是监察百官,弹劾贪官,给皇帝提利国利民的建议;然而,到明末这个时候,不要说监察百官了,自己都是一个腐败窝,没有不贪的,没有不收钱的。
比如廖国遴、杨枝起等人,更是明码标价,谁给钱,就给谁说话;谁给钱,就给谁做事!还有的,更是成了党争工具,为了自个集团的利益,弹劾人不分对错,只看是那边阵营的。凡此种种,明末官场的腐败,和都察院自身的腐败,是有密切的联系。
加上都察院这些御史的活,就算换人,也不可能比他们做得还差。因此,崇祯皇帝就丝毫没有手软。反正抓了几个御史之后,他们又供出其他御史,那也就不客气了,接着抓便是。
很快,锦衣卫诏狱和东厂大牢都关不下了,就开始往刑部大牢那边关。甚至一些和晋商卖国谋逆没涉及,只是单纯腐败的,也转到刑部大牢去。
对于这种情况,一开始,很多官员都是人心惶惶,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之前的时候,他们试图装病罢工来要挟皇上。可是没想到,皇帝竟然派了厂卫和御医出来,连堂堂吏部尚书,一旦被查实是装病,一个欺君之罪的罪名下,那首级已经在和原首辅刘宇亮的首级作伴了。
皇帝这么严厉的手段,谁还敢装病?甚至连磨洋工,糊弄皇上,就是不干活的这种事情,他们也不敢做。就怕皇上派人过来一查,然后又是脑袋不保,那就亏大了。
怎么说呢,从宋开始的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地理念,在大明朝弘治皇帝开始,又冒了出来。甚至很多次,一来,文官和皇帝对着干,都是荣耀。
就算精明如嘉靖皇帝,为了让自己亲爹入太庙这么一个简单的事情,都要闹那么多年,闹出那么多事情;还有万历皇帝,想换个儿子当太子,结果在文官的反对下,硬是没有换成。
可以说,大明后期的文官,已经开始抱团对付皇帝,只是在天启朝时,才受过一次挫折。宦官势力膨胀,强力压制了文官集团。这种情况,其实也算是对文官势力膨胀的一种反应。
如今,在崇祯皇帝手中,他完成了部署,掌握了军权之后,如此强势地表现,又再次打击了文官集团。而且这一次,是他占着理的。不管是谋逆,还是贪腐,全都是人人唾弃的。文官就算想反对,他们在道理上也没法站住脚。而这,又是他们能反对皇帝的根本。
因此,这一次,文官集团可以说连个还手的能力都没有。
因此,在崇祯皇帝把都察院快抓空的时候,这些文官反而找到了一个反击的点。就是皇帝你如此大规模地抓官员,打得旗号,不是谋逆么?
要是说贪腐,那他们没话说,可谋逆这种大案,又有几个人敢犯?他们相信,绝大部分人是不敢犯谋逆大罪的。因为,你皇帝如此大动干戈地抓人,甚至连内阁辅臣到普通粮商都划到了谋逆案犯里面去,这就夸张了。
皇帝一直说有证据,可是,这个证据却迟迟拿不出来。这又给了他们信心,觉得皇帝之前所说得证据,只是一种托词,如今抓了那么多人,骑虎难下,不敢再亮出证据,免得这些证据太过荒唐,让天下人看清了皇帝在任性胡作非为!
为此,皇帝在抓人,他们就在暗地里鼓动这个事情。把焦点集中在谋逆一案上。试图从这方面突破,给皇帝一个教训,告诉他,就算是皇帝,你这样胡作非为,那也是要在史书上留下骂名的,暴君!
同时,他们把能各处送上来的奏章,各种要钱要粮,反正各种困难的奏章,全都送去内阁,呈送御前。又各自写奏本,强调这些困难,必须要立刻解决。
比如说,原勤王军救下的还有十多万百姓,还有各地受此次兵灾的百万难民,各处被攻破烧毁的城池,全都需要朝廷救助,百废待兴,皇帝你看怎么办?你要是把当官的都抓了,谁来做这种事情?
甚至民间开始流传一个传言,说皇帝失心疯了,不去救助百姓,反而疯狂地抓做事的官员,这大明,是要亡了啊!
对于这种情况,崇祯皇帝不理,哪怕接到了洪承畴传回来的捷报,他还是不理,一直按照计划,基本上把都察院和吏部给抓了个遍,审讯出结果。
也到了这个时候,山西那边的事情基本有了个收尾,八大晋商在各地的产业,包括那些依附在八大晋商下面的其他走私晋商,全都被抄家抓人。
总结了的奏章,快马送到御前后,崇祯皇帝才开始召集朝会,准备好好说道说道谋逆一案了。
201 皇上是暴君么
一听说在京所有官员都要参加明天的朝会,所有人便知道,有些事情该是摊牌的时候了。
谋逆大案,到底有个什么说法?估计也在朝会上会有个分晓。
一时之间,官员之间,又或者民间,都是议论纷纷。他们都很好奇,皇上到底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上至内阁辅臣,下至粮商都参与了谋逆大案?
刚好又在这个时候,京师的戒严终于解除,所有人可以自由出入,就算出京师也没关系。
于是,酒楼茶馆的生意重新红火了起来,无一例外,每个地方在讨论的热点话题,都是明日的朝会。
“你们说,杨阁部……杨嗣昌到底有没有谋逆?”
“这个谁知道呢?人隔肚皮心不是!”
“本公子觉得不会,他一个内阁辅臣,难道权势能比得上万历年间的张首辅?一个文官谋朝篡位,在我们大明根本就不可能!”
“对哦,他又不执掌兵权,又不是朝中一言独大,怎么样都不可能谋朝篡位啊!”
“可皇上不是有证据么?明天看证据是什么就是了!”
“……”
不管哪里,基本上的观点都是如此,没有人认为,杨嗣昌有谋逆的可能,哪怕他勾结宣大总督陈新甲,还有御史刘美才等人,以及那些粮商,基本上也没有谋逆的可能!至少在大明朝,还从未有过谋逆的事情发生!
这么一来,他们就更好奇,皇上到底会有什么证据来证明这些人谋逆了呢?
与此同时,在绝大多数的人心中,多倾向杨嗣昌等人没有谋逆,有点同情他们,觉得崇祯皇帝很可能是凭借皇权,硬是把他们打成了谋逆之臣。
更有的人,从厂卫抄家这个角度出发,觉得皇帝是因为国库没有银子,所以就用这种手段来短时间内搜刮大量的银子。这种手段是什么,所有人都不敢明说,可这其实已经不用明说,大家都明白,无非是诬陷他们谋逆罢了。
“呀,那些粮商确实可恶,可要当谋逆论罪的话,那可是诛九族的,这真是太惨了!”
“可不是,还有那些御史大人,寒窗十年,千里为官只为财,捞得钱财多了,抓了也就抓了,这一判为谋逆,呀,真是太惨了!”
“那杨阁部不也是,好不容易当上了内阁辅臣,这……”
“……”
如此一来,不管是那些官员,还是普通百姓,隐隐地对崇祯皇帝都有一种排斥感。觉得皇帝这么做,实在太过份,太残忍了。但是,他们也没办法,皇帝终归是皇帝,只能是心中同情那些被判为谋逆的臣子了。至于那些粮商,同情的人倒是不多,唯一同情的,只是他们的家人罢了。
于是,在万众瞩目之下,所有人期待的朝会终于开始。
这一天早上,在京有资格参加朝会的官员全都早早地赶到了紫禁城外。不少人的手中藏了奏章。如果皇帝对于谋逆一案给不出让人信服的证据,他们就准备辞官不干了。要任由皇帝这样下去,动不动就扣谋逆帽子的,谁能受得了!
事关所有人的前途,气氛显得比以往更为肃穆。至少在这些文武百官看来,更是显得有点悲壮。就好像有点荆轲刺秦王的那种悲壮心情。万一真得是皇帝的证据无法让人信服,那就唯有与官途诀别了。
这一次,崇祯皇帝也不耽搁,很快就驾临,在群臣见礼之后,便开始了这一次的朝会。
都察院左都御史钟率先咳嗽一声,出列奏道:“陛下,如今厂卫抓了众多官员,导致京师官员人心惶惶,还请陛下明示,不知道这些官员所犯何罪?之前所言之谋逆大罪,如今已经过去多日,不知证据何在?”
他是都察院中少数几个没有被抓的,且都察院衙门中的御史,基本上被厂卫抓了个空。于情于理,他都要出来讨个说法。
而且,首辅薛国观并不能服众,很多人都知道他是皇帝的走狗,搞不好抓捕这么多官员中,就有他的主意在内。因此,就没有人寄希望于薛国观为他们出头。
这种情况的发生,其实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杨嗣昌。就是他,在背地里添油加醋地把薛国观的建议传了出去,让别人觉得,薛国观压根就不考虑文官这个团体,帮着皇权来损害文官团体。
礼部尚书林欲楫也跟着出列奏对道:“陛下,谋逆大案,实在不易久拖。且前次刚有原成国公谋逆一案,如今又有上至内阁辅臣,下至粮商的谋逆大案,如若一直拖下去,恐于朝局不利,还请陛下明示。”
他们两人都是暗中藏了辞官的奏疏,要是皇帝今天不给一个交代,就辞官不做了。
由他们两人带头,其他不少臣子也纷纷跟着出列,附和他们的言论,焦点就集中在这谋逆大案上。因为贪腐的事情,是个人都知道,基本上都是有贪腐,皇帝要认真,反而不好说。因此,要想破解皇上动不动就让厂卫抓人的局面,就唯有从谋逆这点上突破了。
看着底下的一大堆臣子全都要求公布谋逆一案的证据,崇祯皇帝心中不由得冷笑一声,因为他知道,这些人,包括民间,如今的舆论都为自己这个皇帝在诬陷他们谋逆而已。
扫视过群臣神态,崇祯皇帝便冷着脸说道:“既然诸卿都想知道证据,那朕就今日公之于众了吧!”
说完之后,他便点名道:“锦衣卫指挥使李若琏何在?”
“末将在!”李若琏一听,立刻出列抱拳应道。
“把人带上来,与朝堂上给诸公说说吧!”
李若琏自然知道是带谁,便答应一声,下去带人了。
底下臣子听了,都是不动声色。他们要看看,皇帝到底是要带谁过来说谋逆一案?是不是诬陷,他们相信自己能看得出来!
让他们有点意外的是,锦衣卫指挥使带来的人,竟然是两名年轻女子。其中一名未被抓的御史还认出了这两人,不由得失声道:“高知县的女儿?你们……你们不是被建虏掠走了么?”
来人自然是高青雪和高青菊两姐妹了。
听到声音,闻声看去,认得是自己父亲的同年,以前曾见过几次面的。
一见故人,便忘记了李若琏的交代,也没有先给皇帝见礼,那眼泪就下来了,悲呼一声:“郭伯伯!”
这郭御史倒是知道分寸,让他们赶紧给皇帝先见礼,而后他倒是要听听,到底这两位侄女会说什么?
其他文武官员也都好奇,这两位看样子是城破殉国的高知县女儿,她们能知道什么?
见礼之后,高青雪便开始说起自己的事了。从被建虏围城,城破,苦难开始说起。
“……奴家以为没有了活路,可没想到,有一名锦衣卫密探冒险救了奴家,答应照顾奴家的几个妹妹,让奴家逃出来向朝廷报信……”
高青雪说到这里,看了这些文武百官一眼,见他们都很关注,声音中少了一点悲伤,多了几分恨意道:“说有晋商名范永斗者通虏,在建虏军中亲眼见到鞑子那什么和硕睿亲王亲自出帐迎接这范贼。据他从鞑子那打听来的消息,说多有晋商和辽东建虏私通。大明有此等内奸,如何能打得过建虏?因此他冒险让奴家送出这个消息。”
她说到这里时,锦衣卫指挥使李若琏插嘴说道:“那范贼去了建虏军营之后,建虏就突然南下,突袭了济南府,才有德王失陷。”
听到这些话,不知情的所有人,都不由得非常意外。
原本他们都是关注杨嗣昌等人的谋逆大案,可没想到,皇上让人来说的,竟然是另外一个非常让人震撼的消息。
之前的时候,皇帝从前几次建虏入关的时机上推断出,说大明存在内奸的可能。不过好像就是杨嗣昌等人给予了否认,后来这个事情就没再提起。
这个晋商范永斗,在场有不少官员还是听说过的。毕竟范记钱庄在京师可是很有名的。之前的时候,因为信誉好,大部分人手中的银票,就是范记钱庄的。
不过他们很快又想到了,那范记钱庄就是因为成国公谋逆案中查出和宫中宦官有私通,因此被厂卫查封了。
想着这些,林欲楫立刻开口问道:“不知道那锦衣卫密探是何许人也,何时潜入了建虏军中?”
“对,这些事情,实在让人意外。晋商而已,何以要通虏?”左都御史也跟着问道。
李若琏看了皇帝一眼,摇头说道:“身份暂时还不能公布。”
一听这话,不少官员就有意见了。你说出这个密探是谁?那还不是由得你们锦衣卫乱说了。搞不好,根本就没有这个人吧?
李若琏猜到了他们心中想法,却压根没有理会,转头对另外一名女子吩咐了一句。
高青菊便开始说她这边的情况道:“奴家的姐妹都没了,只剩下奴家一个人,在过卫河的时候……”
她把那天的事情说了遍,这其中,当然有提及发现她的韩乐宇了。
这就是涉及到了天子劲旅,有名有姓,虽然过程好像很惊险,可毕竟有其他人证了。
“陛下,可否传那韩乐宇当面一问?”林欲楫躬身向皇帝请示道。
不过这个时候,那些不愿相信的人,大都还是不肯相信的,觉得这个也可以编的,当面问了也问不出什么的。
韩乐宇此时已经回京,崇祯皇帝自然不会不同意,便传旨下去,早已等着的韩乐宇便很快就到了。
于是,林欲楫等人就立刻询问韩乐宇,有关那一天卫河之战的细节。
韩乐宇当然据实相告,甚至还当场脱了衣服,展示他手臂上的伤疤,以证明他没有说谎。
可就算如此,那些不相信的人,其实还是不相信,因为在皇帝的压力下,这些事情其实都可以编的。
于是,就有文官奏对道:“陛下,如果只是这些证据的话,公之于众,恐不能为百姓信服,特别是众多晋商,更是会喊冤。此事事关重大,还请慎之!”
林欲楫也是奏道:“陛下,商人逐利,黑心者有之,也是人之常情。可这些,和杨嗣昌等人谋逆一案又有何关联?”
他之前问得是谋逆大案,可皇帝却让人说晋商通虏。对于这些晋商的事情,他不关心,或者说,他更关心的是那谋逆大案。毕竟谋逆这事,是最为影响他们的,他们不想让皇帝把话题带偏了。
今天,皇帝一定要给个交代,要不然,这个官就没法当了。
崇祯皇帝听了,只是淡淡地说道:“诸卿稍安勿躁,且耐心等着。”
说完之后,他又冲李若琏点了点头。
看到皇帝这个平淡的神态,林欲楫不由得稍微一愣,回头想想,皇上好像成竹在胸的样子,那行,且看着吧。
于是,他们这次没看到李若琏去带什么人来,而是从袖中拿出一份供状,当众读了起来。
这份供状,就是范记钱庄范福的。
上面记述了这个范福所做的那些事情,其中还有包括被锦衣卫秘密抓捕的那次事情。
这个供状一公布,就让人吃惊了。
如果说之前那事,锦衣卫密探不公布身份,那有可能瞎编之外,那这个事情,有名有姓,涉及到的人就多了。
比如,涉及到了御史刘美才,涉及到了和宫内人勾结,涉及到了他们阴谋扳倒勤王军统领卢象升。另外,还有守城门的军卒可以作证抓捕那一日的事情。
这些事情,虽然没有明着指责什么,可这每一件事情,影响可都是非常大的。从这些事情中,可以看出范记钱庄想着左右朝局,想着让局势有利于建虏。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不少人忽然意识到,该不会厂卫是早就注意到了这范记钱庄有问题,然后接着成国公谋逆一案,顺手抓了而已吧?
此时此刻,不少官员感觉到这晋商一案中,水很深。如今已经牵出了御史刘美才,后面还不知道会有谁?想着这些的时候,他们就想到了杨嗣昌。
同时,他们中的一部分人,也想到了自己或多或少和范记钱庄打过交道。该不会,自己那些事情,也有问题吧?
这么想着,他们就有点紧张起来了。
事实上,当初范记钱庄能在京师成为第一钱庄,其实是有很多达官贵人为范记钱庄提供了保护,站台。当然了,他们大都只是见钱眼开,看在钱得份上才那么做的。
崇祯皇帝在上面扫视着底下臣子,很快就发现了这个现象。当李若琏把范记钱庄的事情抖出来之后,之前还有很多官员脸上带有的愤愤不平之色,似乎少了很多。
呵呵,好戏还在后头呢!崇祯皇帝心中一声冷笑,示意李若琏继续。
202 都察院改制(为推荐票5000加更)
接下来,是范记钱庄东家,范永争的供状。
他的这份供状,也佐证了范记钱庄掌柜范福的那些招供,全都吻合了起来。甚至其中更让人惊讶的是,什么时间,说什么话,全都是非常清晰明了。也是因为厂卫掌握到了如此具体的细节,才震撼了范福和范永争等人,包括其他家奴,才让他们不得不招认的。
在场的文武百官还没有来及感慨,包括东厂提督曹化淳在内,都出来把手中各自掌握的供状,一一当众读了出来。
于是,一条线串联了起来,通过范福,牵出了御史刘美才;通过刘美才,又牵出了另外两名御史,杨枝起和廖国遴;更为震惊的是,同样牵出了杨嗣昌。
供状宣读到这里,已经很明显了,这些人都逃不了有罪。
虽然这些事情确实很震惊,可要说谋逆一罪,大部分文武官员还是有点不服气的。
除了那个御史刘美才之外,其他人的罪名,更多的是贪腐和党争,反而更确切一点。
如果这种事情,都定性为谋逆一案,很多人都担心,崇祯朝开了这个头之后,是不是以后动不动就会有谋逆罪名了?
因此,就见左都御史钟向皇帝奏道:“陛下,不知杨嗣昌可有认罪?”
杨嗣昌的供状,还没有宣读。而他的供状,自然是所有文武官员都最为关心的,是重中之重。因此,不少官员跟着出列,表达了他们关注之意。
崇祯皇帝听了,只是淡淡地点点头,对曹化淳说道:“念吧!”
“奴婢遵旨!”曹化淳躬身领旨之后,便开始读起杨嗣昌的供状。
在他的供状中,他对试图扳倒卢象升的事情,供认不讳,还有孙传庭也是他想拿掉的对象。这些事情,是什么时间,包括说得原话都是有的,杨嗣昌想不认罪都不行。
也是从他的供状中,牵扯出了宣大总督陈新甲。
不过,就算听了这些供状,群臣其实还是有点不以为然的,因为这种事情,在朝堂上不要太平常。就说崇祯朝好了,那么多首辅和六部尚书被撤,被杀,那个人的背后不是涉及到了这种党争的事情?
其他朝,同样是有。而且他们可以相信,这种事情以前有,现在有,就算将来,也肯定是还有的。
皇帝能明辨忠奸,不为奸臣左右,那是好事。对于诬陷之臣,定罪论死也没关系,谁让其倒霉,党争失败了呢!
可如果皇帝要把这种事情都定性为谋逆,这可是抄家灭族的重罪,又有多少人能承受得起这样的后果。至少在眼下,这些文武官员,全都认为皇帝处罚过重。谋逆两字,定得太过任性。这种事情,他们有意见!
崇祯皇帝在御座上,当曹化淳或者李若琏在读供状的时候,他就在扫视底下每个臣子,自然也注意到了他们脸色的变化。对此,都在意料之内,也不以为意。
曹化淳还在继续念着,这个时候,又念到了杨嗣昌收受谁多少多少银子之类的贪腐事情,随后,自然牵出了其他行贿的官员。念出来的这些官员,小数目的都没念,一般都是数额比较大,情节比较严重的。而这些人,很显然也已经被抓了。这些事情,就犹如一个藤上的瓜,顺藤摸瓜,摸出了一大堆贪腐严重的官员。
念完这部分供状之后,曹化淳便转而念起那些被抓的其他官员的供状,这其中,自然逃不开官场上最为严重的买官卖官事情,于是,原吏部尚书田维嘉的那些事情,又重新揭露了出来。
当曹化淳念到这里时,已经念得口干舌燥。于是,崇祯皇帝插嘴说道:“朕之所以严惩田维嘉,治他一个欺君之罪,不单单只是他欺骗于朕,更是因为他败坏了朝纲,把朝廷官职当作了他敛财的工具。买卖官位。诸卿不要告诉朕,如今之士林,可掏钱买官而后为国为民吧?如果有这么崇高品德的人,当举荐给朕,朕定当重用之!”
说到这里,他忽然语气一下严厉了起来,厉声大喝道:“如今之大明官场,已经腐败成什么样子了?从如今朕掌握地贪腐情况看,雁过拔毛,有没有?”
面对皇帝的这种震怒,底下文武官员不知道为何,却是松了口气。
皇帝这下是承认了,归根到底还是贪腐,这可是你自己亲口说的,回头就拿这话说事,如此一来,那谋逆罪名,终归不能滥用吧?
贪腐是贪腐,谋逆是谋逆,决不能混淆!
崇祯皇帝说到愤怒处,竟然从御座上站了起来,满面怒容,犹如一头猛虎一般,似乎要择人而噬,在那继续厉声喝问道:“如今之官员,不管地方还是朝堂上,无论文官还是武将,只有手中有点权的,无中生有骗取朝堂赋税,有没有?你们自己说,真正按照免税田亩数交赋税的,有几个人做到了?全都串通起来,虚报免税田亩,把该交税都归为免税,以此躲避赋税,有没有?”
大明朝从来就没有说,只要当官,所有田产赋税全免,根本没有这样的事情。都是根据品级有限额的。只是,大多数情况下,这个限额是个摆设。特别是到明末的时候,这种情况就更是严重。
这个是顽疾,涉及所有官员,也不可能得到根治。不过拿出来敲打一番,还是有必要的。
面对皇帝的震怒,底下没有人说话。
“层层盘剥克扣的事情,有没有?就只说军饷一项,朝廷拨出去之后,有多少人会伸手克扣,军饷到军卒手中时,可有十一之数?还有赈灾银子,到地方上时,可有多少是真正用在了赈灾上面?你们说说看,这种事情,有没有,多不多?”
对此,所有官员都是心知肚明,没人反对。
“还有,内外勾结贪占的事情,有没有?朝廷拨下的银子,用于朝廷采购的,有多少是落入了朝廷官员和地方商人互相勾结后的口袋中?这种事情,有没有,多不多?”
还是鸦雀无声,不过有官员倒是私下互相看看,眼神中都有诧异,似乎诧异于皇上怎么知道这么多事情?
“独断专行任性的官员,视朝廷赋税于私有之物,放置了箩筐到衙门口,赋税爱交不交,用朝廷的赋税来博取自己爱民的官声,这样的官员,有没有,多不多?”
这种事情,在大明朝多见于地方,且集中在江南地区。上至巡抚,下至地方,都有这样的事情。崇祯皇帝所举这个例子,是其中几个特例,已经到了肆无忌惮的地步。其他官员虽然没有这么明显,可类似的事情也没少干。也就是拿朝廷的利益当作筹码,去换取自己的名声。
“巧立名目索取的官员,又向百姓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据朕所知,百姓所交的钱财中,一大半都是这种。百姓最终弃田逃匿,甚至铤而走险,有很多都是被这种官员无休无止地索取所逼的,这种官员,有没有,多不多?”
“还有,遇到事情,有好事的,就优亲厚友偏袒,没有利益的事情,或者要付出精力解决的事情,就是推诿扯皮刁难,这样的官员,有没有,多不多?”
“……”
听着崇祯皇帝在列举一条条详细贪腐的例子,底下文武官员唯有默不作声以待,吃惊的同时,心中想着,不知道又是哪个官员给皇帝上了密奏。要不然,皇帝在京师,又如何知道地方上的种种事情?
想着这个时候,不少人把目光转向站在最前面的首辅薛国观。很显然,他们觉得,十之八九又是薛蛮子把这些事情捅上去的。
不过此时,很多人却对此有点欣慰。抓贪腐总比抓谋逆要好不是!
在崇祯皇帝总结了一堆贪腐例子之后,厉声喝问下面道:“你们说,这官场腐败,是不是非治不可了?要任由这种腐败下去,大明江山可保?”
听到这话,不少人忽然回过神来,该不会皇上是觉得贪腐会败坏大明江山,因此就给定了一个谋逆之罪?皇上竟然是这种说法?那岂不是说,谁要是贪腐一下,一个谋逆罪名下来,那不就完蛋了么?
于是,很多人都想出列,要纠正下皇帝的这种说法。
不过正在这时,却见薛国观抢先一步,向崇祯皇帝奏道:“陛下,太祖钦定以及历代先皇修改后的《大明律》,都有对百官贪腐有规定。微臣以为,如若贪腐,就依律治罪便是。这贪腐的人太多,官场风气败坏,那就严肃律法,只有触犯《大明律》,就一律治罪,有一个治一个,如此,微臣相信,吏治当能改善之!”
听到这个话,不少人不由得对薛国观刮目相看。今天的太阳,竟然从西边出来了。皇帝的狗腿子竟然也反对皇帝乱按罪名,要根据《大明律》来定罪!稀罕,稀罕!
不过回过头来,想想也是。你薛国观也是臣子,要是哪天恶了皇帝,也被扣一个谋逆罪名的话,岂不是也祸及九族?
想到这里,不少官员纷纷出列,全都附和薛国观的话。大概意思就是一个,要做到有法必依,执法必严,违法必究。至于乱按罪名,特别是谋逆之罪,那就不要了。
崇祯皇帝似乎被说动了,沉吟片刻之后,点点头道:“诸卿说得在理。不过如今作为监察百官的都察院却是贪腐重灾区,朕欲重建都察院,严肃监察机制,以此来预防官场贪腐,如此可否?”
留下来的这些官员,不能保证没有贪腐,但是,他们的贪腐严重程度,比起那些被抓的,还是要轻得多了。此时,他们听到皇帝的话,不由得脑中出现一个个疑惑:重建都察院?严肃监察机制?
一时之间,他们不知道皇帝想怎么做?但都察院贪腐的事情,确实是不争的事实,只要不谈谋逆,那其他一切都可以谈。
于是,就有臣子问了,这个重建都察院是怎么个建法,严肃监察机制是怎么个严肃法?
对此,崇祯皇帝早就等着,便马上对他们说道:“朕欲扩建都察院,不止在京师和应天府有,其他各省也都要有,至少要到府一级。地方都察院的职责,就是监察地方官员,严肃律法,还地方官场一个干净。而不是临时派出巡按巡视地方而已!”
这是给都察院加权力,对于被监察的官员来说,自然是不乐意的。可此时,刚刚例举了地方官员的贪腐,谁要是反对的话,岂不是有那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于是,一时之间,没有官员对此吭声,以沉默应对。
可是,都察院左都御史在啊,他要是不出声,以后非被御史言官骂死。再说了,他也是乐意都察院的权力加大,因此,便立刻出列奏道:“陛下此法甚妙,微臣附议!”
仅剩下的都察院几个,也都跟着出列附和。虽然声势小了点。可毕竟有人接二连三地附和了。崇祯皇帝对此点点头,看向其他官员道:“诸卿以为如何?或者有更好的监察之法教朕?”
听到这话,文武官员还没有说法,东厂提督曹化淳却出列奏道:“陛下,由厂卫监察地方也是可以。”
厂卫比起都察院,那权力就要大多了。执法也暴力多了,只要是文官可选,自然不可能选择厂卫来监察。
因此,一听曹化淳的话之后,其他文官不得不出来,赞同建立地方都察院的措施。
“好,既是如此,那此事就这么定了。回头钟卿拿出一个章程出来。”崇祯皇帝看向左都御史,吩咐他道。
钟一听,连忙领旨道:“微臣遵旨!”
还真是祸福难料啊,这转眼间,留下来的御史言官,必定是升官了,权力也会大很多。
可就在这时,首辅薛国观却忽然奏道:“陛下,都察院下放到地方,微臣以为,不可再风闻奏事。一则地方远的,来不及上达天听,陛下裁决,也不甚方便;二则如果只是谣言之类,查无实据,则对地方影响甚大,对地方之安稳不利!”
一听这话,那些文官就又惊讶了。这个薛蛮子,今天说话可以啊!
于是,立刻有很多官员出列,跟着附和薛国观的观点。哪怕钟提出风闻奏事之权乃是太祖钦定,可也被人怼了回去。这不是,你都察院都改制了,还想用老一套,没门!
看着底下臣子在争论,崇祯皇帝当即拍板决定道:“风闻奏事之权,确实不符今后大明官场,就取消了吧。不过朕给都察院增派人手,使地方都察院有侦缉之能。另外,允许百姓实名举报。可好?”
钟一听,你们阴我都察院权限,得,皇上现在又有补偿,他不等群臣说话,抢先奏道:“陛下明鉴,微臣以为可行,当能整肃地方官场!”
不少官员一听,还让民告官?这怎么可以?
以前的时候,当然也可能有民告官的事情,可是,那都只能向上一级官员告状,一般来说,这种事情都好处理。可如今却是专门向管着官的衙门告状,那可是专业的,人家就是以此为生,那还不是逮着查问题了?
这种事情,自然很多人不乐意。于是,薛国观又开始抢戏了,抢先一步奏道:“陛下,地方都察院如此之大的权力,何人可制?如若肆意胡为,对地方官场的影响甚大,如何是好?”
他说得这话,便再次引来了其他官员的拥护。一个个质疑都察院,甚至有人喊着民告官这个,不太妥当。
对此,崇祯皇帝严肃了脸说道:“以前太祖时候,也是民可告官,此乃祖制,朕以为可也!至于地方都察院权力过大之事,倒也不是大事,不是还有朕的厂卫么?以后,朕会多派他们去地方侦缉民情的。如若地方都察院滥用权力,朕也能知道。”
“另外,地方都察院只具备监察之权。七品以下的审判,由省一级三司会审,省都察院陪审,必要时候,厂卫也会到场旁听。至于七品以上,则押送到京,由京师三法司会审。如此,也可防地方都察院权力过大。”
说到这里,崇祯皇帝忽然提高了一点声音道:“从眼下开始,所有官员贪腐之事,全都如此来办,可否?”
之前这些官员都还在想着皇帝说得这一系列事情,不过一听这话,都是一愣。那皇帝的意思是,如今抓了的贪腐官员,也这么处理?不按谋逆来了?那也就是说,皇帝不会乱扣谋逆的帽子,大家也可以放心了?
他们这么想着时,又是薛国观出列奏道:“陛下,那如今已经被抓的那些贪腐官员,是否也按此法执行?”
听到薛国观问出了他们心中的问题,顿时,一个个都非常关注,注视着崇祯皇帝,看他怎么答复?
只见崇祯皇帝点点头,同意了薛国观的提法,所有人,都不由得松了口气。于是,群臣没有异议,这个事情就怎么定下来了。
崇祯皇帝的脸色也轻松了一点,对底下众人说道:“好,贪腐的事情,已经有个定论了,曹卿,李卿?”
“奴婢在!”曹化淳立刻躬身候旨道。
“末将在!”李若琏也同时候旨。
崇祯皇帝看着他们说道:“那些贪腐的官员,就全部转去刑部,卷宗交接给都察院,卿等派人旁听。”
“遵旨!”
文武官员听了,以为事情就此完结,这个结果皆大欢喜,应该可以散朝了时,却听到崇祯皇帝忽然又冷声喝道:“如今,就再来谈谈谋逆一案!”
“……”听到这话,所有官员不由得都傻了:皇上,你不讲理啊!
刚才不是说了,都不按谋逆来算了么,怎么又来?
礼部尚书林欲楫立刻出列,向崇祯皇帝奏道:“陛下,刚才不是已有定论,贪腐由都察院转三法司会审么?”
“没错!”崇祯皇帝点点头道,“可和晋商相关的,却是谋逆一案。卿等且听着便是!”
听到这话,底下文武官员略微有点放心,毕竟只是和晋商相关的。不过这也不合适吧,再怎么样,杨嗣昌等人应该不至于谋逆吧?
只是看这个样子,似乎皇帝还有证据没有公布。而且皇帝的这个样子,似乎是很自信。
想着皇帝刚才说事也有条理,并没有那种乱来的感觉。于是,他们都有点好奇,倒要看看,皇帝还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他们是谋逆案犯!
203 封赏处罚
崇祯皇帝的脸色又严肃了起来,看着底下臣子,大声地说道:“朕知道谋逆一案非同小可,如果不是真谋逆,朕绝不会冤枉人去谋逆!”
做了个开场白,顿了顿,而后才继续说道:“晋商通虏,远比卿等想象要严重得多!卿等以为,就那范永斗兄弟俩通虏而已么?只是去建虏军中说点事情而已?他们的通虏,只是这次建虏入关的事情而已么?朕可以明确告诉卿等,如果任由这些晋商通虏下去,大明的社稷江山必定不保,此不为谋逆,何以谋逆?”
说着这些话的时候,他的声音是越来越大,越来越响,也越来越愤怒。
底下这些臣子听了,不由得很是意外。
说句实话,之前听着厂卫说得那些晋商通虏的事情时,其实他们并没有多在意。就算他们通虏,顶天了,通报个消息,失陷了一位德王而已。虽然失陷宗藩,也是大事,可和大明社稷江山不保,还是区别很大的吧?
可此时,听了皇帝的话之后,他们就有点重视起来了。因为皇帝的意思,这些晋商所做的事情,还远不止目前这些。
于是,他们一个个都聚精会神地听了起来。
只听崇祯皇帝又带着愤怒,厉声说道:“前些天的时候,勇卫营、骠骑营出京师,卿等知道去干什么了么?”
京师戒严,禁止任何人出入京师,因此,在场这些人根本不知道。
这一点,崇祯皇帝当然知道,因此,不等底下臣子回答,他就自己拿出一份奏章说道:“他们是去山西了,这是洪承畴、卢象升联名发回来的奏章。你们先听听是什么内容!”
说完之后,他把奏章给了曹化淳。
随即,宦官特有的尖锐之声,又响了起来,声音很大。
这份奏章,是张家口堡那边的物资查获后的总结奏章。上面详细记录了晋商即将送去辽东的物资清单。
当底下文武官员听到八大晋商,竟然在张家口堡囤积了无数的粮草物资,还有火药铁料等管制物品时,就知道这事大了。
一般来说,边境的走私,其实有些官员也有听说过。这种事情,很难杜绝,有走私,也不意外。
可是,像晋商这样的大规模走私,而且包括了各种军需物资时,不管是谁听到,都非常地震惊。
大明北部,也就是陕西、山西在天启年间开始,就是受灾最严重,百姓活不下去,才铤而走险造反。就这样穷苦的省份,可是,这些晋商却囤积了如此之多地物资送去辽东。要是这些物资都留在大明境内,留在山西、陕西的。大明西北局势也不至于糜烂至此,由此,流贼也不可能荼毒中原。
这个想在,在听到奏章中说,这些晋商的大规模走私通虏,从万历末年,天启年间就已经开始时,就更是进一步验证了这种想法。
换句话说,大明西北开始的流贼作乱,和这些晋商大规模输送物资去辽东的行为,有必然的联系。就只是这方面,就可以说这些晋商该死!
而辽东建虏是大明的敌人,是反贼来的。输送如此多的军需物资给反贼,这种行为,其实本身也都是要以反贼同党论处的。
辽东建虏得到那么多的军需物资,难怪能以贫瘠的辽东之地,支撑了这么多年来的战事,甚至还越打越强!辽东土地的失陷,无数军卒的伤亡,还有无数钱粮的消耗,这其中都有那些晋商的“功劳”。
更何况,每一次晋商去辽东时候,都会把朝中的人事变动,各地驻军布防,关内虚实都禀告给辽东建虏。也是因此,建虏得以知己知彼,对大明百战百胜!多少官员或战死,或战败,这些事情的背后,也都少不了晋商的一份“功劳”。
而且晋商还勾结了陈新甲,贿赂了杨嗣昌,在朝中做些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其他不说,就这一次试图阴谋对付卢象升、孙传庭的事情,要是真被他们做到了,那辽东建虏估计做梦都能笑醒。而大明朝却会痛失两位国之栋梁!这一来一回,就又是壮大了反贼,削弱了大明朝。
如果没有这一次崇祯皇帝突然犹如太祖附体一般的表现,那么这一次的建虏入关,就会和前几次入关一样。整个京畿之地就犹如辽东的后花园,任由建虏来去自如,所向披靡,就只差没有打下京师了。
如果任由事情这样下去的话,大明朝内有流贼作乱,外有辽东建虏肆虐,都不用再加上天灾了,这大明朝的江山社稷,却是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那些晋商的通虏行为,已经到了一个非常严重的程度。皇帝把他们定为谋逆大罪,也不算夸张了。
试想一下,建虏加上晋商加上封疆大吏加上内阁辅臣,这些加起来之后的危害,可不就是危及大明社稷江山了么!
定杨嗣昌为谋逆之罪,并不一定说是他要当皇帝!而是就这些势力来说,想当皇帝的,想要夺取大明社稷江山的,该是建虏无疑,而其他各方,不管主动被动,都是同党,同样能定为谋逆!
在崇祯皇帝又把韩乐宇截获的信件,也都公示出来,还有那些晋商的口供,他们亲信地口供都一一摆出来。甚至崇祯皇帝都说了,这次已经截获地打量军需物资和粮草,也都已经运回京师。
就算再不情愿的人,也不可能会认为,皇帝为了扣他们谋逆的帽子,就给他们塞了那么多的军需物资和粮草什么等。
再者说了,这可不只是单一证据,而是方方面面,非常多地人证物证,皆能证明刚才所说的晋商从早些年就开始大规模通虏的事情,而且其严重程度已经达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
底下所有臣子,对于谋逆一案,都没话可说了。如果这种事情不定性为谋逆,那一定要等大明社稷江山都没了,才能定性为谋逆?
听着那一件件地证据被摆出来,想着晋商的通虏行为给大明带来的一次次伤害,特别是给他们自己带来的伤害,这些文官武将都怒了。
京师官员,那个不是在京畿之地有点产业的。可每次建虏入关,都要损失惨重一次。还有的人,不在京畿之地的产业,照样受到了流贼的威胁。而流贼的产生和泛滥,有何晋商把大量北方物资送去辽东有关。这笔账,怎么样也都要算晋商一份。
这件件桩桩的事情加起来,又那里还有人会同情这些晋商,同情这些反贼的同党。
崇祯皇帝在证据公布完了之后,带着怒意厉声喝道:“这些晋商以及同党,朕定为谋逆,可有过份?其他贪腐的,朕可有定为谋逆?朕告诉你们,朕是讲理的,是以德服人的。如今,谁还有异议?”
听到这话,文官武将就更是放心了,皇上果然理智,只是把这些晋商以及同党定为谋逆而已。因此,他们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回奏道:“陛下圣明!”
崇祯皇帝见此,稍微舒缓了一点心情之后,便公布了勤王军统帅的任命,正式进行了公布。
也就是孙传庭升任蓟辽总督;洪承畴加太子少保,调任宣大总督一职。卢象升作为勤王军统帅,打跑了建虏,可也被建虏掠走了二十来万的百姓,还有失陷宗藩。这些过错,晋商以及同党要负主要责任,可卢象升也同样要负点责任,算是功过相抵,因此调任保定总督。
另外,由宣大总督洪承畴举荐,赦免陈奇瑜之罪,重新担任三边总督,负责防御河套蒙古以及镇压流贼。
还有,晋州知州陈弘绪守住晋州有功,传播守城经验有功,赐同进士出身,升任登莱巡抚。原昌黎县令左应选,受人污蔑受罪,如今已奉旨回京,同样赐同进士出身,任顺天巡抚。
还有兵部职方郎中杨廷麟,封为右佥都御史,明确其职责为按律严格选拔普通御史。
右佥都御史的官职,如果外出地方上,那就是已经够格巡抚地方了,这也是对杨廷麟在勤王中来回奔波,掌管钱粮却无任何过错的奖励。
另外,大明对御史的选拔,其实是有严格规定的。即规定御史必从进士及监生中有学识并通达治体者选任,吏员出身不得为科道官。
永乐以后,对御史和给事中的人选要求越来越严格。一般来说,年龄要在三十到五十岁之间,太过年轻者缺乏办事经验,而年龄过大则没有朝气。
宣德时又规定,新科进士不得直接授科道官;
成化时增加规定进士必须历任三年以上,才有资格成为御史言官;
而到弘治时又规定举人出身的教官必须历任六年以上且才行出众才能出任科道官。
对于这些规定,崇祯皇帝只有对第一条做了要求。也就是所谓的“学识并通达治体者选任,吏员出身不得为科道官”这个,这个是御史的基本条件,修改为精通《大明律》,无任何恶迹;如果是吏员出身,除以上两个条件之外,还需要有刑事经验,则可异地为地方都察院的御史;如果想升任京师都察院,则必须有十五年以上地方都察院履历,且其履历为优等。
之所以这么改,是在大明朝,其实真正做具体事情的,都是那些名不经传的吏员。而吏员这些,很多都是世代家传的。精通律法的,也往往都是这些人。虽然有很多作奸犯科者,可总有一些对官场非常了解的。由他们来督查地方官员,反而会非常得心应手。给了其一条走上官场的光明大道,相信不少人会珍惜这次机会。
而所谓的精通《大明律》,自然是要向中进士一样进行考核的。不但是会背《大明律》,还要能理解,能了解全国各地,特别是皇帝钦定案件。理解这些案件的背后,以此来解释《大明律》中比较含糊的规定。
由此,崇祯皇帝相信,这会进一步推进《大明律》的细化,并对《大明律》中的一些规定作出改良的意见。这种事情,不好拍脑袋决定,而是通过事件驱动,根据大明的实际情况来完善。
当然了,主政地方的官员其实也要熟悉《大明律》,否则没法判决地方案件。当然了,这些主政的官员是有其刑名师爷的,可以代劳。但是,御史不行,本人必须精通才可以。
另外,这次勤王战事中要处罚的人,最主要的就是定了谋逆罪名的这些。另外,也还有一些人要处罚。比如之前奏章已经递上来的,有关大同总兵王朴的。
此人在危急时刻,借口云晋有警事,抛下卢象升,未得军令而私自逃离。不但如此,在躲了一阵,知道勤王军大捷之后,杀良冒功,假装是镇压了一批流贼而想借机邀功。对于这种人,崇祯皇帝没有丝毫手软,逮捕入狱,判斩刑。
于是,大同总兵王朴这个历史上有名的逃跑将军,在原本的历史上,他在这一次是逃过一劫,等到松锦会战时坑了洪承畴之后,才被朝廷问罪杀头,提前到了崇祯十二年。
在这次的勤王战事中,王朴这个总兵,也是继祖宽这个总兵被杀后的另外一名总兵官。
另外,诚意伯刘孔昭在这次安置难民的处理事件中表现让崇祯皇帝满意,因此,孙传庭正式调任蓟辽总督之后,他就成为了正式的京营总戎。这也是在这次勤王战事中,唯一一个立下功勋而受到表彰的勋贵。
这次的朝会,在宣布了这些决定之后,就散朝了。
随着文武官员回衙,早已关注这次朝会动静的外面,便很快知道了朝会的内容。
谁也没想到,朝会内容竟然爆出了如此重大的消息。京师百姓,对于别的都没多少在意。一个个,全都在讨论有关晋商通虏谋逆的事情。他们没想到,建虏强大起来的背后,这些该死的晋商竟然做出了如此之大的“贡献”。
可以说,作为京师百姓,几乎每个家庭都在建虏的一次次入关肆虐中承受过苦难。因此,他们当然是恨死了那些晋商。对于皇帝把他们以及相关的同党定为谋逆,一个个都是非常赞成了。
京师中不少做生意的晋商,都因此受到了连累。甚至不少晋商,要么不敢出门,出门了也不敢说自己是晋商。
所有百姓都在盼望着,朝廷大军快点把那些晋商押解进京。他们恨不得吃这些晋商的肉,喝这些晋商的血!为他们死在建虏手中的亲朋好友报仇雪恨。
在这些晋商没有押来之前,关在锦衣卫诏狱和东厂大牢的同党,成为了他们想发泄的对象。反正罪证确凿,等着那八大晋商押解进京之后执行。京师的百姓,就强烈要求向那些被俘的建虏鞑子一般处理。
崇祯皇帝原本还不知道这个事,听到关押建虏鞑子的刑部大牢那边,竟然在做那样的事情,不由得有点无语。
204 穷富(为推荐票一万加更)
原来,大明从来就没有俘虏过那么多的真鞑子。因此,大明百姓对鞑子的仇恨都是积累着的。
这一次,勤王军的天津之战,抓获了那么多俘虏,除了伤重死亡之外,还能活下来的,都不到一百来个了,关在刑部大牢。
而刑部大牢里面的牢卒,同样有亲戚朋友死在建虏的手中,或者在城外的什么田地被建虏糟蹋,可以说,几乎所有人都对建虏是有仇恨的。因此,这些牢卒仗着自己职务上的便利,就开始拿这些被俘的建虏出气。
虽然朝廷有交代,这些建虏鞑子不能弄死了。但这种事情对于牢卒来说,根本就不是问题。他们非但可以不弄死,甚至连看都看不出来,就使劲地折磨那些建虏鞑子。
自己爽了之后,回家一说,什么今天让建虏鞑子尝到了痛苦的滋味,也算是替那啥啥啥报仇一下了。
然后,这个事情,你传我,我传你,没过几天,就传开了。
于是,牢卒的左邻右舍,甚至其他人都来求刑部大牢的牢卒,让他们带进去,也亲手让那些建虏尝尝痛苦的滋味,也算是另类地报仇了。
可刑部大牢,也不是谁都能进的。因此,很自然地,就开始给牢卒塞点钱,然后牢卒便把人带进去,甚至还在边上指点,怎么样让这些建虏鞑子更痛苦,折磨他们。
让人想不到的是,这个事情口口相传,竟然越来越多的人都要求亲手报个仇。让刑部大牢这边都有点挤不下人了。
后来,一名牢卒灵机一动,给了个规定。
把建虏鞑子都绑在牢房里面,然后在牢房外面放置了不少小的沙包。想要报仇的,可以,排队,进去丢沙包,一文钱一个沙包,使劲丢,反正砸不死人,也不会有多大的伤势,却可以坐地收钱。
如此一来,牢卒只需要在边上看着,最多再把沙包捡回来,轻松来钱。不过也怪建虏鞑子的仇恨值太高,就这样还供不应求,最后涨价,一个沙包,从一文钱涨到了十文钱一个。就这样,每天还是有很多人在排队。甚至有的人,自己砸累了,就雇了人砸。
听到曹化淳的禀告后,崇祯皇帝不由得问道:“那刑部尚书知道么?”
“这事儿,都知道。”曹化淳连忙禀告道,“不过说这个事情是好事,是为大明百姓们出口气,没必要拦着。至于收钱的事,只是为了让刑部衙门的大牢不至于被京师百姓淹了,因此不得已而为之。”
说到这里,他笑着又补充道:“那个钱最终还是收缴了上去,归刑部衙门所有。”
崇祯皇帝听了,当即摇头说道:“这种事情,还是不合规矩的。不过辽东建虏的民愤极大,如此让百姓发泄一下也是好事。那就这样吧,这样的事情,下不为例。”
其实,羞辱囚犯在古代非常常见,即所谓的示众。只不过,这个更进一步,用钱来买自己动手的机会。
在崇祯皇帝看来,如果一般的罪犯,这种事情还是不能有的。但是,对于建虏,却没必要客气,可以当作特例来处理。
曹化淳听了他的话后,立刻领旨。但紧接着,崇祯皇帝又吩咐他道:“百姓的心声也是要听的,就把东厂和锦衣卫诏狱的谋逆主犯都移去刑部大牢吧!”
曹化淳听了,答应一声,可看他神情还是有点犹豫的样子,似乎是有话想说,可不敢开口的样子。
崇祯皇帝见了,便带着笑意问道:“怎么,舍不得?”
听到这话,曹化淳赶紧带着讨好的笑容道:“陛下英明,奴婢那些手下俸禄都不高,如今奴婢又严禁他们拿不该拿的银子,因此就想着……想着也给他们有个机会能……能补贴下家用!”
这个话,他是说了好几次才说完整。很显然,崇祯皇帝之前的手段,让他心中还是有点顾忌的。或者说,至少他要这么表现,让皇帝知道,他心中还是有点担心,不知道好不好,要皇上定夺才行。
崇祯皇帝一听,稍微楞了下,立刻想起来了,官员俸禄的这个事情,如今既然开始反腐了,那也要给他们提一提才行。此时,他的脑海中,就闪过了朱元璋定下的各级官员俸禄。
大明朝的一品官员,每月俸禄是八十七石,毛估估算是八十七两,相当于后世的四万多块钱。这个钱,听着好像很多,可一品官员家有多少佣人,还有妻妾子女的?这么算起来,就真是不多了。
地方知府,正五品,每月俸禄是十六石,相当于后世的八千块钱。就这点工资,估计也就够一家三口生活了吧,还得紧巴巴地。可是,地方知府会是三口之家么?
然后是县令,正七品,每月俸禄是七石五斗,就相当于后世的三千七百五十块钱而已。这点钱,都不用说了吧!
主管户籍、缉捕、文书办理事务的主簿,才正九品,每月俸禄是五石五斗,相当于后世的两千七百五十块钱。手握这么大的权力,却只有这么一点俸禄,生活压力下,哪怕极少数清廉得很,会自己种地养活,可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后果可想而知。
因此,对于大明官员的俸禄,还是非常有必要提下俸禄的。至少要让那些清廉为官的没有后顾之忧。至于多少,还得和群臣商量定下一个基本标准。
另外,锦衣卫和东厂这两个衙门太过特殊,权力没有制约,很容易会依仗手中权力去捞钱。因此,他们的经济来源,就绝对不能有多种形式。哪怕是给他们发奖金的形式,也好过让他们像刑部大牢那边一般去赚钱。
这么想着,崇祯皇帝便摇摇头道:“不行,还是移交给刑部那边去吧!”
曹化淳听了,心中不由得微微有点失望。要是这事做成了的话,他在东厂的声望就会更高一分了。
虽是如此,可在表面上,他还是立刻躬身领旨道:“是奴婢糊涂了,奴婢这就去移交谋逆主犯。”
崇祯皇帝见了,却是微微一笑叫住他说道:“不过大伴倒是提醒了朕,不管是东厂番役还是锦衣卫校尉,都是朕的耳目,自然也不能亏待他们。朕准备把俸禄提一下,另外,每年年终,凡表现不错的东厂番役或者锦衣卫校尉,另有奖赏。这些是额外的,不涉及因功提拔。”
“陛下仁慈,奴婢替他们先行谢过陛下恩典。”曹化淳一听,不由得大喜,连忙跪地谢恩。
这次京师查抄了好多府邸,加上之前勋贵的银子,光白银就有五百万两多,其他有价值的田产商铺更是不少。除去勤王军的赏赐之外,崇祯皇帝目前在手头上还有四百万两左右,相当于国库一年收入还多。另外,八大晋商以及其他次一等晋商那边,估计也能抄出上亿白银,这又是一大笔钱。
崇祯皇帝想着这些钱,感觉已经可以理顺很多事情了。至少,给厂卫涨俸禄是没问题的。还有对京师以及全国各地的官员,严打和增加俸禄也要同步进行。
当然了,这些钱的来源,都是一棍子的买卖,必须要能钱生钱才行。大明皇家银行是一个,可这远远不够。幸运的是,还记得后世的一些知识,可以在这个时代成为来钱的活水。
不过事情太多,必须要一步一步地做起来。
如今最为紧要的,一个是难民的安置,另外一个,就是尽快强化三大营的战斗力。
而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工匠制度的改革,必须要先做起来,可以说,这其实是国之根本!
于是,京师百姓都在等着天子劲旅押解八大晋商回京师,而崇祯皇帝则在思考着工匠体系地革新。
与此同时,在福建安平镇,这个郑芝龙自己修筑的城池内,有一年轻人,看着沉稳,快步走入郑府后院的大堂,看到主位上坐着的那人,便喊了一声道:“大哥,您找我?”
“老四,来,过来,有件事要你替大哥去跑一趟。”主位上这人也是正当壮年,不过一看就知道是个精明人,看到来人,便带着点严肃说道。
这个人,自然是郑府的主人,大明东南沿海的霸主郑芝龙了。
而这个老四,就是郑芝龙的四弟,原名郑芝凤,考武进士时改名郑鸿逵。
此时,郑鸿逵一听郑芝龙的话,便连忙说道:“什么事情,大哥吩咐便是,该不会是哪家商船又不想缴银子?”
“不是,那些自有底下人去做。”郑芝龙听了,当即摇头,看着郑鸿逵道,“是中丞大人派人来说,有事情要和我商量……”
听到这话,郑鸿逵不由得有点诧异地说道:“大哥,我们郑家虽然和这个新任中丞大人关系不咋的,可也不至于为难大哥吧,要不然,他这个官就当到头了!”
在福建,是郑家的一亩三分地,敢得罪郑家的,都不会有好下场。
郑芝龙听了摇头道:“是有天使到了,而后才有中丞大人派人传话。大哥估摸着,该不会是谁嘴快,让朝廷知道我们赚了点钱,看上我们的家财了吧?这种事情,大哥不好当面拒绝,你就替大哥走一趟,就说我出海不在,看中丞大人那边是个什么意思?先探探口风再说。”
福建到处都是他的人,自然能对巡抚那边情况知道得清楚。以郑芝龙的精明,一下就猜到巡抚找他去,十之八九和圣旨有关系。而如今的北方,辽东建虏肆虐,朝廷必定急缺钱。郑芝龙就猜了这么一个原因出来。
听到这话,郑鸿逵答应一声,不过又犹豫了一下道:“大哥,既然要钱的话,那就随便给点便是,我们又不缺这点钱!”
一听这话,郑芝龙的眉头一皱,当即训道:“我们钱多么?难道手下那么多兄弟不要养了?如果皇帝开口的话,难道几十两银子能打发么?不要嗦了,去探探口风再说!”
很显然,他其实并不想给钱。在原本的历史上,他的钱财,很大一部分都便宜了满清。在满清攻入福建之后,他想当个富贵侯爷,不听儿子郑成功的劝,投降了满清。结果满清直接纵兵洗劫了安平镇,还把他媳妇,郑成功的娘也逼得自杀。再到后来,连他本人也被满清一刀“咔嚓”了。
此时,郑鸿逵听郑芝龙这么说了,便只能是答应下来,赶往福建巡抚府去了。而郑芝龙自己,则还是在喝着茶,想着事情。
原来的福建巡抚熊文灿,是招降他的恩主,两人关系非常融洽。都到了朝廷想升熊文灿的官,结果熊文灿还提出了“五难四不可”的理由,反正就是不想升官,只想待在福建。
这其中的原因,郑芝龙自然清楚,不是因为两人的感情深厚,而是他郑芝龙在逢年过节全都会给熊文灿送上重礼。反正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然而,最终还是皇帝下了旨意,熊文灿没法抗旨不遵,只好升官调任。而新任福建巡抚萧奕辅,做事风格却和熊文灿不一样。特别是他到任之后,知道郑芝龙在福建的势力,还有在海上的势力很庞大时,就对他有了戒心。对于郑芝龙的送礼,一概不收。由此,两人的关系并不和睦。
郑芝龙就猜着,该不会是萧奕辅密奏皇帝,把这边的情况捅上去了。因此,刚好北方缺钱,就派人来要钱了。
他正在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听到外面传来动静,闻声一看,却是郑鸿逵回来了。
“大哥,你猜错了!”郑鸿逵刚一进门,就大声对郑芝龙说道:“没提要我们家财的事情。而是要给大哥你升官呢!”
一听这话,郑芝龙不由得一愣。可他内心,却隐隐感觉到不安,便皱着眉头问道:“先不要高兴,把具体情况,都一五一十地给我说说!”
郑鸿逵一听,当即兴奋地点点头,然后就把他代替郑芝龙去见巡抚的细节都说了一遍。
205 郑芝龙的决定
郑芝龙听完之后,不由得眉头皱得更紧了,向郑鸿逵确认道:“什么?封我为水师右都督,领水师北上登莱?”
“是啊,就是这个事情。”郑鸿逵连忙点头,同时笑呵呵地说道,“大哥,恭喜啊,这可是我们郑家最高的官位了!”
谁知道郑芝龙听了,却是脸色一沉,喝道:“有什么好恭喜的。难道你不知道,我们的根基是在这里,而不是北方!”
郑鸿逵见他这样反应,不由得一愣,随后辩解道:“大哥怕什么,就算你领着水师去了北方,可这里还不是由我们自家兄弟守着么?照样还是我们的根基啊!”
此时,在郑芝龙的手下,拥有超过三千艘大、小船的船队,兵力包括汉人、倭人、朝鲜人、南岛语族、非洲黑人等各色人种在内,高达二十万人的军力。
当然了,这些兵力不可能都编入他的水师。要不然,朝廷那边就没法交代了。因此,他的绝大部分兵力,都是归于他私人的。
而郑鸿逵所说,其实就是指郑芝龙领着编制内的水师北上后,他们郑家照样能控制整个东南沿海,不用担心丢掉了根基。
可是,郑芝龙听了,却是一拍桌子,发出“啪”地一声大响,而后站了起来,语气有点严厉地说道:“你知道什么?是不是你眼里就只有那个右都督了?那只是空衔懂么?要说俸禄,我们差这点俸禄么?还有,你以为去北方是玩去的么?你以为朝廷把我调走之后,就不会再对这边起歪心么?另外任命一个海防游击下来,你知道该怎么做么?”
他的动静有点大,甚至都引来了一大一小两个人。大的,二十出头几岁的样子,小的,大概才十五岁左右。
这名大点的,进来后有点诧异,便立刻问郑芝龙道:“大哥,发生什么事了?”
这个人,是郑芝龙的五弟,叫郑芝豹。在原本的历史上,虽然没有跟着郑芝龙一起投降满清,但是到后来,最终还是投降了满清。结果也很悲剧,一个福建人,南方靠海的人,却被满清押去最北边的黑龙江囚禁至死。
不过这个时候,他在南京国子监就读,如今刚好在家。
而另外那个小的,叫郑森。如果在原本的历史上,会被隆武帝改名,也就是有名的郑成功。此时,他在去年才考中秀才,成为南安县二十位“廪膳生”之一。也就是最优秀的生员,有朝廷俸禄可领的那种(其实就是有粮食补贴)。
面对父亲的发怒,他没有说话,只是好奇地盯着他爹和他叔,有点不明白一向好脾气的爹会向四叔发那么大的脾气?
郑芝龙看看他们两个,随后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舒缓了下情绪后,降低嗓门,对郑鸿逵交代道:“此事就先拖着吧,等等再看。要是中丞大人那边催了,就说等我从海上回来。这段时间我就不露面了。”
郑鸿逵被他训了一顿,自己想想,也觉得大哥说得有道理,就答应一声。不过当他看到郑森时,忽然想了起来,脸上又露出笑容道:“大哥,中丞大人还说,皇上听说森儿才学不凡,是为我们南安县去年的案首,有意召森儿就读京师国子监。”
在大明朝,就有这样的惯例,会挑选府、州、县生员,也就是秀才中成绩或资格优异者,升入京师国子监就读,称为贡生,意谓以人才贡献给皇帝。而当了贡生之后,理论上就有了当官的资格了。
不说当官了,光是被皇帝知道,意欲点名去京师国子监就读,这可是巨大的荣耀了。
因此,郑森听到,不由得喜出望外,连忙上前抓住郑鸿逵的袖子,连声追问道:“四叔,你不会骗我吧,这是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郑鸿逵也是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低头看着自己侄儿,笑着说道,“中丞大人亲口所说,不会有假!”
郑森听了,开心地笑了,立刻转身就跑,同时兴奋地喊道:“我去告诉我娘去!”
郑芝龙看着这一幕,很是有点意外。在看到自己这个大儿子已经跑到门口时,才回过神来,大喝一声道:“回来!”
声音中隐含着一丝怒意,这让郑森一下站住,转过身,有点不解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边上站着的郑芝豹,听到刚才的对话,心中都隐隐有点嫉妒。要知道,他都二十出头了,只是个秀才,走了关系,在应天府国子监就读。
可是,自己这个侄儿,去年刚考了个案首,就已经上达天听,皇上还有意让自己侄儿去京师国子监就读。这完全是两种级别,根本就没法比!
此时,听到他大哥突然有发飙的趋势,他很是不解,便问道:“大哥,怎么了,这么大的好事,也该让嫂子也跟着高兴下吧。嫂子可是一向仰慕我大明,要是森儿有出息了,肯定非常高兴的。”
郑森的母亲,虽然是倭人,却心向大明。在原本的历史上,哪怕郑芝龙投降了满清,她也没有跟随,反而用自尽的方式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郑芝龙听了,有点烦躁地回了一句道:“你懂什么?”
说完之后,他一屁股坐了下去,想端起茶喝上一口,却发现茶水之前已经被喝完,就更是恼火,把茶杯盖子一丢,差点就掉下了桌子。
其他三人明显看出他的情绪不对,都不敢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待他说话。
过了好一会后,郑芝龙似乎冷静了下来,忽然叹了口气。他的气势,已经不复刚才那样。
就见他看向郑鸿逵,语气平静了许多,问他道:“可还有什么消息,有关皇上和森儿的?”
郑鸿逵听了,连忙点头,不过不敢再像之前一样表现出兴奋劲,快速回答道:“天使有插话,说皇上好像做梦梦见了森儿,说森儿忠君爱国,以后必是有大出息的。他担心小地方不足以培养森儿,因此才透露出了这个意思,想让森儿去京师国子监就读!”
一听到这话,郑森不由得非常诧异,很想说话的样子,只是看到他爹的样子,最终还是没敢说。
郑芝豹听了后,却不由得失声问道:“真得?”
郑芝龙的眼睛稍微一亮,不过却是恢复如初,脸上出现了一丝冷笑,心中想着,如此幼稚的借口,还不是看中了自己手中的兵力和财富!
“当然是真的。天使亲口说得啊!难道他敢编排皇上?”郑鸿逵转头看向自己的弟弟,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郑芝豹一听,不由得转头看向自己的侄儿,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羡慕地说道:“森儿,以后肯定是大有前途了啊!”
“有什么前途?”郑森还没说话,郑芝龙却是有点气恼地先开口接话道,“这种事情,你有多幼稚才会相信?来,你来做个梦试试?”
看到他这么生气的样子,郑芝豹张了张口,最终没有回应。而郑森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委屈,感觉自己爹爹怎么今天吃错了药一般。
“大哥,你还别不信!”谁知,郑鸿逵却是开口回答道,“据说去年年底的时候,皇上还梦见太祖了呢!教导了皇上之后,皇上连连出手,已经扭转了北方战局。估计要不了多久,北方战事就会结束了!”
“什么?”郑芝龙一听,略微有点诧异,但更多地却是不信,“皇上还能出手什么?都登基这么多年了,还不是被那群文官给耍得团团转,自己根本没有一点主见。要不然,你以为朝中重臣换得和吃饭喝水那么频繁是什么原因?”
他自己也是一方势力的领袖,当然知道稳定的手下有多重要。要是他手下那些重要职位的人,被他经常换来换去,那就说明,自己内部绝对有问题了。
但郑鸿逵听了却是不服,当即把听来的有关皇上变了的事情,一一说给郑芝龙听。边上的两个听众,也听得非常关注。
于是,崇祯皇帝穿越之后的一系列事情,比如驳斥杨嗣昌的攘外必先安内,力保卢象升,整顿厂卫,激励秦兵士气,打了一个大胜仗的事情,都一一说了出来。
事实上,崇祯皇帝也是在秦兵歼灭了五千多建虏步卒后,才派人南下的。毕竟有个大捷垫底,事情就会不一样。否则只靠一个皇帝身份,在如今这个世道,又有多少威慑力!
郑芝龙就静静地听着,越听越诧异。因为从他所掌握的情况来看,他觉得如今的皇帝只是一个志大才疏之人而已;可是,按照郑鸿逵所描述,还真是太祖入梦之后,手段一下变得高明起来。难道……难道皇帝还真能梦见一些事情?
想着这个问题,郑芝龙这种老江湖总还是不大相信的。可是,他又不知道这世界上,竟然还可能存在穿越这么一个事情,更不知道原本历史会怎么发展,因此就变得将信将疑。
“大哥,事情就是这样的。”郑鸿逵说完之后,对他说道,“只要你不想造反,我觉得森儿被皇上看重是好事,不如顺水推舟,给森儿铺个路。”
这个时候,大明帝国到处都是造反的人,因此,这造反一个词,已经是被人频繁提起的事儿了。这里又没有外人,他也就毫无顾忌地说了出来。事实上,郑芝龙在这里,就等同于土皇帝一般。
听了他的话之后,郑森就盯着他爹,带着一脸的期待,插嘴忽然说道:“爹爹,圣人有教诲,我辈中人,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岂能造反祸乱天下!”
他这话,隐隐带了一点谴责之意。很显然,他从小受到的教育,让他和他爹的想法,根本就不在一个路子上。
“嗯?”郑芝龙一听,带着一丝怒意,从鼻腔里哼了出来,盯着自己的儿子,心中想着,你老子我又不是没造反过,如今只是被朝廷招安了而已!
然而,让他有点意外的是,这一次,郑森并没有害怕他,或者说,虽然有点害怕,可还是倔强地抬头回视,并没有低下头。颇有点小鹰翅膀硬了,有自己独立主见的意思。
边上的郑芝豹,虽然也同样是生员,可比郑森的年纪要大多了,没有被什么圣人教诲给影响。只是看了自己侄儿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你还嫩”的意思。
不过,郑鸿逵这一次,倒是力挺自己的侄儿,开口说话道:“大哥,我们的实力其实是在海上,要是造反的话,朝廷必定调集重兵过来围剿,你觉得我们还能待在福建么?到时候肯定要背井离乡,逃去海岛,这又有什么意思?”
这个时候,哪怕是郑芝龙,也还是没有信心,觉得自己能真得占据福建,抵抗朝廷的围剿。要不然,他都不会那么小心翼翼。他的实力,正如郑鸿逵所说,主要就是水师,是在海上发财。一旦造反的话,必然要退去海岛。
而这样做的后果会如何,他这个海盗王其实心中也明白。没了大陆依靠,将来有一日,他必将和那些被他消灭了的大海盗一样灰飞烟灭,或者被第二个郑芝龙所取代。
而且,他也没把握,如果他造反的话,那二十万手下,会全都跟着他造反。要知道,他当年之所以会从众海盗中脱颖而出,就是接受了招安,成为了朝廷的人,利用朝廷的大义和资源反过来去对付其他海盗才有了今天的。他不敢保证,说不定自己手下中就有类似自己这样的人存在。
这么想来想去,就有点烦躁。看到儿子盯着自己的表情,就更是烦躁。不过,他终归是个理智的人,考虑好久之后,便拍板决定道:“还是那句话,这事就先拖着吧,我去大员走走。派人探知北方消息,盯着巡抚府,有任何动静,立刻报于我知。”
很显然,他还是要看看情况再说。
想想也是正常,这是关系他们郑家未来的大事,匆忙之间做出决定,反而不符合他郑芝龙的个性。
在郑芝龙真得离开安平镇,跑去大员的这个时候,北方,京师,天子劲旅终于押着八大晋商及同党回京师了。
206 打死数典忘祖之辈(为推荐票一万五加更)
一般来说,敌人固然让人痛恨,可那些帮敌人的内奸,却更是让人深恶痛绝。这种痛恨的程度,又和敌人所带来的伤害成正比。
建虏之凶残,带给关内百姓的困难就不用说了。这个时候,京师百姓得知在凶残建虏的背后,有着出了大力气的晋商。要是没有他们,建虏也不至于肆虐至此。一想起这,想吃那八大晋商的肉,喝他们血的人,就绝对不在少数。
这不,听到明日中午时候,天子劲旅就将押解那八大晋商到京师时,所有人在当晚都给死去的家人上香。
柳成业,是名铁匠,而且算是一名心灵手巧却又有大力气的铁匠。之前的时候,凭着他精湛的打铁技艺,赚了不少钱。就在城外买了几亩田,把爹娘和孩子都安置在那里,而他自己,也交了钱,免去了匠役,不用去紫禁城里当铁匠,带着一群徒弟卖命打铁赚钱。就指望着等年纪大了,打不动铁的时候,有足够的养老钱。
可是,谁也没想到,建虏突然入关,城外的庄子全被屠了,他的爹娘和孩子都没能逃脱。
此时的他,一言不发,只是站在媳妇的身后,听着媳妇在给自己爹娘和孩子上香说话。
可他媳妇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转回身子,一下扑在他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
柳成业深深地吸了口气,先把自己的情绪埋在心底,拍拍媳妇的背,沉声说道:“关在刑部大牢的那些建虏,都被我砸出血了,只是可惜那些牢卒不让我再去砸了。但明天,那些帮着建虏的狗贼,会被押来京师。不管怎么样,我都已经准备好了。”
他媳妇听了有点不解,抬头看去,就见他一指后边,只见那边的桌子上摆着一堆石头,拳头大小,菱角分明。很显然,他是准备拿这些石头去扔那些助纣为虐的晋商。
“你放心好了,以我的力气,肯定能砸死几个,为爹娘和我们的儿报仇!”柳成业说着,叹了口气道,“只是可惜不能去辽东手刃奴酋!”
他媳妇听了,没有说话,转身走到一边柜子,打开后拿出一个布包,放在桌子上摊开,露出一堆小一点的石头。
一见这,柳成业就明白,原来媳妇和自己想到一块去了。
他看着媳妇,伸手过去握住自己媳妇的手,叹口气说道:“明日砸死几个奸贼,就算是替爹娘,还有我们的儿报仇了。然后我打算用剩下的钱买张路引,我们去南方开个铁匠铺,重新开始吧?”
虽然他的手艺精湛,可是,京师这边,随着建虏一次次地肆虐,日子越来越难过。以前积攒下来的钱,甚至都不够维持铁匠铺的吃喝。他在年前,随着粮价飞涨,不得不暂停了铁匠铺,把徒弟也都打发回去了。
“听说江南那边富裕,没有建虏,也没有流贼,日子安定了,我们就能多要几个娃,好不好?”柳成业看着媳妇说道。
要是有可能,谁也不想背井离乡。特别是在古代交通不发达的时代,就更是如此。柳成业说完之后,自己都叹了口气,脸上多是无奈。
他媳妇闻言看着他,看出了他心中的无奈,点点头回答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猴子满山跑。夫君去哪里,妾身就去那里!”
柳成业听了,看着媳妇,过了一会后,“嗯”了一声,而后才道:“早点睡吧,明天不早起,估计抢不到好位置!”
他都不用去猜,就知道明天肯定有无数和他一样想法的人,想要去“迎接”那些该死的奸贼!
第二天一早,果然如同柳成业所料,等他们两口子早早出门的时候,街上已经有很多人了,其中有不少街坊邻居。要是换了以前,大家见面,自然是要打个招呼,问声“今天吃了么?”或者“哪里有活能做的?”
可是,今日,所有人都没有说话,最多只是互相点了头。每个人,都带着怒意,不用说,都是憋着一股子地恨意,等着发泄出来。
不过,让他们都没想到的是,五城兵马司的军卒早早地出动了,戒严了进城的大街。并且张贴了布告,有专人在宣讲:任何人,今日不得用石头等硬物砸囚犯,违者抓!
“我就准备了十来块石头而已,官府是怎么知道的?”
“对啊,我也是,就只准备了十来块石头而已!”
“……”
对于这些人的疑问,很快就有人回答了:“昨天出城的,大部分人都去捡石头的吧?我出城晚了点,他娘的,竟然走了老远才捡到几块合适的石头而已!”
“对啊,就这动静,官府难道是瞎的,肯定知道啊!”
“……”
以前的时候,可从来没有这样的事情,有官府的威严在,谁敢拿东西去丢囚犯。要是不小心砸到官军头上,那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不过这一次,大部分人竟然不约而同地捡了石头备用,也算是一件盛事了。
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一是这些通虏谋逆的奸贼太过招人仇恨;二是刑部大牢那边的事情,给了他们一个提醒。
“真是太可惜了,官府竟然出了告示,要不然,绝对砸死那**贼!”
“可不是,你看,我都已经带来了呢!”
“……”
有的人,很遗憾地把石头丢了,有的人,却有点不甘心,偷偷地藏了几块在身上。他们的一举一动,很快就有人报了上去,随后,一份新的命令下来了。
分列大街两边维持秩序的五城兵马司军卒开始对站在自己后面的所有人搜查,明确不能带石头等硬物。这一搜之下,让五城兵马司这边不得不调去平板车,往城外一车又一车地拉石块等硬物。
“你们数没数,我数了下,五十六车的石块啊!这么多石头,再怎么样都能砸死这些奸贼了!”
“可不是,都能把他们给埋了,这群数典忘祖之辈,不知道死后怎么去见祖宗!”
“真是可惜了,都白准备了!”
“其实也不是,还是有用的。你想想,以后对子侄可以说道说道啊,你们瞧瞧,京师外面的石头都捡了个干净,拉出去的石块,都有五十六车之多。数典忘祖之辈,有多招人仇恨,以后谁要敢学这些晋商,为了赚钱,助纣为虐的,就是这样的下场!”
“你这么一说,好像也是哦!为后人戒!看以后谁还敢!”
“……”
时间过去了一个多时辰,早就起来的京师百姓,明显精神有点萎靡了,说话得就少了一点。
可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快马驰来,通知勇卫营和骠骑营到京师了。
一听这个消息,顿时,所有人的精神一振,伸长了脖子想看清楚,那么黑心肠的晋商,到底长什么样子?
不过,让他们有点意外的是,最先进城的,是一车车的金银珠宝,就敞开着盖子,一看就知道是什么。
看到这些,人群不由得又骚动了起来。
“哇,这么多金银珠宝啊,我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多金银珠宝!”
“对啊,本公子一直以为家里条件不错,可这么多金银珠宝,也是头一回见啊!”
“不要说见了,我连金子是什么样的,都是第一次见到。这一箱箱地,该是有多少银子啊?这……这完全数不过来啊!”
“……”
说归说,看归看,京师百姓面对有勇卫营将士护送的这些金银珠宝,并没有特别的反应。
只不过,经过的车辆多了之后,忽然人群中响起了柳成业愤怒地声音:“看看,那些晋商这么多金银珠宝,可都是沾满了无数的血泪!”
听到这话,立刻有人赞同,同样愤怒地说道:“他们赚得越多,就说明犯下的罪孽越重!这群杀千刀的奸商!”
“……”
随着他们的说话,越来越多的人愤怒了起来。才回落下去的情绪,又重新充斥他们的心中。满腔的怒火,就想着发泄出来。
金银珠宝的车辆过去之后,又是一车车的粮食,一眼都望不到尽头。
其实,这还只是一部分而已,用于京师这边的粮食补充;还有很大的一部分,直接发往京畿之地各处。崇祯皇帝的打算,就是在恢复农耕的同时,以工代赈,进行战后的重建。至少那些被建虏破坏了的城市要收拾出来,各地的白骨什么的,也都要火化安葬等等。
再说京师这边,看到这么多的粮食,想起这些都是那些晋商偷偷收集了准备送去辽东,就一个个更是愤怒了。
要知道,正是因为这些粮食被晋商给囤积了,才会让他们的粮食越来越紧缺,越来越难买。就如同柳成业这样,原本还算是生活比较不错的人家,也一下败落了下来,要不是崇祯皇帝临时采取了强硬措施,像柳成业这样的,最后都得饿死。
等到这些粮食过去后,京师百姓,终于等到了他们一直想看到的人。一群群地囚犯,绑着双手,用绳子连着,由勇卫营的军卒押着过来了。
很显然,因为人数太多,他们没有坐囚车的待遇,享受了一次大明百姓被掠去辽东路上的待遇。
八大晋商,一个都没跑,且在前面,精神萎靡地,麻木地走着。
在他们的后面,则是宣大总督辖下,也就是山西北部各军中的主将,这些也是主要的从犯;再往后,则是晋商和晋地文武官员的家属。
谋逆之罪,诛九族,人数当然是多的。
看到他们,京师百姓顿时骚动了起来。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就是用于说明京师百姓此时的状态。他们一个个破口大骂,恨不得冲上前去亲自动手一番。
五城兵马司的军卒一看情况有点不对,当即极力拦阻,不让他们影响天子劲旅押解囚犯。可不管如何,这声势确实有点大,让这些军卒都拦得非常吃力。
看到这个情况,感受到京师百姓对他们的愤怒,那些萎靡了的晋商,以及那些文官武将,一个个露出惊恐的面容。就算他们通虏时候再胆大,可此时感受到京师百姓这么多人的愤怒时,那惧意都是从心底涌上来的。
“不要乱来,朝廷自有律法,冲击囚犯,那可是要坐牢的!”五城兵马司的军卒,一边拼命拦住,一边大声警告。
这个时候,就连押送的勇卫营军卒,也不得不摆出警戒姿态。谁也没想到,这些通虏的数典忘祖之辈,竟然引来京师百姓如此地愤怒!
看着仇人慢慢地走过来,人群中的柳成业,眼睛越来越红。他的眼前,仿佛又出现了自己爹娘还有儿子的音容笑貌,就仿佛这一切都还在昨天一般。可是,他心中明白,所有的这一切,都不可能再有了。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出现在眼前的这些禽兽。
忽然,柳成业怒吼一声,挣脱了媳妇握着的手,猛地向前挤去。
或者是仇恨的力量,又或者是打铁得力气大,竟然被他一下冲破了五城兵马司军卒的拦阻,冲向了他盯着的那晋商。
这晋商,刚好是范永斗,看到有人眼睛通红,带着满腔怒火冲向他,顿时吓了一跳。虽然还有勇卫营军卒拦着,可他还是非常地害怕,几乎是不由自主地想往后退去。可手绑着,还连着其他人,想退都没法退。
勇卫营军卒举着武器,迎着柳成业,要把他拦下。
可是,此时的柳成业,却似乎疯了一般。他的眼睛中,就只有范永斗一个,浑然不顾他面前的长枪,同时大声喊着:“爹娘,我的儿,今日为你们报仇啦……”
或者是听到了他的喊声,拦他的几名勇卫营军卒心一软,把长枪头一偏,没去刺他。转换为枪杆子,想要拦住他。
可此时,柳成业似乎是疯了一般,力气非常地大,竟然一下冲开了勇卫营军卒,扑到了范永斗的面前,硕大地拳头,打铁地力气,狠狠地一拳奏向范永斗的脸。
有了他这第一个,其他力气大的京师百姓,也都冲了过去,场面顿时失控。
207 锄奸街
柳成业刚被勇卫营的军卒拉开,就又有一个京师百姓冲到了,一记老拳,再一次打在了范永斗的脸上。顿时,原本就已经开花了的脸,更是有点不能看了,那鼻梁骨估计是断了,鼻子都塌下去了。
好歹是一方走私头子的范永斗,此时已经顾不得脸上传来的剧痛,极力往后缩去,同时恐惧地大喊:“救我,救我……”
和他绑在一起的,就是其他七大晋商,看到范永斗的惨状,顿时吓得想远离范永斗。然而,手都被绑着,用得是同一根绳子,都没法远离,就都恐惧着,只能近最大努力地想离范永斗远点。
第二个打范永斗的人,也被勇卫营的军卒拉开了。
可是,第三个京师百姓,又已经扑了过来,还有第四个,第五个……
就只是一会的功夫,就有一群京师百姓已经冲了过来,浑然不顾自己已经闯祸,就只有一个念头,非打死这些通虏,助纣为虐的奸贼不可!
很快,范永斗就被京师百姓给围了,拳打脚踢的。甚至后来的人,挤不过去了,就扑向其他目标。
这个时候,场面已经非常混乱了。除非勇卫营将士结成军阵,对京师百姓大开杀戒,否则不可能阻止京师百姓的报仇。
而这样的混乱,就从这最初的这个点开始,往其他囚犯处延伸,八大晋商外,还有那些同样被逮了的文官武将,就这么一路过去,越来越多的囚犯被愤怒地百姓围了上去群殴。
勇卫营的将士很快得到军令,让开了一部分,就让京师百姓有个发泄的地方,兵力退缩,守住了后面的囚犯以及其他粮草物资之类的。
这次领军而回的,不是洪承畴,他留在山西正式上任,在忙于抄家灭族之后的残局安排。
是卢象升领军回来的,到京师缴旨之后,就再往山东去赴任。
此时的他,就在队伍的后面,看着前面的乱相,并没有特别的愤怒。
卢象升是领军打仗的,见惯了生死。可是,同样他也见多了生死离别的百姓,遍地的死尸和白骨。而所有的这一切,不管是建虏还是流贼所犯,说起来都有这些晋商的“功劳”。
京师百姓对这些晋商的恨意,卢象升很能理解。事实上,要不是身份摆着,他都想亲手打死那八大晋商。他没想到,自己父亲的去死,竟然是这些晋商搞得鬼。而他们的目的,就是不想让他在宣大总督的位置上,只因为妨碍了他们通虏,因粮之策又损及了他们的利益。正常的途径不行,就让他丁忧离任。
他正在想着,身边的杨国柱总兵忽然有点忧心地说道:“大人,钦犯这样被打死,朝廷会问罪的!”
很显然,他的意思,其实还是想建议卢象升派出后续军队,往前开过去,冲开那些京师百姓。
不过卢象升摇了摇头道:“这些钦犯罪证确凿,原本就是送来京师千刀万剐的。如今被京师百姓活活打死,也是他们的报应。朝廷问罪,本官也认了!”
话是这么说,但他心里其实也清楚,皇帝应该不会处罚他的。
骚乱了一阵,等到卢象升派军队开路之时,却发现,八大晋商,还有那些各地主将以及那些文官,被京师百姓打得连尸体都没留下,只有大街上的一滩滩血迹,还有黏在地上的碎肉。
就这,还有百姓在趁着军队过来之前,捡着那些地上碎肉,试图带走。
勇卫营的将士,押着柳成业到了卢象升的面前,禀告说是他第一个先动手的。不管怎么样,总要有个交代,因此,柳成业没有走掉。
卢象升看着眼睛还有点红的柳成业,淡淡地问道:“你可知动手的后果?”
“草民知道,早上听告示上说了。”柳成业昂着头,毫不犹豫地回道,“可草民的爹娘和儿子都死在了建虏手中,害得草民家破人亡的,就有这些通虏奸贼为帮凶所致,不管怎么样,草民也算是报了一部分仇!”
他刚说完,就听到边上人群中传来一个带着哭腔的喊声,都不用看,就知道是自己媳妇。回过神来,心中有点黯然,昂着的头颅便低了下去。可是,他才刚低头,却又昂起了头。
骑在马上的卢象升,看了他一会,又望了下人群中那个哭泣的夫人,忽然淡淡地说道:“你走吧,记住,以后不可再犯!”
听到这话,柳成业都以为自己听错了,看着卢象升的眼睛,发现自己似乎没有听错。抓着他的勇卫营将士,也松开了手。这说明,确实是没有听错。顿时,他非常地意外。
边上的杨国柱见此,有心想劝下卢象升,好歹给朝廷一个交代,就算皇上不会处罚他,可皇上不管怎么样,也要给群臣一个交代不是。这个是首犯,至少也算是个交代。
不过他想起卢象升之前所说,想了想,还是不劝了。因为他知道,卢象升既然已经说出口,那就说明他做了决定,那就不可能劝得动。
但不管怎么样,他还是开口了,只不过是对柳成业说道:“还不谢过大人?”
柳成业回过神来,心中激动,正想谢恩之时,卢象升却双腿一夹马腹,驱马走了。
不过,柳成业还是跪下,向卢象升的背影磕头,同时大声说道:“大人,草民叫柳成业,城西柳记铁匠铺营生,草民不会跑的。”
言外之意,就是卢象升要是事后还想抓他的话,姓名住址都提供了,自己做过的事情,自己会承担。
对此,卢象升似乎就没听到,没有一丝反应,一直远去。
柳成业退回到人群中,抱着泪流满面的媳妇不说话,只是紧紧地抱着,浑然不顾有那么多人在。
谁也没有想到,经过这么个突发的事情之后,这条大街,虽然官方的名字不变,可在京师百姓中,却都改名叫“锄奸街”。
在紫禁城的崇祯皇帝,很快也知道了外面发生的这个情况。对此,他也是楞了下,而后立刻明白,八大晋商不止是被后世人所唾骂,同样也为这个时代的百姓所痛恨。
活活打死,死无全尸的下场,不知道后来的汉奸知道后,会不会少上一些呢?
这个事情,崇祯皇帝并没有追究。对于一些臣子对卢象升的非议,也直接驳了回去,并没有要让卢象升交代什么。
随后,在京被抓的那些谋逆案犯,也被执行了死刑,免得再关押下去浪费粮食。
其中,陈新甲和刘美才定得是千刀万剐之刑,杨嗣昌和那些囤积粮商,也就是晋商背景的那些,定得是腰斩弃市。当然,谋逆的罪名,祸及亲族是免不了的。
京师百姓中,绝大部分人都没有抢到八大晋商和其他被打死文武官员的血肉去祭奠亲人,这些人就再次成为目标。据说这些谋逆案犯再次死无全尸,也让近水楼台的刽子手发了一笔小财。
京师百姓多年下来积累起来的怨恨,在这一次的谋逆大案中,得到了发泄。很多常年没有笑容的人,也重新露出了笑容。崇祯皇帝的声望,在京师百姓中,也到了一个非常高的高度。
“皇上圣明啊,据说是皇上首先推断出大明必有内奸,以前的时候,在朝堂上提了出来,可当时还没人信!”
“可不是,皇上天纵英才,终于抓出了这群下十八层地狱的该死东西!”
“哈哈,没了这些晋商勾结建虏,隔着个山海关,看建虏还怎么知道我们大明关内的情况。就辽东那苦寒之地,那些鞑子又不会种地,看他们怎么活?”
“还是要小心,防止有其他奸细给建虏卖命!”
“……”
谈论着这些的时候,也有很多人,不可避免地把话题转到了那天见过的无数金银珠宝上了。
“你们数过没有,被抄家的那些晋商家财,那一车车地金银珠宝,我看了,估计有万万两白银吧?”
“可不是,就连拉车的马,我都看出来了,拉得很吃力啊!”
“这下好了,朝廷有钱了,应该不会再加赋税了吧?”
“你一说我想起来了,据说杨嗣昌那狗贼,还建议皇上再增加一个什么练饷。真他娘不是东西!”
“皇上英明,不是没同意么!”
“对了,本公子看到那些金银珠宝,都是运到大明皇家银行去了。”
“我也看到了,你们没发现么?如今的大明皇家银行那边,是由厂卫和勇卫营军卒里外三层地把守着!”
“什么,你不知道大明皇家银行是干什么的?就是以前的钱庄啊!听说啊,以后所有的银票,都必须是大明皇家银行印出来的那种。”
“对的,御马监辖下三大营的军饷,都用那些银票发了,谁要是想换回银子,就可以直接去大明皇家银行兑换的。”
“那银票我看到了,印得可真精美,而且用起来很方便。”
“是啊,回头我也去换点银票,要不然,还真不大方便!”
“……”
之前的时候,抄家得来的金银珠宝,全都敞开了让人看到,目的其实就是这个。在所有人的面前,无数的金银珠宝存入大明皇家银行。就犹如一记强心剂,给了京师百姓以信心,相信大明皇家银行的实力。
到这个时候,崇祯皇帝还派了厂卫,在暗地里广而告之,让更多的百姓知道有关大明皇家银行的事情。毕竟之前只是在朝堂上有了决议,相对来说,消息面还是太窄了。
趁着这次的机会,有关大明皇家银行的事情,确实非常顺利地快速普及开了。也是因为这一次的事情,大明皇家银行的银票,无形中给人增加了很多的信心。
京师官员、军队和勋贵的俸禄,也是在查抄的金银珠宝都送入大明皇家银行之后,就不再进行实物发放,也不存在折色,改为直接发大明皇家银行的银票。
不过这其中,存在一个问题。就是这个时候的官员俸禄,都是以粮食来计价的。因此,用于俸禄发放的,其实不能叫银票,而是叫粮票。上面印制的,不是多少两,而是多少石。
也就是说,官员,勋贵,军队等官方系统,规定是多少石的,就用粮票发放,规定是银两月薪的,就用银票发放。这个时候,还没法强行规定一两银子换一石粮食。
因为京师的粮食还在朝廷限购中,因此,就算有粮票,也不能立刻去兑换粮食,只能限量给。对于京师官员来说,暂时其实没有多大变化,就只是得到了一份领粮凭证而已。要等到京师的粮食供应充足之后,才会放开了兑换。
当然了,如果有京师官员非要把粮票换成银子的话,也可以去大明皇家银行兑换,官方的规定,是一石粮票换一两银子。至于私底下是怎么个买卖法,崇祯皇帝就没法控制了。但有了大明皇家银行可以调控的这条官方买卖线,就等于是对大明粮价有了一个调控。丰收时候,不至于粮价太贱;歉收时候,也不至于粮价太高。
崇祯皇帝就借助着这次晋商通虏谋逆大案,一举把这几件事情都推广了开去。朝廷官员这边,因为崇祯皇帝这次的大规模抓捕而少有人敢对此提出质疑;而京师百姓这边,又因为亲眼目睹,对大明皇家银行充满了信心。不但很少有人去把银票兑换成银子,甚至还有不少商家,都存了银子到大明皇家银行,用于兑换一些银票来用。
甚至有不少商家都在讨论,要是朝廷这个银票的面值再低一些,可以替代平常最常用的铜钱,那就更方便了。不用再担心铜钱的成色问题而引发问题。
可以说,大明皇家银行的银票推广,远比想象的要顺利地多。崇祯皇帝看到时机合适,就宣布在两京十三省的省会设立大明皇家银行分行,允许异地通兑。也就是说,可以在京师存入银子,得到一张存单,到其他各省把银子提出来。当然,如果信任度足够多的话,也可以得到对应数目的大量银票。这种事情,也只有像大明皇家银行才有这个实力,包括原来晋商所开的钱庄,也是没有这个实力的。有了大明皇家银行在各地开设分行,可以想象,必然能极大地方便异地经商。
在做完这些事情之后,崇祯皇帝便再宣布了一个重大消息,又再次引发了所有大明百姓的关注。
208 这脑洞(为推荐票2万加更)
“陛下,这怕是不合适吧?”首辅薛国观第一个提了反对意见道,“虽然如今朝廷是有点钱了,可这也只是一锤子的买卖,要是连这种事情都要花钱的话,这钱估计也用不了多长时间的啊!”
一边的卢象升听了,也是奏对道:“陛下,此事一旦开了口子,那以后怎么办?其他差役怎么办?微臣以为首辅的顾虑,还是要考虑下的。”
孙传庭也在,同样站出来反对道:“陛下,这可不止我大明朝是这样的,就算以前的朝代,也都是如此,何至于破例呢?”
崇祯皇帝见自己的几个心腹臣子都反对,不由得低头想了一会,而后抬头对他们说道:“诸位爱卿说得也是有道理,那这样好了,朕就退一步,皇家所用工匠,就按朕说得办,其他的,就还是按照原来的办,如此可以吧?”
刚才的时候,他向自己的心腹提出,废除现在的劳役制度,包括工匠,不再是无偿要求各行百姓为官府做事,而是改为薪酬制。
自古以来,百姓的负担就分两个部分,一个是税,一个是役。甚至可以说,对于老百姓生活的影响,有的时候,役要比税大多了。因为这个役,不管是什么,押送粮食,修路,兴修水利,甚至是当衙役等低声差事,都是属于役的一种,要是轮到了,就要无偿去做。
有些大的劳役,比如修长城之类的,很多人去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的。哪怕不是修长城,只要官府不仔细一点的,很多劳役,也很难安然返乡。
不过在张居正的一条鞭法改革之后,一切都可以折算成银子。包括役,也是的。只要交了银子,就可以不用服役。
但不管怎么样,役这个东西,就是压在百姓身上的一座大山。官府的运转,也要靠着役和税这两条腿才可以的。可如今,崇祯皇帝却突然提出,要废除这个无偿役,改为薪酬制。对于后世人来说,这个不要太普通,可对此时的人来说,却是一件非常让人震惊的事情。
因此,哪怕是他的心腹臣子,包括薛国观、卢象升和孙传庭,都不约而同地表达了反对的意见。
对于这一点,其实崇祯皇帝有料到了。只是对于古人的态度,他多少有点没把握,就试着提出来,如果能接受,那就是最好了,不能接受,那他可以退一步。
刚才之所以还考虑了一会再回答,是因为他原本是想回答薛国观的问题的。
如果废除了免费的役,那所有的压力就都在这个税上面。按照这个时代的人来理解,光靠税是不可能支持朝廷的运转的。但对来自后世的崇祯皇帝来说,却完全不是问题。只要大力发展商业,各地沟通有无,就能极大地促进各地的生产力。只要商业总量提升上去了,那么在商业税方面以及商业发展所带动的各地产业税收的增加,就能弥补役这一块的免除。甚至他已经在计划内的打算,也能给朝廷,给他带来足够的利润来支撑朝廷的运转。
不过崇祯皇帝最终考虑到,这些事情,对于古人来说,解释起来还是有点难。与其浪费口水,不如先做个试点,以此来推广,遇到的阻力应该能大大减少。
要不然,再好地政策,下到地方执行后,以华夏人的聪明才智,都能给你解读并执行到一个你怎么样都想不到的歪路上去。
这一点,历史上已经很多次证明了。特别是国家越大,这种制度上的改革,就越是艰难。
此时,听到崇祯皇帝让步了,薛国观看看卢象升和孙传庭,用眼神交流了一下后,才向皇上奏道:“陛下,此事一定要做么?”
看样子,他们还是想再劝劝皇帝。
崇祯皇帝听了,不得不再解释道:“朕问卿等,一直以来的劳役,百姓可有热情?能积极主动地去做事么?还是说,要靠官府的监督、鞭挞、强压才能完成该做得事情?”
这个事情,都不用回答,在场的这几个封疆大吏,自然知道答案是什么。道理他们也都懂,只有和那些百姓切身利益相关的,他们的积极性才会高一些。比如说,兴修水利,本地的百姓就会比其他地方的积极不少。当然,偷懒的人也一样存在。这个,其实就是大锅饭的道理。
崇祯皇帝不用他们回答,就接着又说道:“不说其他,光是朕之前巡查了兵仗局的工匠,就非常不满意。都是什么样的工匠啊!用不客气的话来说,就是一群混吃等死,在耗时间等着匠役服完。他们的水平,不用说,卿等应该也知道。那些有精湛技艺的工匠,都是出银子代劳役,才不会来服匠役。”
看到孙传庭似乎想说话,他料到了,就看着孙传庭说道:“那对他们严加管束,敢偷懒耍奸就严惩,一如其他劳役一般地用上监督、鞭挞、严惩、强压等手段?”
“没错,这样或者能让他们完成要做的事情,可也仅此而已了。”崇祯皇帝说到这里,面容严肃,看着面前的三个臣子说道,“可兵仗局制造的可是军械护甲,这种事情上,没有最好,只有更好。卿等自己也说了,建虏的军械护甲就比我大明的要好。可如果反过来,我大明的比建虏地要好,那是不是能极大地提高军队的战斗力?”
有的时候,事情的真相其实很简单,但是,基于惯性思维,就不会再往深处想一想。可要是有人提了,就会让人觉得,这个事情其实就这样,很好理解。
“陛下,那或者给其奖励不也可以么?”卢象升听到这里,就又奏道。
崇祯皇帝点点头,奖罚分明这点,特别是这些带兵的大臣都能理解。不过他还是补充说道:“是可以,但真不是想要一锤子买卖,而是作为一个制度,长久流传下去。卿等想一下,如果连基本的生活保证都没有,那又有多少人会愿意去搏一个奖赏呢?因此,朕的想法,就是给他们发俸禄,让他们能衣食无忧,从而能投入更多的精力在军械护甲的打造上。并且在这个基础上,再给予必要的奖赏,提高他们的创新积极性。如此一来,朕就不信了,以我大明的人力,还打造不出更精良和厉害的军械护甲?”
薛国观听了,第一个叛变了立场,立刻拥护道:“陛下圣明,微臣以为,这和陛下给大明官员涨俸禄是一个道理!”
卢象升和孙传庭两人看了他一眼,随后看向皇帝,都表示没有异议了。
对于军备方面,他们两人绝对比其他任何臣子都要有感触。如果大明能在军械护甲的精良程度上压倒建虏,那对一个保定总督,一个蓟辽总督来说,压力会大大减轻。
谁知崇祯皇帝却还没完,又接着说道:“朕的这个革新公布之后,当能召集大明最聪明的工匠,让他们衣食无忧之后的还有另外一个用意,就是准备让他们把自己所学的记录下来,形成一整套授徒的记录,把这个经验手艺传给其他人……”
“收徒?”薛国观听到这里,忍不住插话道。
或者也只有薛蛮子,才会在惊讶之余插话了。
“对,没错!”崇祯皇帝不以为意,反而带着微笑点头道,“不过这个收徒,不是工匠私人的事情,而是官府的事情。就目前来说,是皇家出面。卿可以理解为类似县学,不过不是教授四书五经,而是军械护甲的打造手艺!如此一来,手艺便能传承下去,而不用担心失传。”
他的这个说法,又是一种全新的东西了。皇家出面,类似县学,不教四书五经,而只是教工匠手艺,世代传承?
这种事情,自古以来都是没有的。哪怕是在春秋战国时期,诸子百家的教授,那也是各自民间的行为,并不是官府,更不是皇家所创办。
这种全新地观点,被崇祯皇帝一说出来,对卢象升等人便又是一个冲击。他们感觉,怎么今天皇上的想法一个接一个,全都是那么怪,可听起来,似乎又很有道理?
看到他们在沉思的样子,崇祯皇帝便又补充说道:“后面的这个事情,也要建立在俸禄基础上,不但衣食无忧,甚至还能获得一些另外的东西,比如,见官不拜。甚至对于有大贡献的,可以封爵……”
听到这个,薛国观等人不由得大为吃惊,连忙便先劝阻。区区工匠,竟然还要封爵,太骇人听闻了!
不过崇祯皇帝没给他们机会,抢先解释道:“当然,这是朕得初步想法,这个爵位,不是我大明目前已有的爵位,而是类似先秦军功爵位的那种。创建一套匠人的爵位,给予其对应的身份和财富。如此一来,朕相信,不但他们的积极性会非常高,且会很主动地去创造新的军械护甲,也愿意把自己所学传授给别人!”
当然了,他说得是一种大概情况。毕竟任何事情,都有特例。哪怕崇祯皇帝给出的条件再优越,也一样有人会敝帚自珍。
听到崇祯皇帝的解释,薛国观等人不由得松了口气,还好,还好,那是被匠人封了个公侯伯的,让寒窗苦读出来的读书人怎么办?
基于崇祯皇帝举得是兵仗局的例子,关系到打仗方面的。卢象升和孙传庭考虑了之后,便没有反对了。但是,薛国观作为读书人的代表,还是有点犹豫。就听他对崇祯皇帝奏道:“陛下,工匠封爵,哪怕是类似先秦所创爵位,也还是要慎重点好,要不然,就匠人那粗活,不说读书人,种地的百姓都会有意见……”
“薛卿还是想得太差了!”崇祯皇帝一听,笑着摇摇头道,“如果朕告诉你,工匠要是能造出天上飞的车子,能带人上天的,你说这还是粗活,别人还会有意见么?如果造出能自动行走的车、船什么的,你说着还是粗活么?如果能打造出的火枪,不用现在这样换弹药,而是连绵不绝地发射铅弹呢……”
听着他的一个个反问,一个个地举例,不要说薛国观了,就是边上的卢象升和孙传庭,也全都听傻了。
天上飞的车子?自动走的车、船?还能连续不断发射铅弹的火枪?
这……这怎么可能呢!皇上啊,你到底是听了谁如此胡言乱语还是自己做梦,给梦见什么了啊?
这么想着,薛国观说话有点不利索地说道:“陛下,这……这不可能啊!”
“是啊,陛下!”直性子的孙传庭也跟着奏道,“其他的微臣不知,可这火铳,却绝对不能连续不断地发射。”
说到这里,他想起什么,就又补充道:“微臣无法理解,就算是三眼铳、五眼铳,那也就那么几下而已,断然做不到连续不断地发射!”
这个时候,大明已经有三眼铳,甚至连五眼铳都有。在他的认识里,根据崇祯皇帝的话,加以想象了一下,那铳管要多少根?跟蜂窝一样?可就算这样,也还是做不到连续不断啊,每根预装的铅弹打完就没了啊!
卢象升虽然没说话,可他其实也差不多,想不出皇上所说得那些,有实现得可能!
谁知,崇祯皇帝面对他们的质疑,却又是一笑道:“孙卿可以换个思路,如果如今的火铳跟佛郎机一样,不从铳口装铅弹,而是从后装的呢?或者从侧面装。而且不是火绳点火,而是靠击发点火,铅弹也不只是铅弹,而是和发射药装在一起,能快速地自动装弹呢?”
这个时候,其实已经有燧发枪了。以卢象升和孙传庭的见识和经历,自然也是知道的。但是,他们还是没法想象皇上描述的这种。
可皇帝所说,又好像是有依据的。就比如说,击发点火,燧发枪就是,后装铅弹,佛郎机就是。铅弹和发射药在一起,军中也是这么干的。只不过在装的时候咬破包装纸,倒入火药,再装入铅弹……
每一样,似乎都有例子可循。可是,每一样,又都是那么不可思议!
一时之间,他们都被崇祯皇帝的脑洞,给听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