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9 狗皇帝好对付(为推荐票五万加更)
“小的愿为大帅效命!”刘国能一听,立刻大声回应,没有丝毫犹豫。
左良玉盯了他一会,忽然又说道:“这次黄虎、曹操他们重新造反,朝廷肯定不会再相信,以后估计也不会再有招安一说。你去联系黄虎他们的时候,把这个意思透露给他们知道。本帅和他们以前的恩怨,都已经不重要了。以后他们要是愿意和本帅联合,以本帅对朝廷的熟悉,定能带他们打败朝廷官军,甚至一起把皇帝留在这里。有没有种的,愿不愿意一起干的,让他们给句话!”
“小的一定把大帅的意思带到!”刘国能听了,连忙回答道。
左良玉接着转头看向张勇等其余人等,脸色显得有点狰狞,厉声说道:“既然朝廷无情,就休怪我等不义了。你们下去部署,军中若有人犹豫的,就全都杀了。而后把二郎们放出军营,给他们一天时间,所有抢到的东西,都归他们个人所有。明白么?”
很显然,他这是要放开他的那些手下军卒,让他们全城劫掠,来收买军心。
“末将遵命!”张勇等人听了,都是面露喜色,当即齐声回应。
等他们一走出议事大堂,一直站在帅位后面,保持沉默的左良玉儿子左梦庚忽然开口说道:“父帅,众位叔叔,孩儿是相信的。可这刘国能,此人可靠么?”
这个左梦庚因为一直被左良玉带在身边培养,因此,被他逃过了灭门之祸,也就成了左良玉唯一的亲人。在原本的历史上,最终接手了左良玉的军队,并且领军投降了满清。甚至还事先把时任四省总督的袁继咸诱入军中软禁,并献给满清当了见面礼,最终导致袁继咸不屈就义。
此时,左良玉听了,有点傲然地说道:“刘国能,流贼也!你以为他之前为什么不跟着重新造反,还不是因为被你爹看管着,他不敢!”
说着这话,忽然回过神来,自己正好趁机教儿子一点东西,就又继续给儿子分析道:“如今其他人又重新反叛,如果你是朝廷那狗皇帝,你还会相信这个刘国能会是个例外,不会再反朝廷了?这些流贼,三番两次地反叛朝廷,谁能忍这个?你瞧瞧,这一次的反叛,甚至都把皇帝都从紫禁城中给激出来了。由此可见,那狗皇帝对于这些出尔反尔的流贼,这次是铁了心,要把他们一次全部镇压掉了。如此一来,这闯塌天能幸免么?他如今唯一的出路,就只能是跟着一起造反!”
左梦庚一听,代入皇帝的位置想想,好像是哦,要是自己是皇帝,与其留着刘国能,要日夜防着他再造反,还不如直接把他杀了多省事!
这么一想,他就释然了,随即恭敬地对左良玉说道:“父帅英明,孩儿受教了!”
听到这话,左良玉也是欣慰,孺子可教。不过,有的时候,世事难料,他们再怎么想,也不一定都能想对。
比如,有关崇祯皇帝的想法,还有,比如这闯塌天刘国能的想法!
不过有一点,左良玉确实是没有分析错的,自从听闻张献忠、罗汝才等人重新造反之后,刘国能心中就一直不安,害怕朝廷会怀疑他也要造反,因此会出手收拾他。
别人这么想,刘国能不知道。至于他自己,当年是不造反就要饿死,因此才不得不造反的。如今有了机会,不但不用再担心官军的围剿,甚至自己还能当上朝廷的领军将领,也算是光宗耀祖了,为此,刘国能其实是非常珍惜这次机会的。
因此,当发生了张献忠等人造反之后,左良玉领军围剿还被打败,刘国能就更不安了。等到熊文灿被问罪,新任总督陈奇瑜又因为招安而吃过亏的,他就越加不安了。就感觉自己本来很有前途的未来路,突然就又断了。
这一次,当他听到左良玉害怕朝廷因为他做过的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而不敢去见新任总督,甚至还决定造反时,他不但没有劝阻,甚至还立刻附和。
这并不是说他赞同左良玉,而是刘国能知道,如果他表现出有那么一丝让左良玉怀疑他心向朝廷时,很可能他就走不出议事大堂了。
当然,如果他觉得左良玉会听他劝,会因此改变主意不再造反的话,他说不定会劝说一二。可是,左良玉是个什么鸟人,他心中一清二楚。
而且刘国能有自知之明,军中这些将领都是左良玉的心腹,而自己能站这里,只是因为是流贼身份而已。自己在议事大堂其他人眼中,根本就是个屁。要他们能听进他的劝,那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如今,刘国能从议事大堂出来,抬头看着头顶的烈日,心情却是非常之好。
因为,他担心的事情,有了转机了。左良玉送给了他一个证明的机会,证明他心向朝廷的机会!
不过此事还需谨慎,一个搞不好,很可能会搭上自己和手下兄弟的性命,必须足够小心!
…………
与此同时,在湖北郧西,一众反贼头目,也都聚在一起,正在商量着事情。
张献忠作为第一个重新造反的流贼头目,话语权比起以前大了不少,因此这次的会议,他是主导之一。此时,就听他对一大帮子各种坐姿的流贼头目说道:“消息已经得到确认,就是以前那陈奇瑜狗官接替了那熊文灿。你们说,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不但官军中的将领,比如左良玉看不起熊文灿,觉得他是个没本事的人;就连这些流贼,虽然被熊文灿招安了,却还是和左良玉等人一样,看不起熊文灿,觉得他确实是个没本事的人;也是因此,他们才在熊文灿的眼皮底下重新造反,毫无顾忌。
可是,陈奇瑜就不一样了。
想当年的时候,他们这些人都被陈奇瑜领着官军,追着打的。最后更是被陈奇瑜领兵围住,差点就全部被杀了,亏得贿赂了陈奇瑜左右,用上了假意投降的策略,坑了陈奇瑜一把。
原本以为,这个陈奇瑜被朝廷因此治罪,流放边疆,算是完蛋了。
可是,他们怎么都没想到,那狗皇帝竟然又想起了这个陈奇瑜,甚至还任命他接任了熊文灿。这一下,这些流贼就不得不慎重,也就有了这一次各路头目都来议事的事情发生。
“陈奇瑜那狗官来了又如何?”罗汝才第一个大声喊道,“上次没弄死他,这一次,弄死他得了!”
张献忠听了,看了他一眼,心里其实清楚,曹操这是在鼓舞士气。
然而,惠登相却立刻摇头说道:“说得倒是轻巧,陈奇瑜这狗官要那么容易弄死,我们还开这个会干什么?不要忘记了,这一次,可是有勇卫营听其指挥,比起以前,军队还要精锐的!”
“对啊,勇卫营能打,这可是见识过的。”另外一个流贼头目王国宁跟着附和道,“而且这一次,连那狗皇帝都来了,带来的军队比起以前更多,也肯定更加精锐。这一次,难办了啊!”
“是啊!”惠登相点点头,马上接过话题道,“要是只有狗皇帝来的话,那也无所谓。老子就不信了,他一个从来没出过紫禁城的毛头小子,难道还能打得过我们?可是,如果有陈奇瑜这狗官帮着皇帝,那就不好办了!”
这个话,才是重点,也是他们这些流贼头目担心的最大原因。此时,被惠登相提了出来,议事大堂内,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忽然,有一个年轻的声音从门口那传来:“那就避开陈奇瑜这狗官,找皇帝老儿打好了啊!”
一听这话,不少人不由得眼睛一亮,好像这想法不错哦!
这么想着,一时之间,大堂内的这些流贼头目,纷纷转头看向声音来处。
只见一些年轻人就站在门口,是各流贼头目带来的人。而说话这人,大概也就二十来岁,虽然年轻,但看着稍微有点老成。他们都认得,这人是张献忠的义子张定国。
张献忠自然也看见了,不由得有点欣慰。
他收了一大堆义子,但最得他看重,也最有出息的,就只有四个人,分别是张可望,张定国,张文秀和张能奇。
张献忠正想说话时,却听惠登相先开口训道:“这话说得轻巧,朝廷官军那边,是我们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么?”
听到这话,张定国就想开口解释,不过罗汝才却先一步接过了惠登相的话道:“有什么轻巧不轻巧的,至少这是一个主意不是?要我说啊,我觉得这想法不错!”
如果在座的都是读书人出身,很可能会比较谦虚,遇到这种情况,说不定不管张定国说得对不对,都会先挨张献忠训斥一番,也就是大人说话,小孩不要插嘴!
不过在座的这些人,都是流贼出身,因此,张献忠立刻便提高了嗓门对惠登相说道:“我孩儿难道说错了?老子就觉得,我孩儿说得太对了,就这么办,只有这样,我们能赢的把握才大。而且……”
说到这里,他停了停后才大声说道:“要是这一次我们能赢的话,兄弟们,老子就觉得,这大明天下,就该换个主了!”
一听这话,众人一想,对啊,要是把皇帝都干掉了,那岂不是说,他们还真有改朝换代的可能!这么一想,顿时,议事大堂内的这些人就激动了。
这个想法,以前可是想都没想过的。可是,这一次,狗皇帝自己非要搞什么御驾亲征,就这一个没打过仗的雏儿,有的是办法打败他吧!
于是,这些人就按照张定国所提出来的思路,开始想着,怎么做到自己的对手,不再是陈奇瑜,而是那个没有经验的狗皇帝?
“要我说啊,我们就跑,离得襄阳远远地,跑到狗皇帝那边去,这样一来,狗皇帝肯定亲自对付我们,那我们的机会,不就来了?”流贼头目常德安兴奋地说道。
惠登相一听,立刻反驳道:“狗皇帝在什么地方?你知道么?再者说了,要是狗皇帝去了襄阳,那陈奇瑜狗官和狗皇帝在一起,怎么办?”
一听这话,常德安就哑巴了。这一点,他没想过。此时的他们,甚至都不知道皇帝在什么地方!
杨友贤扣着自己的脚丫子,一边把手放鼻子下闻闻,一边不在意地说道:“管他在那里,总要出来的不是!要是陈奇瑜狗官随驾左右,那我们就跑!不打总可以吧?等到哪天,他们分开了,我们再跑回来打皇帝好了!”
“要是还像以前那样,他们屯重兵围困我们,让我们没法跑怎么办?”惠登相似乎屁股坐错了位置,老是反驳他同伙的话。不过,不得不说,这确实也是一个问题来的。
大堂内,因为这个问题,又显得稍微安静了一些。
张献忠见此,便大大咧咧地说道:“如今的朝廷,还有什么重兵,能打得,就那左良玉,都成了我们手下败将了,有什么好担心的!”
“可是,没打死那左良玉啊,谁能否认,那左良玉就是朝廷官军中能打的!”惠登相一听,立刻看向张献忠说道。
张献忠听了稍微一愣,不过还是嘴硬道:“那又怎么样,他敢来就再败他一次好了,搞不好下次就被我们灭了呢!”
不过实际上,他心中还是有点担心的。因为左良玉是官军,哪怕打败了,事后得到补给的能力,也比他们这些人要强多了。哪怕左良玉已经大败了一次,信不信他很快就能卷土出来!
罗汝才听了,终于微微叹了口气道:“要是我们兵力再多一些就好了,就拿兵来耗!”
“这个倒是简单,我们趁如今多打一些地方,人还不多得是!”惠登相一听,第一次给了个肯定方面的话。
议事到这里,这些流贼头目也算是商议出了点东西。
他们的对手,最好是皇帝,不是陈奇瑜;他们的敌人,最好不是左良玉等能打仗的将领;他们自己的兵力,最好能多一些,越多越好。
他们正在议着时,门口又有人插嘴了。
240 皇上万岁!
“那狗皇帝动不动就杀大臣,听说连首辅的脑袋都给摘了。我们派人去行贿,散布谣言,让那狗皇帝重新干掉陈奇瑜那狗官,这样不就可以了么?”
议事大堂内的众人闻声一听,不由得都是大喜,对啊,这怎么没想到呢,他们纷纷转头看过去,发现这一次,还是张献忠的义子在说话,不过不是张定国,而是张可望了。
这一次,就连惠登相都称赞道:“不错,这个主意好,不愧是会读书识字的,有主意!”
在张献忠的这四个最有能力的义子当中,打仗勇敢,最关键的是能识文断字,在流贼中也算是有名的。因此,惠登相有此一说。
张献忠听到夸奖,也是哈哈大笑,显然很是得意。
相对来说,张可望就凭这个,表现要好过其他三个义子,因此成为张献忠众多义子中的头。
“读书人啊,就是心思多,不错!”罗汝才也跟着赞了一句,不过让人听了,也不知道这话是不是夸得真心实意!
但是,罗汝才也没说错,这张可望书读多了,心思就多了,不见得会听张献忠的。在原本的历史上,最终他就背叛了张献忠的遗言,投降了满清,不过最终的下场也不怎么样。
罗汝才外号曹操,自然有他的鬼点子。在这张可望的想法基础上,他跟着补充道:“我们还可以领军做出一些举动,能让陈奇瑜那狗官获罪的,这样,多管齐下,相信陈奇瑜那狗官迟早要被他主子杀掉!”
“对,黄虎,要不我们再去打一次凤阳如何?哈哈!”流贼头目王光恩也跟着兴奋地说道。
“……”
这有了对付的方向,其他流贼头目也纷纷发言起来,一时之间,议事大堂内变得非常热闹。
而在门口处,张可望听到这些,心中得意,微微侧头瞧了张定国一眼,眼神中的不屑一闪而过。
似乎是在说,就凭你,也配和我争?
不管这些流贼在搞什么,崇祯皇帝此时已经领军南下,眼看着就要到西安府了。
这里是关中平原,一眼看去的粮田,至少要比延安府那边多不少,这让崇祯皇帝多少有点欣慰。
说实话,陕北那边河流少,大旱之下,土地都龟裂了。这让崇祯皇帝看得很揪心。也只有在关中平原这一带,还能看到绿色的,才让他心情好过了一些。
要知道,光靠藩王府的积存钱粮,只能是救急一时,哪怕是靠外省输送,也是不现实的,路上损耗太大。最关键的,还是陕西能自己产出粮食,达到自给自足。
陪同的三边总督郑崇俭看出皇帝非常在意粮田,便笑着给皇帝介绍。事实上,大明的封疆大吏同样知道这粮食的重要性,因此,多有关注这一块。不过这些粮田,大部分都是藩王和地主豪强的。
对此,崇祯皇帝倒是不以为然,是他们的又如何,真要说起来,那也是自己这个当皇帝的。只要有粮食,就能让他们把粮食交出来渡过灾荒。识相点的,会给他们补充。要是敢一毛不拔的,回头就收拾掉,非常时刻,就是要行非常之事!
他这边正在谈论着粮食问题时,忽然有快马飞骑而来。
郑崇俭抬头看了一眼,便立刻严肃地向崇祯皇帝奏道:“陛下,是探路的夜不收。”
大军行进,当然是要把夜不收四面八方派出去,容不得一点马虎。如今夜不收疾驰回来,搞不好就是有重要军情禀告。
对此,郑崇俭心中是有点奇怪的。因为根据之前的消息,李自成所部的主力,已经蹿入河南府去了。还留在陕西东南部,商洛山周边的,就只有小股毛贼,根本就不够大军塞牙缝的,似乎没必要急成这样子的。
转念一想,他忽然心中一惊:难道是又有地方,出现了新得流贼作乱?
这个可能性很大,在秦地,睡一觉起来,都可能会收到多少地方造反、兵变的消息,在以前都很正常。
郑崇俭这么想着,转头看向崇祯皇帝时,发现皇帝的脸色好像也有点严峻,似乎也是想到了这点。
离得近了,能看到那名夜不收确实脸色慌急,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消息。
郑崇俭看了,心中更是震惊。如今的军力,是从未有过的强大。这一点,相信这个夜不收应该也是清楚的。可他还是慌急成这样,该不会,什么地方发生了非常大的暴乱?又或者,有藩王宗室被反贼杀了?
他正在胡思乱想时,锦衣卫已经核实了那夜不收,放了那夜不收过来禀告情况:“陛下,泾阳地区发生蝗灾,铺天盖地的蝗虫正在吃那里的庄稼!”
“什么?”崇祯皇帝听得一怔,有点不信地确认道。
“什么?”郑崇俭听了,也是大为震惊,这个消息,比听到流贼造反还要让他震惊。
夜不收听了,便连忙又禀告了一遍。
事实上行,大旱之年,有蝗灾不要太正常。因为干旱季节,是有利于蝗虫繁殖的。特别是在明末这个乱世,大旱之下,哪还有百姓做预防措施,有据可查的大面积蝗灾,在崇祯年间的时候,几乎每年都有。也不止陕西这个地方,包括河南、山东等地,全都多次爆发过蝗灾。
崇祯皇帝确认了蝗灾的消息之后,不由得很是揪心。难得关中平原这里粮田还可以,竟然又爆发了蝗灾。如今能做的,就只能是尽量降低一些损失了。
这么想着,他立刻下旨,全军急行军,赶往蝗灾灾区。甚至他自己,都跟着骑军,先一步赶去泾阳。
至于流贼,这个时候不重要,可以先放一放。
到泾阳也就十多里路远,骑军赶路,并不要多少时间。
当崇祯皇帝领着大军赶到泾阳北郊时,不要说这里的粮田了,包括杂草等能看到的绿色,全部都已经没了。田间地头,还能看到一些落单的蝗虫在扑腾。
看到这些,他不由得心中很是沉重。本来就是大旱,百姓生活艰辛,突然又来了这一场蝗灾,把见到的所有绿色都吃掉,如果自己没来,不知道又有多少百姓会饿死,又有多少百姓铤而走险,走上了造反活命的路。
等离泾阳再近一些,崇祯皇帝看到城北那边,黑压压地有很多人。远远看去,应该是泾阳城的百姓。
他们应该是在大力扑杀蝗虫了吧!崇祯皇帝见此,不由得心中想着。
或者是听到了如雷的马蹄声,让陕西这边已成惊弓之鸟的百姓都吓到了,那人群明显有散开的迹象,似乎是想逃入城中。
虽然远望就能看到红色,可流贼中一样是有边军军卒的。而且,官军来了,难道又会是好事么?
不过崇祯皇帝所领的骑军,乃是骠骑营和关宁军,是大明骑军中的精锐,速度之快,让那些百姓都来不及逃回城中,就已经呼啸而至了。
看到装备精良的骑军过来,这些百姓就心安了点,他们最怕的就是那种像乞丐一样的朝廷官军。
“敢问是哪路官军,哪位上官领军?”一名县令从人群中出来,身后跟着一帮子乡绅,陪着笑容问当面的大明将士道。
不过他没有得到答复,明军将士们,只是迅速让开一条通道,而后在两边警戒,虎视眈眈地看着这大群的泾阳百姓。
事实上,这些百姓也同样在打量着这些精锐的骑军,有的面露恐惧,有的带点好奇,也有点一脸麻木,了无生气的样子。
这县令有点纳闷,不过见这阵势,他便知道,应该是有大人物领军,便抬头望让开的通道处看去。
这不看还没事,一看之下,顿时吓了一大跳。只见一群武将簇拥着一个年轻人正驱马过来。最为关键的是,紧贴这个年轻人的,还有一群锦衣卫,甚至其中一个锦衣卫,穿得是蟒袍,不是锦衣卫指挥使,还能是谁!
锦衣卫指挥使出现在陕西的事情,他自然是听说了,毕竟把瑞王给抄家了,这个事情,本身在陕西就引起了轰动的。
可是,如今锦衣卫指挥使,却只是陪在那名年轻人的身边。很显然,地位还没有这个年轻人高。
顿时,泾阳县令马上想起了一个传言,皇帝御驾亲征,早已离开京师的消息。
一想到这,他顿时睁大了眼睛,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该不会,这年轻人便是当今皇上吧?
他只是举人出身,还没有经过殿试,因此连皇帝的面都没见过。不过,李若琏却是提醒了他道:“皇上驾到,还不快迎驾?”
听到这话,泾阳县令和他身后的乡绅都是吓了一大跳,不敢怠慢,连忙跪下迎驾。包括他们身后的泾阳百姓,第一时间,全都吓到了,连忙跟着跪了下来。也有个别胆大的,与此同时偷偷打量下传说中的皇帝。
崇祯皇帝并没有第一时间让他们起来,目光扫视,却发现这些人之前聚集的地方,竟然摆着贡品之类的,这是在祭拜什么?再定睛仔细一看,顿时就怒了。
蝗灾降临,不赶紧组织百姓扑杀蝗虫,反而在这里祭拜什么蝗神,这有个屁用啊!愚蠢之极!
怒意上涌,崇祯皇帝立刻便指着那处供桌,厉声大喝道:“你身为泾阳父母官,蝗虫来袭,却不思及时扑杀,反而在此拜神,多年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泾阳县令匍匐在地,身子微微有点发抖,他知道,皇上震怒,自己怕是有难了。不过他自然不甘心,就趴在那里回奏道:“陛下,蝗虫太多,实在扑杀不过来。而且有人言,谁要扑杀蝗虫,便是对皇家不敬,御史言官必然要弹劾。因此,下官和他们商议,最终有人建议拜神,据说很是灵验……”
“够了!”崇祯皇帝非常愤怒,根本不想再听下去,立刻打断道,“现在时间紧迫,你的事,随后朕再和你算账。现在立刻让全城百姓,全部都去扑杀蝗虫,朕亦会让军队相助,务必把这些蝗虫都扑灭了,免得他们再祸害他地!”
“罪臣遵旨!”泾阳县令一听,立刻领旨,然后赶紧吩咐身后的乡绅和属官,让他们去安排扑杀蝗虫的事情。
而崇祯皇帝这边,除了需要警惕的军队派出之外,所有军队也立刻加入了扑杀蝗虫的队伍中去。
于是,在明末不可思议地一幕出现了。
精锐的天之劲旅,放下了刀枪剑戟,拿起了树枝扫把什么的,就和百姓混在一起,就在泾阳城外,一起扑杀铺天盖地的蝗虫。
不得不说,泾阳百姓一边在努力扑杀蝗虫的同时,对身边的官军,突然就从心底涌现出了感激。这么多年来,他们第一次感觉到,有官军是真好!
不少人在挥汗如雨的时候,还会偷偷地往皇帝所在方向看一眼。看到皇帝就站在高处,指挥着官军扑杀蝗虫。在烈日之下,虽然有伞遮阳,可还是挥汗如雨。可是,皇帝似乎根本不在意,反而是一脸焦急,为他们着急,一门心思在扑杀蝗虫。
对此,他们心中都得到一个结论:皇上,是个好皇上啊!
等到午后时分,三边总督郑崇俭领着步军,基本上都是秦地边军来的,用急行军的速度看到了。
不得不说,眼前看到的这一幕,让郑崇俭和这些秦地边军都感到非常震惊。
只见泾阳城外,到处都是天子劲旅的身影,就和泾阳百姓混在一起,都在田地山野中忙碌着,努力扑杀着漫山遍野的蝗虫。
而他们的皇帝,此时也已经加入到扑杀蝗虫的行列中去了。就拿着一根树枝,在挥打着不知死活,依旧在疯狂啃食绿色的蝗虫。
这个场景,深深地印入了他们每个秦地边军将士的脑海中。
此时此景,都不用再说任何话,不顾急行军赶来的疲惫,所有的军卒,全都立刻投入到扑杀蝗虫的行列中去了。
皇上如此,客军如此,身为主人,又如何能不尽力!
蝗虫天灾又如何?自有皇上带着我们对抗蝗虫天灾!
皇上,万岁!
241 蝗虫倒霉了
步军到了之后,崇祯皇帝就没有再亲手去扑杀蝗虫了,要不然,年纪一大把的三边总督郑崇俭怎么办,也得去扑杀蝗虫,累不死他!可要是不去扑杀,皇上都在扑杀了,你身为臣子的好意思站着看?
拍拍双手,抹了一把汗,崇祯皇帝笑着对郑崇俭说道:“等都扑杀完了,就吃了这蝗虫,好歹都是蛋白质丰富的,可以补充下营养!”
说完之后,看到郑崇俭有点愕然的样子,他才想起这个“蛋白质”的词,让他听不懂,就连忙改口说道:“蚂蚁虽小也是肉,这蝗虫不管怎么样,总比蚂蚁要大多了,不是么!”
听到这话,郑崇俭才算听懂了,露出一个勉为其难的笑容道:“陛下说得在理,吃这蝗虫,总好过吃草皮树根,吃观音土了!”
这次蝗灾之后,因为及时扑杀,至少其他地方可以免遭蝗灾,但至少这泾阳,在收成上影响就非常大了。哪怕有蝗虫可以吃,可就这点吃食,也吃不了几天的。
一说到这个事情上,崇祯皇帝的表情就严肃了。他抬头环视漫山遍野,到处都是大明将士和泾阳百姓在扑杀蝗虫的身影,有点严肃地说道:“泾阳这边,该救灾就一定要救灾,其他地方如果不能及时拨粮食过来的话,就实行临时管制,所有乡绅的粮食,全部都要拿出来,管控着泾阳口粮,争取做到不饿死一个人。对于那些开明的乡绅,官府可以给予奖励,贡献出来的粮食,等时候再补回去。可要是有人不长眼,藏着粮食不肯拿出来的,可以抓典型,狠狠地办他一个。听明白了么?”
“微臣明白,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郑崇俭听了,连忙点头答应道。
如果要饿死人,那就会给了流贼作乱的基础。不管从那个角度来说,如果能不饿死人,自然是要尽量不饿死人了。至于那些乡绅是否有意见,就不重要了。皇上发话,难道这些乡绅的势力,还能大过皇帝去?
他们正在说着话时,忽然有快马飞骑而来,郑崇俭转头看了,便对崇祯皇帝说道:“应该是西安府过来的信使。”
果不其然,来得就是西安知府派过来的信使,是过来禀告两个情况的。
第一个情况,是辅臣张国维快马从京师赶来,刚刚到达西安府了。
崇祯皇帝听到这话消息,很是欣慰。算算时间,应该是张国维接到旨意之后,就没有丝毫耽搁,一路快马加鞭赶路而来的。
大旱,蝗灾,这些事情必须要及时得到处理,要不然,陕西这边好不容易平定下去的贼乱,很可能就会死灰复燃。也只有让老百姓有口饭吃了,这里还是边军重兵集结之地,才不会再出乱子。
因此,崇祯皇帝传旨给张国维,让他休息之后,尽快勘察陕西灾情,然后大力兴修水利,刚好也可以让灾民,比如泾阳百姓以工代赈,算是一举两得。
信使禀告得第二个情况,是有关流贼李自成所部的。说这李自成喊着“均田免赋”,还开仓放粮,很是收买民心,势力发展很快。商洛山附近的百姓,都心向流贼,虽然李自成所部已经蹿入河南,可留在陕西的这一小部分,如今又有发展壮大之势。如果不及时加以剿灭,怕是贼乱会愈演愈烈,影响其他地方。
这就是李自成所部的可怕之处了!崇祯皇帝心中想着,不过好在李自成才刚刚蹿出商洛山,要是再晚个两年,任由他发展,那就真得非常难对付了!
想着这个,忽然锦衣卫指挥使李若琏匆匆过来禀告说:“陛下,末将查了下,确实是有人传言拜蝗神会有用,说很多地方摆了蝗神,蝗虫就飞走了。另外也有人说,其他地方有地方官组织扑杀蝗虫,结果被御史弹劾,然后丢官获罪了!”
说话间,他带着一点不屑。因为他是知道的,根本就没有地方官组织扑杀蝗虫而获罪,这根本就是个谣言!说完之后,他又补充奏道:“陛下只要给末将一点时间,末将一定把传谣言的人给揪出来!”
听到这话,崇祯皇帝忽然眼睛一亮。还用揪出来么?费那么大的劲干什么,不需要去揪。
因此,他直接就对李若琏交代道:“时间紧迫,此事无需再查,你去找泾阳县令,让他发个告示,就说这是流贼传播的谣言,朕就在这里,根本就没有官员为此受到处罚,反而是那种不作为,任凭蝗虫成灾的,才是朕要处罚的对象!呵呵,所谓拜蝗神,等他们都拜完了,蝗虫早已吃光了一切,当然是飞走了。这一切,都是谎言,让百姓认清流贼的真面目,切勿相信!”
李若琏一听,稍微吃了一惊。他以为皇上又是通过那神出鬼没的消息来源,获得了这个消息。因此,没有丝毫怀疑,立刻遵旨而行。
事实上,崇祯皇帝当然不知道真相如何,有可能是好事之徒,或者居心叵测之人传得谣言,也可能真得是流贼当中的一些人传得留言。
对于他来说,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让百姓知道如何正确地应对蝗灾,也不要去相信流言,顺便知道流贼是看不得他们好的,巴不得他们没吃的,才会迫使他们加入流贼的队伍作乱!
郑崇俭在边上听着这些对话,心中不由得诧异。这其中的道道,他稍微一想就想出来,也是因此,他更是佩服皇上,没想到皇上竟然这么快就出手对付流贼了。这心思之敏捷,手段之高明,相信没有多少以前的大明皇帝能比得上。
等这事之后,皇上亲自参与扑杀蝗虫的事迹,会由泾阳百姓这边传开。如此鲜明的对比,百姓们自然知道,皇上才是对他们最好的。而那些流贼,原本就是个祸害,现在也一样是个祸害!
他正在想着,却见崇祯皇帝又转头过来,对他说道:“朕记得《农政全书》上有记载预防和灭蝗的方法,说起来,这《农政全书》确实是个宝啊,朕以为,每个地方主政官员都要了解才行。可以不深究,但至少要知道书上所写的大概内容!”
说到这里,崇祯皇帝又感慨道:“要真是做到这一点了,这些拜蝗神什么的事情,也就不会发生了!”
郑崇俭一听,连连点头。之前的时候,他听说皇上因为《农政全书》而专门新设农司,好奇之下就托人求购了一套。因此他知道皇上所言非虚。
不管如何,历朝历代,都是以农耕为本,有关农学方面的书,也不是没有过。比如《齐民要术》,还有前朝的《农书》,都是,不过这些书籍基本上都是农耕上的具体细节。但是,这本《农政全书》却不全是。主要分为两个部分,一个是农政思想的阐述,另外一个部分才是农耕的具体细节。
如果说当官的,对于《齐民要术》和《农书》之类书籍,都去了解的话有点小题大做的意思。可这《农政全书》,却是非常适合主政一方的官员去读了。就比如说《农政全书》中的荒政一目,就有十八卷之多,对历代备荒的议论、政策作了综述,水旱虫灾作了统计,救灾措施及其利弊作了分析,最后附草木野菜可资充饥的植物达到了四百一十四种。
要是泾阳县令读了这《农政全书》,至少知道在蝗灾之后,该如何去补救,又该如何让百姓活命。
想着这些,郑崇俭的脸色严肃起来,认真地回奏道:“微臣以为陛下所言极是,此套《农政全书》,确实该让亲民官都能知悉!”
听到郑崇俭也这么说,崇祯皇帝想了一会,便有了决定,当即让人拟旨,对于目前全天下的大明主政官员,也就是县令、知府、知州等等这些,必须人手一套进行熟读。另外,吏部这边,但凡有新的地方官外放,就必须要先行考核,内容就是这《农政全书》上的知识。考核要是不合格,不得外放地方主政官员。
虽然这事好像有点小题大做的意思,毕竟外放官员就算考试不及格,可知道有这本书,回头用到的时候去查查,也是可以的。但是,崇祯皇帝就是要这么做,就是要让那些亲民官都知道他非常重视这《农政全书》,熟读这书,是他的基本要求!
处理完了这个政务,天色已经到了傍晚。西边的天空,火红一片,这也就是说,明天肯定又是一个晴天。
有了大军加入扑杀蝗虫,等到这傍晚时分时,基本上也扑杀得七七八八了。虽然田间地头肯定还有一些漏网的,但仅靠泾阳百姓,也要不了多少时间就能完成。
经过这一次的“并肩战斗”,随处可见泾阳百姓和大明将士在笑着交谈。各地的方言,可能说得不是很懂,于是,手脚并用的解释。让人一看,这军民之情,就简直犹如兄弟之情一般了。
郑崇俭暗自扫视着这一切,心中满满地都是欣慰。他身为三边总督,在这流贼祸乱之始的地方,自然知道军民的关系有多糟糕。可眼下看到的这一切,让他相信,至少泾阳百姓,基本上都不可能有反意,会坚定地站在官军这一边。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泾阳县令带着泾阳乡绅匆匆赶来御驾所在,一脸的汗水,官服都贴在身上了,奏请皇帝并天子劲旅入城歇息。
看到泾阳县令的这个样子,知道他也是劳累了一天,对他的愤怒之意少了很多。加上刚好又可以利用之前的事情,来对冲李自成所部的影响,因此他便淡淡地说道:“入城就不必了,百姓都累了一天,都回去休息吧。朕和将士们就在这城外扎营便是。”
说实话,对于皇帝进城休息,这些泾阳人其实是非常欢迎的。但是,对于这么多军队入城,他们还是头疼的。小小泾阳,这么多军队,怎么安排?睡大街总不好吧,睡民房?可就算所有百姓把房子都腾出来,怕也不够吧?光是那么多战马,都不知道怎么安排啊!
此时听了皇帝的话,这些泾阳乡绅,不由得都为皇帝这么体谅泾阳百姓而多了一分感动。加上之前皇帝甚至还亲自为泾阳去扑杀蝗虫,他们对皇帝的感激之情,就更是溢于言表了。
他们正想说什么时,崇祯皇帝却已经先开口了,告诫泾阳县令,对于这次蝗灾,一定要好好善后,否则决不轻饶。
泾阳县令知道皇帝不会再处罚自己,不由得心中安慰的同时,又连忙保证,以后一定格尽职守,当好这个父母官。
聊完了这个严肃的话题,崇祯皇帝便露出一丝微笑道:“朕领军南下平定贼乱,不能久待。这样好了,就用随军携带的军粮和泾阳百姓换扑杀的蝗虫如何?”
一听这话,泾阳县令和那些乡绅顿时大喜。要知道,刚才扑杀的时候,很多蝗虫都是挖坑,扫进去之后活埋处理掉的。可如今要是能换粮食,那至少能挽回很多损失了。
因此,泾阳县令连忙答应,然后和那些乡绅一起,赶紧回去通告这个消息。
崇祯皇帝看着他们离去,微笑着转头对郑崇俭和李若琏,以及已经回到他身边的贺人龙和吴三桂等人说道:“今晚,朕就请诸位爱卿吃一顿蝗虫宴!相信朕,这味道绝对不错!”
在后世的时候,不少地方都有蝗虫的美食。崇祯皇帝曾经在旅游的时候,就吃过一次。
大明将士开始扎营,这些都不用崇祯皇帝操心,一麻袋一麻袋的蝗虫,扛到军营这边来换粮食,也不用崇祯皇帝操心。此时的他,就让人挑选了一些蝗虫,开始了蝗虫宴。
一种做法是:将蝗虫倒入滚烫的水中,扣锅盖,加大火势,蚂蚱由绿黄色变成棕色后,便捞出来进行晾晒,并摘去翅膀、刺脚。时间有限之下,自然就不是晾晒了,而是烘干,然后油煎炸,那香味,让等候着的文官武将们,甚至连崇祯皇帝自己,都不由得很想立刻尝上一尝了。
再一种做法,是将蝗虫去翅腿,穿签子上以碳火慢烤,烤时蝗虫上要刷匀食用油,以保证烤出的蝗虫外焦里嫩。然后再撒上少许孜然粉,盐之类的佐料等。这香气之扑鼻,比起之前油煎还要让人垂涎三尺。
……
当然了,这些事情都不是崇祯皇帝亲手去做的,而是他讲述之后,自有军中老手去操作,而他也和其他人一样旁观。
夜色渐深,满天的夜空中,星星耀眼可见。御驾所在的香气,飘向四周,让所有将士都不由得心生向往,皇上那做得蝗虫宴,似乎非常好吃啊!
当然了,军卒这边的蝗虫处理,就没有这么讲究了。
等到快要做好之时,崇祯皇帝甚至还让人传来泾阳县令,以及几个积极做事的乡绅,让他们一起食用这蝗虫宴。
当然了,崇祯皇帝先动筷子,每种尝一口,每吃一种,他就露出很享受的样子,连道美味。
他的这话,顿时引来不少“咕噜”声。却是在座的文官武将们,忙碌了一天,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还被皇帝这么诱惑,简直是有点急不可耐了。
等到皇帝让他们尝了之后,一个个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文官还好一点,还讲究点吃相。武将们,比如贺人龙等人,那吃相,就没法看了。不过就算一边吃,还在一边连声赞道:“好吃,好吃!”
事实上,这个时候,就算再难吃的东西,他们也会觉得香!
在这之后,在场的不少人回忆起这一夜的美食,一个个都非常地怀念。他们也私自再去做过一样的蝗虫宴,可是,却再也没有记忆中的美味。当然,他们是把这个区别归结为皇帝的御厨手艺好的原因。
这个事情传开之后,可以说人人仿效。皇上都吃的蝗虫宴啊,又有那么多人称赞那蝗虫宴的好吃,要是自己不吃上一吃,尝尝那蝗虫宴的味道,就实在太让人遗憾了!
就这么着,有了皇帝的示范效应,大明境内地蝗灾,就再也没有历史上那么大的影响了。
除了预防得当,很少再有发生蝗灾之外,还有很多富户,一听说有蝗虫成群出现,就会立刻悬赏求购蝗虫,吃上一顿盼望中的蝗虫宴。
这一点,其实崇祯皇帝早就料到了,所以他才会在当时邀请了泾阳县令和乡绅一起吃蝗虫宴,就是想让这个消息传得更快一点。
不过有一点,却是崇祯皇帝没有想到的。
在他走之后,泾阳百姓为了纪念皇帝亲临泾阳这事,在他扑杀蝗虫的地方和吃蝗虫宴的地方,都立了碑来纪念。由此,又带动了大明的文人墨客,只要有途径附近的,都会跑来一观,纪念皇上当年在这里的往事,并且往往还会赋诗几首。最终,这里就成了泾阳的旅游胜地!
242 师出有名
大旱之年,原本未必会有大的蝗灾。就算适合蝗虫繁殖,可只要把地犁一遍,翻过来就能把埋在土里的蝗虫卵给杀死。
但是,在明末这个时候的大旱,会因为百姓活不下去而饿死,或者当了流贼,导致没有人去做这些预防措施,以至于蝗虫成灾。在崇祯末年,几乎是连年都有蝗灾出现,导致粮食方面雪上加霜。
这个道理,等崇祯皇帝到了西安府时候,已经理清楚了。也因此,更让他觉得,要必须尽快地平定流贼之乱,否则恶性循环之下,局势只会越来越糟。
原本的历史,说明朝灭亡存在很多偶然因素。可崇祯皇帝通过穿越这段时间,特别是走出了京师之后,在路上的所见所闻,已经深刻地认识到,大明其实是撑不下去了。哪怕不是崇祯十七年灭亡,那估计也就是崇祯十八、十九年的问题而已了。
大军在西安府休整了两天,然后再度南下。在这期间,崇祯皇帝亲自去了一趟藩王府,见了封在西安的秦王朱存枢。
这次的会面,朱存枢可以说是战战兢兢的。
瑞王的事情,他们这些宗藩心里都有数。要说瑞王仗着自己是藩王,对大明文武官员无理一点也是有的,自己田租被抢了,要闹一闹也是有的。可是,要说瑞王是和流贼勾结,想要造反,那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然而,如今的事实是,朝廷按在瑞王头上的罪名就是和流贼勾结而谋逆。不但瑞王一系再没有荣华富贵可言,就瑞王本人还自己“上吊”身亡。
对此,秦王非常清楚,根本原因就是瑞王不想拿出钱粮而已。而这次皇帝亲自驾临,要召他觐见,他心中也有数,恐怕还是为了钱粮的事情。
果不其然,崇祯皇帝在见到他之后,先是和他谈论了当年太祖从微末奋起,历经千辛万苦才夺得了天下,奠定了大明万世基业。说到最后,崇祯皇帝叹道:“这大明江山,来之不易啊!”
秦王听了,忍不住心中诽谤,大明江山来之不易,可又不是自己这一系坐天下!不过表面上,他当然是附和的。
崇祯皇帝见此,便又对秦王说道:“如今大明内忧外患,你在秦地,这些年的民变,应该比朕都熟悉,经久不灭,长期以往,大明江山社稷可虑啊,我们身为太祖子孙,都是有责任要维护这祖宗留下的基业,是也不是?”
“是个屁,那是你的事情好不好?”秦王心中想着,表面上却是唯唯诺诺,并无多话。
崇祯皇帝看着他,还不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突然冷笑一声道:“可惜有的藩王却认不清这一点,他们也不想想,要是大明江山社稷不保的话,难道他们藩王的位置还能继续坐得下去,难道他们还能无忧虑地继续享受荣华富贵?你说朕有没有说错?”
听到这话,秦王终于愣了下。说实话,他还真没往这点上考虑过。此时听了,终于认识到,大明安危,也确实和他们这些藩王是有关系的!
“是,陛下说得对!”这一次,秦王终于看着崇祯皇帝的眼睛,很快就回答道。
崇祯皇帝听了,又微笑着说道:“朕知道,很多藩王对于大明皇家银行是心存疑虑的。觉得朕拿大明皇家银行发行的银票和粮票来换钱粮,其实是在抢钱。有这个想法是不对的,朕是什么人,堂堂大明皇帝,又岂会做这等事情,你说是不是?”
“……”秦王听得无语,心中想着,皇上这是在说自己?他连忙回奏道,“陛下,绝无此事!”
“其实,不在京师的,对大明皇家银行心存疑虑,朕是理解的。”崇祯皇帝听了,却是摇头说道,“不过朕既然路过这里,就可以和你唠叨唠叨,这大明皇家银行发行的银票和粮票,那是绝对能兑换回银子和粮食的,这一点,朕可以保证。不过在各地的分行,还需要时间才能筹备成立。等到时候成立了,你就能看到,朕所言绝非虚言!”
看到秦王还想说话,崇祯皇帝用手一摆,阻止了他,而后继续说道:“有的人,可能会觉得,就算如此,可朝廷用丰年的粮食换取如今灾年的粮食,这对各地藩王来说,也是不划算的。对此,有这种斤斤计较的人来说,朕肯定会很生气的。真要这样介意这点,朕觉得,他也不配成为朱家子孙,那稳固的大明江山所带来的荣华富贵,也没必要享受了。”
秦王一听,连忙点头,这一点,之前皇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于情于理,皇帝真要这么做的话,再处置几个瑞王,估计也没人敢说什么。
见他这样子,崇祯皇帝便交代他道:“有些事情,由朕来说,可能会有人有逆反心理,觉得朕太过小气,亏待自家亲戚。因此,朕和你说这些,就是希望你能帮朕讲清这个道理,就公开上个奏本。朕相信这么一来,其他藩王就容易接受了。朕不想宗室之间,最终都闹得不愉快。当然了,要是有人想让朕不愉快的,朕当然也不会让他好过的。毕竟,这是为了祖宗传下来的社稷江山,朕狠心一点,背负骂名,那也是认了!”
“……”秦王再次无语,你皇帝的话,带着威逼利诱的,还苦口婆心地说话,我区区一个藩王还能说什么?不就是想让我来当这个出头鸟,替你背负各藩王的骂名么!直说便是!
虽是这么想着,可等到他真回应的时候,秦王还是“诚恳”地说道:“陛下所言句句在理!”
崇祯皇帝听了,满意地点点头。这个秦王,自己听闻就是比较胆小的那种,就顺便过来和他淡淡,看来还是有收获的。
之所以要趁着在西安的时候,和这个秦王谈谈,由他牵头把这个事情再解释一下,是因为他马上要领兵进入河南了。而河南那边,也封了不少宗室。其中最有名的一个,就是福王,也是他的皇叔。
这个皇叔的份量,那就不是瑞王这个皇叔可比了。当年的时候,这福王差点就成了大明皇帝。是万历皇帝三番两次一直想立的太子,群臣反对,经过很多年的斗争之后,才最终还是崇祯皇帝他爹接替了皇位。
由此,为了补偿福王,万历当年一次赏赐庄田就有四万顷。可以说,至少洛阳附近的粮田,基本上都是福王的了。河南这边,甚至藩王的粮田不够多,只能把邻省的粮田也划过去。
崇祯皇帝这次入河南,就是要福王等人好好破财一番。不过对于福王,他不能像瑞王那样简单粗暴地处置。
主要是瑞王先是自己作死,给了崇祯皇帝以处置的借口。后面的其他藩王,像这样的借口就不好找了。
另外一个,从名义上来说,福王都已经让出了皇位,结果你这一系还要逼他,在人情伦理上,崇祯皇帝就会吃亏。
这种事情,虽然崇祯皇帝已经掌握了军权,横着来,福王也没办法。可要是名声不好了,所带来的隐形损失还是很大的。一个简单的例子,要是发生了这种事情,就绝对会被李自成或者满清,还有那些被崇祯皇帝处罚过的读书人等所有潜在敌人所攻击。老百姓多是盲从的,知道皇帝是暴君,连自家亲戚都这么不放过,如果他们有了别的选择时,这就将是改变他们决定的因素了。
名义上的正义,自古以来都是国人所看重的。所谓师出有名,就是指这个道理。做事不要脸的那种,最终的结局都不会很好。
因此,崇祯皇帝觉得顺便做件事情,就能解决这些潜在因素的,他不介意做一下事情。
说完了这个事情,他或者也来了兴趣,又继续和秦王谈起了家常,问他有多少子女,孙子什么的,过得怎么样?
听到这话,秦王心中一动,连忙开始诉苦,说他的几个小儿子,朝廷至今还不给录入《天潢玉牒》,这不录入《天潢玉牒》,就没有名份,没法封爵,就不能领俸禄。他这秦王一系,还有其他支脉,没有录入《天潢玉牒》的就更多了。
说到这里,他甚至赶紧让人去把他的那几个小儿子喊过来见驾,认个脸熟。至少在他看来,这个机会难得,说不定就能因此录入《天潢玉牒》,从而了了一番心事。
对此,崇祯皇帝一直笑呵呵地,也见了他的几个儿子,夸了一番将来必有出息之类的客套话之后,就让他们下去了。
等大殿内又只剩下秦王的时候,在秦王期待的眼神中,崇祯皇帝就仿佛没有想起要把他们录入《天潢玉牒》的事情,只是唠家常一般,似乎是随意一提道:“其实从我大明开国以来定得宗藩制度,在经过将近三百年的时间后,朕以为已经有些不适用了!”
听到这话,秦王又是一愣,在嘉靖朝的时候,其实已经有过一次对宗藩制度的革新,出台了《宗藩条例》,算是限制了不少宗藩的利益。此时听皇帝说话,怎么好像要开始新一轮限藩了?
这么想着,他一时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听着。
崇祯皇帝也不管他,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你看,皇帝的儿子除太子之外都要封藩王,而藩王世子世袭之外,都要封郡王,郡王世子世袭之外又都要封镇国将军……如此下去,在开国之初,其实还不算什么,可如今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宗室人数比起开国之初,翻了六十多万倍不止。朝廷国库一年收入,真要说起来,还不够开销各地藩王宗室的。可如果按照历年来的拖欠不交,朕觉得也对不起自家亲戚。因此啊,朕就想着,就从朕开始,宗藩制度,要从根本上变一变才行!”
听到这话,秦王终于惊讶地重新看向崇祯皇帝,他不知道,皇帝这是要怎么变?
“你帮朕看看,这样可以不可以?”崇祯皇帝似乎是推心置腹地说道,“从朕的儿子开始,不再袭封,藩王之后,朕的孙子只能是郡王,朕孙子的儿子就是镇国将军,就这么下去。朕知道,朕这么做,估计会让朕的儿子们不满。可这事关大明江山社稷,他们就是不满,朕也决定是要做。你做得如何?”
“……”秦王哑然了,感觉面前这个年纪轻轻的皇帝,对藩王狠,对自己的儿子也狠啊!要按照这么说得话,那自己的儿子岂不是也要这么做了。
对于这个,他当然不愿意了。可是,他也知道眼前这皇帝的“心狠手辣”,要是自己不如皇帝的意,信不信会步瑞王后尘?再者说了,皇帝是搬出祖宗社稷江山为重,他自己儿子也要这么搞,难道自己还能说不行?
想来想去,秦王还是谨慎地说道:“陛下,这……这会不会让陛下受宗室非议,陛下为了祖宗留下的社稷江山,是不是付出太多了?”
崇祯皇帝对那些儿子,说实话,肯定是有一层隔阂的,哪怕是和原本的崇祯皇帝的灵魂融合了,也终归是有一些的。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明末时候,宗室确实已经成为朝廷非常大的一个负担,必须要处理才行了。
因此,听到秦王这话,崇祯皇帝叹口气说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你看连你藩王府,都有这么多没有录入《天潢玉牒》的,为什么?还不就是朝廷实在没钱粮,录不起啊!而且朕还听说了,有一些爵位低的宗室,甚至都有饿死的了。因此,不革新这宗藩制度,实在是不行的。”
说到这里,他停了停之后又道:“当然,朕也考虑过了,以后爵位低的那些宗室,就放开成祖当年的限制,就归结到民籍去,有本事的可以做官,没本事的种田也成,做点小买卖也可以,终归是可以养活自己不是?”
在原本的历史上,也是在这崇祯十二年七月十二日,崇祯皇帝就开了这个口子,授宗室朱谋超中书舍人,由棣俱为知州。敏灞、谋堡、华通判、常浅、鼎泾、常浑,俱为知县。
243 投名状
听到这个话,秦王终于露出了一丝喜色,这个可是好消息啊,终于可以做官从商,做其他事情了么?
说真得,到明末这个时候,藩王等高爵位的还好,底层的宗室,是真有饿死的,没饿死的那些,基本上也都在要饭。也不知道朱元璋要是在天之灵知道的话,不知道会怎么想!
秦王高兴的还没完,崇祯皇帝竟然又接着说道:“朕刚把河套给重新打了下来,还有乌拉特部,竟然也敢侵犯我大明,迟早也要灭了他们。朕所过,敢犯大明者,虽远必诛。这句话,不是空话,朕可以说给你听。等以后,要是有可能,打下了老远的地方的话,朕肯定不方便管理,这么一来,朕就有意在众多藩王之中,选择贤明能用的藩王,分封过去……”
秦王听得有点愕然,皇帝领军把河套打下来的消息,此时在西安府已经众人皆知了。不过他不知道,皇帝竟然还有如此雄心壮志。如果能重现大明开国之兵威,汉唐之盛世,那就有可能还真是,会打下很远的地方了!这藩王还能封这么老远的地方去?
他正在想着,崇祯皇帝就又继续说道:“如果出现这种情况的话,朕考虑藩王远离国内会不方便,到时候,太祖赐予藩王的权力,朕会考虑的。”
洪武年间分封的藩王,不但待遇优厚,而且军政权力极大。尤其是有兵权,北方几个藩王,诸如宁王,燕王,谷王,辽王等王爷,更掌握着大明精锐武装,各个雄视天下。
此时崇祯皇帝说的,秦王如果没有理解错的话,应该指得就是这个。
明白了这点,他不但没有高兴,反而担心地看向崇祯皇帝,连忙说道:“陛下,这怕是不妥吧?”
他害怕,这是崇祯皇帝在拿话试探他。
崇祯皇帝一听,有点不解地问道:“这有什么不妥的?太祖当年的目的,就是以藩屏帝室。朕这么做,也是附和太祖之意。总好过封了那些官员过去,天高皇帝远的,就变成别家姓的皇帝了吧?”
秦王还是有点害怕,不知道皇帝的真实用意如何,因此沉默以对。
谁不喜欢军政大权?谁喜欢被人养猪一般圈养的?可是,秦王怕啊,万一皇帝阴险,只是拿话试探,回头就开始对付了怎么办?
看他这样子,崇祯皇帝也不在意。分封藩王去海外,这还只是一个设想,并没有定论。如果有可能,他当然是希望天下土地都是大明的了。
但是,在这个年代,交通太不方便了,又没有小说中的聊天群,可以无视距离进行管辖。因此,要是国土太远的话,本土管理就太不容易,分封藩王就是一种可能了。
今天和秦王说这些,崇祯皇帝其实也就一个目的,就是国内的这些藩王都听话的,那么将来是有大枣,而且是甜大枣吃的。至于眼下没人相信,那没关系,有这么一个念想在就可以了。
等说完这些,崇祯皇帝来秦王府的目的就基本达到了。然后,他暗示了秦王之后,就回了军营。
自从出了京师之后,崇祯皇帝都是住在军营之中的。
然后,一个被迫的托就出现了。
秦王很快就上表,号召各地藩王在此多事之秋时,要多多出力,不但要痛快的兑换大明皇家银行的银票和钱票,甚至可以额外捐助朝廷军资或者救灾钱粮,为朝廷出一份力。
说实话,如果没有皇帝事先指点的话,这份奏章,秦王是不敢上的。因此以前的时候,皇室是很忌讳这点的。
但是,这一次,是皇帝主动要求藩王府兑换银票和钱票,然后秦王又得到了授意,因此这份奏章出来之后,皇帝立刻大力肯定,当即表扬了秦王的忠君爱国之心。并当场让秦王的几个小儿子入了户口。并表示,秦王一脉,镇国将军以下爵位的宗室,凭自愿原则,可以划归民籍,参与科举和其他。
这个事情,也用快马的方式,通知京师那边,并且告知全国各地的藩王。
做完了这个事情之后,崇祯皇帝便领兵出征,离开西安了。
西安府的百姓,自发地拥出城去,送皇帝离开。一时之间,整个场面都非常地热闹、轰动。
之所以这样,一是因为大明皇帝从来没有到过西安。如今崇祯皇帝来过了,不趁着这个机会去看看,回头聊起来的时候,或者和儿孙说起来的时候,就亏大了。
第二个原因,崇祯皇帝不是那种默默无名的皇帝,而是携大胜之威突然出现的。
陕西一直以来,都受草原上蒙古部族地侵扰。每年秋季,就是草原上的蒙古部族来打秋谷的时候,严重的时候,整个陕西都可能被影响到。
可是如今,崇祯皇帝突然出现不说,还二话不说地,就把河套的土默特部,这个侵犯陕西最多的部族给灭了。对于这种事情,只要是秦地汉子的,谁不高兴?而且能把整个土默特部都给灭了,而不是仅仅是击溃,这又是几个人能做到这种事情?
英明神武的皇帝形象,在秦地汉子的心中,就这么一件事情,就已经树立起来了。更不用说,在这次的战事过程中,皇帝的种种神机妙算,原本就够神奇了,再经过一传二传地传播之后,就更是神奇了。
这样的皇帝,谁不想看上一眼?
另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泾阳的灭蝗。
泾阳离西安并不远,这消息传过来也是非常快的,更不要说,因为蝗虫宴的原因,吃货们更是传播得积极。
由此,皇帝心急百姓,痛斥昏庸县令,领大军平定蝗虫之灾,甚至还亲自上阵,只是用手一指,那些蝗虫就纷纷落地,束手就擒。这些事情的传开。一个爱民亲民的皇帝形象就没跑了。也更是坐实了民间传说的,皇帝是好的,之所以大家日子过得苦,是朝廷有奸臣,地方有贪官污吏!
有这样的好皇帝在,那大家就都有希望,对未来也充满了信心。相信只要给皇帝以时间,最终大家肯定是能过上好日子的。那些反贼要是敢造这样一个好皇帝的反,大家第一个就不答应!
由此种种,崇祯皇帝在离开时,锦衣卫指挥使李若琏把西安的民情上奏时,崇祯皇帝便心中暗笑,这一次出京,光是陕西的民心,就已经出来得值了。
放下这些,崇祯皇帝通过陈奇瑜身上的甲级窃听种子得知,陈奇瑜已经到达襄阳,熊文灿已经押解回京。但是,陈奇瑜那边并不顺利。交代给他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整顿军纪,把左良玉这个军中败类给正法,以儆效尤。
可是,左良玉似乎自己也察觉到了,哪怕陈奇瑜并没有表现出对他的杀意,他竟然托病不去。不止是崇祯皇帝觉得,就是陈奇瑜,也已经敏感到左良玉怕是会出问题。此时,陈奇瑜已经开始用手中军力部署,准备拿下左良玉了。
对于张献忠等诸多贼人,从陈奇瑜的军议上看,他有点担心张献忠等人流窜:南下湖南贵州,或者北上河南,还有西窜入川,都是有可能的。不管是哪个方向,一旦被流贼乱窜起来,回头要围剿他们就会付出更多的代价。
因此,陈奇瑜在外围兵力未曾就位之前,他并没有表现出非常强势的那种,稳着张献忠等流贼,让他们都还盘踞在湖北西北部。
对此,作为后世穿越过来的崇祯皇帝,不管怎么样,至少听说过张献忠和四川的关系。虽然不知道他何时蹿入四川,可不管怎么样,他都不想让张献忠等流贼入四川。因此,他在从西安开拔之时,就已经下旨给四川巡抚,让他调集各路人马,防住湖北流贼蹿入四川的可能道路。
这中间,他还特意点了白杆军。不过,秦良玉已经老了,她的儿媳也已经战死殉国。儿子马祥麟倒还是一条汉子,依旧是大明不可多得的良将。有马祥麟在,相信白杆军的战斗力还是可以的。
另外,对付流贼最好的兵力,就是轻骑兵,速度快,能让流贼都来不及逃窜,就追上他们。因此,这一次从河套草原上得到的一万五千来匹战马,也会由洪承畴送到潼关。在那里,崇祯皇帝所部军队中,就能多一万五千的骑马步军。加上原本的骑军,就能以雷霆之势扫荡流贼,不管是李自成所部,还是张献忠所部,崇祯皇帝相信,在实力面前,都将碾压之!
当然了,如今这个棋盘,也只有崇祯皇帝一个人才全盘掌握,这还是借助了窃听种子。至于其他人,因为距离的限制,消息渠道的消息,就只能了解其中一部分而已,甚至包括身为五省总督的陈奇瑜,都是如此。至少他不知道皇帝此时已经领着精锐秦兵南下,不知道皇帝那边又会多一万五千多的骑军,不知道四川那边已经奉旨封锁通道等等。他都如此,就更不用说流贼了。
就比如此时,张献忠和罗汝才等人,丝毫没有意识到在他们的很远外围,一张大网已经铺开,巨大的危险正慢慢地笼罩过去,此时的他们,却一个个都是非常欣喜,齐聚一堂,在看着大堂中间的那人,惊讶地七嘴八舌地说着话。
“什么,左良玉那厮想和我们联手?”
“你再说一遍,左贼这是要学我们造反?他是脑子被门夹了还是觉得我们脑子被门夹了?”
“……”
基本上,在座的这些流贼头目都不相信,纷纷质疑左良玉的诚意。
大堂中间那人,自然是闯塌天刘国能了,他看着一张张老面孔,有点不耐烦地说道:“信不信随便你们,反正他就是这个意思,说朝廷要拿他开刀,他也不可能束手就擒。他的实力,你们都是知道的,干是不干,就给一句话,我也好回去交差!”
听到这话,大堂内立刻就又吵了起来。
“干个屁,他娘的左良玉,杀了我们那么多兄弟,如今怕朝廷了,就想跟我们来做兄弟?门都没有!”
“好啊,左良玉要是也造反,那说明朝廷气数已尽,大家一起反他娘的!”
“不行不行,他左良玉要是想和我们做兄弟,先来个三刀六洞,给我们赔罪,回头再说!”
“他会不会是假装的啊?让我们相信了回头就捅我们一刀。投名状呢,让他交投名状过来!”
“要是把皇帝杀了,那这天下谁来坐?左良玉么?反正我是不可能服他的!”
“……”
看着乱哄哄的场景,刘国能心中就冷笑,就这样,还想造反夺天下,怎么可能!
他听了一会,还是七嘴八舌地,甚至流贼头目中各自意见不同的,都有当场怼起来的。刘国能就皱了眉头,大声喝道:“别吵了行不行?”
也只有他是出身流贼的,才可以这么吼上一吼,要是换了左良玉派张勇过来,敢这么吼的,立刻能招来很多斧头。
大堂被他这么一吼,顿时静了一下,有流贼头目心中不爽,就想怼他了。但刘国能却转头看向主位上的张献忠和罗汝才,还会惠登相。他自然知道,这些流贼里面,就这三家的实力最强,也是他们说了才算:“给个说法,我也好回去有个交代!”
罗汝才听了,眼角瞅见张献忠想说话,便立刻抢先一步说道:“想一起造反没问题,但至少他要证明他的诚意才行。要不然,我们凭什么相信他是真心想造反?”
一听这话,刘国能二话不说,立刻把他留在外面的手下招了进来,打开随手带来的一个盒子,露出一个人头道:“这是朝廷派在他军中的宦官监军!”
“我们又不认识,他左良玉随便找个人杀了糊弄我们怎么办?”罗汝才见了,不为所动地说道,“至少,那狗皇帝如今在什么地方,他得告诉我们,这对他来说,应该不难吧?”
一听这话,原本很想说话的张献忠,立刻就不说话了。
他们之前定得策略,就是要把皇帝给干掉的。这都不知道皇帝在哪里,就是他们目前最为难的地方。在他们看来,左良玉既然作为朝廷官军方面的总兵,至少应该知道皇帝的消息。
244 兄弟
听到这话,刘国能不由得一愣,等回过神来后,便摇头道:“据我所知,他不知道皇帝在哪里?要我看,皇帝在什么地方,可能只有新任五省总督才知道!”
“这怎么可能?”五营之一的杨友贤一听,便立刻大声嚷道,“他可是一个大帅啊,怎么可能不知道?是你不知道吧,他们防着你,你不知道当然就正常了!”
惠登相却是愣了下道:“真不知道?难道是皇帝还没过来?”
“哎,说不定还真是。”五营另外一个头目王光恩当即一拍手说道,“那狗皇帝搞不好就是怕出事,所以躲得远远地,到现在都没消息,也是合理了!”
罗汝才却是狐疑地问道:“该不会是左良玉不敢说吧?要我看啊,他就是诈降!”
他说完这话时,张献忠终于开口了,对刘国能说道:“不管怎么样,左良玉至少要有个投名状才可以!你回去告诉他,至少我们要知道,如今襄阳城内,除了陈奇瑜那狗官之外,还有谁是可以做主的人?或者说,谁可以和陈奇瑜那狗官关系不和,或者有仇的,而且还有势力,能影响那狗皇帝。最好还有兵力部署,官军准备怎么围剿我们,这些事情,统统打听出来,我们才有可能和他联合,否则,一切免谈!”
“对,谁和陈奇瑜那狗官有仇的,最好还是贪财的,都说出来!”
“有没有御史言官之类的,或者宦官太监什么的,这个也可以!”
“……”
听着这些乱七八糟又嚷起来的声音,刘国能心中一动,已经大概猜出了一些东西。看到他们没有别的交代了,便一抱拳说道:“好,我这就回去禀告大帅!”
说完之后,他转身就走了。
于是,有的流贼头目喊着“不送”!
有的流贼头目则阴阳怪气地说道:“闯塌天,别是跟着左良玉当狗了吧?”
“对啊,这都多久了还不反,要跟着左良玉反,到底当那边是兄弟啊?”
“……”
对此,刘国能就当听不到,很快就返回左良玉驻地,把情况一五一十地向左良玉做了禀告。
左良玉一听,立刻就明白了那些流贼想干什么,不由得点头赞道:“看不出来,这些流贼造反了这么多年,竟然还真是有点能耐的。他们知道明着斗不过总督大人,就想着使阴招扳倒总督大人了!啧啧,这手段不错!”
停了停,又再次赞叹道:“而且,这些流贼还想着射人先射马,打听皇帝的御驾所在,是去围攻皇帝么?这想法也不错!”
“可是,大帅,这些我们都不清楚啊!”左良玉手下勇将张勇听了,皱着眉头说道,“襄阳城里现在什么个情况我们不知道,皇帝在哪里,我们也不知道啊!不给贼人交代这些,他们就不和我们谈,怎么办?”
“这个好办!”左良玉一听,却不以为意地说道,“本帅把这里让给他们便是,然后趁着其他城池不知道我们的事情,再去抢一座。就干些和流贼一样的事情,就足以证明我们的诚意了。难不成,朝廷还敢让我们这么做来当奸细?疯了吧!”
一听这话,大堂内的这些人不由得都哈哈大笑起来。
左良玉等他们笑了一会,才又说道:“相信总督大人没有把本帅诱去襄阳之前,还不至于把要对付我的消息公开。别的地方,可不知道实情如何!我们要是有可能,就多打下几座城池,以后不能伸手向朝廷要钱粮,就只能我们自己去抢了。而且就流贼那手段,本帅也会,只要打下几座城池,转眼我们就能有几十万大军,看谁还敢小觑我们!”
所有人都听得出来,就是裹挟百姓的手段而已,如此一来,动不动就是几十万大军,声势浩大,也确实能吓人!
左良玉做出了决定,就对刘国能说道:“你就辛苦一趟,再去一次,就说本帅把这城让给他们了。如果他们还不信本帅的,可以派人跟着本帅去攻城掠地。”
“小的遵命!”刘国能一听,毫不犹豫地立刻抱拳应道。
见左良玉没有别的吩咐了,就转身出去了。
左良玉看到他走了,便对身侧站着的儿子说道:“怎么样,爹没说错吧?”
左梦庚之前是有怀疑过刘国能的,此时一听,自是佩服左良玉的识人之明。这个刘国能,确实没有耍什么幺蛾子,顺顺当当地去和流贼做了沟通。
因此,他不得不佩服地说道:“父帅英明!”
左良玉云淡风轻地点点头,而后就开始给张勇他们下令,开始部署夺取周边城池的作战计划。
“大帅,这是不是等流贼过来接手这里再说会比较好一点?”张勇听了,在答应的同时,还是有点疑惑地问道。
左良玉一听,摇头说道:“时间紧迫,本帅托病不去,总督大人绝对已经怀疑,夜长梦多,不能再耽搁了!”
说到这里,他停了停之后又说道:“如果本帅打下的城池够多的话,他陈奇瑜身为五省总督,就难逃其咎,很可能会被御史言官弹劾,搞不好还没等围剿我们,就已经丢官去职,明白么?”
听到这话,张勇就明白了。不管是流贼还是大帅,其实都是有点忌惮陈奇瑜。如果能把他扳倒换掉的话,那当然是最好的了!
事实上,张勇自己也知道陈奇瑜用兵的厉害。要是能换个对手,比如之前的熊文灿之流的,那自然是最好了。说不定,就由那个第一次领兵打仗的皇帝亲自统领军队打仗,说不定效果更好,只是很遗憾,那皇帝也不知道在哪里?
想着这些事情,张勇等人便奉令去准备了。
而之前已经离开的刘国能,回到自己的军营之后,便让第一次跟着他去的随从去休息,而后又点了另外一些人跟随。在表面上,他是为手下着想,不想他们太过劳累,而他自己则是没办法,不得不再去一次。
而实际上,他怀疑第一批的随从中,有被左良玉暗中售卖的人。这些人虽然都是跟随他的老人,可到底会不会有问题,他还是担心的。因此做了估计之后,把可能是左良玉的人安排在了第一批的随从中。
稍作休息,他便又立刻上路了。
但是,这一次,他并没有直接去见张献忠他们。而是在岔路口就停下了,躲进山里,才对五名随从开诚布公:“你们都是有家小在陕北的人,我相信,你们肯定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回去的吧?”
刘国能两次带的都是以前的亲信随从,不过有一点不同的是,这一次所带亲信随从都是有家小留在陕北的。而且家里条件都还可以,只是阴差阳错,最后都进了流贼队伍。
在他说完之后,随从之一的王柳辉立刻回道:“大哥,我们不会回不去吧?”
其他几个人听了,也都好奇地看向他。因为左良玉要造反的事情,仅限于几个为首的将领知道。更不要说刘国能的军中了,那更是要保密。不过到目前为止,之前跟着他去了流贼军中的五个随从是已经知道了。
刘国能听了,点点头,严肃地说道:“左大帅平时多做一些杀良冒功,劫掠民间的事情,害怕皇上将他治罪,已经决定造反。上一次我离开,就是奉他命令去和黄虎、曹操他们联系了。”
听到这话,五名随从不由得都有点黯然。没想到,最终还是这样了!
王柳辉勉强露出一丝笑意道:“大哥,我们都是生死兄弟,你怎么说,我们便怎么做!”
能成为刘国能的亲信随从,自然是一起同生共死过来的。其他几个人听了,也跟着点点头。
“是啊,大哥,我们听你的。反正我都已经是个死人了!”
“嗯,我也是,家里人对外都说我已经死了。而且我弟弟还在家,能照顾我爹娘,无所谓了!”
“……”
刘国能听他们这么说,可他还是明锐地察觉,他们在说这话的时候,其实还是有遗憾的。
是啊,要是有可能的话,谁愿意成为一个“死人”呢!谁不想在家好好地过日子,而在外面刀口舔血,过着不知道明天还不能活下来的日子!
但就算如此,他们都还是摆明了态度,要跟着自己一起干,一起同生共死!
这么想着,刘国能心中微微有点感动,便坚定了主意说道:“我知道大家是想回去的,想着能有一天光宗耀祖,也不用让家人对外面说我们都已经死了,能让家人为我们而在左邻右舍之间案首挺胸,为我们骄傲!所以我决定,既然已经招安了,就好好地珍惜这次机会。老是反叛,朝廷对我们就是有再大的耐心,也会耗尽掉的。”
听到这话,王柳辉等人不由得都是微微一愣,随后王柳辉立刻说道:“大哥,黄虎、曹操他们都已经又反了,现在连我们的顶头上官都要造反,朝廷还能相信我们不会反么?”
“是啊,大哥,新任总督大人可是上过一回当了,难道他还能相信我们?”
“……”
听着他们的话,很显然,他们也已经思考过。
刘国能点点头道:“所以,我一直在等机会,之前的时候,我已经去过黄虎他们军中,已经了解到他们和左良玉的动作。这个时候再去找总督大人禀告情况,至少有让总督大人相信的可能了!”
“大哥,这太危险了!”王柳辉一听,立刻反对道,“万一总督大人还是不相信的话,你去了就回不来了!”
“是啊,大哥,总督大人上一次主持招安,然后还为此获罪,他肯定不会相信我们的。”
“……”
刘国能摇摇头,态度坚决地说道:“陕北的家人还在等着我们回去的,不管怎么样,这是一个机会,要是不试试,以后会后悔的!”
“那大哥,我去吧!”王柳辉一听,连忙说道。
其他几个人也要开口,刘国能却是摆了摆手道:“第一你们不清楚具体的详情,第二你们的份量不够,这些事情,只有我亲自去了才好。另外,你们也不必太担心,高杰知道吧?”
一听这话,王柳辉立刻笑着回答道:“哈,给李自成戴了绿帽子的那个?这么有名的,当然听过了!”
其他几个人听了,哪怕他们自己眼下处境不好,都跟着笑了起来。
这种小事,原本不值一提,只是涉及了李自成,才算是有了名气。刘国能没有笑,只是继续说道:“还有白广恩,他们之前勤王有功,都已经进了天子劲旅,成了天子近卫了!你们说,皇上要是不讲理的,能这样么?有了功劳,虽然是流贼出身,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并没有歧视不是!因此,我想着,总督大人这次重新被皇上启用,估计也会揣摩皇上的意思,不会不讲理的。不管怎么样,我决定走一趟,兄弟们既然都跟了我,怎么的,荣华富贵我都是拼了命,也要去搏他一搏的!”
看得出来,他是决心已下,不会改了。王柳辉等人没法子,就只好道:“那好,我们陪着大哥一起去,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对,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大哥,我们斩过鸡头的!”
“……”
刘国能当即摇头道:“这里是左良玉军中去到黄虎他们那边的必经之道,你们留在这,替我看着,是不是左良玉会另外派人去。襄阳那边,我和王贵一起去就可以了!”
说到这里,顿了顿后又道:“要是我回不来的话,王贵也会赶来告诉你们情况!”
听到这话,已经是有一点生死离别的味道了。几个人都站直了,眼睛有点红红的看着他。
刘国能见了,走近一点,伸手拍了拍每个人的肩膀,最终在郑重地说道:“不用担心,刀山火海都走过,不会有事的。等到他日,我这个做大哥的,最想的,还是想亲眼看着你们能踏进你们的家门!看着你们的家人,都能为你们骄傲!”
想象着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有家可归了,衣锦还乡,父母能为自己感到骄傲,几个人不由得在生死离别之际,又露出了一丝向往。
刘国能道一声“保重”,正要走之时,忽然王贵就跪了下去。
245 形势一片大好
众人一见,都不由得有点诧异地看向他,其中王柳辉连忙问道:“王贵,你干什么?”
王贵没理他,而是看向刘国能,诚恳地说道:“大哥,左良玉之前给了我五百两银子,还答应我以后能当他的亲卫,会提拔我,让我……让我……”
说到这里,他似乎有点难以启齿。不过他都不用继续说了,其他人立刻便明白接下来会是什么话。
顿时,王柳辉等人就怒了,一下围了过去,正要怒喝时,却被刘国能拦住了。他蹲下身子,硬是用力把王贵扶了起来道:“你既然能坦白,那我们就还是兄弟!”
说到这里,他转头看向其他几人,脸色严肃地交代道:“你们也听到了没有,以后我们还是生死兄弟,明白了么?”
王贵惭愧地低着头,而王柳辉他们的怒气未消,似乎还是有点嫌弃的样子,刘国能便怒了,对王柳辉等人说道:“谁没有做错过事?你,还是你?我们之前做了多少年流贼,难道都是问心无愧?王贵如今都是主动坦诚了,那就还是好兄弟!听到了没有?”
听到这话,王柳辉等人回想起自己的经历,脸上的怒气终于消了下去,在刘国能的再次大喝之后,终于一个个上前,依刘国能的要求,伸出一只手,叠在一起,齐声说道:“生死兄弟,不离不弃!”
刘国能再次拍了拍每个人的肩膀,然后才带着王贵赶往襄阳去了。
很显然,左良玉在表面上好像一点都不在意刘国能是不是有异心,甚至在他儿子面前,也如此表现。可是,实际上他是暗中留手的。能在明末混出头的,也确实是够老奸巨猾了。
第二天一大早,襄阳城,陈奇瑜刚醒过来,在洗漱的时候,就忍不住问端水过来的亲卫道:“左良玉那边有消息了没有?”
“还没有,派去的人也一直不见回来!”
陈奇瑜听得眉头皱起,这都过去好几天了,左良玉一直托病不来。如今看来,应该是确凿无疑,他应该是猜到了什么,绝对不会来襄阳府了。至少在明确他安全之前,他是不可能来的了!
这么想着,陈奇瑜不由得有点为难了。皇帝给得一道密旨,就是要把左良玉杀了祭旗,表明朝廷的态度:像左良玉这样和流贼一样祸害百姓的,是朝廷决不允许的。
可是,自己这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就卡住了没烧起来!
既然暗的不行,就只能明来了!
做出这个决定,陈奇瑜便立刻传令,让各路已经到了的总兵到总督府军议。
在襄阳的两个勇卫营的总兵是黄得功和周遇吉,另外还有周边的几个总兵、副将。当然了,奉了皇命的,锦衣卫百户刘越也是在旁听的。
军议一开始,陈奇瑜就宣布了崇祯皇帝的旨意,强调朝廷官军的军纪,并且要缉拿左良玉归案。就目前的情况,他也说了下,并开始部署兵力,趁着左良玉还在装病之际,出其不意地用强,一举拿下他。
一听这个,底下的这些将领都不由得有点后怕。
其实,他们也都有点不干净,但这一次,皇帝并没有理会他们,而是要拿左良玉杀鸡骇猴!哪怕左良玉的兵力是这些人中最强的,皇帝也没有犹豫,下了这道旨意。
由此可见,再像以前那样,觉得朝廷会依赖自己去围剿流贼,就不会怎么样手握兵权的将领,这在以后是绝对不可能了。连左良玉这么有实力的将领都是说抓就抓了,那谁还敢再乱来?
而黄得功和周遇吉身为勇卫营的总兵,原本就是明末军队中军纪最好的,因此天然就看不起那些祸害百姓的。因此,他们两个,立刻大声领命,这次的行动,也是以勇卫营为主力去抓捕左良玉。
对于行军打仗的事情,陈奇瑜是驾轻就熟,很快就拟定了方案,正要下令他们行动之时,就见有一名亲卫匆匆入内,抱拳禀告道:“大人,有密报!”
说完之后,得陈奇瑜点头,便立刻上前,凑到陈奇瑜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底下众将,包括黄得功和周遇吉都有点诧异,盯着总督大人的脸色看,他们发现,陈奇瑜的脸色也变了,而且看样子,是个坏消息来的。
那亲卫一说完,陈奇瑜便立刻站了起来,匆忙吩咐一声道:“带到后堂来,本官要亲自问上一问。”
说完之后,他便转身要走,不过才刚转身,似乎想起什么,便又转了回来,对刘越说道:“刘百户也过来一起听听吧!”
刘越一听,也不客气,按捺着好奇,便跟着陈奇瑜转后堂去了。
黄得功和周遇吉见此,互相看了一眼,并没有说话,而是像泥菩萨般站着。其他将领虽然心中好奇,可看他们两人这样子,就只好憋着一肚子好奇,等着总督大人回来了。
不一会,在后堂,陈奇瑜就见到了由亲卫匆匆领进来的那个人,不等他说话,就急忙问道:“你就是左良玉麾下的刘国能?”
说起来,刘国能在流贼之中,也不算是名气很大的。那么多流贼头目,各种名头的都有,闯塌天也不见得有多突出,因此,陈奇瑜对于刘国能并没有印象。
刘国能一头的汗水,也顾不得擦,立刻抱拳回答道:“回总督大人,正是末将,有紧急军情禀告。”
此时,陈奇瑜最缺的,就是对左良玉的了解,因此在听亲卫说左良玉麾下守备刘国能赶来说有紧急军情禀告时,就立刻放下了军议过来了。
刘国能也不讲条件,根本不废话,把左良玉的猜测,派他去流贼军中,然后又要派他再去一次的情况,全都一五一十地说了个遍。
一开始,刘国能所说,还在陈奇瑜的意料之中。
左良玉一托病不来,他就料到左良玉肯定是猜出什么了,可他没想到,左良玉竟然没有闲着,而是当机立断,就准备造反,甚至还立刻去联系那些流贼了。另外,流贼那边的情况,也让他很是震惊。
他如此,边上旁听的刘越也是如此,对于这个消息都是震惊得很。
刘国能把情况说了一遍之后,恳切地说道:“黄虎、曹操他们应该是想离间总督大人和皇上的关系,而且他们似乎还想图谋皇上。”
陈奇瑜在听着的同时,微不可查地瞅了一眼身边这名锦衣卫百户。对他来说,流贼想离间的这个消息,有了锦衣卫百户作证,对他就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了。不过同时,他也不得不对那些流贼的野心感到吃惊。
当然了,他也不会是刘国能说什么就相信什么,而是在刘国能说完之后,就立刻发问道:“你为何要赶来密报于本官?你就不怕本官怀疑你么?”
“回总督大人,左良玉之事,只要总督大人一核查,便知真假。”刘国能说到这里时,忽然昂首挺胸,坦荡荡地说道,“末将以前是被逼无奈才做了贼,得朝廷宽宏大量,才有了悔过自新的机会。别人这么想,末将不知道,末将只知道,末将必须珍惜这最后的机会!”
陈奇瑜听了,不由得脸色也认真了一点,盯着刘国能的眼睛看。以他的经验,也没发现有一丝说谎的迹象。便转头看向身边问道:“刘百户,你觉得如何?”
刘越虽然官职很小,可代表的是皇帝,因此得到尊重也是在情理之中。他一直在边上认真地观察,此时听陈奇瑜问起,便拱手回道:“大人,末将相信他!”
一听这话,刘国能不由得有点意外,认真地盯了刘越一眼,心中多少有点激动。
出身的关系,多少是有点自卑的,可锦衣卫百户却直接说相信他,这种信任,对于此时的他来说,非常地珍贵。
陈奇瑜听了,便不再犹豫,立刻对刘国能说道:“好,左良玉的事情,本官已经知道。事关重大,为防打草惊蛇,你且回去,就当没来过。等本官发兵,两军对阵时,你再出其不意地攻击,必立大功,可领游击一职,为朝廷效命!”
刘国能一听,立刻领命,便立刻悄然出城,赶回去当卧底了。
而陈奇瑜这边,也不敢再耽搁,一边派出夜不收,前去探查左良玉那边的动静,一边又调整了部署,针对刘国能所说得情况,派出勇卫营前去镇压左良玉叛乱。
然而,让他想不到的是,左良玉其实在派出刘国能的同时,就已经开始行动,连续奔袭周边城池,让陈奇瑜都有种措手不及之感,连忙进行补救。并且派人再次严令通告各地地方官,如今皆是战时,就必须按照陈弘绪所传手册守城。
陈奇瑜不知道的是,还有另外一个他绝对没有想到的事情,就是他和别人的对话,包括自己的自言自语,都第一时间反馈到了远在陕西的崇祯皇帝这里,让崇祯皇帝第一时间了解到了襄阳这边的情况。
此时,商洛山附近的州县,第一是大军压境,第二是有关崇祯皇帝的那些事情,也先一步在这边流传开了,让那些穷苦百姓没有了对官军的恐惧感。因此,崇祯皇帝一到,这边就平定了。
任命新地方官,恢复地方秩序这些,都有郑崇俭去安排,崇祯皇帝不需要操心。他就只是考虑这最新消息,看看怎么利用起来?
别人不知道,但刘国能这个,他恰好是知道的,这人最终是为大明战死的。因此,就在这个前提之下,他想了很久之后,便有了决定,立刻派出八百里加急,赶往襄阳去传达他的旨意。
这些流贼都不是善茬,竟然想出了要用阴谋诡计搞掉陈奇瑜。要是以原本的历史来推演的话,他们未必就不会得逞,特别是熟悉官场上事情的左良玉,也加入了流贼队伍之后。还有那李自成所部,流窜了那么多年之后,也知道了民心的重要性,提出了“均田免粮”的口号。
如果这一次自己御驾亲征,不能把他们彻底剿灭的话,回头还不知道要花多少精力来继续围剿他们。这么内耗下去,绝对不是自己想要看到的。过了今年,最好的就是稳定了国内,能专心对付辽东的满清,才是正儿八经的事情!
崇祯皇帝这么想着,就更是觉得自己的那道旨意没错,最好就这次,把他们都一网打尽,毕其功于一役!
不过有一点,他还是不满的。就是江南那边的粮食输送的速度不够快,至少他从陈奇瑜的窃听种子处,就没听到说有粮食运到的消息。看来,前期用于兵事的钱粮,主要还是要看各地藩王府的了。也亏了之前已经有了预防,做了些事情。
至于那些流贼想着柿子捡软的捏,觉得他领兵打仗肯定不行,就想来和他打。对此,崇祯皇帝压根就没去想,也没气愤。因为随着大军逼近流贼之后,相信流贼就会知道,他们的想法其实是错误的!
就这么想着,崇祯皇帝领着精锐大军,不急不忙地离开陕西南部,往潼关而去。
而在湖北北部这边,张献忠等人,几乎是一个喜讯接着一个喜讯。先是左良玉果然反叛了朝廷,把原本的驻地丢给他们,而他自己又在朝廷反应过来之前,接连攻占了两个县城。
打下的县城,左良玉都不封刀,这种事情一做出来,就足以证明左良玉造反的决心了。由此,张献忠等人就认可了左良玉,开始商讨联合的事情。
对于这个事情,他们甚至都还有一种期待,就是陈奇瑜刚刚上任,就逼反了一个能打的总兵,又丢了两座县城,估计他肯定会被人弹劾,最好就从哪来回那去!
张献忠等人还正高兴着形势一片大好的时候,忽然,又有人来报,说李自成所部,将近六万人马,也往他们这边而来,说是也要和他们联合起来,一起对抗朝廷的这次围剿。
这几方面要是一联合,那兵力就是暴增!顿时,所有的流贼,都变得非常乐观起来,感觉又回到了他们最为辉煌的时候了。
246 盟主
就眼下这情况,皇帝说御驾亲征,可是连个影子都没看到,搞不好是怕了,不敢来,想让陈奇瑜先把流贼打得差不多,再来摘下桃子!
而明面上已经看到的,所谓的御林军都分布在各处,比如洛阳,襄阳等大城池内。原本兵力就不多,还如此分散开来,更是让众多流贼觉得,压力不大。
对此情况,他们其实也已经习惯了。
朝廷最怕他们乱跑,因此,就必须围追堵截,兵力就会分散开来,四面八方都要有军队才行。
可如此一来,就算两边原本的兵力差不多,但是,流贼这边,可以决定大家一起往什么地方攻,就等于说是:官军有四万,分守四方,就是一个方向一万人马。可流贼的四万,却能往一个方向拥,就等于是四打一了。
虽然实际情况要考虑非常多地因素,但简单的兵力对比,却是最直观的。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让他们不再从一开始那样感觉到压力很大了。甚至他们觉得,这会儿应该是陈奇瑜那狗官感觉压力很大了!
如今,汇聚在湖北这带的流贼各部,是越来越多。所谓蛇无头不行,自然而然地,绿林盟主会议,被这些流贼再次提到了议程上来。
以前的时候,在流贼刚刚闹起来的时候,也有过这事。那个时候,王嘉胤就是他们的盟主,因为是王嘉胤在府谷的造反,是属于最早的一批,也是没有被马上镇压下去打出了名声。
不过出来混的,迟早是要还的。王嘉胤被杀,各地流贼被围剿地各自逃命,也就没有所谓的盟主一事了。
但如今,好歹是皇帝亲自御驾亲征,这么多路流贼,总要有个领头的不是!
一时之间,各家都在吵着,一旦联合起来,到底谁来当这个盟主会比较合适!
“我家八大王是这次最先造反的,就应该是我家八大王来当这个盟主才合适!”
“话不能这么说啊,盟主是要带着我们打胜仗的,我们当家的才适合当这盟主!别的不说,曹操,魏武帝知道不,我们当家的人称曹操,这就足以说明了!”
“呵呵,那我家当家的已经是王了,扫地王也是王啊,也该当个盟主啊!”
“那闯王呢?我家的也是王啊!”
“我们当家的,人称过天星,那是天上星宿下凡,最应该当盟主的!”
“……”
口水仗首先从各路人马的小弟中开始互喷,然后慢慢地开始蔓延,小头目之间也开始争论起来,针锋相对的,越吵越闹,甚至有些脾气暴的,说到后来,嘴巴不行了,就开始动拳头,连动刀子的都有。
之所以这么激烈的争夺盟主之位,自然是有原因的。
上一次的盟主,那是为了逃命,一起行动,统一号令,加上王嘉胤比较特殊,因此抢得人几乎没有。
可是,这一次的盟主,那是领着优势兵力,至少他们这些流贼自己认为,是优势兵力和朝廷官军打仗。而且,这一次,皇帝御驾亲征的情况下,要是谁能打败官军的围剿,那声望绝对不是任何人能比的了。
另外就是,这一仗要是打好了,不但可能打死皇帝,甚至还可能因此得了天下。万一,就是说万一的情况下,要真能得天下的,那肯定是盟主最有资格来坐天下了!
在后世文明程度已经相当高了的情况下,都还有新闻,说有一对夫妻假设中奖了该怎么花这笔钱,结果吵了起来最终搞得要离婚。从这事上就能看出来,流贼为了可能存在的天大好处,这时候要争抢这盟主之位,也就可以理解了。
这个时候要是不争,那万一呢,万一真得打败了官军这一次的围剿,然后就一帆风顺,赢得了天下怎么办?
于是,谁也不让,谁都要抢上一抢。
这个事情,越争越凶,终于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闹出了人命,差点又称为内讧的导火索,这才让各路大头目们发话,底下人不要吵了,由他们来开会议事决出这个盟主。
然后,又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浮了出来。就是这个议事的地点,选在什么地方!
别看他们互相之间都是称兄道弟,平时也不是没有聚在一起议事过。可如今关系到未来有可能会坐天下的巨大利益,那就肯定会担心自己要是去了别人的地盘,有人就有可能会起黑心,趁机下黑手。
因此,这些流贼头目都想把议事的地点设在自己的地盘内。新一轮的争吵,又开始了。
反正各家都能找出各家的理由,谁也说不服对方。
也就在他们争吵的时候,崇祯皇帝的八百里加急旨意终于赶到了襄阳府。
流贼突然势大,更为关键的是,左良玉的突然造反,甚至还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了两座县城,对于已经被治罪过一次的陈奇瑜来说,还是有相当压力的。
哪怕他和皇帝聊过,觉得皇帝和以前不一样了,可心中的压力还是不减。虽知道如今英明的皇帝,又会不会突然变回去?毕竟皇帝其实还是那个皇帝,又没有换过人!
能让他有点安慰的是,至少锦衣卫百户一直陪在他身边,应该知道他确实已经在尽力。且流贼那边,就是怕他陈奇瑜,想靠阴谋诡计搞掉他。因此,这个消息到了皇帝那边,如果有人想要弹劾他的话,他相信皇帝应该首先会考虑,这个弹劾他的人,是不是被流贼给影响了。
不过,不管怎么样,陈奇瑜感觉自己必须要做出一点成绩来,至少杀败一路流贼。有了战绩在手,皇上那边也就能交代得过去。
因此,这段时间内,陈奇瑜也在紧锣密鼓地部署,因为有了刘国能这个内应,他大概知道流贼目前在忙什么,就准备出动勇卫营,看能不能趁这个机会出其不意地打上一仗。
他正在部署着时,就听到禀告说,八百里加急,皇帝有旨意到了。
听到这个消息,陈奇瑜第一时间,心中就稍微惊惧了一下。他想着,该不会是皇帝知道这边流贼势大,不满自己无所作为,就催着自己出兵了吧?
心中这么想着,他就连忙安排接旨的事情。
这一接旨,明白了皇帝的意思,让他真正地震惊了好久。
陈奇瑜怎么都没想到,皇上竟然根据这边的情况,正确地推导出了目前的形势,并交代他,示敌以弱,稳住流贼,不给流贼以压力,先让他们闹着。另外,河套的土默特部已经全歼,等皇帝领着精锐南下,再一举歼灭之。
旨意中还特意交代,让锦衣卫百户刘越隐姓埋名,跟到刘国能身边去。不要让刘国能再派人出来联系,以免次数多了暴露刘国能。至于如何传递消息出来,皇帝自会处置。
有的时候,陈奇瑜一直觉得,自己身边有皇帝的密探,要不然,皇上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可是,他从时间上来推算,似乎又说不通。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皇上的推算能力非常强,往往能从一点蛛丝马迹上就推算出将来可能发生的情况。
这个能力,实在太过逆天了,简直比古之诸葛亮都还要厉害!
对此,陈奇瑜不得不服!
同时,他也暗暗松了口气。因为从这份旨意上看,皇上早就算出了左良玉可能会造反,这一切,不是他陈奇瑜不尽心,而是敌人太奸诈,事发突然,怪不得他。
而如今有皇上在外围开始布大局,就犹如一张天罗地网开始慢慢地收缩,可网里的鱼却还不知道有这么一张大网已经开始兜他们。此战,一定要按照皇上的意图来做,等皇上领着精锐突然出现的时候,那些流贼就来不及流窜了!
这么闲着,陈奇瑜便重新开始调整部署。主要的军力,开始慢慢地往南移动,堵住流贼可能南蹿的可能。至于东面,他亲自在襄阳坐镇。西面已经不用管了,本来入川的道路就险,如今又有川中精锐去堵路,流贼根本不可能再入川。
锦衣卫百户刘越自然也看到这份旨意,知道他的新任务是什么。对于他来说,这事虽然有危险,可同样也意味着可能会有一份大功在等着他。还不用往外送消息,就减少了暴露的可能,因此,就很快去做准备了。
而对于这边的变化,流贼基本上没有发觉,还在吵着有关盟主的事情。
最终,流贼们决定,各自带了一千人马,到武当山下的黑虎庙会盟。
这个决定一下,顿时,各路流贼都带着自己的精锐,浩浩荡荡地往黑虎庙出发,就以黑虎庙为中心,各自扎营,然后才是各家首领带着五十名护卫,进入黑虎庙正式开始商讨结盟之事。
一路上,不管是谁,都是好脾气,见了人,就亲切地打招呼,诉说以前一起并肩战斗的岁月时光。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这些流贼都是一团和气,那会想到,为了盟主之位,口水都快喷干了。
不过,等各家首领在黑虎庙里正式碰面的时候,那些具有明显实力来争盟主的,就又开始有火药味了。
“知道朝廷官军为什么越来越弱了么?就是因为我在前几天一把火烧了皇陵,动了朱家的龙脉,也才有了我们义军的旺盛!说起来,还都亏了我的那把火啊!”张献忠才落席,就大声感慨道。
一听这话,罗汝才立刻就不服了,马上就说道:“真要这样的话,你为什么会在谷城投降朝廷?这可也是在火烧皇陵之后啊!”
“对啊,这次重新造反,还是我们五营人马在均州响应,暗中合兵,才击败了朝廷官军。”惠登相也立刻跟着驳斥道。实在时候张献忠这厮的那把火,确实让他名气大振,而且又是这次起事的第一人,不联合打压他的话,盟主归他的可能性最大。
说到这里,惠登相瞧了在座那名盔甲鲜明的人,不由得又嘲笑着说道:“看看,这位是可以作证的,要不是我们兵力突然大增,他可不会丢盔弃甲的跑路,对不对!”
他说得这人,就是已经当了流贼,同样有志于盟主之位的左良玉。此时听了,他也不闹,城府还是有一些的,既然话题已经牵扯到他,他就开口说道:“其实,你们难道没看出来,那一战是我故意放水的么?”
不要脸的随口一句,然后他又马上说道:“你们一点都不了解朝廷官场上的事情,只有我才是最了解的。如果你们愿意奉我当盟主,我可以保证,带着你们攻打官军的薄弱之处,离间朝廷关系,就算最后要拿下大明天下,也不是那么困难的事情。事后我也保证,绝对不会亏待大家……”
他的话还没说完,李自成就拍案而起了,指着左良玉喝道:“闭嘴,你说,你杀了我们多少兄弟?而且你身为朝廷官军,却在干着杀良冒功,劫掠百姓的事情,就你这样的人,还能成大事?我都不知道,何以众位兄弟会接纳你,要我说,就直接把你干掉了为兄弟报仇才是!”
他提出了“均田免粮”的口号,已经开始注意收买人心,其中之一的宣传,就是朝廷官军的残暴,而所用的例子,就是左良玉的军队。
原本比较有名气的,形同贼人的官军,还有另外的祖宽所部。可是,祖宽那厮,已经被皇帝“咔嚓”了,罪名就是祸害百姓。因此,李自成在这些天都是重点宣传左良玉来的。
可是他来了之后,没想到左良玉竟然成为他们一伙的了。对于他来说,这是非常不乐意的。
刘国能就站在左良玉的身后,听到这话,立刻指着李自成骂道:“你有什么资格来抢这盟主之位,被朝廷官军杀得只剩下十八骑,逃进了商洛山中。要是你当了盟主,搞不好把我们各路义军都给祸害了。就你,还没这个本事!”
“……”李自成听了一愣,一时之间还不了嘴了。这确实是他的短处,没法反驳啊!
张献忠听了,也跟着说道:“要不是我先举义旗,吸引了朝廷官军的注意,你估计还躲在商洛山中不敢出来吧?盟主这个位置,还是要有本事,有担当的人坐才可以!”
左良玉见刘国能成功转移了话题,不由得高兴地看了他一眼,不过没有说话。
李过一听,立刻大声争辩道:“你们谁有我叔的眼光?要想得天下者,必先得民心。我叔提均田免粮,获得无数百姓拥戴,短短几个月内,就坐拥大军五万不止。”
“话说得漂亮有什么用?口号谁不会喊啊,我们也会,可是这会儿,哪有那么多的粮食,我们怎么的,都要顾着自家兄弟先吧……”罗汝才说到这里,忽然心中“啊呀”一声,顿时想起了一个问题。
247 有了目标
于是,他眨眨眼睛,扫视在场的这些人,心中开始估算起来,一时之间,就没有说话。
但是,其他人却都还在争辩,整个黑虎庙中,拍桌子声,大声嚷嚷声,骂娘声,混成了一片,远远地传出去,让门口那些各路头领的手下都不时转头看向庙里面。
在左良玉的身后,站着闯塌天刘国能,不时帮着左良玉吼上那么一两句。而在刘国能的后面,还站着几个人,其中之一,就是锦衣卫百户刘越。不过此时,他的身份是刘国能的亲卫。
在这种和流贼打交道的场所,左良玉不方便带他原本的手下过来,因此,张勇等人就是领着一千人马在山下等着。而刘国能因为原本就是流贼头领,和这些流贼头目都熟,因此自然是由他来陪同左良玉来谈判的。这么一来,刘国能就能带着刘越进来了。
当然了,左良玉暗中也问过王贵,得到答复,这些人都是刘国能的手下心腹,因此也没什么怀疑。毕竟流贼队伍中的面孔,那是经常换新的,谁也不可能一直去盯着。最多某个熟悉的面孔不在了,问一声是不是死了而已!
于是,这么一来,崇祯皇帝虽然快到潼关,还没进河南地界,可却对这些流贼的动静知道得一清二楚。行军途中,骑在马上,貌似不说话,其实是在看各路流贼争夺盟主的文字直播。
看了一阵,他就觉得有点无聊了。就这样打口水仗,根本就分不出高下的啊!
此时的崇祯皇帝,恨不得自己就在那什么黑虎庙,当一个主持人,告诉他们,你们这样没用,想当盟主,还是要看实力高低。
可以选择真人pk,最后站着的就是盟主,什么白刀子红刀子出也无所谓的。
或者也可以摆开兵马,互相厮杀一阵,胜者为王!
就这么简单的事情,这些流贼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正当崇祯皇帝看得有点无聊的时候,有人醒悟过来了。
“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这都要天黑了,要我说,就直截了当地说了吧,选我的举手,反正最得大家拥护的就是盟主!”张献忠一拍桌子,一只脚踩着原本坐着的凳子,大声喊道。
说完这话时,他眼睛扫过去,顿时,有几个小势力,并且和张献忠关系比较好的,就立刻叫好,连忙举手起来。
罗汝才一见,都顾不得再想之前的问题了,连忙也跟着喊道:“大家知道我曹操一向慷慨,谁要选我,罗某绝对不会亏待。现在就看看,反对我曹操的就举手!”
于是,有的人举手赞成张献忠了,有的人举手反对曹操,反正,现场很乱。
李自成一看不好,自己一个人从外省过来,还没和他们打关系呢,这要表决起来,那争得过八大王他们。于是,他都顾不得斯文不斯文的,也跟着大喊道:“我李某如今的实力,相信大家还不了解,但我可以保证,我这支义军的战斗力最强,打官军,还是要靠我李某的。你们相信我!”
惠登相一见,立刻也喊上了;刘国能心中鄙视这一切,可却积极参与了进去,跟着大喊。
就这么着,张献忠开头的这个表决,很快就黄了。
实在是盟主之位关系太大,他们之间的资历又差不多,谁也不服谁,要是半天时间就决出盟主是谁,那才是奇怪了!
于是,到天黑了,嗓子也哑了,可还是没有一个结果,这些流贼头目都不欢而散。
此时,崇祯皇帝也刚到潼关,只要出了潼关,就是河南地界了。
他下旨军队在此休整,等待山西那边战马的到来。当然了,潼关这里也已经封锁,禁止行人出入。准确地说,河南地界的可以进陕西,但陕西那边,只要见到大量朝廷官军在潼关的,就不能出关了。
另外,崇祯皇帝还派出信使,传旨给洛阳那边,向福王府要钱粮,并且磐石营离开洛阳,向南阳府进发,慢慢地缩小包围圈。
接下来的几天,流贼的盟主大会还是没有个结果,且出了好多奇葩事情。
就比如说,李自成所部,李过,高一功,袁宗第等人,都宣布独立为一营,然后要一起参与举手表决。这么一来,其他人就不干了,纷纷开始拆自家的,很是闹腾了一阵。
也有人提出了抽签的形势,让老天来决定盟主之位该由谁来坐。有实力的张献忠、罗汝才等人立刻拒绝,理由很简单:大家就是出来造反的,我命由我不由天!
左良玉或者是崇祯皇帝肚子里的蛔虫,和他想到一块去了,就提议大家派出一支军队来决胜负,当然,不带兵刃的那种,胜者为王!
这个提议,其他流贼立刻就否了,要说用精锐兵卒限制战场进行战阵厮杀,自然比不过左良玉这个正经官军出身的,谁也不愿意这么干。
最终的结果,还是罗汝才抛出了他想到的那个问题,就听他对在座的各路流贼头目说道:“如今大家军中存粮都不多,要是再这么下去,回头没粮了,再多的兵都没用。你闯王也别想喊什么口号,那也是扯淡了。因此,我觉得不能再这么歇下去了。大家都动起来,限定一个期限,看谁抢到的粮食多,谁杀得官军多,那谁就是盟主,如何?”
这个问题就很实际了,加上这几天来,根本讨论不出一个结果,谁也不满意,因此,这些流贼头目就都对这个提议思考了起来。
可是,这个建议,也是有问题的。比如,所有人都想着柿子挑软的捏,可周边的城池,能轻松打下的,都已经打下来了。接下来的战事,并不这么好打,相对弱一点的,所有流贼都抢着要打,就又开始争了起来。
不过这一次,几家有实力的流贼,比如闯王李自成、八大王张献忠、过天星惠登相、曹操罗汝才以及左良玉部第一次联合了起来,不再给那些实力弱的流贼机会。事实上也必须淘汰,除了这几家之外,其他的实力根本不够去攻城掠地的。
争不出结果,最终这几家就约定以半个月为期限,各自行事,看谁家的收获最多,战果最大,就是谁当盟主。
这么定下来之后,第一次黑虎庙之会就这么结束了。
崇祯皇帝从头到尾也观看了这一场闹剧。说实话,对于这个黑虎庙之会的结果,他是不满意的。流贼各自为战,四处出击,不是他想看到的。
因此,想了好久之后,他就又派出信使,赶往南阳府那边。与此同时,他也让郑崇俭加快安排陕西这边的收尾事情,特别是马料这个,也要准备多一些。虽然骑兵会多了,可后勤的压力也大了。
崇祯皇帝决定要么不动,只要一动,就要如雷霆之势一般,不给流贼以喘息机会。因此,马料等后勤所需,就要在潼关事先准备。这一点,和在陕西境内,要各地进行准备不同。
离流贼约定的半个月时间快到的时候,一万五千多匹战马已经送到了潼关,原本是骑军都有配备战马,其他的就属于骑马步兵,战马就只是代步工具而已。
这些战马的到来,让所有的官军都为之振奋,也对剿灭流贼有了更大的信心。这一次随同御驾的剿贼,是他们这些官军感觉最为舒服的一次。不用担心没有粮食,也不用担心地方官府的刁难等等,军队的士气,格外的高涨,恨不得马上就能去围剿流贼。
在他们高兴着的这会,约定的时间到了,各路流贼头目又齐聚黑虎庙。这一次,他们就没有一开始那么轻松了。
他们没想到,以前觉得容易攻打的县城之类,竟然一下变得难打起来。经过多方查探,终于让他们找到了原因。是五省总督陈奇瑜给了各地官府一道命令,让他们严密戒备,军民一心,共御流贼。
最为关键的是,给了地方官以权力,如果没有钱粮,而城里乡绅又不愿自觉给的话,就允许地方官派兵强行索要钱粮。不管地方乡绅的后台如何,全部都这么办。一切后果,由总督府,他这个五省总督来承担。
就这么一手,一下子让这些城池都难打了起来,甚至都没法派人混进去。稍微有点意动,就会被察觉而推上城头砍头。这种防范,甚至已经到了,只要不是城里人作保,陌生的面孔,都是宁杀错不放过的地步了。
“他娘的陈奇瑜这狗官,胆子怎么这么大,以前可没见过他做这种事情,竟然还这么有担当了!”左良玉为此,都是破口大骂了。
“可不是,搞不好是陈奇瑜这狗官之前丢了几个城,就狗急跳墙了!”罗汝才也是啧啧惊讶道,“竟然强行索要那些乡绅的钱粮,都有点我们的风范了啊!”
他们自然不知道,陈奇瑜敢发布这一道命令,那是因为奉了皇帝的旨意,也就是说,是皇帝让他这么干的,那还有什么好怕的!
李自成和他们的表现有点不同,哈哈一笑,格外的突兀,吸引了所有流贼头目的注意,而后他才说道:“诸位,陈奇瑜既然做出这种事情,那都不用我们打他了。只要能和他周旋下去,他日必定被人攻击,肯定又会被皇帝治罪的!”
“怎么周旋?”张献忠一听,立刻强势追问道,“我们这么多人马,哪来那么多的粮食周旋?”
“对啊,好像各营都开始有饿死人的事了吧?”惠登相也是点头附和道,“别否认,我看到往外丢尸体了!”
重新造反之后,一直积存起来的粮食,各家都吃得差不多了。原本想着这本个月,还能有所收获,可事与愿违,这粮食就接济不上了。
各家精锐手下还行,那些被裹挟的百姓,在没战事的时候,一天只能喝一顿稀粥,甚至有一些弱一点的,就被流贼放弃,连稀粥都没得喝。
说到这个沉重的话题,黑虎庙中竟然难得地沉静了下来。
他们不得不承认,原本以为形势大好,可眼下看来,朝廷还是有实力的,至少还要打一些恶仗才行。
这边正在沉默着,庙门处传来的急促脚步声,动静就有点大了。
“现在各家都不能进人了,在这里呆着。”
“不是,我有要紧的事情求见我家闯王!”
“不行,说好了的,各家就只能进那么多人!”
“对,你要这样,那我也有急事要找我家八大王,要不,一起进了?”
“我真是有急事,我有皇帝的消息了!”
“……”
清楚地听到外面的动静,特别是听到这最后一句话时,李自成“呼”一下站了起来,连忙喊道:“把人放进来!”
说完之后,他忽然抬腿就走,很显然,是不想等人进来,而是他要出去了。
其他各路流贼头目一听,立刻也跟着喊了起来,让外面放人。与此同时,张献忠一下拦在李自成面前,笑呵呵地对他说道:“有那狗皇帝的消息,就叫进来一起听听,闯王不用去外面的!”
一听这话,罗汝才立刻附和道:“对,哪用闯王亲自出去,叫进来一起听听便是了。”
“……”
其他流贼头目,也都是如此态度。一边拦着李自成,一边喊着让外面放人。
门外各家的手下,听到自己的老大都在喊着放人,就没再拦着了。
李自成确实想着自己知道皇帝的消息更好一点,可此时被拦,就没办法了,看着大步走进去的高一功,心中不由得有点埋怨。
高一功却没想这一点,大步走进来之后,双手抱拳向李自成禀告道:“大哥,狗皇帝在南阳府,刚得到的消息,随驾的有磐石营一万多人。”
磐石营,也就是以前的秦军,还是精锐的那种,有一万多守城,高一功并不觉得,光靠李自成这部人马,能打得下来。基于此,他才在这里公开说了。要不然,皇帝那边是软柿子的话,他又不是没头脑的人,会公开嚷嚷。
一听这话,所有流贼头目在一愣之后,都随之大喜!
248 狗皇帝在干什么
可以说,在场的这些流贼头目,都是打过崇祯皇帝主意的。他们都认为,皇帝根本没有领军打仗的经验,远比陈奇瑜那狗官要好对付多了。
更为关键的是,一旦打败皇帝,或擒或杀,对于他们的造反大业,都将是一个非常大的里程碑式的成就。
皇帝身边有一万多磐石营护驾,对于任何一路义军来说,都是一股强大的力量。可是,如今这么多路义军刚好在会盟,正是他们最为强大的时候。哪怕皇帝躲在坚固的南阳城内,那也不是不能打了。
张献忠第一个回过神来,立刻追问确认道:“消息属实么?狗皇帝就在南阳城内?”
“是啊,这消息是怎么来的?别是空欢喜一场吧?”罗汝才也是带着一点忐忑问道,似乎就很怕他所期待的,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左良玉虽然没有追问,可却立刻根据他所掌握的官场消息推断了起来。
不管他们是如何想,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非常期待这个消息是真的。
唯独刘国能和刘越两人,他们心中却是暗暗叫苦了。在这里待得这些天,他们可是知道,这些流贼不止一次想打皇帝主意的。如今他们人多势众,要是豁出去,不计伤亡的攻城,未必攻不下南阳城的。
这也就是说,皇帝处于危险之中了。
得到这么一个结论,刘国能转头看了一眼刘越。他们两人,都发现了彼此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忧虑。
不过,刘越还是有一点奇怪的。因为皇帝之前给陈奇瑜的圣旨,他是看过的。知道皇帝打赢了河套土默特部,身边全是陕西边军的精锐,而且还有骠骑营和关宁军的。可是,此时听这流贼所言,好像皇帝身边就只有磐石营,这好像不应该啊!
他这边在想着,高一功那边却已经在叙述得来的情报,说皇帝确实在南阳,甚至还露面过一次。不过更多时候,是躲在南阳唐王府内吃喝玩乐。
听到这话,刘越就更是怀疑了。这些流贼不知道真正的皇帝会是怎么样,可他作为锦衣卫的一员,是皇帝的亲军,自然知道皇帝一向勤政,甚至从去年年底开始,更是换了一个人一般,变得英明神武起来。要说皇帝御驾亲征,跑到了南阳之后,却是躲在唐王府内吃喝玩乐,而不理军情的话,他第一个不信。
事实上,确实如此,他没猜错,南阳那个亮相的皇帝是假的。真正的崇祯皇帝,还在潼关那,就犹如猛虎潜于山林,正在等待合适的时机就扑向猎物。
之所以如此,是崇祯皇帝根据窃听种子反馈的消息,琢磨了之后,决定给这些流贼定一个目标,让这些流贼不至于遇到困难之后一哄而散,到时候围剿起来就会麻烦的。
既然他们认为自己没有领军打仗的经验,觉得自己是个弱鸡可以欺负,那就顺水推舟,立刻传令给孙应元和曹变蛟,让他们找人假扮自己,亮相一下吸引流贼注意,最好能吸引流贼前去南阳。
此时真正的崇祯皇帝,就乐呵呵地在看文字直播,看着流贼被他牵着鼻子走,就感觉好像是在后世玩对战游戏,自己作弊开了战争迷雾,能直接看着对方在干什么而相应地采取行动,感觉很是过瘾!
再说在黑虎庙内,各路流贼头目确认了狗皇帝确实在南阳时,一个个都是喜出望外,那脸上的笑容,怎么都掩盖不住!
就连左良玉,也是如此。他也只是知道皇帝御驾亲征,可是,皇上带多少人马,走哪里等等,这些具体的消息,他就不知道了。
不过他知道一点,当今皇上好面子,既然御驾亲征了,肯定不会躲得远远的。真要那样,还不如不御驾亲征好了。不过走了这么久,才在南阳出现。搞不好是看到这半个月来,这些流贼都打不下城池,因此胆子大了,才正式亮相。
左良玉自然想不到,皇帝出京之后,其实是先去征服河套,绕了个大圈,此时是在潼关而不是在河南。
事实上,其实是所有人都不知道崇祯皇帝会先去打河套的土默特部。因此,左良玉不知道,也是很正常的。
接下来的议事,就进行地很顺利了。
各路流贼最终取得共识,他们合兵一处,一起去打南阳。至于盟主,暂时就没有盟主,而是由张献忠、罗汝才、李自成、左良玉、惠登相这五个人共同商议决策。
就在这黑虎庙内,斩了鸡头,歃血为盟,约定谁先攻破南阳,抓到或者杀了那狗皇帝的,那就是当之无愧的盟主!
于是,各路流贼头目立刻返回各自军中,统领军队,浩浩荡荡地往北开去,甚至连这湖北这边占下来的地盘也不要了,集结全部兵力,攻打南阳去了。
甚至他们担心那狗皇帝听说了这边的大军数量,足足将近二十万人马,而惊慌失措逃离南阳,就各自都出了骑兵,一共五千多,先一步赶去南阳,截断南阳和外面的联系。狗皇帝要跑得话,也能拖住他。
对于这个情况,刘国能很是犹豫,找到一个和刘越独处的机会,便着急地说道:“要不,你回去禀告总督大人吧,这么多人马围攻南阳,皇上会有危险的!”
刘越听了,摇摇头道:“不用,流贼的动静,瞒不过总督大人。而且我是奉了皇上的旨意,不要回去,就待在军中。皇上应该能从其他途径知道这消息,我们不用担心的。”
对此,刘国能还是担心道:“之前的时候,谁能想到闯王也赶来汇合了,眼下都有二十来万了,一人一口吐沫,都能掩了南阳城的。皇上要还待在南阳,那就太危险了!”
看到他这么着急的样子,刘越沉默了一下,最终稍微透露一点道:“皇上身边绝对不止磐石营这一营人马的,而且听那流贼的消息,也不似皇上平时为人。你放心好了,皇上不会有事的。”
说到这里,他又露出一点不屑道:“你说这二十万流贼厉害还是十万建虏大军厉害?可最后还不是一样,十万建虏大军,损失了将近三万人马,灰溜溜地跑出关去了。我可以告诉你,别人以为是卢总督他们的功劳,其实都是皇上运筹帷幄,才有了上一次的胜仗。”
“啊?”刘国能一听,有点傻眼了,这个内幕消息,他确实不知道。皇上竟然这么厉害?这简直有点不可想象!
看他这么惊讶的样子,刘越很想再说,从来就没有人能一举歼灭一个蒙古部族,可是,当今皇上却是做到了。谁要是说皇上不会打仗,那就等着吃亏好了!
不过这话他最终还是忍住了没说,因为关系到皇帝行踪。哪怕他已经相信了刘国能对朝廷的忠心。但是,他倒是很期待,如果刘国能,包括那些以为皇帝好欺负的流贼,要是知道皇帝歼灭土默特部这个大胜仗,不知道会有何感想。他们再能流窜,难道还比得过土默特部这些草原民族更能流窜?
刘越这么想,陈奇瑜就更不用说了。他知道皇帝布局土默特部,那是还在京师的时候就开始了。当今皇上之深谋远虑,陈奇瑜至今想来,都是敬佩不已的。因此,皇帝既然御驾亲征这些流贼,就绝对不会冒失。
对于在南阳突然出现的皇帝,陈奇瑜压根就不信。不过他也知道,如果没有皇帝的旨意,磐石营是不可能捧出一个假皇帝的。如今南阳府出现了假皇帝,那就只有一种可能,皇上是准备把决战战场选在南阳了。
因此,当陈奇瑜得知所有流贼都往南阳进发时,他却并不慌乱。而是再度调整军队部署,堵住流贼再次南下返回湖北的道路,就和流贼保持着距离,缓缓地向北追击。
二十来万流贼,所到之处,寸草不生,比起之前的蝗灾,其实也是差不多了,甚至更甚。至少蝗虫不会攻击人类,而这些流贼,是只要遇到的活得东西,都在他们的劫掠范围,沿途百姓来不及逃走的,家财被抢,人也被裹挟。等到了南阳的时候,流贼人数已经到了二十五万左右了。
流贼骑军可以说日夜兼程,很快赶到了南阳城外。有不少百姓出城劳作,都来不及逃回去,就成了他们的俘虏。稍微一审讯,他们便确认了,皇帝还在城内,并没有离开。
对此,流贼骑军很是高兴,又看着南阳城外,连绵的小麦快要到收获季节了,就更是感觉,来河南这边,是来对了。不但能杀狗皇帝,还能抢到粮食,甚至百姓也多。
城里的明军闻讯之后,如临大敌,立刻严防死守,同时,还想着出城决战。不过,那狗皇帝显然是怕死,不敢派出磐石营的精锐,只是让地方军队出战,结果很快被流贼骑军所败,逃回城去,再也不出来了。
等流贼大军到达的时候,把这些消息一说,顿时,流贼上下无不欢欣鼓舞。
“他娘的,狗皇帝竟然出京送死,估计这个时候连肠子都悔青了吧!”罗汝才哈哈大笑道,“打仗可不是儿戏,真想看看狗皇帝这个时候在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张献忠一听,跟着大声说道,“肯定是躲在唐王妃的怀里哭啦!”
“……”
其他人也是差不多,都以他们自身的角度去想,觉得崇祯皇帝这个时候肯定后悔了,害怕了,反正就不是英明果断的那种。
不过,在各路流贼中,唯独左良玉感觉有点不对,他当即对各路流贼头目说道:“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心里有点不踏实。皇帝在这里的消息,应该周边的官军都知道才对,他们应该会赶来勤王,可是,我却感觉不到压力!”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们人多势众的,周边的官军,有几个敢来送死的?”张献忠一听,毫不在意地说道,“你左良玉不是能打的么,之前匆忙想要打败我们,结果如何,连你都被我们杀得丢盔弃甲狼狈而逃,对不对?”
那个时候,还不是左良玉一支人马,是两路总兵合兵追击,结果中了张献忠等人的埋伏。此时被他提了出来,参与的罗汝才和惠登相等人,都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对啊,信不信陈奇瑜那狗官如果敢领着一点人马追过来的,老子能把他的脑袋拧下来当夜壶!”张献忠忽然狰狞了脸,盯着左良玉说道,“官军就没有一个是好东西,包括你!”
左良玉一听,脸色一变,正要回骂之时,忽然想起,这里的许多流贼,都是被他追杀过的。正要闹起来,其他流贼肯定不会和他站在一边,便忍了这口气道:“你就是好东西了?有本事,先攻下南阳,把皇帝给抓了啊!”
“这还用你说?”张献忠听了,脸上露出轻视之意,不再理他,而是大声嚷着,他要攻打南阳西面。
在一到南阳的时候,张献忠就保持着自己的作战习惯,先去亲自探查敌军了。因此,他知道,南阳西面是最容易攻进去的。说完之后,他便直接走了,领着他的手下往西边而去。
在这短暂的碰头中,李自成算是说话少的那个人,见到张献忠挑了个地方就走。他也一声不吭的跑了,想着去抢一个好方向。
其他人见此,也纷纷有样学样。唯独左良玉没有动作,刘国能问之,他才回答道:“皇帝御驾在此,南阳又怎么可能是这么容易就打得下来的!这些流贼就是一群泥腿子,没一点见识。就让他们先打,互相耗些兵力,我们再见机行事!”
说到这里,他转头交代手下悍将张勇道:“派出精锐夜不收,看着总督大人那边,防止出什么幺蛾子!”
他是官场中人,知道五省总督指挥全局,如今皇帝被围,那陈奇瑜的压力就最大。肯定不会一直这么慢吞吞地赶来。一定是有什么阴谋,要不然,等回头南阳解围的话,陈奇瑜也会因为来得太晚而被皇帝所恶。
这个时候,谁也没想到,真正的皇帝其实是在他们意想不到的地方!
249 为自己而战
此时,崇祯皇帝还在潼关,看到刘越身上的甲级窃听种子反馈的信息,知道流贼已经到达南阳,要准备攻城了。基于潼关到南阳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因此,他便不准备再等下去了,下旨结束休整。
与此同时,他也立刻派出信使,传旨给外围的精锐之军,在陈奇瑜管辖之外的那些,也就是还有一万多勇卫营,四川的马祥麟所部,全都向南阳进发。
而原本在潼关的大明将士们,因为全歼了入关的土默特部,这从未有过的大胜,士气就高着。然后扫荡流贼一路南下,又让他们看到了皇帝不仅英明神武,而且还心系百姓,带着他们一起对抗蝗灾,这让他们觉得,能在皇帝的麾下作战,后勤又不用担心,这感觉简直不要太好,再没有以前那种束手束脚的感觉,早就想着,好好地打上一仗,立下一份战功!
因此,在听到皇帝结束休整的旨意之后,全军集结,士气格外的高涨。
崇祯皇帝也是一身戎装,在三边总督郑崇俭的陪同下,在锦衣卫指挥使李若琏和一群飞鱼服的锦衣卫簇拥下,来到潼关校场点将台上。
人数上万,无边无际,更何况,还夹杂着无数的战马。将士们身穿各类盔甲,手握反射着阳光的武器,战马在他们身边打着响鼻,偶尔有前蹄踏着地面,这眼前的一幕,让崇祯皇帝感觉身体内的血液开始沸腾。
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在这一世,便要带着这麾下铁骑,踏平天下,还百姓一个安宁日子,中兴大明!
这么想着,有种豪气干云感觉的崇祯皇帝,在扫视底下将士的同时,大声说道:“朕出京以来,不知道看到有多少地方,都是断壁残垣,了无人迹。这些地方,原本都是有人生活的,如今他们都到哪里去了?”
底下大嗓门的锦衣卫校尉,大声地把皇帝的话,接力地传了出去,传给每个将士听到。
这里的将士,基本上都是秦兵,只有少量是关宁军,算是辽东人。不过不管是哪里的人,他们对于皇帝所描述得这个场景,根本就不陌生。不管是陕西,还是辽东,都不知道有多少原本热闹的地方,如今只剩下了断壁残垣。
听到皇帝提起这个,有的人曾经看到过自己熟悉的地方变成了这种场景,此时听皇帝提起,不由得有点黯然神伤;有的人,都已经麻木了,此时听皇帝提起,也没有多少感觉,只是觉得皇帝似乎有点大惊小怪,毕竟这种事情太普遍了。
“朕出京以来,经常在路边、荒地看到累累地白骨,忍不住就想,他们生前是什么人?他们的亲人在哪里?是什么原因让他们暴尸于此,不得入土为安?”
听到皇帝提起这个,这些早已经对此麻木了的将士们,不由得心中叹了口气,原因还不明了,不是死于战乱,就是死于饥饿,或者疾病!这世道,老百姓的日子不好过啊!
原本高昂地士气,因为受这些的影响,都稍微低落了一点。这让边上看着的郑崇俭,心中略微有点诧异。从之前的表现来看,皇上对于领军打仗是有着天赋的啊,难道不知道士气对于战事的影响?何以要说这些话来打击将士们的士气?
虽然这么想着,可皇上正在说话,他也没那个胆子去打断皇帝说得话,只好微皱着眉头,继续听着。
“南涝北旱,地方官府救灾不力,百姓饿肚子,病死,还有蝗灾的雪上添霜,更有流贼的祸害,建虏的肆虐,让官府更是无力赈灾,也让更多的百姓活不下去。这一切地一切,都是造成千里无鸡鸣,白骨露於野的原因。”崇祯皇帝的表情变得严肃,异常认真地大声说道,“朕决不允许这些悲惨的事情,无休止地在朕之子民身上发生。因此,朕不拘一格提拔人才,有善于治水的,也有善于农事的,朕希望,能改变这些,让朕的子民不再挨饿受冻,不用风吹雨淋,不再无钱看病……”
听着皇帝的描述,这些大明将士大部分都是穷苦百姓出身,不由得都想象着那样的日子,一时之间,悠然神往。
“……更不会饱受战乱之苦,朕之子民能安居乐业!”崇祯皇帝说到这里,忽然用力大吼道,“此乃朕之心愿,尔等愿助朕否?”
这话吼出去之后,骠骑营的将士第一个反应了过来,因为他们曾经历过:“我等愿誓死追随!”
秦军将士们,在听到这话之后,也都跟着大吼了起来:“我等愿誓死追随!”
此时此刻,他们只是想到将来能过上皇上所说得那种幸福日子,而不是考虑立下战功换取荣华富贵!
此时此刻,在这校场上,由几万人汇聚起来了一种万众一心,坚不可摧的气势,仿佛要直冲云霄,让边上的郑崇俭看得异常惊讶。
如果说之前军队的士气是高的话,那么此时此刻的军队士气,就不是简单用高可以形容了。
稍微一思索,他忽然明白过来了。皇上刚才的这番话,是告诉这些将士,他们是为何而战!而皇上所描述的这些,都是事关他们每一个人以及他们身边的亲戚朋友。
所谓助皇上一臂之力,其实更准确地说,其实就是为他们自己而战,为他们的亲戚朋友而战!
想明白了这点,郑崇俭侧头看着皇帝的侧影,不由得在心中再次提高了皇帝的领兵能力。不管用什么手段,把士气提高到如此恐怖的地步,就算是一群羊,都能把狼给打到了!
一般来说,古人更多的是拿荣华富贵来激励士气,也就是赏罚分明,能做到这点的,就已经是一个非常不错的统帅了。
可是,来自后世的崇祯皇帝,他却明白,除了赏罚分明之外,如果能让将士们知道他们是为何而战,也就是让他们知道,这一仗,也是为他们自己而打,那这支军队就会多一分坚韧,多一分悍勇了。
事实上,崇祯皇帝刚才所说得这一番话,并不是刻意为了这个目的而说的。而是这些事情,确实就是他所想的,是他想要去实现的,只是趁着这次出征之前,顺便说出来而已。
看到底下将士们的反应,崇祯皇帝也是欣慰,便又大声说道:“朕已用计把流贼都吸引到了南阳,如今他们正准备攻打南阳。朕要毕其功于一役,歼流贼于南阳城下,从此之后,我大明百姓再也不用担心战乱。众将士,随朕出征剿贼!”
“遵旨!”几万个嗓门,大吼而出,声震四野。
崇祯皇帝到此时,才转头看向郑崇俭道:“朕领骑军先行,卿领步军跟进。”
“陛下,还是臣领骑军先行,为陛下开路吧!”郑崇俭一听,有点担心地奏道。
崇祯皇帝听了心想,要是没有这窃听系统,搞不好你领骑军也没事。可是,如今只有自己能及时了解流贼那边的动静,在路上可以随时做出调整,就是想让你去领军也不可能有这本事啊!
这么想着,他便断然拒绝道:“朕既已御驾亲征,又岂能躲后面坐享其成!朕意已决,不用再说!”
说完之后,便大步下了点将台,翻身上马,出发!
在他的身后,跟着将近两万五千骑,浩浩荡荡地出了潼关,踏进了河南境内。
在五省总督陈奇瑜所布置的明面包围圈之外,有一张崇祯皇帝亲自部署的天罗地网,开始到了收网的时候了。
而此时,在南阳城外的流贼,由于探查范围的限制,压根就不知道,外围有这么大一张天罗地网正在收网。此时的他们,还只能探知周围百里范围的动静。他们就感觉,此时他们的实力最强!
就南阳城这里来说,还真是如此。一眼看去,各路流贼的营地团团围着南阳城,无边无际,就仿佛城外目光所及之处,全部都是流贼。只不过,看上去还真是以后点寒酸。众多的流贼营地中,只有少部分才有帐篷,更多的甚至连帐篷都没有,只是一堆篝火,围着一大群衣衫褴褛的流贼而已。
各路流贼之间,并没有明显的界限。不像正规军队,各营之间,都有栅栏相隔,还有壕沟护着。这些东西,统统没有。
这不,属于闯王李自成所部的流贼,他们坐着的隔壁,就是曹操罗汝才所部的流贼了。两边都没有帐篷,只是一个火堆而已,天色刚明,火堆已经熄灭。
罗汝才所部这边,有一名身材弱的汉子,看着边上李自成所部那边,忍了半天,最终忍不住还是坐在那里转身问道:“哎,我说你们高兴个什么劲?今天估计都要攻城了啊!”
听到有人说话,那边有人转过来,也是同样弱的一个汉子,个子稍微高一些,有点诧异地说道:“难道不应该高兴么?那狗皇帝就在城里啊!”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后说道:“我叫魏超,你呢?”
“孙汗青。”
孙汗青自报了下姓名之后,还是疑惑地说道:“皇帝在不在城里和你有什么关系?到时候攻城,你不怕死啊?”
“怎么会没关系?”魏超听了,诧异地说道,“杀了狗皇帝,闯王坐了天下,均田免粮知道不?以后就再也不受官府的压榨了,你不想?”
一听这话,孙汗青像看傻子一样看了他一眼道:“兄弟,闯王坐不坐天下,也轮不到我们来操心,就你那个均田免粮,你还真信啊?我看你这样子,估计也饿了好多天了吧?还想以后的事!”
听到他们说话,两人边上的人都转头听着他们说话,不过其他人并没有马上插嘴,只是听着。
“为什么不信?”魏超惊讶地说道,“闯王都开仓放粮了,只是现在粮食不多,所以我们才吃得少。”
说到这里,他想起了什么,抬头张望了下孙汗青这边,没发现有什么头目过来,便又看向孙汗青说道:“告诉你们,闯王和别人不一样,他是好人,是官府无道,他才替天行道,为我们老百姓打天下的。如果将来有朝一日,闯王得了天下,我们老百姓才有好日子过的。”
“呵呵,有什么不一样的。”孙汗青显然对此不以为然,用手指指对面,然后又指指自己这边道,“有什么区别么?别说你是自愿参加的,还不都是被他们裹挟来的,要不然,就是一个死字!”
听到这话,他的同伴都是点头,脸上带着一丝痛苦恨意。
然而,魏超这边,很多人却都在摇头,这一次,他们七嘴八舌地说话了。
“我是自愿的啊,闯王真得开仓放粮了,只是粮食太少而已!”
“对啊,我也是自愿的。我们也都要活不下去了,闯王是好人,以后跟着闯王,能有田种,还免赋税,自己种出来的粮食,终于不用交税,也不用交给那些地主老爷了!”
“是啊,只要杀了狗皇帝,夺了大明江山,我们就有好日子过了!”
“……”
听到他们这么说,孙汗青这边有不少人,明显有点动摇了,甚至还有人真得问道:“是真得么?闯王是好人?以后能分到田,还免赋税?”
正在这个时候,忽然两边都有头目带着一群人过来了,随手点着一堆堆的人,喊着让他们去分馍吃了。
见到这个情况,孙汗青忽然低声说道:“看看,有什么不同,我们都得被他们逼着死在城下了!”
魏超一听,便想反驳,可是,头目在催着,他便只能算了。
能明显看出,两边的人往各自的营前走去,士气上明显是有差别的。
大概也是约好的,这个时候,其他营地,也都有动静,一场攻城战马上要开始了。而最先攻城的,就是这些被裹挟来的百姓。
给了他们一点吃食,然后就让他们背着一袋袋的泥土,在身后精锐的流贼看押下,喊一声,就冲向护城河。
流贼攻打南阳城的第一战,就这样开始了。
250 人心
南阳城头的守军,自然不会坐视护城河被填上,立刻给予了还击。
一时之间,人命在南阳城外,份外的不值钱。每一分每一秒,几乎都有生命消失在世间。
这些被裹挟来的百姓,看到同伴一个个地被箭射死,被火铳打伤,甚至是被火炮击中,倒在地上痛苦哀嚎,很多人就受不了了,抛下土袋子赶紧往后面跑。
然而,迎接他们的,是拳打脚踢,甚至有的营头,那些督阵的精锐流贼,更是直接拿刀砍人。要么立刻死,要么冲上去,说不定能不死,甚至还能换到一个签,回头能换上一个馍吃。
这些流贼,互相之间的套路,其实都是差不多。先给这些裹挟来的百姓一点吃的,稍微垫下肚子,然后就是扛土袋子倒护城河,倒一袋土回来,就能拿到一根签子,这个签子能换馍吃。不同营地有不同的是,一个馍的签子数量会有不同。
等到中午时分,流贼各营终于收兵回去了。而南阳城下的护城河,已经被泥土和尸体填得七七八八了。就只是这一仗,城外估计就死了大概五千左右。
各路流贼头目,看着城外的护城河情况,不少人都有点诧异。因为能用肉眼看出来,就李自成所部和左良玉所部负责的护城河段,填得最好。
左良玉部那边,是没得说的,人家是官军出身,军中就有懂得开炮的。推了大炮过去,对着城头轰,还有火铳手掩护,因此城头上就没法肆无忌惮地对付那些填护城河的流贼。
但是,李自成这边,他可没有火炮的,条件和其他各部流贼差不多。但能明显看出来,哪怕是那些填护城河的炮灰,士气都要比他们高一些。为此,他们都很奇怪,便打听了起来。
当然了,这个事情还是很容易打听的,很快他们就知道了原因,不由得都赞李自成奸诈。
“看看,和我们干一样的事情,却只是说句话,就收买了人心,把人卖了还不知道,真厉害!”
“可不就是,还不是和我们一样让那些老弱送死,耗了守军,也少了粮食消耗,顺带着把护城河填了,却还让他们感恩戴德。啧啧,厉害!”
“嘿嘿,这一招好用,我也得学学!”
“……”
流贼营地,暂时又恢复了安静。顶着八月底的烈日,孙汗青把自己唯一一件外衣脱下来盖着头,就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很显然,他是累坏了。
忽然,他看到边上也有人过来,一瞧之下发现是熟人,便坐了起来打招呼道:“恭喜啊,魏超,又多活了一天!”
魏超同样很累,有点疲惫地点点头,算是回应了一下。
“我说魏超,现在你还相信你说得那些话么?”孙汗青忍不住问道。
魏超听了,有点疑惑地问道:“为什么不相信?”
“呵呵!”孙汗青听了,忍不住一声冷笑道,“刚才你和我有什么区别?我们两人都是命好,才没有成为护城河里的一部分。你自己看看,要是闯王是好人的话,你身边还有几个活着回来的?还不都是跟其他人没两样,拿我们的命不当命!”
听到这话,魏超终于愣了下,转头看看自己的周围,神色似乎有点黯然。因为孙汗青说得没错,这一次和他坐一起的,很多都是新面孔了。那些之前认识的,好多都是填了护城河了。
孙汗青抬头看了下周边没有流贼头目,便看向魏超低声说道:“我就跟你说吧,要不是这些流贼,我们至于到这里,用我们的命去碰南阳城?虽然我也是个佃户,可以前的日子,至少要比现在强多了吧?”
听到这话,他边上的一个人忽然插嘴说道:“是啊,把我家给烧了,东西都给抢了,还要为他们卖命,这些流贼还能有好人?”
这个人的话,又引来了好几个人的共鸣。这一次,不管是罗汝才还是李自成营地的,都有人附和。
魏超明显有点犹豫了,可最终还是摇摇头道:“我觉得,闯王还是不一样的。”
他这话说完的时候,罗汝才军中的头目,有人过来了,大声喊着,让每个人都听到:“大哥说了,以后我们也是要均田免粮的,大家好好干,打下了江山,以后大家都有田分的……”
听到这话,魏超有点诧异,而孙汗青的嘴角,更多地是带了一点讽刺意味。
等流贼头目一走,他便对魏超说道:“这一下,我能不能说曹操也是好人了?”
“那万一真得有田地分呢?”魏超听了,忍不住还是反驳道。
这时,一个年级比较大的,叹了口气道:“这话听听也就罢了,还真能信么?你也不想想,要真得是均田免赋,那我问你,以后他们的花销从哪里来?”
“当然是那些贪官污吏啊!”魏超一听,随口就答道,“我们县的那些贪官污吏,就被闯王给杀了,抄了他们的家!”
这个事情,在后世其实是有名气的,叫做“追赃助饷”。
那年纪比较大的这个人一听,忍不住带着讽刺语气问道:“然后呢?有几个贪官污吏的,都杀了,然后他们就不花销了?他们吃肉喝酒,他们的钱还能从哪里来?”
“那自然是从……”魏超顺口就想说继续杀贪官污吏,抄他们的家,可他随后就明白过来,这世上哪有那么多贪官污吏可以杀的。那这么一来,闯王他们总不可能自己去种地吧,他们的钱粮又要从哪里来呢?
均田免赋,在这一刻,忽然就变得不现实起来了。
事实上,流贼到底还是流贼,他们就转不过弯来,哪怕在原本的历史上,占领了京师之后,还继续追赃助饷,结果引起地主豪强的反抗,最终便宜了满清。
而此时,魏超还是嘴硬道:“那至少能均田不是,以后有田了,那也是好事啊!”
“那也得有以后!”孙汗青听了,往他心中扎了一刀道。
魏超听了,没有再回话,躺着不动了。
其他人也不说话了,事实上,他们都没力气,就只能躺着尽量不动,希望肚子能饿得轻一点。
等到下午,流贼各营中又开始召集了大批的老弱,就是那些裹挟来的百姓,让他们去攻城,消耗守军的守城器械。这一次,魏超和孙汗青都没轮到。
“看看,有区别么?”孙汗青看着那些被精锐流贼驱赶去攻城的百姓,努了努嘴说道。
魏超看着南阳城下的血肉绞杀,一言不发。
“流贼,就没有一个好东西!”孙汗青断然地下了这个定论,然后又躺了回去。
年纪比较大的那人,叹了口气,低声说道:“这些流贼来之前,日子还将就着能过,可他们一来,所过之处,还有谁能过安生日子的,村子都被他们烧了,田地也荒芜了。可怜我的……我的……”
说到这里,一个大男人,竟然低声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虽然他没有说完,不过边上的所有人都知道,肯定是他的家人没了。因为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常见了。
这一次,魏超的头更低了,甚至都没敢看那年纪大的。
等到第二天,他们又被赶上了战场,幸运的是,魏超和孙汗青又活了下来,但是,又有好多刚认识的面孔,再也见不到了。包括那个年纪大一点的,也都死在了南阳城下。
这一次,就有流贼头目过来了,笑着对他们说道:“你们做得不错,闯王有令,以后你们就是真正的兄弟了,随我走吧,以后每餐都有馍吃了!”
罗汝才这边,同样如此,经过几天的攻城之后,老弱已经死在了城下,而能活下来的青壮,就往往会成为流贼的精锐。通过这种手段,流贼往往就能不费什么力气的汰弱留强。
身处贼窝,身不由己。孙汗青看了一眼魏超,刚好魏超也看过去,两人对视了一眼,并没有多少兴奋之意,脸上带着木然,各自跟着流贼头目走了。
南阳城是南阳府的府城所在,里面有藩王,也是一座大城,城墙高大且坚固,虽然比不上京师,可至少远比一般的城池是要坚固得多。
流贼攻打了三天之后,不得不再度聚在一起议事。
这一次,各路流贼的座位是有讲究的了。张献忠、罗汝才、李自成、惠登相以及左良玉是一字排开,都坐在中间,两边才是其他各路流贼头目。从这一眼就看出,如今的流贼中,是以这五人为头了。
“我们已经打了三天南阳,相信周边的明军,肯定已经获悉我们在攻打南阳了。”张献忠神情严峻地说道,“皇上在城里,周边的明军就是怕我们人再多,估计也要跑来救援了!”
听到这话,左良玉便接过话道:“我派有夜不收,总督陈奇瑜领勇卫营在内一共三万人马,前锋已经出了湖北,进入南阳地界了。”
李自成也跟着介绍道:“洛阳那边,我有兄弟赶回来禀告说,又有一万多勇卫营赶到了,估计很快就会赶来救援。为首的总兵是原天雄军统领卢大,宣府总兵杨国柱,都是卢阎王曾经的手下。”
这些消息,一个接一个的,都不是好消息。
曹操罗汝才听了,叹口气道:“这些其实都没什么,最主要的是,我们如何尽快打下南阳?只要狗皇帝落在我们手中,那形势大变,一切都能好起来了。”
听到他们的这些话,两边的那些流贼头目不由得都唉声叹气起来,虽然兵力雄厚,可他们其实也知道,精锐其实也很有限。要不然,二十万都是精锐的话,这南阳城肯定打下来了。
“其实,明军来援,不就是在我们的意料之中么?”惠登相看着士气有点不高,就比较乐观地说道:“或者要我说啊,如果南阳一时半会打不下来的话,我们或者埋伏一路,能吃掉一路也是好的!”
左良玉一听,侧头看了他一眼,心中想着,该不会埋伏本帅的那一次,也是你这消息出的主意吧?
“要我说,这个办法好!”张献忠听了立刻附和道,“我们放出风声,就说很快就要打下南阳了,朝廷官军就肯定会急着来援,匆忙之间,肯定也顾不了很多,就容易中我们埋伏!”
一听这话,不少流贼头目顿时大声叫好,喊着就这么办。事实上,他们打败官军最常用的一招,就是先把朝廷官军搞得精疲力竭,然后引入埋伏圈,仗着他们人多,开始兑换。反正他们是先拿那些裹挟来的百姓耗官军的力气,最后再由精锐的流贼一拥而上,解决战斗。
他们就是靠着这一招,打败了勇将曹文诏,也打败过左良玉……
不过,李自成却是摇摇头道:“朝廷官军是源源不断地,我们又能败他几路?要我说,还是想着能尽快打下南阳城,抓住狗皇帝才好!”
听到这话,又有人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便又当场附和起来。可有的人是赞同张献忠的说法,双方就争执了起来。
就这么着,这场议事,最终没有一个结果,这让回去之后的李自成很是生气。
李过见了,便安慰道:“叔,要侄儿所说,各家都有自己的小算盘,不会真正地为大局考虑。黄虎难道不知道南阳城先打下来更好?只是他不愿意听叔的,要不然,回头没法和叔争这个盟主!”
“五家就五个心思,谁要是能让谁的话,这盟主早就选出来了。”高一功也跟着点头,脸色忽然有点狰狞起来说道:“要我说,找机会抓了另外四家,这样才能统一号令,这将近二十万人马的实力,才能体现出来!要不然,就说这攻城,都还有小心思呢,我都看到了,我们临近的罗汝才那边攻城,一开始就不够用心,想着城头守军被我们这边吸引过来,他们才加大攻势!”
听着他们的建议,李自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原本在过来和张献忠汇合之前,其实就有过这样的心思,吞并其他各路义军,迅速壮大自己的实力。
他在想着这主意,左良玉回到自己的军中之后,也是差不多。
251 崇祯皇帝的决议
中军帐外,戒备森严,都是左良玉的亲卫家丁守着,严禁其他人靠近。
而在中军帐内,左良玉和一众心腹将领都在,唯独缺了这些天一直被他重用的刘国能。
看到这架势,张勇等人便知道,大帅这是有非常机密的事情要商量。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心中就有一种兴奋劲,都盯着左良玉,听他说话。
只见左良玉先是看了一眼他儿子左梦庚,而后扫视底下众将,缓缓地说道:“我们和那些流贼终归不是一路人,相信这些天,你们应该也都感觉到了!”
不但左良玉在和其他各路流贼头目议事的时候,被他们说排挤,就是底下这些将领,平时也都有感受到来自其他各路流贼的敌意。归根结底,是他们之间打了多年,自然不可能左良玉一当流贼,过往的一切就烟消云散了。
事实上,左良玉的手下,其实也看不起那些流贼。要不是形势所迫,他们才不乐意和这些当年被他们追着杀的流贼混一起。
因此,此时听到左良玉挑明了这个话题,张勇等人顿时就炸了,一个个开始咒骂起那些流贼,反正就是各种不顺眼,要不是顾全大局,早就拔刀子了。
左梦庚听着这些,心中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父帅今天没有把刘国能叫过来了。
左良玉等他们都发泄了一会之后,才认真地说道:“如今皇上被围在城里,周边上百里范围,至少还没有大规模的明军出现。估摸着就朝廷那速度,怎么得都还有四五天时间。而且就算他们来了,我们的探马也能及时把消息传回来。”
他把夜不收放出去了上百里之多,是狂奔一日的路程,这应该算是安全了。
因为他知道朝廷如今是个什么情况!穷得要死,短时间内能凑出来的骑军,就在周边省份,顶多也就五六千而已。就这点骑军,如果放开马力驰援过来的话,这里可是有二十来万人,而且流贼也有五千左右的骑军,来了也不会有什么用,搞不好还会把命送在这里。
至于步军,一百多里的路,至少要三天时间才能到达。如果派出骑军进行骚扰的话,要四天、五天都有可能的。
根据左良玉的判断,朝廷官军来源,肯定是步骑一起的。如此一来,一百多里的预警范围,足够了!
左良玉说到这里,顿了顿后,忽然提高了声音道:“如今摆在我们面前的,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只要我们抓住这个机会,在明军赶来之前,攻破南阳,抓到皇上,这天下就大有可为了!”
虽然不可能说一下就能夺了大明江山,可有了皇帝在手中,那就是奇货可居,很多事情都可以做的。对于这一点,在这中军帐内的所有人,自然都是清楚。因此,他们一听之下,顿时就都激动了。
不过左良玉却是很沉稳,依旧不急不躁地说道:“不过要想在这些天内把南阳攻下来,一盘散沙可不行。必须集中这二十来万的人马,统一号令之下,不计代价的攻城,才有那个攻下的可能性!”
“大帅,可那些流贼不会听我们的啊!”张勇听了,连忙提醒了一句,而后忽然想到了什么,有点惊讶地说道,“大帅总不可能不争那盟主,要听他们的了吧?”
左良玉听了,嘴角一撇,冷笑一声道:“宁为鸡首不为牛后,本帅自然是要当那领头之人!”
“可他们……”张勇听了,有点迷糊了。他们自然也愿意左良玉当这盟主,可关键是那些流贼不可能会答应啊!
左良玉知道他的意思,只是冷冷一笑道:“本帅自有主意,这次召集尔等,就是为了此事!”
这些将领一听,都是精神一振,随后全神贯注地听着左良玉有什么好办法。
……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这些将领一个个兴奋地出了营帐而去。随后,左良玉的一名亲卫便去传刘国能议事。
刘国能并没有在中军帐待多久,很快就出来了,能看出来,他的脸上带有一点疑惑。
他的亲随一见,连忙迎了上去。刘越也在其中,有点好奇地问道:“大帅是有什么事情吩咐么?”
和刘越一组的这些亲随,都是刘国能最信任的,也就是那五个人中的几个,王柳辉就在,他也是奇怪,低声说道:“大哥,看你这样子,好像有点奇怪啊!”
刘国能用眼神示意了下,只是简单地说道:“走,我们去其他各营一趟,大帅有事传达。”
…………
潼关到南阳,也就八百来里路,换成后世高速的话,开车也就半天时间而已。此时,崇祯皇帝领着骑军,正在赶往南阳的路上。估摸着至少要有四五天的时间,这让他略微有点郁闷。
不过,更让他有点纳闷地是,从锦衣卫百户刘越身上的甲级窃听种子所传回的消息看,不知道左良玉在搞什么鬼,好像突然之间有了大局观,宣布退出盟主之争。理由也很简单,说就算他先攻下南阳,其他各家也肯定不会服他。对此,好像其他各家都很高兴。不过左良玉也有条件,就是他要当副盟主之位,所谓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由此,其他各家都不断地派人过来左良玉这边,原本他这里最为冷清的,结果一下就热门了。甚至派过来的人,级别也越来越高。刘越不清楚谈话内容,但崇祯皇帝能猜出来,应该是拉拢左良玉的承诺越来越高了。
就在崇祯皇帝走到离南阳还有三百多里的时候,南阳那边,形势突变。各路流贼忽然火拼了起来。
刘越因为不是核心人物,听到的消息有限,让崇祯皇帝了解到的内容,也是有限。
反正结果就是李自成看着是个老实人,却突然抓了罗汝才、惠登相等人,亏了张献忠反应得快,议事的时候,就张献忠逃了出去。但刚到外面,就碰到了左良玉带着张勇等人,落到了左良玉手中,然后,左良玉又把张献忠交给李自成的时候,突然发难,连李自成都打。
这突然而起的火拼,刘国能没参与,因此左良玉没有带他一起玩。因此,刘越也就不知道。等一切尘埃落定之时,刘国能才知道消息。
崇祯皇帝看着窃听系统中显示的一行行字幕,不由得暗自感慨,要说奸诈,这些流贼还真是比不过左良玉!
大概情况,从之后陆续看到的消息推断,他算是明白了。
左良玉压根就是假装当病猫,让别人对他少了防备,而后又使他自己奇货可居,不知道什么原因,他最终应该是和李自成谈妥了条件,也有可能,和张献忠等人也谈了条件,但最终,左良玉是站在李自成那边。
结果,等李自成费尽心思搞定其他流贼头目的时候,左良玉就突然发难了,仗着他的家丁最为精锐,一个反扑,把还没来得及高兴的李自成给搞定了。
对此,左良玉公开地理由是说,李自成还准备对他也动手,因此,他才下手为强的。不过,李自成那边却在骂左良玉背信弃义,真相如何,崇祯皇帝暂时是分不出来的,不过他也没那个闲心去分辨到底谁说得是真的。
这个结果,对于崇祯皇帝来说,并不算是个好消息。虽然流贼进行了火拼,可他们只是高层之间的一场拼斗,并没有损及流贼主力。
如今其他各路流贼的头领都落到了左良玉的手中,从窃听系统的消息上看,左良玉就拿这些被他抓获的头目为人质,要求其他各路流贼都听他的,统一了号令,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如今的左良玉,似乎志得意满,开始重新调整对南阳的攻城部署。从他军议的威胁上看,要是其他各路流贼不全力攻城的话,他就要不客气了。
接下来的这一天,南阳城下堆满了流贼的尸体,之前几天的尸体没有清理的,都已经开始发臭了。城头上的守军,必须用布捂着口鼻才能坚持住。如今这尸体一多,可以想象,几天之后,城头上会臭成什么样子!
按照刘越的估计,流贼这些天内,至少在南阳城下丢了五万多具尸体。也就是说,各路流贼中的老弱伤残,基本都被流贼赶去城下送死了。
夜幕降临之时,宿营的崇祯皇帝看到窃听系统内刘国能和刘越的对话。
“刚才大帅传令,说南阳城这边,暂时就不攻城了,只是留下围城人马,防止城里的明军收尸。要是城头上放火烧尸的话,说要把那些死尸用投石车投进城里去。”
“这左贼怎么如此恶毒?”
“另外,总督大人领军就在百里之外,明天就可能会有夜不收过来。大帅已经下令闯王手下一只虎领兵去阻击,然后败退把总督大人的军队引入卧龙岗那边,他到时候会亲自领着其他各家一起去埋伏。我的意思,这时候,必须得派人去禀告总督大人了!”
“嗯……好吧,我同意!”
看到这里,崇祯皇帝知道,刘越是遵从自己的旨意,原本是不会和朝廷联系的。但是,如今出现了这样的情况,左良玉要伏击陈奇瑜,他觉得不联系不行,就还是答应刘国能了。
想了下,崇祯皇帝便传旨,让各路领兵将领前来议事。
没多久,贺人龙、吴三桂,还有押解战马归来的虎大威等人,全部都到了中军帐。
崇祯皇帝让他们免礼之后,便来到挂着的南阳地图前,用一根细棒指着说道:“目前我们在这里,离南阳还有一百五十里左右,这是卿等告诉朕的,一般派出探马的极限之外……”
对于这个情况,这些统兵将领自然是知道的,也就面不改色地继续听着皇帝往下说。
“而在南阳,各路流贼头领,包括李自成、张献忠、罗汝才、惠登相等人,都已经被左良玉抓为人质,他们的手下,也被迫听从左良玉的指挥……”
当崇祯皇帝开始介绍南阳那边流贼情况时,这些将领的脸色终于就变了。他们没想到,皇帝竟然对南阳那边的情况了如指掌,这是解决了一大难题啊!
“……如今左良玉调集十万人马,就准备埋伏在卧龙岗这,伏击五省总督陈卿所领的三万人马。”崇祯皇帝介绍到这里,便放下了手中细棒,转身走回御座,同时问道,“诸卿以为,我军该如何应对?”
他并没有因为自己打赢了土默特部,就得意忘形,觉得自己会打仗了。而是先把情况说明,然后听取这些带兵将领的建议,再结合他自己所想,得到一个公认都觉得不错的策略。
“陛下,那些流贼人数虽多,却都是乌合之众。不过要是陈总督急于救援南阳而军队疲惫的话,一旦中了埋伏,就有可能会败。因此,末将建议,立刻驰援卧龙岗!”贺人龙听了之后,第一个抢着发言道,“只要我军一出现,流贼必定溃散!”
吴三桂也是跟着奏道:“陛下,我军有两万五千多骑,不要说那些流贼了,就是建虏,都会非常忌惮。因此末将也以为,流贼必定溃散!”
崇祯皇帝听得点点头,然后又转头看向其他将领,同时也说道:“打赢他们是必然的,但是,朕想要的是,全歼他们,而不是击溃他们!”
虎大威一听,马上跟着出列奏道:“陛下,如此地话,可一人双马,临战之际,马力充足,只要能歼灭流贼中的骑军,那些步军就不可能逃得了,当能全部歼灭之!”
一人双马的话,就有一部分骑马步兵就要走路了。不过没关系,骑军数量还是足够的。虎大威不愧是蒙古人出身,用上这一招,确实是个办法。
这么想着,他便又点了点头,继续征询其他人的意见。过了好一会之后,各军将领都发言完了,崇祯皇帝才又公布一个消息道:“左良玉军中,刘国能所部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当初有约好,一旦和官军打起来,他的部下会在左胳膊上系一条带子。”
252 最为辉煌的时候到了
这个事情,当然是交代给刘越的,临战之时,就突然从流贼身后来一刀,效果绝对好。也因此,崇祯皇帝就没对陈奇瑜那边特别担心过。
底下众将听了,不由得都很是高兴,他们没想到,在流贼中竟然有内应,一旦战起,岂不是事半功倍?皇上,厉害啊!
而贺人龙作为米脂人,自然知道刘国能就是闯塌天,就更是惊讶了:皇帝竟然这么相信刘国能,而刘国能也能当卧底,暗中配合官军。他不得不感慨,看来,皇上的英明神武,都已经影响到流贼那边了。
于是,这些总兵又七嘴八舌地完善作战计划,最后崇祯皇帝拍板,定于第二天一早就出发。
当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大军就吃完早餐开拔了。大概八千多骑马步军,让出了战马,配备给最为精锐的骑军将士。崇祯皇帝并没有留在步军中,因为前方战场的战况,他必须实时接收,并有可能会修正作战计划。要说安全性,他又不上去砍,身边还有将近两万的骑军,足够安全了。
就只是这白天的赶路,速度上有要求了。但崇祯皇帝自从出京之外,一直在骑马,过去了三个月左右,光是骑马的话,倒也算是练出来了。
与此同时,在天一亮的时候,大群大群的流贼也开往卧龙岗。左良玉亲自领军,留在南阳城外的则是他儿子左梦庚。当然了,那些流贼头目,他不放心,就带在身边看着。
看着各路流贼的队伍都乖乖听命,左良玉心中还是非常得意的,话也多了一点,笑着对身边这些流贼头目说道:“真是世事难料啊,有朝一日,本帅竟然也会学你们,领着人马去伏击朝廷官军!”
那些流贼头目都不理他,使得场面有点冷场。
他麾下大将张勇一见,便装出愤怒之色回复道:“这还不是朝廷昏君奸臣所逼,要不是他们要对大帅下手,大帅也不至于如此!”
左良玉微笑着点点头,转头看向张献忠问道:“怎么样,你对于伏击不是很有经验么?说说看,这一次我们能击溃总督大人的人马么?”
或者是习惯了,对于朝廷这边,他不像流贼那样,一口一个狗官,更多的只是称呼官职。
张献忠微微冷笑一声,却还是不理他,甚至连看都懒得看他。
左良玉的心情似乎也没有受影响,又转头看向罗汝才道:“我就打算按照你们之前伏击本帅的做法,让张勇诈败,引他们入卧龙岗,这样可以吧?”
罗汝才同样一声冷笑,转了个头,把后脑勺转向他。
左良玉见了,又转头去看李自成,同样没人理他。这时,他终于收了笑容,冷冷地说道:“传令下去,要是发现各路有谁出工不出力的,本帅就把这里诸位的耳朵鼻子胳膊什么的,送去给他们提个醒。本帅倒要看看,有谁是想谋逆,藏了心思,想要夺权造他们头领的反!”
他的亲卫一听,立刻答应一声,转身就走。
这些流贼头目听了,都转头对左良玉怒目而视,不过却又无可奈何。
左良玉吩咐完了之后,转头看向刘国能,又露出微笑说道:“你和他们不一样,继续好好地为本帅效命,他日功成之日,本帅定能给你一份荣华富贵!”
刘国能一听,不由得大喜,连忙回应道:“多谢大帅提携,小的定不负大帅之望,大帅让小的往东,小的不敢往西,大帅让小的往西,小的绝不敢走东!”
他的话刚说完,就听惠登相忽然大怒喝道:“闯塌天,你他娘的败类,吃里扒外的东西!”
“没想到你竟然死心塌地地为左贼卖命,将来你肯定不得好死!”张献忠也厉声喝道。
能看出来,他们对于刘国能的愤怒,明显要更多一些,都忍不住出声怒斥他了。
刘国能听了,只是冷冷一笑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见识了大帅的本事,自然是要跟着大帅的。难道还和你们一样,都是一群乌合之众,你们才不会有好下场!”
听到这话,左良玉感觉心情非常地好,当即哈哈大笑一声,对刘国能说道:“以后,你不要小的小的了,流贼中的那一套,不要也罢,我们是正儿八经的军队,你要自称末将,明白么?”
“末将明白了,大帅教训得是,末将一定改!”刘国能一听,立刻装出受教的样子,赶紧就回答道,让边上的那些流贼头目都感到非常地恶心。
要不是相信了刘国能,他们也不至于就把左良玉当作了他们一伙的。虽然事实上,左良玉确实也是造反了,可他明显和他们不是一条道上的。
他们最终栽在左良玉的手中,说起来,就有刘国能的一份功劳在。因此,此时的他们,对刘国能也是恨极了。
作为流贼头目,他们不相信,左良玉会放了他们。
要是等到那一天,他真得完全吞并了他们的手下,估计那个时候也是左良玉杀他们的时候了。对于这一点,他们也是心知肚明。
刘国能没脸没皮地,骂他似乎没用,罗汝才突然又对李自成骂开了:“你也不是个好东西,多年的兄弟,竟然打着吞并我们的主意。要不是你干出这种事情,我们也不会落到左贼手中!”
事实上,在原本的历史上,他就是被李自成给火拼杀掉,手下被吞并的。
听到他的这话,张献忠和惠登相等人也转过头,盯着李自成骂开了。
左良玉见了,也不制止,反而乐呵呵地听着。因为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这个渔翁,自然是得意的。
李自成一开始默不作声,可过了一会后,就忍不住,开始反驳道:“看看你们,过了这么多年,还是老样子,你们手下的人跟着你们,有什么出路,白白浪费了。”
“什么?”罗汝才一听,当即不服气的骂道,“瞧不起我们?是谁被朝廷官军打得只剩下十八骑逃进商洛山的?”
李自成听了,不在意地回道:“那又怎么样?当我一出山的时候,立刻席卷这个陕南,到了河南,也是所向披靡,百姓纷纷来投。你们知道是为什么么?因为我就已经悟出了,继续像以前那样,是不可能有用的。必须要得民心,方能得天下……”
说到这里时,他立刻就想起了宋献策的话,不由得有点纳闷,自己就闭嘴不说了:不是说自己天命所归,十八子,主神器的么,可为什么自己如今却是落到了左良玉手中?
他不说话,罗汝才却在继续嘲讽他道:“民心?民心有用?拳头硬才是……”
听到这里,左良玉难得插句话道:“这话在理,只有手握军权,这才是正理。民心嘛,只要你有兵,让他们往东就绝不敢往西。等将来,本帅拿了天下,民心,自然也就由本帅说了算!”
很显然,这些平日里就知道祸害百姓的,压根就没把百姓当回事。不管是罗汝才等流贼,还是左良玉这些原本的官军,都是这种想法。
听到左良玉的这话,其他流贼头目不由得都很是懊悔。他们也想啊,可是,最终他们却都落到了左良玉的手中。不要说盟主之位了,就是自己的性命,都不知道会怎么样。一时之间,他们不由得沉默了。
左良玉的兴致却是不错,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他自个在说道:“你们原本就是一盘散沙,互相之间还搞些小心思,就是如此,二十万人马,竟然连个南阳都久攻不下。我要不出手整合这二十万大军,就真要错失良机了!”
说到这里,他有点自得地说道:“难得有大明皇帝出京,此乃千载难逢的机会。如今看来,倒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是上天给了本帅这个良机。待本帅击溃了总督大人这一路,余者也就洛阳方向过来的勇卫营了。回头本帅挟天子以令诸侯,哈哈,相信这天下,也该到改朝换代的时候了!”
听着他这得意,其他流贼头领心中就不由得更是懊悔。反正就是左良玉有多得意,他们就有多懊悔。
左良玉看到他们的表情,作为最后的胜利者,他就更是得意了:“本帅好歹是官军出身,对于总督大人所领兵马的强弱,心中有数,打法也是有数。这一次的伏击,就算你们一个个闭口不言,对于本帅来说,要想打赢这一仗,也不是难事!”
其他流贼头领还是扭着头,不管得意的左良玉,可就算他们再不想听,那声音还是会传到他们耳朵里。
“最主要的是,不要让总督军队有从容进军的机会,不给他派出夜不收探知周围军情。”左良玉显然心情很好,在继续讲道,“而要做到这点,其实也简单。”
说到这里,他就转头看向张勇吩咐道:“你现在可以回去你的军中了,带回去一个好消息,就说南阳城墙已经被大炮轰塌了一段,只要再有一天的时间,肯定能攻进城去了。你告诉你的手下,都要用心阻击,不要让总督军队增援到南阳城下,便是大功一件,回头本帅重重有赏!”
张勇手下军队在昨夜就已经出发了,就只是他还留在左良玉身边,此时一听,稍微一愣,随后便心领神会,连忙回道:“末将遵命!”
左良玉说这话时,李自成转头看了他一眼,这让他心中得意,就继续显摆道:“等总督大人所领之军攻势甚急之时,你就撤军假装败退,从卧龙岗这里走。如此一来,总督大人擒得败卒,打探到南阳城的消息,必定心急如焚,绝不会再寻求稳扎稳打,一个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尾随追击败军,驱赶败军冲击南阳城下的敌军,如此,就很可能一鼓作气解南阳之围。”
说到这里,他看着其他流贼头领,很有把握地笑着说道:“如此一来,必定落入本帅埋伏,这一战的胜负,自然就已经成为定局了!”
张献忠等人听了,知道他说得没错,那陈奇瑜狗官十之八九要中了左贼的奸计,让他得逞。这么想着,他们非常地不甘心。
同时他们也想着,要是自己来统领的话,也能打败陈奇瑜那狗官,毕竟有狗皇帝当诱饵,这仗太容易打了!这么一想,他们就更不甘心了!
可是,他们落在左良玉的手中,就只能看着左良玉在洋洋得意,却没有一点办法。或者也只有在心中咒骂,诅咒左良玉不能如愿了!
在场的人中,其实就只有刘国能不是这么想的。因为他之前已经暗暗派出了王柳辉,持着他和刘越的凭证,赶去总督大人那边报信了。
眼看着到卧龙岗了,左良玉在高兴显摆之后,也确实是打惯了仗的老手,立刻开始派人核查各路流贼的埋伏情况。甚至还亲自望检查,都做到他满意了才算完事。
时间很快就到了午后,埋伏搞定之后,左良玉才松了口气,躲在树荫底下,笑着对各路流贼头领说道:“其实啊,就算总督大人没进埋伏圈也没事,他手下也就一万多勇卫营是强军。到时候,本帅传令让你们的精锐手下迎战,就用车轮战和勇卫营打,本帅就不信了,勇卫营赶了那么远的路,还能有多少体力来消耗?十万大军,怎么都能耗死勇卫营了!余者,皆不足虑!”
这一次出来,他是把流贼军中精锐的那部分都抽掉了出来,打得主意,就是要一举击溃陈奇瑜所部。
左良玉说到这里,忽然提高了声音道:“当然了,真要出现这样的情况,本帅肯定会让那些不服本帅的先出战。”
不用说,他想要吞并其他各路流贼军队的心思,已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可是,一步错,就落得了这样的下场,又有什么办法呢?
就这样,他们就在卧龙岗等着,大概过了两个时辰之后,终于听到有动静传来了,马蹄声,喊杀声,越来越近,往卧龙岗而来。
253 溃散
做任何事情,都要付出代价!有区别的,只是代价的大小。
为了吸引陈奇瑜所部的匆忙救援,左良玉麾下张勇所部,就真是成了那个舍不得孩子打不到狼中的孩子。
这些跟随左良玉一起烧杀劫掠,最终造反的军卒,一直以为南阳城要被打下来了,皇帝抓到手中,那就是荣华富贵在眼前。可是,他们谁也没有想到,他们赖以信任的将军,却把他们卖了。
阻击战才刚开始没多久,张勇就率先逃跑了。这主帅一跑,再高的士气,也“哗啦”一下就垮了。兵败如山倒这句话,就是张勇所部最为形象的描述了。
埋伏在卧龙岗的左良玉,看着自己精良的这支军队,被陈奇瑜所部追击,惨不忍睹地溃逃景象,忍不住心中叹了口气。不过,他也仅仅就是如此而已了,随即想到的是,陈奇瑜部果然上当,正在穷追猛打,只要他们踏进了埋伏圈,就能为自己这支部队报仇了!
看到了明军追击的前锋,也看到了勇卫营的大旗,还有远处陈奇瑜的帅旗也正往这边赶过来,左良玉松了口气,对边上的一众流贼首领,得意地说道:“诸位,曾经把他们逼上绝路的陈奇瑜大人,一会我就押到你们的面前,让你们都打个耳光出出气如何?”
在他得意的时候,他儿子左梦庚也同样意气风发。
他老子给他留了五万多人马,团团围着南阳,第一次指挥这么多人马,说实话,他挺激动的。
“什么?”左梦庚一下站起来,大声喝问底下道,“城里的明军真开始放火烧尸体了?”
“是的,少帅,从城头上泼了油下来,从北门那边开始烧起来了。”他的亲卫连忙回答道,“不过城里的油不够,他们如今只是在烧北门那边。”
左梦庚一听,厉声喝道:“还真把我的警告当耳边风!”
说完之后,他立刻大步而出。只是出了中军帐,就看到远处冒起的浓烟,甚至连他这边,都隐隐传来了腐肉被烧焦的那种味道。
看着围着的流贼营地在骚动,左梦庚当即又厉声喝道:“传我军令,让投石机把那些尸首投进城里去,立刻,马上!”
其实,之前没有用这一招,并不是他们父子俩心慈手软,觉得这样太损阴德。真正的原因,其实是他们需要时间赶造投石机。而且,要把尸体投进城里去,那投石机就必须要靠近城墙才行。这也意味着,肯定会有不少投石机会被城头上的守军破坏,如此一来,需要的投石机就必须要多了,打造的时间也要多了。
古人虽然不知道生化战的原理,可是,他们却知道这样做,能让城里的人染病,甚至引发瘟疫而灭绝。这一点,蒙古人西征欧洲的时候,就经常是这么干的。
如今南阳城里竟然要烧尸体,不听警告,左梦庚就下了这军令了。
而后,他远远地督战,要亲眼看着那些死尸抛入城内。
流贼营地前方,接到军令的流贼,不得不动了起来,有人去搬死尸,有人去推投石车。
这其中,对于流贼来说,最为危险的,还是那些推投石车的人。
投石车笨重,推行速度缓慢。城头上有大炮,就算一次打不中,可随着距离的推进,这打中的概率就高了。一旦命中投石车,这些推投石车的人,不死即伤。
其中一辆被推动的投石车边,有一个瘦子忽然叹了口气,对身边另外一人说道:“我们还能看到明天的太阳么?”
那人听了,叹了口气,不过还是安慰道:“这么多次了,我们都没被阎王收去,说明我们命大,不会有事的,放心好了。”
“是啊,我们是命大,每次都活下来了。只是身边的人换了一撮又一撮,你的老乡,还有活着的么?现在,你觉得当初的选择还是对的么?”
说这话的,就是孙汗青,他问得对象是魏超。
魏超听了,想起在家乡听到“均田免赋”时奔走相告的兴奋,想起投奔闯王时候的对未来崇敬,又想起之前那些天,那名年纪大的陌生人,无情地揭穿“均田免赋”的谎言,想起这些天来的所见所闻,忽然叹了口气,低声喃喃自语道:“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啊!”
其他人听了,都是心有戚戚,不再说话。
他们这些人,被选来推这投石车,那就说明,他们并不被那些流贼头目所重视,只有一直活下去不死,那才能成为老流贼,成为那些流贼所看重的手下。等到那时候,就能吃好的,喝好的,而且还不用干这些危险的事情。
孙汗青沉默了一会,听到城头开始响起炮声,他没有害怕,只是同样叹口气道:“这些腐烂的死尸投进城去,不管是皇帝,还是贪官污吏,或者说那些无辜的百姓,都可以染瘟疫死去。这种事情做出来,死后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也不知道,死后还能不能见到我爹娘啊!”
魏超听了,同样叹气,这么灭绝人性的事情做出来,让他更是对流贼再无半点好感。他正想说话时,忽然听到声音,不由得抬头有点诧异地说道:“这开着太阳,却传来雷声,是要下太阳雨了么?”
然而,他说完之后,却发现天上压根就没有一点云,蓝蓝的天空,就一轮火红的太阳挂在那里。奇怪之下,再次转头四顾,结果就是没发现天空哪个角落有乌云。
这时候,城头上的炮声停住了,南阳城的城上城下,都陷入了短时的安静,所有人几乎都停止了动作,诧异于滚滚惊雷声。
这么过了一会时间,那雷声似乎越来越近了。所有人都听到了声音传来的方向,纷纷看向北面。
那里同样没有乌云,甚至连白云都少。可是,他们却看到远处视线的尽头,尘土飞扬,犹如一条土龙,正往这边席卷而来。
“骑军!这是骑军来了!”有人看到这个,立刻惊诧地叫了起来,“肯定是有无数的骑军,才有如此大的动静!”
“对,这不是打雷的声音,这是马蹄的声音!”其他人也跟着惊慌地喊了起来。
这时间又过去了一会,已经能隐隐看到远处的一条红线了。马蹄声,犹如惊雷滚滚而来,连绵不绝。甚至不少人都感觉到了,大地在震动。
城头上的明军,首先欢呼了起来。他们站得高,看得更清楚一点。事实上,其实都不用看得多清楚了,因为从北方而来的这么多的骑军,毫无疑问,不可能是流贼这边的。
这一点,左梦庚更是清楚,因为他爹把流贼主力都带去卧龙岗了。北边那边,压根就没有部署骑军,更不用说,是如此之多的骑军了。
看着遮天的尘土,看着无数的人影,听着直敲心底的马蹄声响,左梦庚面如土色。以为他知道,不要说他了,就是主力军队在这里,也肯定挡不住这么多骑军的。更何况,其他流贼各部都是被迫听从他爹指挥而已。
这个时候,他压根就没想着,要抵御这些骑军,当他看清远处而来的战马背上,是一个个精悍的明军将士,那迎面扑来的凌厉气势,吓得他立刻狂奔向他自己的战马,赶紧逃命要紧。
南阳城外的五万流贼大军,看着不少,可是,在此时此刻,却犹如全是沙子做得军营一般,被水一冲,就四散垮掉了。
没有流贼还敢停留在南阳城外,也没有流贼敢去螳臂当车。光是这支骑军迎面冲来的那种威势,就没几个人能承受得住。
这些流贼当然都是步卒了,甚至因为粮食有限的问题,原本计划今天没有战事的那些流贼,都是饿着肚子,一天就一点点吃食吊着命而已的。就这样,又哪来的战力,甚至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五万流贼,还没逃散,无数地骑军,便已经冲过来了。
孙汗青忽然站住脚不跑了,喃喃自语道:“或者这样死了,说不定还能见到爹娘呢!”
魏超听到,立刻拉了他一把道:“好死不如赖活着,快点跑,官军杀不过来的,说不定能活下去!”
“死了就死了,活着太累了!”孙汗青被他扯了几步后还是停住,摇头说道。
魏超一听,急吼他道:“你们孙家就不传宗接代了?”
“传宗接代?”孙汗青一听,苦笑起来道,“我还想光宗耀祖呢!可是,可能么?这世道,兵贼不分家,我们就是他们刀板上的鱼肉!更何况我们是贼,官军杀过来,我们还有命活么?”
他正说着,忽然,惊讶地张大了嘴巴。魏超也觉得不对,转头看去,顿时也惊讶地站住了。
只见已经临近他们的这支朝廷骑军,竟然是一人双马的配置,不过他们并没有停留,就从他们的外围直接过去了。只是卷起地尘土,扑向他们而已。就好像,这支骑军压根就没有看到他们,当他们不存在。
“……”魏超和孙汗青都呆若木鸡,有点不相信眼前看到的这个,这么多人,竟然就被这支骑军无视了?
城头上的守军,似乎也没有想到,看到这个情况,心中一万个不解,难道这支明军对南阳不管不顾,只是路过而已?
不过随后,在一人双马骑军的后面,还有更多的骑军出现了,这一次,不再是一人双马了。
看到数不清的骑军不管他们,流贼们在呆了一会之后,就反应过来,很多人就往远离这支骑军路径的地方跑了。
不过,此时,有一支骑军从大部队中分了出来,大概一千多骑,直冲南阳城下而来。
这支骑军还没到,正面的那些流贼就纷纷往两边跑,让开了一条路,没人想着去应战,也没想着去挡道,说什么“此山是我开,要从这里过,留下买路钱”之类的话。他们只是想着,能逃多远就逃多远。
“不想死的,弃械投降,双手抱头蹲下!不想死的……”
这支骑军,一边大喊着一边冲到了南阳城下,不过没有近前,因为都是腐烂的死尸,臭气熏天。但是,他们有军令,还是冲城头上大喊道:“皇上有令,勇卫营立刻出城开往卧龙岗,其余军队出城收拢投降流贼!”
已经听到动静,赶到城头上来的勇卫营两总兵刚好听到了这道旨意,他们两个都是喜出望外。他们知道皇帝在外面布局,可是,他们不知道皇上从哪里弄来的那么多战马,竟然带来了如此多的骑军,那这些流贼,还能跑哪里去!
守军的士气,就在这道旨意喊出之后,顿时就高涨起来。
他们关心的是,原来皇帝真得是来了,不过不是在城里,而是在城外,并且还带来了这么多骑军。只是一个亮相,城外的流贼就溃散了!
自发地,城头上的声音,由低到高,很快就欢声雷动起来:“万胜!万胜……”
魏超和孙汗青就在城外这支骑军的附近,听到喊声之后,不由得非常诧异,他们两人看看城内,又看看城外,相当得无语,不是说皇帝在城内么?怎么跑城外去了?
不过这个疑惑很快被他们抛开了,不用抛军械,因为他们两人就没有,双双顿了下去,双手抱头,其中魏超松了口气,带着点疑惑道:“该是又能看到明天的太阳了吧?”
他在疑惑,流贼实际上的总统领左良玉,稍早一会的时候,也是在疑惑。因为陈奇瑜的前锋,追杀到谷口之后竟然就停住了。
莫非他们发现了什么?左良玉这么想着,连忙看看自己布下的埋伏圈,没发现问题啊!
其他流贼头领一听,立刻幸灾乐祸起来,阴阳怪气地损起左良玉,说他赔了夫人又折兵!
左良玉有点恼羞成怒,不过还是抱着点希望道:“应该是在等总督大人到了再一起追杀吧!”
这么想着,他就按着性子继续在等一会。
可是,左良玉随后就又失望了。陈奇瑜的中军到达谷口这边,和前锋汇合之后,竟然还是没有动静。
这一下,他就感觉到不对了,总不能还要等后军吧?这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