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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叫天     崇祯窃听系统txt下载     崇祯窃听系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54 懵了

    总不可能,陈奇瑜总督是发现了什么吧?左良玉心中没底了,再次检查了下埋伏情况,还是没有发现异常。

    就在他疑惑不定的时候,忽然,就听到官军在那齐声大喊道:“尔等贼寇,尾巴露出来了,还想埋伏我等,快快束手就擒,免尔等一死!”

    听到这话,几乎所有的流贼都惊呆了,埋伏了这么久,看来是被官军发现了!

    李自成、张献忠等流贼头目一听,心中惊讶,该不会是手下人不想让左良玉得意,故意暴露了踪迹吧?要不然,以前又不是没有埋伏过,何以会被发现?

    左良玉听了,却是大惊,连忙传令道:“总督大人狡猾,千万不要被他诈出去了!”

    他自认为检查过几遍,陈奇瑜没道理会发现的。于是,就只有一个可能,陈奇瑜这是在试探。

    亏了左良玉是官军出身,打惯了仗的,指挥系统很是畅通,他的军令立刻就传下去了。那些埋伏着的流贼一听,都是松了口气。

    他娘的,陈奇瑜这狗官也太狡猾了吧,差点就被他给诈出去了!

    说实话,就连官军自己那边,其实也是如此认为的,按照军令齐声大喊之后,就睁大了眼睛盯着面前的山里,看是否会有流贼冒出来。

    不过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喊了几遍之后,山里面还是静悄悄的,没啥动静。

    这么一来,他们就想着,或者是总督大人太小心了,感觉这山里会有流贼的埋伏。这么一来,还有一些流贼就被他们跑了,不能全歼!

    而已经逃入山谷的张勇残部,都是惊魂未定。不过官军不追了,他们就能松口气,总是好事。可是,张勇知道啊,这里就是有埋伏,损失了他这支人马,就是要引总督大人上当,把勇卫营给坑掉的啊!

    可如今,官军竟然不追了,还在哪喊,他就奇怪了,自己都没告诉过任何人,没道理陈奇瑜会发现什么吧?

    要是陈奇瑜不继续追了,那他就真是亏大了,古人所说的,赔了夫人又折兵,就让自己给遇上了!

    张勇很想跑过去说,来啊,这里没有埋伏,你继续追啊!

    可是,要真这么做,那反而不合理了,更会引起陈奇瑜的怀疑!

    一时之间,他都左右为难了!

    山外,一名将领向陈奇瑜禀告道:“总督大人,该是没有流贼,末将愿领本部人马,继续追击那些流贼,援救南阳城!”

    陈奇瑜看了他一眼,心中却是一笑,自己得到了刘国能派人来的传信,可以明确会有埋伏的!

    这么想着,他却忽然传令道:“全军改道,另寻他路驰援南阳城!”

    军令如山,他这道命令一发布之后,官军带着点遗憾,开始后卫转前锋,准备开拔离开了。

    这么一来,左良玉就傻了,陈奇瑜这狗官,怎么不按常理出牌?难不成,是他的疑心病太重,还在假装试探自己?

    看着官军已经完成转向,开始离开了。左良玉就慌了。要真走了怎么办?难道张勇那支人马,就白白地被自己送掉了?

    忽然,他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就是陈奇瑜根本就知道皇帝压根不在南阳城内,所以他一直不紧不慢地援救南阳,这就可以解释了。遇到疑是有埋伏的地方,他也就有足够的耐心去试探下,或者干脆绕道而行。

    这么一想,他就越想越有可能。他娘的,说皇上在南阳城里的,十之八九是骗人的了!

    气急之下,他快步走回,到了李自成的面前,一个耳光就刮了过去,“啪”地一下,把李自成给打懵了。

    “什么情况?”其他流贼头目也有点懵了,忍不住心中疑惑道。该不会是左良玉自己埋伏不成,就拿他们来出气了吧?

    李自成回过神来,顿时就怒了,好歹是闯王啊,打人不打脸,这狗贼竟然当众打自己耳刮子,自己脸面何存?

    他正要发飙之时,却听左良玉怒喝道:“皇上根本就不在南阳城内,你把本帅给害惨了!”

    说完之后,他没再管李自成,立刻转身传令道:“不要让总督大人跑了,都给本帅追!”

    他的身后,李自成等流贼头领就又懵了:狗皇帝竟然不在南阳城呢?不是说,有人看到穿龙袍的么?该不会,那个人是假的吧?朝廷官军竟然都用上假冒的皇帝计策?这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吧?

    忽然,曹操罗汝才一下醒悟过来,不由得诧异地说道:“该不会,这就是那狗皇帝的计策吧?”

    天底下,还没有人敢未得皇帝允许,用上假冒皇帝的计策!

    这么一想,所有人都有点傻了,那狗皇帝不是从未出过紫禁城么?为什么却如此奸诈,人没有露面就用出了这等奸计,害得他们从根本上就错了,为此,都迫不及待地开始互相暗算,最终便宜了左良玉这个狗贼!

    他们在这么想着,左良玉的军令已经传下去了。顿时,漫山遍野地都冒出了流贼,喊着追向官军去了。而左良玉的中军指挥,自然也要下山,至少要离大军近一些的山头上,才好方便指挥。

    这一下,那些正在转向的官军,看到这些冒出来的流贼,心中顿时就无比地佩服总督大人了。原来这里还真有流贼埋伏啊!

    看着无数的流贼冒出来,说实话,官军都有点后怕,要是冒失地进了埋伏圈,这么多流贼冒出来,肯定军心大乱,很可能未战士气就没了。

    可是如今,竟然被总督大人料到了。就两军正面交锋,由勇卫营这么精锐的军队在,那又有什么好怕的!

    事实上,因为被陈奇瑜识破,证明了他的先见之明,反而无形中提高了官军的士气。

    陈奇瑜早就料到了,立刻传令部署全军的防御作战姿态,准备迎接追过来的流贼。

    一场大规模的战事,一触即发。

    而在这当中,还隐藏着不少的动作。

    就比如,刘国能已经传下军令,让他的部下往左臂上绑之前已经发下去的白带子了。

    而李过带着最为精锐的一些手下,不但没有冲到最前面去,反而趁着混乱,往中军指挥这边潜伏而去。另外一侧,则是张可望,张定国等人也同样领着最为精锐的手下,也往中军指挥这边摸了过去。

    很显然,他们这些人都想趁着这次的战事,想要救出他们的首领。

    卧龙岗外,无数的流贼站不下了,就散开了站,密密麻麻地人群,就犹如一个血口大嘴,张大了准备吃他们面前的这支官军。

    十万对三万,光是从人数上看,还是很悬殊的。

    然后,明军这边,黄得功和周遇吉各领手下,互为掎角之势,压根不惧面前的流贼,只是严阵以待。

    眼看着流贼越来越近,除了勇卫营之外的地方军队,比如湖北副总兵手下的人马,就感觉到压力,有点紧张起来了。毕竟勇卫营虽然精锐,可也只有一万人马,能打得过眼前这么多的流贼么?

    就在这时,从中军这边,有传令兵骑马向军前传令:“流贼中有友军,左臂绑着白带子,内外夹攻,歼灭流贼!”

    那些正有压力的将士一听,顿时都是大喜,原来流贼中竟然有友军,要内外夹攻,那这一仗,岂不是赢面很大了?

    就这么着,明军这边的士气,又再次高涨了起来。

    然而,陈奇瑜这次的对手是左良玉,这个官军中的败类,当然是比流贼更为熟悉官军中的内情。

    他看到明军摆出的防御阵势之后,便冷笑一声道:“还真以为有勇卫营在,就一定能赢本帅了!”

    回头看向那些流贼头目,脸上带着不屑说道:“今日让你们看看眼界,就算是不用埋伏,有此兵力,也能打败总督大人,你们且看好了!”

    他的语气神态,就好像是要用老大的身份,在教他的小弟。这个感觉,让这些流贼都很是不爽。其中张献忠便冷笑一声回应道:“看来你是嫌你手下兵力太多,就先抛出你的手下让陈奇瑜那狗贼吃了?”

    很显然,他指得是张勇所部。

    左良玉一听,顿时脸色一红,有点恼羞成怒之下,走了过去,突然一个巴掌打张献忠脸上,而后冷喝一声道:“闭上你的鸟嘴,好好看着本帅如何用兵!”

    张献忠被打脸,脸色一下涨成猪肝色,双手被绑着,却用头用力去撞左良玉,有点疯虎的样子,显然要和左良玉拼命。

    左良玉也是军中小兵混上去的,自身勇力也是可以,只是一侧身就避过去了。不过他在避开的同时又伸脚一绊,把张献忠给绊倒在地,再走过去踩着张献忠的脑袋,狰狞着脸冷喝道:“老子想打你就打你,他娘的老子早就想把你好好地踩在脚底下了!”

    其他流贼头领,看着这一幕,心中都是凛然,他们明白,此时左良玉表现得如此肆无忌惮,那就说明,左良玉绝对不会放过他们的!

    左良玉使劲踩了几脚之后,再冷笑一声,便去传令,先忙于眼前的战事了。

    他不知道,在远处的林子里,有人都想不顾一切地冲过去,只是被他的同伴死死按住了:“定国,眼下还不行,冲不过去的,反而会害了义父!”

    山下,随着新的军令传下,流贼又有了新的动静。

    只见那些杂牌流贼拥向勇卫营那边,嗷嗷叫地似乎随时想冲上去。可是,等离得近了,又赶紧跑,不敢和勇卫营正式交战。

    张献忠、罗汝才、惠登相、李自成所部却绕过了勇卫营,向其他明军发起了攻击。

    虽然流贼的攻击没有什么阵型,可他们仗着人多,就只是疯狂地扑过去。

    很显然,左良玉是知道明军地方军队,有那些战斗力是不行的,就专门让流贼中的精锐,首先去进攻这些军队,同时让流贼中的杂牌去拖着勇卫营。他的兵力多,就可以用这田忌赛马之策。

    战事,就这么开始了。

    陈奇瑜看到这个,不由得脸色有点难看了起来。这个左良玉,打仗果然还是有一手的。亏了是有刘国能为内应。要不然,这一仗,怕是不会有胜算。

    之所以会这样,最大的原因,是十万流贼都统一了号令,由这个知悉官军底细的左良玉来指挥。且他对于流贼的伤亡,压根不会心痛,而且他就逮着那些精锐老贼来攻击明军中的薄弱之策。

    左良玉确实是个老奸巨猾之贼,他知道其他流贼是被迫听他指挥的。因此,在他中军这里,也是防备森严。躲起来想要偷袭中军的李自成和张献忠的手下,压根就找不到机会靠近,哪怕左良玉的中军转移到了阵前不远的小山上,依旧找不到合适出手的机会,这让他们非常地憋屈,同时,也感到时间的紧迫。一旦战事结束,就没有机会了。

    事实上,刘国能其实也想直接攻打左良玉中军,这样引起的混乱才是最大。

    可是,或者他也同样出身流贼的原因,左良玉并没有让他的这部分兵力来当中军警戒之用,只是拿他当预备队,用来督战其他流贼打仗用。

    刘国能身边的刘越看到两军打起来了,就急了,连忙对刘国能说道:“不能再拖了,要不然。总督大人会有危险,官军会有危险!”

    刘国能当然也知道,他也急啊,看看后面那个山头上,都是左良玉的本部人马防御着。又转头看看打起来的战场,心中衡量了一下,不得不做出选择道:“立刻击溃勇卫营面前的流贼,让勇卫营能腾出手来杀流贼才行!左良玉那边,我们就算攻过去,也改变不了战局的。”

    事实上,他对于这样的选择,其实也没有什么把握。毕竟要是勇卫营之外的其他明军先行崩溃的话,就光靠勇卫营一万多人,这仗也肯定赢不了。除非其他明军能坚持到勇卫营腾出手来才行。

    然而,刘国能对此并不乐观,因为左良玉显然也知道这点,甚至都把流贼中的骑军都派去对付其他明军了,而且是不计伤亡,要冲开明军阵型,这样就能让其他流贼攻进去。

    “兄弟们……”刘国能拔刀在手,刚对他的手下喊了一句之后,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不对,便住口不说了,而是仔细地去听。

    他的手下正不知道他们大哥要说什么,转头看他时,发现他的神情有点奇怪,正想问时,也感觉到了不同寻常,便也循声往北望去。

    不止是他们,包括小山头上的左良玉等人,自然也听到了那个动静,就犹如天边尽头的雷声一般,沉闷却势不可挡地滚滚而来。与此同时,他们还感觉到,大地都似乎在隐隐震动。

    抬头北望,尘土滚滚,一条土龙正往这边迅速而来。

255 为了太平,杀!

    骑军,这是骑军,无数的骑军!

    在阳光的照耀下,金属反射着光泽,奔驰中的战马,每一踏步,都犹如踩在一面打鼓上,响起震人心肺的响声!

    左良玉非常震惊,眼中瞳孔一缩,因为他看到,犹如天兵天将般突然降临的骑军,是朝廷的骑军!

    他和流贼不一样,对朝廷军队的熟悉,让他一下就认出了这支骑军。

    “虎”字大旗之下,那肯定是骠骑营总兵虎大威了。还有那个“贺”字旗下,绝对是另外一个骠骑营总兵贺人龙;至于那面“吴”字旗,左良玉不知道是哪一号人物,可是,他却看出,“吴”字旗下的那部分骑军,是赫赫有名的关宁军。比起之前他一起共事过的祖宽所部,都还要精锐得多!

    这一刻,左良玉突然明白过来了,骠骑营,关宁军这些突然出现,是皇上来了。就犹如潜伏在山林中的猛虎,到了此时此刻这种关键时候,就突然亮出了利爪、獠牙,扑向他的猎物了!

    看到这支骑军的规模和精锐程度,左良玉都不用转头去看这边的战场,就知道自己这边肯定完蛋了!

    果然,那如雷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时,所有喊打喊杀的人都听到了。声势之威,几乎连地面都在震动,让所有人都无心再战,纷纷转头看去。

    不管是流贼,还是普通官军,都没有像左良玉那般精确分辨是那支骑军,可是,他们只要知道,来得这支规模庞大的骑军,是朝廷的骑军,就已经足够了!

    看清楚的这一刻,所有的流贼,都感觉天塌了一般,脸色一下变得惨白,再胆小一点的,腿脚打颤,就犹如筛糠一般。

    “跑啊!”不知道是谁突然大喊一声,原本在准备拼命的流贼,就犹如土墙突然崩塌一般,突然就一哄而散,四处乱跑起来。

    而明军这边,特别是地方明军,看着精锐流贼竟然都拥向他们这边,原本还正担心,就怕自己要死在这里,感觉到压力无比巨大,可是,这转眼间,自家的骑军就突然出现了。

    他们不去想这支骑军是什么骑军,这支骑军来自哪里,他们只知道,自己这边要赢了。

    压力突然散去,就犹如一人被巨石压着,眼看着要压扁的人,突然就没有了巨石的重压,顿时,都不由自主地爆发出“万胜”的吼声。

    听到手下将士喊起的“万胜”吼声,愣神中的五省总督陈奇瑜回过神来,不由得欣喜万分,喃喃自语道:“肯定是皇上来了,没错,肯定是皇上到了!这真是太好了,皇上来得太及时了!”

    而刘国能的手下,也都吓到了,正想要四散而逃时,回过神来的刘国能,立刻就慌了,连忙大喊道:“不要慌,是自己人,我们是朝廷官军,不要怕……”

    他这么喊着,他的亲信手下,事先已经知道情况的,也都跟着喊起来,让他这部分人马都有点懵,真的假的?

    “我是锦衣卫百户刘越!”刘越此时也站出来了,把自己藏着的腰牌高高举起,同时大声喊道,“刘将军是奉朝廷之命假降的,听刘将军号令,不会有事的!”

    刘国能的这些手下,此时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那块锦衣卫腰牌。虽然他们不认识,可不妨碍他们相信这块腰牌是锦衣卫百户的腰牌。因此,他们的脸上顿时出现惊喜交加的表情。

    这是真得么?这是真得吧!

    刘国能立刻接过话题,举着手中刀一挥道:“兄弟们,给我上,去抓叛逆左良玉!”

    如果这支骑军没有出现的话,刘国能这个时候公布身份,不见得所有人能跟着他走。可是,此时此刻,压根就没有人有任何其他心思,都兴奋地大喊着“抓叛逆左良玉”。争先恐后地跟在刘国能身后,向着后面那个小山那冲去。

    在那个小山上,左良玉慌得转身就往战马那跑去,同时下令:“撤,快撤!”

    这个小山头,其实在他下令之前,就已经开始乱了。等他这逃跑的命令一下,顿时就更乱了。

    而在这时候,左良玉又听到山下传来“抓叛逆左良玉”的喊声时,往山下一看,顿时认出是刘国能所部,往山上冲来。

    他稍微一愣,随后回过神来,也不想刘国能到底为什么喊出这话,只是勃然大怒,让他守在这座小山的部下赶紧拦住刘国能所部。

    就这么着,这小山的局面,就更加乱了。

    然而,这还不够乱。看到这情况,又有一波波地人马钻出来,不顾朝廷骑军将至,都向这小山扑了过来。

    左良玉看到这个情况,稍微定睛一扫,顿时骂娘道:“他娘的,这个时候,还想着来救人!”

    骂完之后,咬牙切齿地转头看去,却见李自成、张献忠等流贼头目纷纷在挣扎着,和看押他的人搏斗,试图趁乱逃走。

    左良玉见此,脸色变得很是狰狞。他知道,自己之前对这些流贼头领的羞辱,决定了他绝对不能把这些流贼头领放回去。因此,他拔剑在手,快走几步,就到了最近的一名流贼头领罗汝才面前,一剑捅了过去。

    “啊……”罗汝才一声惨叫,握着刺入他身边的剑身,抬头看向杀自己的人,口中鲜血拥出,张嘴想要说什么。

    但左良玉却没停手,猛地一下拔出了他的剑,顺势一脚把罗汝才踢翻在地,而后厉声喝道:“都给本帅杀了,摘了他们的首级!”

    看着曹操倒在地上,身体微微还在抽动,可地上已经全是鲜血,就知道他肯定死了。

    听到左良玉的这一声命令,张献忠停止了挣扎,他知道,左良玉下了命令杀他们,那他们被绑着的,没法再和左良玉的亲卫去拼了。

    此时的他,盯着左良玉,厉声喝道:“左贼,不要以为你能逃得了,某在地下等着你!”

    惠登相等人也和他差不多,纷纷向左良玉发出了邀请,在地下等着他,看这架势,似乎是要在底下群殴左良玉。

    唯独李自成没有说这话,只是一脸的绝望,还带着一点失落,在那喃喃自语地说道:“十八子,主神器;十八子,主神器;说好的十八子,主神器啊……”

    得到了左良玉的命令,如今的形势又非常危急,他的这些亲卫才没那个闲心听他们说什么,纷纷拔出刀剑,只是几下,就结果了这些赫赫有名的流贼头领的性命,割了首级向左良玉缴令。

    已经快到近处的张定国、李过等人,看到这一幕,一个个狂吼出声,脸上全是绝望。比起之前看到朝廷骑军到来,都还要绝望!

    而此时,朝廷骑军已经离战场很近了。

    说真的,一天之内要赶一百多里,哪怕是骑马,也都是有点累的。更何况,到了地方之后,还要投入战斗。

    可是,此时,所有的骑军将士,包括关宁军的那些,一个个都是不知疲倦,眼睛直视前方战场,似乎恨不得立刻能和流贼交上手!

    素有“贺疯子”之称的贺人龙,到了战场之上,又发疯了,冲在整个队伍的最前面。

    看着一下溃散起来的无数流贼,贺人龙就知道,这一仗打完,真得能把所有流贼都灭了。

    得到这个结论,贺人龙的脑海中立刻闪过自己家乡米脂县的断壁残垣,想起皇上在潼关所说得那些话,就感觉胸中有股气要发泄出来。

    只见他摘下挂在马上的长枪,斜指向前,盯着无数的流贼,忽然怒声大喊道:“为了太平,杀!”

    骑军冲锋,其实并不适合张开嘴巴说话。可是,此时,贺人龙却大喊出声。然而,在如雷的马蹄声中,声音传得并不远。

    他左右两边的亲卫,也刚好能听到贺人龙的喊声而已。不过,他们却知道大帅为什么会喊出这个,而这,也是他们所想的,于是,他们也跟着在拔出兵刃的同时,齐声大喊道:“为了太平,杀!”

    贺人龙虽然率领的是骠骑营,可这些骠骑营的将士,多来自秦地,他们都和贺人龙一般,一次次地经历了家乡被流贼蹂躏,看多了断壁残垣、路边白骨,此时此刻,他们也有共同的心愿,齐声大喊起来:“为了太平,杀!”

    如果说,单单贺人龙的喊声,在这如雷的马蹄声中泛不起一丝水花,哪怕他的亲卫齐声大喊,也照样被马蹄声盖住,那么,他的五千手下将士齐声大喊,就足以冲破这如雷马蹄声的掩盖了。

    而其他骑军将士,他们都在潼关听过皇上临出发前的那一番话,他们自然都明白,同袍所喊出的,是他们的心愿,也是他们的心愿,于是,他们跟着都一起怒吼出声:“为了太平,杀!”

    这一刻,骑军将士们的喊声,他们发自心中的怒吼,似乎成为天地之间唯一的响声,盖过了那枯燥地马蹄声,回响在每个人的耳边。

    吴三桂倒没有喊,不过他却也激动着。能参与这一战,体验这其中的激情,感觉此战的意义,他忽然觉得,以前在辽东时候的一些算计,真是太小家子气了!

    男儿的功与名,自当马上取,就算马革裹尸,也不枉此生!

    这么想着,他虽然没有喊出声,可也已经握紧了手中长枪,俯下身子,准备好了冲锋接阵。

    战场上,突如其来的这一声喊,顿时,把所有人都给听呆了一下。哪怕他们之前已经听到过“万胜”的喊声,也没有像这次这样呆了呆。

    “为了太平,杀!”这句话,他们听得很清楚。

    这个战场,似乎在这会儿的时候,都时间静止了片刻。而后很快,那如雷的马蹄声,又提醒所有人,这里是战场。

    于是,没有人再多去想刚才听到的那句话,或者是来不及,又或者是不愿意去想,逃命的赶紧去逃命,追杀的赶紧追杀,战场,似乎又重新恢复了原样。

    可是,这个喊声一出,终归是不一样了。

    流贼,似乎逃得更彻底,而明军将士,士气也更为高涨了。

    明军中军这边,五省总督陈奇瑜回过神来后,倒是有时间去琢磨这句话。

    带兵打仗了那么多年,这是他第一次在战场上听到这句话,而且是那么有力地喊出来的这句话。给他的震撼,自然也是非同小可,他喃喃自语地重复这句话的同时,眼睛异常地明亮,他知道,这肯定是皇上的宣言,是皇上,把这个信念灌入了这支骑军的身上!

    杀,是为了太平!

    小山上,悲愤中的流贼,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同样愣神了一下。等回过神来,张定国红着眼睛,大骂一声道:“我们造反之前,这天下就太平了?就合该我们在家里饿死么?”

    很显然,他就感觉,官军说喊的,好像把他们这些流贼杀了,这天下就太平了一般。对于这一点,他是绝对不服气的。

    一只虎李过,也同样痛骂道:“朝廷无能,让我们都活不下去了,不把我们当人,难道这样就天下太平了!”

    其他人,也纷纷跟着大骂,然后不管山下,纷纷朝左良玉逃走的方向追去。

    此时,山下,朝廷骑军就犹如一股激流,猛地冲向用沙子垒起来的堤坝,毫无阻力地冲破,势如破竹一般地冲进了流贼队伍中。

    碾压,碾压,还是碾压!

    整个战场,在朝廷骑军亮相之后,就完全是一面倒的态势!

    崇祯皇帝也赶到了,不过没有冲在前面,而是由两千骑军护卫,就在后面观阵,其他骑军,都已经派上去杀敌了。

    看着眼前这一幕,崇祯皇帝知道大局已定,胜负已经不是悬念。如今,最为关键的是,不能让流贼,特别是那些流贼头目给跑了!

    在他的后方,一万多磐石营将士赶了上来,看到皇帝果然在此,不由得欢声雷动!

    因为他们知道,这一仗,是皇上运筹帷幄之中,让他们假扮皇帝,吸引了流贼,终于打败了这么多流贼的!

    皇上威武!

256 狡辩

    崇祯皇帝看到步军开始赶到,便马上下旨道:“这次一定要全歼流贼,投降免死,任何顽抗或者试图逃走的,一律杀无赦!特别是那些流贼头目,不能让他们再跑了!”

    通过事先的布局,几乎所有的流贼都已经被吸引到了这里,只要把他们都一次解决了,至少短时间内,就不会再有流贼作乱了。而后续措施再到位,就有望解决关内的流贼问题。

    护卫他的骑军,被崇祯皇帝投入了战场。留五千磐石营护卫御驾这边,另外的磐石营将士也被投入战场。

    一时之间,战场上四处追杀的明军将士更多了,到处都是喊声。

    “投降免死!”

    “顽抗者死,逃匿者死!”

    “……”

    惶惶然的流贼,很多都跪地投降,不敢再跑了。

    这其中,不少是被裹挟的百姓,当然了,大部分已经是青壮,至于百姓中的老弱,都已经在南阳城下成了炮灰。

    有些作恶多端,觉得就算投降了,估计朝廷也不会放过的,那就是拼命的跑,试图逃离官军的追杀。

    “微臣见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陈奇瑜在大胜之际,赶到了皇帝这边,激动地大礼参拜。

    和流贼决定性的一战,因为皇上领军及时赶到,一下让凶险的战事变得毫无难度,对于身负全责的统帅来说,真不知道有多惊喜!

    而且,皇上这种对战局的把控,对于所领军队士气的鼓舞,让他亲眼看到了皇上的英明神武,这一点,也同样让他欣喜万分。

    一个皇上如果英明,仁慈,却又神武,作为一个只想忠心报国的臣子来说,自然是非常欢喜的。

    正是这几个因素加起来,让陈奇瑜哪怕是在这战场之上,也是大礼参拜。

    崇祯皇帝见了,便微笑着双手虚托道:“陈卿辛苦了!”

    于是,接下来的一幕,就是身穿大红绯袍的大明封疆大吏,陪在一名身穿盔甲的年轻人身后,不时指点眼前的战场,在做着情况的介绍。

    不少大明将士在忙碌之余,不由自主地转头看向皇帝所在,就看到夕阳照在这君臣的身上,似乎在发光,皇帝的身影似乎又变得更伟岸了一些。

    每个大明将士,看到这一幕,心中都显得非常踏实,哪怕他们忙碌了一天,可还是觉得全身充满了力量。

    皇帝这边,陈奇瑜看着夕阳,眼看着最多半个时辰就要天黑了,就有点急了,向崇祯皇帝禀告道:“陛下,如今各路贼首都还没有擒获,微臣有点担心,愿领兵前去搜寻!”

    崇祯皇帝听了,抬头看看西边火红的云彩,而后又低下头看着陈奇瑜说道:“无妨,朕已下旨,让外围的勇卫营、白杆军还有其他地方精锐加快缩小包围圈,往这边赶来。就算有流贼逃过这边的搜捕,也会一头撞上外围军队。这一次,朕是一定要把他们全歼的。”

    崇祯皇帝在外围的布局,陈奇瑜是不知道的。因此,他一听之下稍微一愣,不过回过神来,他又想到,皇上都让磐石营在南阳找人假扮他这个皇帝在,那就说明皇上在那个时候,就决定以南阳这边为主战场,一举解决所有的流贼,那么,以南阳为中心布下天罗地网,也就不奇怪了。

    想到这里,陈奇瑜不得不佩服,衷心地说道:“陛下英明!”

    说这话的时候,他心中又想着,就算那些贼首都逃走了,肯定也逃不久的了。

    崇祯皇帝听了,微微一笑道:“张献忠、李自成、罗汝才、惠登相等流贼中的大头目,都已经自相残杀死了。而左良玉这叛逆,如今也已经被抓。”

    听到这话,陈奇瑜又是一惊,转头看看,果然看到有一支队伍,大概五十多人,正往这边而来。此时,用肉眼就能看清,在队伍前头绑着人,往这边押解过来。虽然看不清被绑那人的相貌,可皇上都这么说了,那应该就是左良玉了。

    他没猜错,这个被绑着的人就是左良玉。他的目标太大,想要逃走的时候,又被其他流贼给拖了一下,就被刘国能所部给围住了。人心惶惶之下,他的亲卫也没有再效死拼命,而是树倒猢狲散,各自跑掉了。

    说起来,在抓捕左良玉的时候,还有一个小插曲。

    刘国能所部是步军,因此左良玉逃,他这边追,并不是一下就能追到的。倒是后来有一支骑军穿插而过的时候,惊到了左良玉,他想转身再走的时候,才被刘国能所部追上围住。

    在他们的喊杀声中,那支骑军听到说左良玉在这里,就想上来抢功。

    这个时候,刘国能看到那面“吴”字大旗,看着威风凛凛的骑军,心中就怯了。没法子,他的流贼出身,让他面对威风凛凛的骑军时,就有一种自卑。特别是如今的这些骑军,都随着御驾,犹如天兵天将般突然降临。

    那员年轻的将领驱马走近,脸上带着一丝兴奋,大声喝道:“所围的是叛逆左良玉?”

    被围着的左良玉认得这支是关宁军,他心中恨极了背叛他的刘国能,自然恨不得刘国能去死,反正只要不好过,他都愿意。因此,一听之下,他便大声喊道:“这位将军,我就是左良玉。这些都是流贼,那个人,就叫闯塌天,流贼中也很有名气的。”

    在他想来,这么一喊之后,又有他在,这个关宁军的年轻将领肯定就不会有顾忌,会抢功,说不定还会杀了刘国能等人也不一定。要真是这样,那他也算出了一口恶气。

    刘国能的手下一听,都是吓了一跳。要是这名好像要抢功的明将不分青红皂白,趁机杀了他们,抢了左良玉的话,那他们就真是要冤枉死了。

    于是,他们连忙指着手臂上的白带子,七嘴八舌地辩解起来。

    “这位将军,我们是自己人,看,我们是自己人!”

    “对,我们也是朝廷官军,绑着白带子的,是卧底!”

    “……”

    这名吴姓将军,自然是吴三桂了。说实话,他看到左良玉在这里,确实有点心动,这可是这次流贼的头,抓住他是件大功。而且眼前这些人都是流贼装扮,虽然绑着一个白带子,可为首这人,按照左良玉的说法,还是有匪号的,叫什么闯塌天,如果顺势杀了,就算有人知道了,可能也不怎么会在意。

    他心中正在想着,忽然,就见脸色有点惶恐的刘国能身边的一个人,却是一点不慌,掏出一块腰牌大声喝道:“我是锦衣卫百户刘越,奉皇上旨意跟在刘将军身边,如今正在抓捕叛逆左良玉,请这位将军协助,务必不能跑了左良玉!”

    事实上,这时候,左良玉已经没法跑了的。不过他这么说,倒是有意让了一点功劳给这位明将了。当然了,也确实是这位明将的手下骑军原因,才让他们这么快追上左良玉的。

    吴三桂一听这人竟然是锦衣卫百户,心中顿时一惊,皇上的密探还真是无处不在,竟然在流贼中都有潜伏。那搞不好,自己身边的亲卫或者手下中,都还有锦衣卫密探!

    这么想着,他不敢怠慢,连忙抱拳对刘越一礼道:“原来是刘百户,恭喜抓住了这个叛逆。本将还有军务,告辞!”

    他倒是干脆,几乎是在刘越报出了名号之后,就立刻辞别,表示他没有其他意思。

    “驾!”吴三桂随后一拉缰绳,调转马头,立刻领着手下继续去追杀其他流贼了。

    看着他离开,刘国能才算是松了口气。不过此时他也有点诧异,没想到刘越只是一个百户而已,却能让这位将军如此礼遇有加,还真是厉害了!

    而被围在人群中的左良玉,则看得目瞪口呆,这事,就这样完了?

    关宁军什么时候变成好鸟了?趁着乱的时候,就算有锦衣卫百户又怎么样了,杀了抢功啊!

    对于平时就有杀良冒功的他来说,这似乎有点不可想象。可是,要是他明白,吴三桂在这几个月内跟随在御驾身边,知道当今皇上的消息是如何地鬼神莫测,知道皇上是如何地英明神武,他估计就能明白吴三桂为什么这么干脆利落地掉头而去了。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左良玉看着周围到处都是朝廷骑军在纵横驰骋,分割包围,或迫降流贼,或直接杀流贼,他就知道,自己再想顽抗也没用,于是,他眼珠子一转,立刻丢了兵刃,同时喝令身后还跟着的几个亲随也丢掉兵刃,然后向刘越挤出笑容道:“误会,误会,都是自己人。我也是卧底,我是心向朝廷的,真得!你们要信我!”

    说到这里,他自己躲过亲卫身后背着的包裹,抖出一个人头道:“看,这个是八大王的首级,还有,还有这个,这个是曹操的首级,这是闯王的首级……”

    左良玉把他所砍了的首级都摆了出来,一一介绍给刘越看,然后赔笑说道:“看,我也是假意投降流贼的,就是为了他们杀他们。如今托皇上的洪福,已然功成,杀了贼首了!”

    “……”刘越和刘国能等人,就在这一下,都看傻了。他们没想到,事情竟然还有这么一个转折。

    左良玉看他们的神情,不由得心中暗自得意,自己留了一手,说不定还能逃出升天,万一再幸运一点,还有可能因此升官加爵呢!

    刘越回过神来,却是马上在脑海中闪过左良玉的一件件事情,便知道自己被左良玉糊弄了,于是,他当即冷笑一声喝道:“说得好听,可有皇上旨意?”

    “啊?”左良玉一听,有点傻眼,皇帝旨意,他怎么可能拿的出来!不过他也是急智之人,马上就为自己辩解道,“情况紧急,我怕等不及向皇上请旨,就自作主张,决定先把这些流贼头领抓住再说!”

    一边的刘国能听得迷糊了,这左良玉所说,到底是真是假?

    不过刘越却心中有底,当即一挥手喝道:“来啊,把他们都绑了,带他们去见皇上,自有分晓!”

    于是,就这么着,他们就押着左良玉和他的那几个亲卫,带着各流贼头目的首级,往御驾所在而来。

    看着御驾所在越来越近,听着战场上时不时传来的“杀流贼”的喊声,刘国能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就有点没底了。

    左良玉有一点说得没错,他原本在流贼中也算是有名号的人,“闯塌天”啊,也不知道皇帝听了,会不会介意?要是顺势把自己给杀了,似乎也就是一句话而已。

    皇上真能知道自己一心忠君报国,造反只是迫不得已么?会不会因为张献忠等人反复叛乱而对自己也有戒心,如今大局已定就想一劳永逸?

    说实话,刘国能这一路上,还真是心中有点忐忑了。这个时候,他就有点那种“丑媳妇要见公婆”的感觉。有关他的定性,不管之前怎么样,也只有在见过“公婆”,也就是皇帝之后,才能最终算数。

    倒是他的手下,比如王柳辉、王贵等人没有想那么多,只是因为有可能要见到当今皇上而心中激动着。他们觉得,当初跟随大哥一起为朝廷内应,真是做得太对了!

    离御驾所在还有百步之远的时候,护卫御驾的磐石营将士便拦住了他们,随后就替他们去禀告皇上。

    刘国能等人,能看到皇帝在看他们,说了句什么之后,旨意就过来了,让刘越和刘国能押着左良玉,拿着其他流贼大头目的首级见驾。

    至于其他人,为了皇上的安全,磐石营将士把他们拦下了。

    不管是左良玉,还是刘国能,全都没见过皇帝。可是,他们见过陈奇瑜,见陈奇瑜都陪在那个年轻人的身后,就知道这个年轻人,绝对是当今皇上。

    好一个左良玉,快到御前的时候,抢先跪倒,然后带着惶恐之色大声奏道:“陛下,末将有罪,末将不该未得旨意,就擅自假意反叛朝廷去接近流贼。万幸的是,末将托皇上洪福,费劲千辛万苦,把各路流贼头目枭首了!”

257 奖惩

    皇帝身后的陈奇瑜一听,不由得很是一愣,什么情况?这左良玉刚才说了什么?

    他说得好像他才是这一次能剿灭流贼的大功臣!还是不记名声,忍辱负重的那种?

    陈奇瑜不得不承认,这厮还真是奸诈,死到临头之际,竟然还能有这样的说法,企图为他续命。

    他这种诡辩,要是遇到一般的皇帝,还真有可能被他这样的说词给说迷糊了!只是如今,他面前的可是英明神武的皇上,又岂是他能轻易哄骗的?

    虽然心中这么想着,陈奇瑜其实还是有点担心,便转头看向崇祯皇帝,看他怎么说?

    其实不止是他,包括锦衣卫百户刘越和刘国能,都被左良玉这种无耻行径惊到了,没想到他在御前,竟然还真这么说了!大概率来说,他们是不相信左良玉的,从左良玉开始违背总督大人的军令开始,就没有看出他有一丝成为朝廷内应去接近流贼的迹象。

    这一刻,刘国能心中甚至都忘记了忐忑,看向这名年轻的皇帝,看他是怎么处理这个左良玉?

    事实上,崇祯皇帝早在左良玉第一次向刘越这么说得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此时一听左良玉竟然还敢到自己面前来忽悠,不由得当即一声冷笑,而后一挥手喝道:“来啊,就在这,先打二十军棍!”

    边上的锦衣卫校尉一听,立刻领命,如狼似虎地扑过去,就在御前,把稍微有点在发愣的左良玉按倒在地,扒了裤子,“噼里啪啦”地打了起来。

    屁股上的剧痛,让左良玉回过神来,不过他不敢喊疼,只是心中非常忐忑:皇上这是什么意思?是先打一顿出出气,然后就信了自己的说法?要不然的话,直接砍了就是,还用这么麻烦?

    这么想了一会,左良玉就感觉这种可能性很大。当然了,这个时候,他本身就更愿意往这方面去想。

    得到这个结论,每被打一下屁股,他就大声惨叫一声,就是想让皇上听到,让皇上看到,他好疼!这样,说不定皇上就更解气了。

    事实上,在打了十下左右后,屁股就被打烂了,接下来的每一下,左良玉都感觉被打得钻心般疼,就想假装喊疼,也变得真得喊疼了。

    其他人都是默不作声,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他们也不知道,皇上最终会怎么处置这左良玉?

    二十军棍,很快就打完,那屁股都不能看了。这个时候可没有什么人道救援,烂了就烂了,也没人给他止血。

    崇祯皇帝低头俯视着他,冷冷地喝道:“你作恶多端,朕处罚你,可是心服口服?”

    左良玉听了一愣,屁股上传来的疼痛难忍,他知道,必须要处理下屁股才行了。不过,皇上这关还没有过去,他就连忙点头道:“心服口服,末将心服口服!”

    “那你就是承认了自己作恶多端,朕没有冤枉你吧?”崇祯皇帝听了,再次冷喝一声道。

    左良玉听了又是一愣,心中想着,皇上,你到底有完没完啊?屁股都打成这样了,气也应该消了吧?

    不过表面上,他可不敢这样对皇帝说话,就只好顺着皇帝的意思,连忙点头说道:“皇上英明,没有冤枉末将,是末将该死,还请陛下看在……”

    他本来是想说,看在砍了这么多流贼头领的脑袋上,饶了他这回。可是,这话还没有说出口,崇祯皇帝就一声厉喝道:“既然你自己都承认了自己罪恶多端,又岂是二十军棍能算了的。来啊,再打二十军棍!”

    “啊……”左良玉一听,有点傻眼了,皇上这是还没有消气?

    心中仔细想了下自己的那些事,杀了监军,连屠两座城,然后带兵围攻南阳,好像这些,确实不是二十军棍就能算了的!那皇上的意思,是要打四十军棍才可以么?

    这么想着,他心中就安慰自己,应该打完四十军棍后,皇上就消气了吧?

    于是,他咬紧牙关,每打一下,就惨叫一声,不管怎么样,撑完了这四十军棍再说。

    他的惨叫声,让附近的人都闻声看过来,不由得窃窃私语,不知道什么人在御前挨军棍?

    而陈奇瑜和刘越等人,就有点迷糊了,皇上这到底是在干什么?难道真要打得消气之后,就放过了他?

    再次的二十军棍打完,左良玉都快晕过去了。不够好不容易打完了,心中充满了希望,这下子,皇上就应该消气了吧?

    等行刑的锦衣卫校尉向崇祯皇帝缴旨之后,左良玉忍受着屁股上传来的巨疼,脸上勉强挤出一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赔笑说道:“陛下,末将知罪了,还请陛下让人给末将治下伤,要不然,末将……末将就不能继续为陛下效忠了!”

    “呵呵!”崇祯皇帝听了,一声冷笑道,“你既然已经知罪了,那你该是知道,就你所犯的那些罪行,又岂是四十军棍能抵消的?”

    一听这话,左良玉的脸色顿时白得跟鬼一样,哪怕他是军汉一个,也怕啊,当即哭丧着脸说道:“陛下,再打末将就……就要完了,陛下,不能再打了啊,末将……”

    崇祯皇帝忽然怒气勃发,用手一指南阳城方向,厉声喝道:“你知道怕死,可你知道,那里有多少被你等裹挟的百姓,他们也不想死,就被你们逼着死在了南阳城下?如今,你可体会到他们临死之前的绝望了吧……”

    “……”左良玉愣住了,皇上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做了这么多,其实就是要体会下那些被裹挟的百姓,在绝望之时的感觉?是这个意思么?

    他心中有点不愿相信,陈奇瑜却是看出来了,皇帝压根就没有放过左良玉的意思。只是如果一开始就对左良玉喊打喊杀的话,他绝望之余估计也不会去多想想那些被他害死的人是怎么样个感觉?一心想着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死就死了,哪怕是对他千刀万剐,估计也不会有多少精神中的痛苦。

    可是,皇上就是吊着他的一线希望,让他在承受痛苦中煎熬,等他煎熬完了,再让他绝望,用这种方式折磨他,就是让他知道他作恶的代价!

    他正想着,就听到崇祯皇帝又下旨道:“来啊,把他吊到南阳城外去!等抓到他儿子左梦庚之后,押他面前千刀万剐,让他知道,家破人亡是怎么样一种绝望!”

    那个左梦庚,竟然还想用腐烂的尸体投入城内,就凭这一点,千刀万剐他也不过份!

    左良玉一听,真是绝望了!早知道这样的话,自己当初就应该拔刀自刎的,为什么自己就想着说不定能骗过皇上呢?

    等左良玉被拖下去之后,崇祯皇帝看着摆在那里的一颗颗人头,此时的他,也分不出哪个首级是张献忠的,又或者是李自成。这些如今都已经不重要了!

    就听崇祯皇帝又下旨道:“这些贼首,不管他们是什么原因造反,但他们带给我大明百姓的痛苦,也不是他们一死就能了断的。就把他们的首级掉到南阳城外,警示后人吧!”

    说完之后,他转头看向边上有点不安的刘国能,问他道:“你就是闯塌天刘国能?”

    刘国能被招安之后,只是一个区区守备,在武官中算是很低的职位了。反倒他的闯塌天名号,还算是响亮。因此,崇祯皇帝顺口就这么一问。

    可是,他这么一问,刘国能就吓坏了,该不会,皇上也是要和他算旧账了?

    “正是末将!”刘国能不顾甲胄在身,连忙跪下行礼道,“末将早已洗心革面,精忠报国,绝无反复!”

    边上的刘越也有点不安了,以为皇上是要趁机一劳永逸,就连忙抱拳奏道:“陛下,刘守备身在左贼军中,身不由己,是主动联系总督大人,可见他确实精忠报国,绝没反复!”

    崇祯皇帝看他们紧张成这个样子,一下醒悟过来,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便笑着说道:“都平身吧,刘国能这次平贼有功,智勇双全,朕心甚慰,封剿贼参将!”

    这话说完之后,刘国能不由得愣住了,剿贼参将?自己这是跳过了游击将军一职,直接是参将了?自己只是流贼出身,竟然就是参将了?

    要知道,参将的上面,就是副将,而副将,也就是俗称的副总兵了。

    刘越听得非常高兴,不过他马上发现刘国能似乎欢喜傻了,便悄悄地扯了下刘国能的战袍下摆。

    刘国能下意识地转头向他看去,有点不明其意。

    刘越无语了,只好明着说了:“还不快谢恩?”

    到这时,刘国能才回过神来,连忙向崇祯皇帝谢恩。

    边上的陈奇瑜看着这个,心中不由得也为刘国能高兴。

    他对于刘国能,也是欣赏的。毕竟是刘国能主动找上他,有了刘国能这个内应,让他缓解了不少压力的。

    此时的他,却比刘国能更清楚,不要看刘国能封了一个剿贼参将,事实上,他这个参将,甚至要比一般的副将都要值钱。因为,他是皇帝亲口御赐的,是简在帝心的将领了。

    崇祯皇帝微笑着接受了刘国能的谢恩,而后转头看向刘越道:“以后你就是锦衣卫千户,好好干,不要让朕失望!”

    锦衣卫指挥使在边上,不过皇上亲口所封,自然没他什么事了。

    刘越却是知道,自己在皇上面前有了印象,那就不是别的千户能比了。更何况,皇上这一次也是慷慨,他也跳级,跳过了副千户一职。

    因此,他也连忙谢恩。

    此时,夕阳已经落山,天色眼看就要黑下来了。

    但战场上还在继续抓捕流贼,明军将士仍然没得休息。不过这些事情,不用崇祯皇帝操心。由陈奇瑜这个知兵的封疆大吏在,自然就由他去安排这些事情了。

    临时扎好的中军帐内,崇祯皇帝也躺着休息了,至少在别人看来是这样。

    偶尔的,还能听到帐外隐隐传来将士们压低声音的吆喝声:“肃静,陛下累了一天,在休息,不要吵了陛下!”

    确实也是,崇祯皇帝随着骑军行动,也亏了是年轻的身体打底子,要不然,一般养尊处优惯了的人,还真能以坚持下来。他的这个表现,同样赢得了大明将士们的尊敬!

    此时的崇祯皇帝,实际上是又在查看窃听系统。亏了这个系统是在脑子里的,虽然是说看,可其实是犹如刻在他脑子里一般,不管多少内容,都只是一瞬间就明白的。

    要不然,这窃听种子多了,真像看书一样一行行地看过去,那基本上什么事情都不用做了,整天发呆,还不一定能看到有用的东西。

    通过窃听种子,他知道那建虏鞑子图尔格也真是命大,算是历经千辛万苦,最终在去乌拉特部的草原上,撞到了乌拉特部的人,已经被送到其本部。顺带着,也让崇祯皇帝知道了那边的情况。

    叛将柴时华也在,和乌拉特部首领听闻了图尔格这边的事情之后,都是大惊失色。他们没想到,明国皇帝御驾亲征,打得土默特部全军覆没了。

    “犯大明者,虽远必诛!”琢磨着这句话,乌拉特部的首领就急了,他敢肯定,搞不好明国皇帝会继续对他乌拉特部用兵。土默特部都全军覆没了,那光靠乌拉特部又有什么用?

    为此,图尔格对乌拉特部首领交代,让他务必坚持,绝对不要被明军吓倒。他要立刻返回辽东,把这边的事情禀告给大清皇帝。

    柴时华也怕啊,他连忙在边上出了主意,说光靠乌拉特部的话实力不够,不如向更西边的部族借兵,一起抵抗明军。

    最终,就和原本的历史上一般,又由柴时华出面,去更西面的青藏部族借兵去了。而乌拉特部这边则犹如惊弓之鸟,做好了随时远遁的准备,并派了大量探马探查长城沿线。

    至于图尔格,他和仅剩下的几个族人一起,借了乌拉特部的马,星夜兼程,赶回辽东去了。

258 余贼之议

    崇祯皇帝看到这里,不由得为图尔格的命运担忧,不知道这厮回到辽东后,皇太极会怎么处罚他?断送了土默特部,送给大明那么多牲畜,特别是战马,更是难得的军用物资,这“功劳”也是够大的!

    希望皇太极手下留情吧,要不就可惜了图尔格身上的那颗“甲级窃听种子”了。

    看完这个之后,崇祯皇帝又扫了一遍其他人身上的窃听种子。他发现,驻守山海关的蓟辽总督孙传庭,在平和了几个月之后,似乎开始动手推行他的施政措施,也就是“清屯充饷”之策。

    之所以等了这么久才开始,孙传庭似乎是有点顾忌祖大寿为首的祖家势力。没关系,让他继续搞着吧,反正有自己给他撑腰,看祖大寿还能怎么样!

    崇祯皇帝这么想着,便又去看卢象升那边。

    这边倒没多少事情,卢象升一直在忙造船厂和训练兵卒这些兵事上的事情,民事上面,则大多交给了他的副手,也就是登莱巡抚陈弘绪。

    看到这里,崇祯皇帝有点郁闷,不知道郑芝龙那边怎么样了,如果他真不识相的话,那自己肯定是要打的,只是如此一来,又会耗费无数钱粮,且耽搁重建东江镇的计划。没有东江镇这边牵制满清,搞不好等到了冬天,他们又可能绕道蒙古草原入侵关内了。

    虽然如今基本上平定了流贼,军队也得到了很大的提高,并不怕和满清军队好好地打上一战。可是,这战场要是在关内的话,对关内的民生恢复,还是非常不利的。特别是满清军队要是避开三大营主力不打,专门去攻击其他地方的话,对关内民生的影响就更大了。

    要是有可能,崇祯皇帝是绝对不愿意战事再次发生在关内。

    在心底推算了下,如果郑芝龙接到自己密旨之后动身,就算再晚,应该也要在一个月内到达登莱了吧?

    这么想着,崇祯皇帝便决定再等一个月再说,反正这边也只是打败了流贼,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怎么样都可能还要一个月。

    就比如说,接下来的几天要搜捕流贼,肯定有流贼正往外逃。如此一来,外围的兵马往里迫近,这里的兵马往外搜捕,挤压流贼的空间,就算上天入地,也都要把流贼都搜捕干净。

    接下来就是安置普通的流贼,至少要让他们能活得下去,这样才不会继续造反。

    想到这里,崇祯皇帝的眉头不由得一皱,因为根据陈奇瑜身上的甲级窃听种子那知道,江南等地的粮食输送并没有按计划完成,至少陈奇瑜就没收到多少粮食。

    如今大战事已经结束,那么这粮食问题的紧迫性,就有点高了。也亏了自己在这里,必须严旨再催,要是有问题的话,必须立刻解决才行。

    崇祯皇帝在想着一件件地事情,相对来说,还是比较闲的。不过此时,在卧龙岗深处的山上,有不少流贼在逃窜。

    这一带其实是南阳盆地,并没有高山可以躲避,因此,他们必须要继续逃,或者南下、或者北上,要是能逃到武当山,甚至更远一点的大巴山,那官军肯定是不可能抓到他们了。或者是老君山,也就是伏牛山脉那边,也还行,甚至逃到秦岭的话,那就最好了,官军也别想再抓到他们。

    然而,官军显然也很清楚这一点,那一队队地骑军,就尽往这些地方搜捕,断绝交通,不让他们有逃过去的机会。

    白天累了一天,晚上又黑灯瞎火地逃了那么远,累得不行,这些流贼终于停下来休息了。

    看着天上的明月被乌云笼罩,大地陷入黑暗之中,有流贼就忍不住骂娘了,仰头看着天空,低声咒骂道:“贼老天,就连你也落井下石,连点月光都不给,这是不给我们活路了是不是?”

    没有了月光,他们又不敢打着火把赶路,乌黑一片的,就根本没法赶路。一旦到了白天,朝廷骑军四处搜捕,他们想逃出去,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因此,这流贼也是急了,连贼老天都骂上了。

    这边一骂人,不远处的山上传来动静,有人低声喊道:“一只虎,是你们么?”

    刚才骂人这个,正是李自成的侄儿,号称一只虎的李过。他听到声音,稍微一分辨,不由得带点惊喜道:“高一功?”

    那边的人,正是李自成手下大将高一功,确认之后,也是高兴,连忙过来汇合了。不过他们互相看看,一共也就二十多人,想起之前那么多人马,又想起李自成的脑袋被左良玉砍了,不由得情绪非常地低落,一时之间,都沉默不语了。

    就在这时,附近山上忽然又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道:“可是闯王部下?我们是八大王的义子!”

    李过等人听了,便应了一声。不管以前怎么样,这个时候都是难兄难弟,还别说,真有一番微微惊喜在心中。

    过了好一会,张献忠的义子才带人摸了过来,然后一个个报了名号,分别就是张可望,张定国,张文秀以及张能奇,是张献忠义子中最为有名的四个。

    他们发现,对方其实也和自己这边差不多,就只剩下十多二十来个人,一时之间,都沉默了。年纪最小的张能奇想起以前,不由得低声哭了起来。

    听到哭声,一个同样年轻的声音忽然骂道:“哭,哭个球,有什么好苦的,大不了一死,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来亨,住嘴!”李过一听,就知道是自己义子李来亨在说话,便训了他一句,而后问对面的黑暗中道:“八大王也被左贼杀了,官军又是大胜,以后你们准备怎么办?”

    张可望年纪最大,听到一只虎问话,就由他回答道:“要是能逃出去,我们打算改回本姓,回老家去看看。”

    说到这里,可能怕误会,他又连忙补充道:“不过我们一定会替义父报仇,把那左贼千刀万剐的!”

    听到这话,李来亨忽然冷笑一声道:“想得倒是好啊!还想着逃回去,你没听到么?官军可是喊着,为了太平,杀,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么?”

    “朝廷觉得是我们让天下大乱,所以要把我们杀光!”张定国,此时应该叫李定国了,立刻回答李来亨道,“所以肯定会全力搜捕我们,把我们斩尽杀绝,是不是?”

    听到这话,触动心思,高一功忽然低声愤恨插嘴道:“这是我们想要造反的么?是朝廷逼得我们活不下去了!皇帝昏庸无能,地方贪官污吏横行,大旱,大旱,大旱,还有蝗灾,蝗灾,蝗灾,他们全都视而不见,还要逼着我们交田赋,甚至另外再加辽饷,卖儿卖女,把我们自个都卖了,也不够交这个钱,到了这份上,我们能不造反么?”

    “狗皇帝,狗官,没一个好东西!”李来亨一听,立刻跟着低声骂道,“老子回头继续干,杀了狗官,杀了狗皇帝,杀光他们!”

    李过一听,又低声喝斥一句道:“闭嘴,小小年纪就老子老子的,你在谁面前喊老子呢?”

    他是李来亨的义父,这么一训,李来亨便闭嘴了。

    不过李过被他们这么一说,也说动了他的心思,便低声说道:“如今这天下,已经没有了老百姓的活路,就算我们不想造反了,逃回家去,或者逃到别的地方隐姓埋名过日子,可是,有狗皇帝在,有那些贪官污吏横行,最终的结果,我们肯定还是得反!”

    听到这话,孙可望点点头,而后立刻想起这黑夜中对方看不到,便开口低声说道:“没错,义父在谷城的时候,就受到那些狗官刁难,说义父平时抢了那么多金银珠宝,向义父索要。朝廷昏庸无能,狗皇帝是非不分,忠奸不辩,这天底下就没有老百姓的活路!”

    他们这些人,都是流贼,自然屁股就坐在流贼的这一边,说着这些话的时候,自然而然地忽视掉了他们带给天下百姓的伤害。

    听到这话,李定国叹了口气,老气横秋地低声说道:“这天下,就没有真正把老百姓放心里的好官!”

    这话说完之后,一时之间,谁也没有再说话,山林中便沉静了下来。

    这个时候,他们才发现,风似乎比刚才刮得更大了,吹得山林“哗啦啦”地作响。

    高一功抬头看看夜空,不由得咒骂一声道:“这贼老天的,看来要下雨了!”

    匆忙间逃命,原本肚子就饿着,要是又要下雨,虽然这是八月的天,可晚上淋雨,那也是很难受的。

    静了一会,忽然李过低声说道:“要我说,既然官府不给我们活路,那我们自己去找活路,就按照我叔说得,均田免赋,这样老百姓有了盼头,才会希望我们能赢,说不定我们才能东山再起!”

    “一只虎,你还信这个?”高一功听了,不由得有点恨声说道:“那骗鬼的宋献策呢?还说闯王是十八子,主神器呢!你别以为,你也姓李,是落你头上吧!”

    李过一听,稍微一愣,便连忙低声解释道:“别瞎说,什么时候我有那么想过了?那个宋献策,就是个江湖骗子,现在也不知道在哪里,回头见了定然一刀剁了他!”

    解释完了之后,他又重新拾起刚才的话题道:“我刚才说得,你再想想,要是各地灾情严重,大家伙儿都活不下去,我们告诉他们说,跟着我们干,就能均田免赋,那要是你,你愿不愿意跟着一起干?”

    “那是当然,反正都活不下去了,就只有赌上一条命了!”高一功听了,想了下回答道。

    另外一边,李定国忽然也插嘴说道:“要是我活不下去了,我也肯定跟着干了。不造反是死,造反也是死,但不管怎么样,造反了还能多活几天,说不定要真造反成功了,就有田可分,也不用再交赋税,那多好啊!”

    他们这些流贼,显然没有那天那个年纪大的百姓有见识,均田免赋不可能一直下去,否则新的皇帝和他的官府,总不能都自己去种田吧?

    不过此时,他们这些流贼,却是都附和这个说法。觉得天下人都要活不下去了,既然有了这么一个盼头,肯定都会跟着干了。

    说到后来,就连李过都没想到,他们这些人的士气,竟然恢复了不少。他能明显感觉出来,大家又有了斗志。

    果不其然,在激动了一会之后,孙可望作为老大,他犹豫了片刻之后说道:“那……那我们也不会去了,就合起来一起再干一次好了!”

    “我同意!”李定国毫不犹豫,立刻附和。

    “我愿意!”刘文秀也立刻跟着表态,就连最小的艾能奇也没有了伤心哭泣,而是带着一点兴奋道:“再杀狗官,杀狗皇帝!”

    两方人马,大概五十来人,就这么定好了未来的方向。又低声商议了一会之后,他们便决定,以一只虎李过为头,逃出去后继续拉人造反。

    李过看看夜空,发现乌云密布,山风也吹得更急,便低声说道:“看来在天亮之前,必定有雨。希望这个雨能持续时间长点,这样就有利于我们逃脱官军的追捕!”

    说到这里,他又吩咐,让在场的人,手拉手,摸黑前进,尽快转移。

    说起来,这些流贼,像这样亡命的日子,也不是没有过。因此,在接受自己目前处境之后,倒也适应的很快。

    他们就按照李过的吩咐,手拉手,开始摸黑前进,就算最前面的人踩空了,或者掉下悬崖什么的,也有后面的人拉住,就不会有事。

    就这么着,他们继续开始逃亡了。

    等到东边的天空微微露出一丝鱼肚白时,李过等流贼已经又摸过了一座山头,快要山脚了。借着这个机会,他们必须要尽快转移才好。虽然朝廷骑军在,他们能逃脱的希望很小,但不管怎么样,总要试着逃下看看的。

    李过心中计较了下,借助微微的晨光,正要说话时,忽然看到面前的人在摇动,而他自己也感觉站不住脚。

259 地龙翻身

    不过好在这种情况只是持续了一下下工夫,来得快,去得也快,李过等人很快就站稳了身子。所有人都面面相觑,随后冒出一个词:地龙翻身!

    “他娘的,老天爷这是不给活路啊!”高一功不由得低声骂了一句。

    李定国忽然跟着开口说道:“下雨了!”

    果然,偶尔一滴一滴地雨已经开始落了下来,没多少工夫,雨滴就开始越来越密集,很显然,一场大雨要来临了。

    “他娘的贼老天!”李过见此,不由得也是骂了一句,而后对其他人说道,“趁着这个时间,我们快点走,回头天亮了,骑军活动频繁,反而不好走了!”

    他的话说完之后,一群人就不顾疲劳,又连忙开始逃亡了。

    几乎与此同时,崇祯皇帝在中军帐那边也感觉到了地龙翻身,不过好在他是野外扎营,基本上就没有受到地龙翻身的影响。这也是他在古代第一次遇到,相对后世他所经历过的地龙翻身来说,这个真是小儿科,应该不是大地震。因此,他也没有在意。

    出了中军帐,发现要开始下雨了。刚好五省总督陈奇瑜因为地龙翻身而赶过来,崇祯皇帝看到他一脸疲惫,便知道他昨晚估计没怎么休息,都在忙碌抓捕流贼的事情,便顺口问道:“情况如何了?”

    “回陛下,骑军已经分为两部分,轮换着搜捕逃窜流贼。步军刚才天色微明之际,也重新加入搜捕队伍。”陈奇瑜连忙回奏道,“目前已经俘虏流贼五万六千多人。有骑军搜捕,剩下的流贼也肯定逃不远。估计再有两天时间,应该不用等外围军队,就能清剿得差不多了!”

    听到这个情况,崇祯皇帝还是满意地,他点点头又问道:“那些流贼头目,抓住了多少?”

    “目前所抓到的流贼头目,多是流贼队伍中的中低级头目。不过人数太多,暂时还没来得及梳理,应该会有不少没有梳理出来。”陈奇瑜又熟练地奏道,“不过战场上混乱,肯定还有一些流贼头目没有抓到。微臣一定调遣兵力,对所有流贼围追堵截,这一次,皇上已经布下天罗地网,他们定然是逃不走的!”

    对此,崇祯皇帝也是点点头,看到雨势下达,便进了中军帐,同时说道:“也亏了如今还是八月底的天气,要不然,这场大雨,就冻到将士们了!”

    “陛下关心将士们,实乃将士们之福气。”跟进去的陈奇瑜,衷心地说道,“也亏了陛下镇着,要不然刚才地龙大翻身的话,那事情就会麻烦很多!”

    崇祯皇帝听了,不由得笑了笑,他可不会相信这个,地龙翻身大不大,跟他是没有一点关系的。

    忽然想起什么,他就又转身交代道:“对了,南阳城外那边还有五万左右的流贼在逃窜,最为重要的是,那个左梦庚,一定要抓住了!”

    “陛下放心,微臣昨晚就已经派出骑军去搜捕了。”陈奇瑜一听,连忙回奏道。

    崇祯皇帝可是交代过的,要当着左良玉的面,把他儿子千刀万剐,让他尝尝百姓家破人亡的滋味。因此,他对左梦庚的搜捕,早就放在心上的。

    坐回御座上,崇祯皇帝想了下,便又问陈奇瑜道:“粮草情况,如何了?”

    毕竟窃听种子只能传达陈奇瑜听到话,或者他自己说得话,至于他看到的那些,是不会通过窃听种子反馈的。当面问上一问,就能更详细地了解情况。

    一听这话,陈奇瑜的脸色就严峻起来了,马上就回奏道:“陛下,微臣军中所携带粮草,怕是只能够用十日之需,如果加上流贼口粮,哪怕一天只给一次稀粥吊命,怕是最多支撑五六天而已。”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随后想起什么,便又补充奏道:“这些粮食,还是微臣奉陛下旨意,从各地藩王府那催来的,江南等地的粮食供应,至今只收到一次而已。微臣忙于兵事,因此,还未来得及仔细调查粮草输送之事。”

    崇祯皇帝一听,脸色也严峻了起来。虽然打败了流贼,还抓到了那么多,但解决流贼的关键,还是要有粮食。要不然,哪怕是杀了这些流贼,又会有其他百姓成为流贼的。

    于是,他立刻吩咐陈奇瑜,立刻派人去查这粮食的事情。

    这时候,外面的雨已经下大了。不过陈奇瑜没有任何犹豫,领旨之后便立刻出了中军帐,匆忙去布置皇帝交代的旨意了。

    但是,还没过去多久,就见官袍衣角被淋湿了的陈奇瑜又返回回来,带着匆忙和慌张,进了中军帐之后,就向崇祯皇帝奏道:“陛下,之前的地龙翻身,南阳城受损严重,许多房屋都倒塌了!”

    一听这话,崇祯皇帝顿时吃了一惊,连忙问道:“灾情怎么样?”

    这话刚问完,他就觉得陈奇瑜没有现场看到,估计也说不清楚。想起自己在后世所经历的地震,便二话不说,立刻大步往外走去,同时传旨道:“备马,朕要回南阳城看看。”

    “陛下,外面雨大!”陈奇瑜一见,有点担心地说道。就算有雨披,可这雨太大,估计到南阳城的时候,皇上也会淋湿的。

    崇祯皇帝却没有因此停住脚步,一边往外走,一边对陈奇瑜说道:“这点雨不算什么,朕把这里交给陈卿你了,继续搜捕流贼。”

    说完这话的时候,他就已经出了中军帐。

    慌忙跟过来的锦衣卫指挥使李若琏连忙给皇帝披上雨披,不过这雨确实有点大,雨披其实并没有什么用。

    崇祯皇帝见此,索性就推了雨披,一边翻身上马,一边说道:“走,回南阳!”

    如今外面还多是流贼,虽然官军在搜捕,可也要小心,一支两千人的骑军前后护送着皇帝,立刻冒着大雨,快马加鞭地赶往南阳城去了。

    再说李过带着李定国等人亡命而逃,然而,到处都是一队队地朝廷骑军,不时呼啸而过,只要看到有人,就会围过去。因此,李过等人,逃得格外艰辛。

    亏了他们这些人都是逃亡经验丰富的,躲躲藏藏,硬是没有被发现。

    不过李过却不乐观,趁着躲藏的机会低声说道:“骑军最大程度的迟延了我们外逃,等步军搜过来的话,我们就没有这么容易躲藏了。因此,我们必须尽快往外逃,避免被步军追上!”

    他说得是正理,其他人都是点点头。

    正在这时,忽然负责监听的高一功低声喝道:“噤声,有大队骑军过来了。”

    众人一听,连忙伏低了身子躲起来。

    果然,没一会功夫,就听到如雷的马蹄声滚滚而来,不过没有发现他们,就从他们不远处的官道上疾驰而过。

    “他娘的,这次怎么这么多骑军?”李来亨偷眼看到远去的骑军,不由得低声骂着猜道,“不会是发现了大队义军,过去抓捕了吧?”

    之前的时候,朝廷骑军多是一两百为一队,分散开来四处搜捕他们。而刚才过去的,足足有两千左右的骑军,所以李来亨才有此一说。

    这一次,是李定国回答他道:“不像,好像是护卫什么重要人物!我刚才偷眼看了,在中间并没有年纪大的,应该不是陈奇瑜那狗官,我估摸着……”

    他还没说出来,刘文秀就惊讶地说道:“该不会是那狗皇帝吧?”

    听到他这话,李定国点点头道:“我是这么想的。”

    “你这么一说,我现在想想,还真是,里面还有锦衣卫的!”李过也是点头赞同道,“应该就是那狗皇帝了!要不然,也不会有两千多骑军护送。”

    说到这里,他又有点惊讶地说道:“这狗皇帝冒雨赶路,到底是有什么事情这么着急?总不可能,是为了凌晨的地龙翻身吧?”

    “狗皇帝当然不可能如此关心百姓死活!”高一功也跟着说话道,“但不要忘记了,南阳那边,是封有一个唐王的。他肯定在意唐王,毕竟是他们自家姓朱的不是!”

    听到这话,众人都觉得是这个理由。他们纷纷咒骂了一顿狗皇帝,然后在李过的带领下,又偷偷摸摸地重新赶路。

    此时的他们,说起来还得感谢这场大雨,虽然给他们造成了不便,可也同样给骑军搜捕造成不便。

    用了一个多时辰,崇祯皇帝便赶到了南阳城外。

    这里的流贼早已溃散,城外各种流贼遗留的火堆营地什么的,还能看出,这里之前是有无数的人聚集的。而城外的尸体,应该是昨天第一时间就清理了,不过隐约还是有尸臭能闻到。

    大队骑军赶过来,早已惊动了城头上的守将。

    看到锦衣卫簇拥着,便知道肯定是皇帝,连忙过来见驾。

    崇祯皇帝看到南阳城里赶来的将领,他也不停留,一边驱马往城里而去,一边先问道:“今早地龙翻身,城内救灾情况如何?”

    “陛下放心,唐王府并无大碍!”那名将领一听,连忙禀告道。

    崇祯皇帝听着,可等了一会,并无下文,不由得转头看向他,皱着眉头问道:“其他呢?”

    “其他……”那名将领一听,稍微愣了下,回过神来,连忙补充道:“城中各位大人府邸最多只是房屋受损,人基本没事,陛下无须担心!”

    崇祯皇帝听到这里,终于明白了,敢情是老百姓的事情,在他这里压根就不存在。

    这么想着,他就有点怒了,声音大了一点喝斥道:“朕问得是南阳百姓如何了?”

    说完之后,双腿一夹,驱马快走,自己入场去看情况了。

    那将领一听,有点傻眼了,他确实没想到,皇上竟然如此关心百姓的事情!

    大雨下了一个早上,此时已经慢慢地减弱了。

    进了城,崇祯皇帝一眼看到的是,南阳城内,不少房子都是倒塌着。一看就知道是平房,泥胚墙之类的。

    很显然,这些房子只是简单到能住的地方就行,并没有其他讲究。也因此,这次的地震级别虽然不高,却多有倒塌。而那些豪门大宅,倒塌地却是少。

    南阳城这边,在正德年间的时候,曾连续五六次地震,几乎是隔着一两年就发生一次。因此,很可能是从那之后,有钱人家还注意房子的坚固与否。

    倒塌的民房内,一眼扫过去,就能看到南阳城内的穷苦百姓,三三两两地在自家废墟忙着,用手挖,用力搬,可能是在挖人,也可能是在找自家的财物。

    有的废墟内,还有百姓抱着自己亲人的尸体在哭泣,还有得,则是受伤的,无一例外,都是在雨中。

    崇祯皇帝只是看了一眼,压根就没发现有官军在帮忙,都是百姓自己在救人。

    看到这个情况,他就有点怒了。南阳城内倒塌的房屋不少,凌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发生的地震,肯定很多人被埋在里面了。光靠百姓自己家里侥幸逃出来的人救自家的亲人,这又怎么可能来得及?

    正在这时,却见一堆文武官员拥了过来,为首那人,是年轻的唐王。显然是得到了消息,赶来接驾了。

    他们一边见礼,一边担心龙体,纷纷请皇帝去唐王府更衣取暖。

    崇祯皇帝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发现他们的眼中,压根就没去看一眼街道两边的废墟。

    他骑在马上,俯视着他们,忽然厉声喝道:“尔等对这灾情视而不见么?百姓急需人手救援,尔等可有伸出援手?”

    听到这话,南阳巡抚吓了一跳,连忙解释道:“陛下,非是臣等不救,实在是没有人手去救。能用的人手,都已经派出城去搜捕流贼了!”

    “那你们么?”崇祯皇帝怒气冲冲地指着他们喝道:“仆人打着伞,是不是来见朕之前还在饮酒作乐?你们可有当父母官之心?”

    他说这话,自然是看出来了,这些人在过来之前,肯定是在聚宴。搞不好,就是欢庆南阳解围,他们坚持到了皇帝到来,大功一件了。

    “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崇祯皇帝盯着南阳巡抚,冷哼一声道:“来啊,把他的乌纱帽给摘了!”

260 救灾

    这个时候,回家卖红薯这个话,基本上没人听过,自然就搞不明白,这个是什么意思?但是,崇祯皇帝后面那句话却是清楚明白得很。

    因此,在他话刚说完之后,身后的锦衣卫校尉就立刻翻身下马,快步上前,摘了南阳巡抚的乌纱帽。

    见到这个情况,唐王和其他文武官员都傻了。

    然而,他们没想到的是,让他们更发傻的事情,接着发生了。

    只见崇祯皇帝自己也翻身下马,不过没有去他们面前,而是快步走去边上的废墟。

    李若琏一见,身负护卫职责,便连忙跟了上去。

    “灾情怎么样?家人还好么?”崇祯皇帝看到一个年轻人就呆呆着看着自己,便连忙和缓了语气问道。

    这个年轻人,就算再麻木,刚才也看到街上这么大动静了。因此,他没想到,皇帝竟然来问他话,一时之间,都愣住了。

    不过毕竟心悬家人,他马上回过神来,当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忙求道:“皇上开恩,帮帮忙吧,我爹娘还有我几个弟弟妹妹都还被压着,我又久未吃东西,没力气搬开那些东西!”

    崇祯皇帝一听,当即一惊,连忙问具体情况,然后喝令身边的锦衣卫校尉帮忙救人。

    他本想亲自动手,可那么多人在身边,也轮不到皇帝来亲自动手。因此他便又去问隔壁一家,结果也是差不多。

    南阳城内的普通百姓,原本就在饥饿边缘了,流贼围城,断了他们出城找吃的,他们就只能躺自家屋里,尽量不活动。地龙翻身的时候,被压着的人没力气挣扎,而侥幸逃过一劫的人,也没力气去救人。如今全部官兵都在抓捕城外的流贼,他们知道官府肯定没空管他们,说实话,遇到这种事情,真是有点绝望的。

    崇祯皇帝走访了几家,对南阳城内的情况大概有了了解。同时,他也知道,地震之后,有黄金七十二小时一说。当然了,其实是越早救人越好。

    这么想着,他便立刻传旨,调动城外搜捕流贼的兵力进城救人!

    “陛下,调多少兵力?”李若琏连忙请示道。

    崇祯皇帝一听,毫不犹豫地说道:“就近调兵,不管多少,都调来南阳城救人!”

    听到这话,李若琏略微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提醒道:“陛下,外面的战事刚打完,如今正是搜捕流贼的最佳时候,要是抽调过多兵力来南阳城的话,恐怕会让流贼跑掉好多的!”

    “救人乃是十万火急!”崇祯皇帝一听,立刻正色说道,“人命关天的大事,越早救,就能活越多的人!流贼要逃就逃好了,不要嗦,立刻去调兵!”

    “遵旨!”李若琏听了,不敢再犹豫,连忙答应一声,便立刻派人出城调兵去了。

    等忙完这些,李若琏回来缴旨,同时劝说崇祯皇帝道:“陛下冒雨赶来,还请去沐浴更衣,龙体为重!”

    崇祯皇帝听了,转头扫视着南阳城内的大片废墟,当即摇摇头道:“朕没看到百姓获救,心中不安。不用多说,立刻随朕救人。”

    这一幕,被这片废墟中的百姓听到了,他们互相看看,脸上也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雨水,纷纷跪倒在地,向崇祯皇帝磕头。

    “草民等只是贱命一条,陛下龙体为重,还请陛下保重龙体!”

    “是啊,陛下是我们百姓的好皇帝,还请皇上千万保重龙体啊!”

    “……”

    崇祯皇帝见了,摇摇头道:“救人要紧,还有很多人等着我们去救呢!”

    说完之后,他都要亲自动手。

    这些百姓见了,无奈之下,更多得是满满地感动。

    这样的好皇帝,这世上那去找啊!以前想皇帝的那些想法,真是愧对皇上!

    皇帝都动手了,其他文官武将,哪怕唐王都不可能在边上看着。于是,有史以来最为罕见的一幕便在南阳城出现了。

    皇帝带头,动手救助埋在废墟中的百姓。文官武将,皇帝亲军,全部都跟着救助废墟中的百姓。

    而在城外,锦衣卫校尉骑马飞驰,遇到一队官军,便大声喝道:“皇上有旨,所有官军,立刻回南阳救助百姓,不得耽搁!”

    随着这份旨意的传出,以南阳城为中心,一队队地官军都带着惊讶,从四面八方迅速赶往南阳城。

    到了后来,整个南阳城,从城头上看去,就能看到几乎所有的废墟,都有官军在搜救了。一个个的受伤百姓被抬出来,或者背出来,当然,偶尔也有不幸遇难的尸体被抬出来。这军民混在一起的一幕,南阳百姓估计再也难以忘记!

    …………

    李过带着人偷偷逃亡,可谓非常艰辛。特别是雨停之后,视线慢慢地恢复,就逃得更难了。经常是才逃几步路,就不得不藏起来躲开呼啸来去的骑军。

    不过,到了后来,他们忽然发现骑军似乎变少了,这让他们都有点奇怪。

    “怎么回事,我们已经逃得足够远了?”

    “不可能,这离南阳城都没多远,可能刚好骑军搜寻的空隙而已,赶紧走人!”

    “……”

    然而,他们走了一阵之后,还是发现,似乎搜捕他们的骑军变少了,甚至连远处能看到的步军都没了影子,这让他们更为好奇。

    不过变少了,不等于没有。

    这不,又有一支骑军呼啸而来,吓得李过带着人赶紧藏好了。

    “咦,莫非是我眼花了不成,刚才好像看到这边有人影!”离得近了,骑军队伍中有人说话,都让李过等人听得清清楚楚,这让他们不由得紧张起来。

    这支骑军有两百左右,而他们只有五十来人,一旦被发现,打肯定是打不过的,逃也逃不掉,基本上,就完蛋了。

    “没事,仔细搜寻,那左梦庚还没有找到呢!”为首那官军大声说道,“皇上有旨,逮到他了,要当着左贼的面千刀万剐,看谁还敢制造瘟疫来攻城!”

    “对,这左贼父子都是黑了心的,要知道那瘟疫一起,人都会死绝的,真不是个东西,比禽兽都不如!”有人立刻附和,言语之中非常地愤怒。

    “你们不知道吧,所以皇上非常恨左贼父子!”另外一名骑军顺口就八卦道,“听说那左贼拿了流贼头领的首级,还试图哄骗皇上说他是为了杀贼才假意反叛,呵呵,亏了皇上英明,直接军棍打烂了他的屁股,然后吊在南阳城下,等着让他尝尝家破人亡的滋味!”

    “要我说啊,那些流贼头领也死得太便宜他们了,就应该跟左贼父子一样,让他们都尝尝家破人亡的滋味是什么!”有秦地口音的一名骑卒一边搜寻,一边聊着道,“我们秦地现在都就剩下那些大城还安全些,其他地方都被流贼攻破,都只剩下了断壁残垣,让皇上看了都心疼不已!他娘的流贼,一个个用了假名造反,他们就怕祸及家人了?难道他们祸害别人的时候,就没想过,别人在家破人亡的时候,是什么感受了?”

    “是啊,流贼都是天下百姓的祸害,亏了皇上运筹帷幄,这次一举击败了所有流贼,我们一定要搜捕得仔细一点,把流贼都搜捕干净了,还天下百姓一个安宁才好!”

    “呵呵,顺便还能趁这个机会立份功劳!”

    “……”

    这支骑军,就这么说着话,然后慢慢地走远了。

    李过等人躲在那里,没有一个人喊着走,就怕那支骑军会杀个回马枪,撞到他们。

    在等这支骑军消失的这会儿,忽然李来亨不服气地低声骂道:“他娘的,这些官军都不是好东西,他们就不祸害百姓了?强抢民女,四处劫掠的事儿,我们又不是没见过!”

    他这话说完之后,没有人马上响应,这和以前有点不同。在稍微过了一会之后,就听年龄最小的艾能奇忽然开口说道:“李哥,你说得是左贼所部吧,他就是怕皇帝治罪才造反成了流贼的!”

    李来亨一听,稍微一愣,随口就想反驳一下,可是,嘴巴张开了,却说不出话来。就朝廷官军中,他们见识过的,劫掠百姓最为厉害的,一个祖宽所部,另外一个就是左良玉所部。

    然而,这两支官军,都先后被皇帝给收拾了。祖宽早已杀头,传首九边,这个他们早已知道。而左良玉,他们在近一个月中都是一伙的。如今也已经被皇帝抓到,打烂了屁股,还要让他尝尝家破人亡的滋味,显然也是不可能活的。

    有了这两支官军的突出表现,其他官军,李来亨倒是一时想不起来。要说有没有,肯定还有;但是,他想不起来还有哪支官军是和他们这些流贼一样,会每到一地就祸害一地百姓?

    如果说以前的时候,他们一直没有好好想过这个问题;可此时,正是他们流贼事业陷入最低谷,在躲避搜捕的时候,各家大头领又被杀的情况,恰好听到了官军的这个言论,又有时间,因此,都认真或不认真地从官军角度思索了起来。

    如果刚才官军在说的,是他们造反杀了多少官老爷什么的,从这个角度来数落他们的罪状。那说不定他们都还得意、自豪;可是,这些官军是从祸害百姓这个角度,在数落他们的罪状。这让自以为是被逼造反的他们,就有点难以解释了。

    你造反没问题,可为什么要去祸害其他百姓,难道是其他百姓得罪你们了?

    说起来,这群流贼心底是还有良知的,因此,才会有这个反思,要不然,一心黑到底的那些,才不会有什么触动。

    “不管怎么样,那祖宽、左贼都不是什么好人!而他们,还不是那个狗皇帝封的。”李来亨想了半天,终于回了一句道,“反正我们造反,就是活不下去了,要打倒那个狗皇帝!有那狗皇帝在,肯定会下一个祖宽、左贼的!”

    说完之后,他看看李过,又看看高一功等人,发现还是没人响应他,不由得嘟了嘟嘴,有点不爽。

    不过他期待的人没有回应他,李定国倒是在沉默了一会后忽然开口提醒他们道:“左贼也有今天,我希望官军能抓到左梦庚才好!”

    一听这话,顿时转移了注意力,好些个流贼,都是这个想法,恨不得左梦庚早点抓住,好让左良玉尝尝那家破人亡的滋味。

    他们躲在这里,悄悄说着话的时候,忽然,就见远处快要消失的骑军忽然快速直奔这边,果然是杀了一个回马枪。

    不过幸好的是,李过等人都没有动,还是躲在那里,因此,骑军过来之后,还是没有马上发现他们。

    “难道我真是眼花了?”有名官军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道。

    他的同袍听了,便笑着说道:“说不定还真是眼花了,为了抓捕流贼,不让他们再去祸害百姓,我们可是没怎么休息的不是!”

    “是啊,大家都请战,要趁着这机会多抓些流贼,我们自然不能落后了!”为首的官军笑着说道,“好了,大家仔细搜寻下看看!”

    “遵命!”其他骑军听了,都四五十骑地散开,看来还要搜寻这一带。

    这河南多是平原,其实能躲藏的地方并不多,如今官军怀疑这一带有流贼,仔细地搜寻,不放过任何地方的话,还真有可能被他们找到。

    如此一来,李过一伙人就紧张起来了。

    不过正在这时,远处却疾驰而来一名锦衣卫,看到他们便大声喊道:“皇上有旨,所有官军,立刻回南阳救助百姓,不得耽搁!”

    那些正在搜寻的官军一听,都有点奇怪,为首的那名官军就迎过去问道:“我们这正在搜捕流贼呢,南阳那边有什么百姓要救的?”

    “地龙翻身,南阳城内倒了很多房屋,皇上都亲自去救人了,可人手不够。皇上说了,越快救人,活人才会越多。流贼的事,先不用管了,救人要紧。”那名锦衣卫立刻解释了一下。

    那名军官一听,立刻点头道:“皇上在泾阳时候都亲自帮百姓扑杀蝗灾,心里装着百姓,我们立刻回去,绝不耽搁!”

    说完之后,他果然一挥手,把所有手下召集了起来,也不贪图军功,立刻驰马赶回南阳城去了。

    躲着的李过等人,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这番对话,一时之间,他们都难以相信,互相看看,似乎想要证实下,刚才是不是听错了?

261 自己送上门来

    良久,李来亨满脸带着不信,低声说道:“假得吧?狗皇帝怎么可能对老百姓这么好?”

    “有可能!”孙可望也点头赞同道,“很有可能又是在使诈,把兵力抽调了回去,让我们放心赶路的时候,再突然杀一个回马枪回来!”

    “其实……其实我觉得这事像是真的!”李定国却有不同意见,不过脸上也带着迷惑,或者说迷茫说话道,“真想让我们放松警惕的,完全可以找另外的理由,没必要假传圣旨。就算不是假传圣旨,真是皇帝这么说的,可事情要是假的话,这事要是传开了,皇上还要脸不要?”

    他这话说完,李过的脸色很严肃,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附和道:“定国说得对,这支骑军一直在这边搜捕我们,听到那锦衣卫传旨之后,如果只是为了杀一个回马枪,根本没必要再说皇上在泾阳亲自扑杀蝗灾的事情!”

    听到这话,年纪最小的艾能奇露出不可思议地神态道:“那就是说,我们大明皇帝是个好皇帝?”

    按照刚才所说的,皇帝真是为了去救南阳城内的灾民,而不顾他们把兵调了回去;又有在泾阳那边,亲自扑杀蝗虫,能做出这样事情的皇帝,谁敢说不是一个好皇帝?

    可是,得到当今皇帝是个好皇帝的结论,对于他们这些流贼来说,就有点难以接受了。

    一直以来,他们自己始终觉得自己是被逼造反,就是要把狗皇帝打倒,也就是说,不管他们干什么,始终觉得自己是正义的。

    可如今呢?

    皇帝一心为民,而他们刚刚还让上万百姓死在了南阳城下。就这么一比较,只要有点良心的,当然就觉得难以接受这个皇帝是好皇帝的结论了。

    没有人回答艾能奇的这个问题,全都低头默默无语。

    过了好一会之后,李过探头看了看,便开口打破沉寂说道:“眼下看不到有官军了,我们快点走吧!”

    高一功听了,点点头道:“趁着这个机会赶紧走,要不然,官军万一回来的话,我们就又麻烦了!”

    两个领头的都是这么说,其他人便准备动作起来。

    可就在这个时候,李定国忽然低声快速说道:“等下,有动静!”

    众人一听,刚想站起来的身子又连忙伏下。其中孙可望往南阳城方向看了看,没看到任何人影,不由得有点生气地说道:“定国,哪来的动静?别成惊弓之鸟好不好?”

    “你们看那边!”李定国对于这个指责,并没有还击,只是用手一指他们的侧前方道。

    众人一见,便沿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立刻发现,那边果然有人,大概二十来人,偷偷摸摸地在逃。

    不用说,那些人肯定是和他们一个身份的了。

    李过定睛瞧了一会,忽然脸上露出大喜的神色,连忙对高一功说道:“好像是袁宗第他们!”

    “嗯……还真是!”高一功自己也在仔细看着,稍微比李过晚了一点,随后也是欢喜地确认道。

    被朝廷骑军冲垮之后,都是各自逃命,能够劫后重逢,自然都是惊喜了。

    于是,李过再次确认了没有官军的身影之后,便立刻蹿了出去,往袁宗第他们那边跑去,同时压着嗓子喊道:“袁老弟,袁老弟……”

    他的声音刚响起来时,前面偷偷摸摸逃着的人都吓得都是一激灵,纷纷仆倒在地。不过很快,他们就往这边看看之后,就有人忍不住同样压着嗓门回应道:“一只虎,是你么?一只虎?”

    双方得以确认,都非常地惊喜。没多少时间,两方人马就汇合在一起,队伍一下增加到七八十人。

    李过发现袁宗第这个队伍中,不少老兄弟都在,比如刘体纯,郝摇旗等人。因此,他更是高兴,不过最终还是皱了下眉头问道:“刘宗敏不在么?”

    听到这话,刘体纯神情有点沉重地说道:“被官军追上,不肯投降被杀了!”

    袁宗第没管这个,而是神情有点急地问道:“闯王呢,闯王救出来了没有?”

    他没看到李自成在,一颗心已经沉了下来。可是,多少还是抱着一线希望,就追问了起来。

    听到这话,李过顿时心情变得更为沉重。刚想说话时,忽然,李定国又低声喝道:“有人!”

    一听这话,这群流贼还真是惊弓之鸟,又全都一下藏了起来。

    一个声音,带着点好笑的意味,在那边喊了起来:“别躲了,都看见你们了,快过来汇合了!”

    李过等人闻声看过去,只见离他们不是很远的地方,有人探头看着他们在喊,同时还在招手。

    “你们认出来是哪家的人么?”李过有点疑惑地问身边的人道。

    不管是他这边的人,还是八大王那边的人,都没有人能马上回答,很显然,他们都不熟。

    孙可望皱着眉头,低声说道:“好大的口气,让我们过去汇合,搞得他们比我们更重要一样!”

    听到这话,一直不说话的刘文秀带着不确定,低声说道:“好像是左贼的人?”

    他这话一说完,其他人不由得一愣,正待细看之时,那边又已经在喊了:“少帅在这里,还不快点过来保护!”

    一听这话,所有人都明白了,他们之中有这个称呼的,就只有左良玉的儿子左梦庚!

    明白了左梦庚在那里,高一功和李定国等人顿时就愤怒了。正待拔刀过去,不过还是李过抢先一步说道:“先别急,过去看看再说,他们应该还不知道之前发生的事情!”

    真要知道的话,就是给左梦庚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招呼他们,反而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了。

    李过本身就是个勇将,有一只虎之称,还是闯王的亲侄儿,因此这里的人,都以他为首,听他这么一说,不管明白还是不明白的,都听他的话做了。

    一群人快速过去,和那边的人汇合了。

    果然,左梦庚在这里,护卫他的就只有十多个人而已。

    一见他们这么多人到了,左梦庚便连忙对他们说道:“有吃得没有,快点拿吃得出来,都快饿死了!”

    一听这话,不少人的肚子,顿时“咕噜咕噜”地响了起来。

    别人要不知道的,还以为到了一个满是青蛙的池塘呢!

    很显然,左梦庚在昨天看到朝廷骑军呼啸而来时,便落荒而逃,压根没带什么吃的。这么多年,都养尊处优惯了,饿了这一天多,肚子早就饿得受不了了。

    像刘文秀、艾能奇这些年纪小的,知道义父被他爹杀了,恨不得立刻就杀了他,又怎么可能给他吃的。只是李过有话在先,他们就忍着。不过眼睛中的怒火,却表明了他们的态度。

    左梦庚见了,却是误会了,以为他们有吃的,不过不想给,想要留着自己吃。

    于是,他脸色一沉说道:“别忘记了,你们的首领都在我爹手上,识相点的,就快点把吃得拿出来给我吃了!”

    “对,还不赶紧给少帅拿吃的?”他的亲卫也是狐假虎威说道,“少帅有多的,我们也还要吃的呢!”

    袁宗第等人不知道情况,听他们这么说,一个个互相看看,有人就拿出了一个压扁了的馍,似乎还被雨水泡过了,有点难看。

    就这种吃食,要是换了平时的话,左梦庚压根就不会去瞧一眼。可是此时,他一看果然有吃的,那眼睛一下瞪大了。

    他的亲卫听了,连忙过去拿,就好像抢的一般。

    可就在这时,就见李过忽然打了个眼色给身边的人,然后向左梦庚走去,同时大声说道:“我这里有不少好吃的……”

    一听他这话,那准备去抢东西的亲卫立刻转向他,一脸的期盼,就希望有多点食物,他们也能分到一点。

    可是,让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等他一走近,李过一边低喝一声“动手”,一边顺势一刀,就捅向他面前这个毫无防备的左梦庚亲卫。

    这个情况,不少人看到,都惊呆了。这是什么情况?

    李过的动作却是快,其他人还没回过神来时,他已经拔出刀子又砍向下一个了。

    “啊!”地一声惨叫,第一个人的声音终于惊醒了起来。这会儿功夫,终于所有人都回过神来,纷纷拔刀子开始砍人。

    有心算无心,加上又是李过这边的人多,没多大一会功夫,就只有四五个人护卫着左梦庚了。

    “一只虎,你疯了么?”左梦庚躲在人堆里,疯狂地喊道,“你就不怕我父帅知道了,把闯王的脑袋给砍了?”

    刘体纯挥了下手中刀,把滴着的血挥掉,而后有点犹豫地问李过道:“一只虎,你是想拿他去换回闯王么?”

    事实上,之前的时候,左梦庚的亲卫有提醒过他,是有刘体纯所说得这个风险的。但是,左梦庚饿死了,他才不管什么风不风险的。

    此时,事到临头了,他才懊悔没有听亲卫的劝。早知道会这样,哪怕吃土都不敢喊这些杀人不眨眼的流贼了!

    李过听了刘体纯的问话,却是沉痛之中带着恨意道:“闯王等人,都已经被左贼害死了!”

    “是的,我们亲眼所见,我们义父也被左贼杀了!”孙可望跟着附和说道。

    “什么?”

    “什么?”

    “……”

    一听这话,顿时,袁宗第等人震惊之余,就全是震怒了!

    而左梦庚也听到了,此时,他是真怕了。他爹杀了这些流贼的首领,那他想要挟都要挟不了了。这些流贼,肯定会杀他报仇的。

    人快要被淹死的时候,哪怕是一根飘着的稻草,都想着去抓的。左梦庚急中生智,便又带着恐惧的声调,底气不足地威胁道:“我告诉你们,要是我有个三长两短,我爹肯定会追杀你们到天涯海角的。我爹就我这么一个儿子了,你们敢动我一下试试?”

    李过听到这话,随即想起那名锦衣卫所说的,皇上要让左贼尝尝家破人亡的滋味,抓到了这左梦庚,就要在左贼面前千刀万剐。想着这个,他忽然笑了起来,先是压抑着笑,到了后来,索性就放开了,狂笑起来。

    这一下,顿时吓得不少人立刻东张西望,就害怕附近突然出现官军,被李过的笑声给吸引了过来。

    “一只虎,疯了么?还不噤声!”袁宗第黑了脸,连忙对李过说道,“闯王既然被左贼杀了,我们就杀做贼的儿子,让他断子绝孙,为闯王报仇好了!”

    刘体纯听了,带着恨意,也是立刻点头附和道:“对,宰了这小兔崽子,为闯王报仇!”

    “也为我们义父报仇!”孙可望紧跟着也说道,“砍死他!”

    ……

    很多人都愤怒地说着,纷纷表达砍死左梦庚的想法,这让被围着的几个人,那脸色是白得不能再白了!他们明白,他们怕是在劫难逃了!

    可是,出人意料的,李过却是摇摇头道:“先不急,把这小兔崽子先绑了!”

    其他人纳闷,不过手脚却不慢,一拥而上,乱刀把几个亲卫都砍死了,只留下左梦庚,按照李过所说,把他给绑了。

    在这过程中,刘体纯有点不解地说道:“我们趁着眼下没有官军,赶路要紧,带这么个累赘干什么,一刀劈了就是了!”

    说到这里,他想起什么,便又建议道:“要是你觉得一刀劈了不解气,那就多劈几刀好了。”

    左梦庚听得想晕过去,可是,哪有那么容易晕过去的,想着要被这些流贼砍好多刀才死,就忍不住双腿都抖了起来。

    看着绑好了左梦庚,李过忽然丢了带血的刀子,然后对刘体纯等人说道:“我不走了,这小兔崽子交给我,你们走吧!”

    这话一说出口,刘体纯等人就愣住了,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高一功等人,却大概能猜出李过想干什么,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我也不走了,你们走吧!”忽然,李定国也开口对孙可望等人说道,“我要看着他在左贼面前被千刀万剐!”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似乎有点异样的情绪又道:“顺便看看,皇上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

262 流贼的处理

    袁宗第、刘体纯等人听到他们两人的这话,都被他们搞糊涂了,连忙问怎么回事:“又是千刀万剐的,又是要看皇帝是什么样一个人,我说,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

    李过没有说话,李来亨却立刻把事情经过,大概说了一遍,最后才说道:“义父要是留下的话,很可能会被杀的,你们劝劝我义父吧?”

    “来亨,好了!”李过听了,却先开口对他说道,“闯王是我亲叔,不管怎么样,要是能看到左贼的下场,就算被官军杀了,去了地下,我也能和我叔说上一说,让我叔也跟着痛快痛快!”

    说到这里,他转头看向高一功他们道:“你们快走吧!”

    一众人等,听着刚才的话,不由得都是面面相觑。

    难怪官军突然少了好多,原来是被皇帝调去救人了?

    可是……可是皇上怎么会是这样好的一个皇上呢?这不应该啊!

    大部分人都是这种想法,一时之间,他们有点难以接受这个现实。甚至郝摇旗还质疑道:“当今皇上登基这么多年,以前怎么从来没听说过有这么好呢?真要这么好,为什么我们秦地连年遭灾,也没见皇上这样啊!”

    “有可能是皇上并不清楚民间的真实情况,被那些奸臣给蒙蔽了!”李过沉吟了一下说道,“不过这些都不管了,最主要的是,我就赌这一回,看是不是真把这个小兔崽子在左贼面前千刀万剐!”

    说到这里,他又催促道:“你们不要再耽搁了,快走吧,有我把这小兔崽子带给官军就够了!”

    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个心思,肯自己送上门去的。要是能逃走,自然是选择逃走的。要不然,落到官军手中之后,他们也算是积年老贼了,搞不好就会被朝廷杀了的。

    因此,这七十来人就有了不同的选择。有的决定立刻逃走,也有的犹豫,感觉自己走了好像不讲义气,还有的,表示要留下来,跟着李过和李定国一起,要看看左贼尝尝家破人亡的滋味。

    最终,就只有李过、李定国、李来亨和刘体纯四人留了下来,其他人不管想不想留,都被李过撵走了。

    看着一大堆人往远处而去,李定国多少带着一点对未来的不安,转身去看左梦庚,不看还没事,一看之下顿时掩住了口鼻道:“这厮失禁了!”

    说起来,左梦庚算是托了他爹的福,并没有吃过多少苦日子,平日里都是有人服侍,呼来喝去的,对生活很是享受,也由此养成了他贪生怕死的个性。

    原本他想着,被这些流贼一刀刀砍死,会是多么恐怖的事情。可是,听到后来,他听到他爹被皇帝抓住,打烂了屁股,还要把他抓回去,就在他爹面前千刀万剐,想起那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要痛那么多刀才死,不失禁就怪了!

    事实上,此时的他,其实一万个愿意这些流贼把他砍死了,然而,很显然,这些流贼并不会砍他。

    左梦庚,绝望了!

    …………

    在南阳城内,一万多官军参加了救援行动,这会儿的时候,崇祯皇帝终于不用亲自参加了。在闻讯赶来的陈奇瑜等人的再三劝说之下,崇祯皇帝才去洗了个热水澡,换了套龙袍穿上。

    不过,他并没有在藩王府待着。而是上了南阳城头,在这里,他能看到整个南阳的救援进展。

    军队参与救援的一个好处是,非常有组织性。就按军中编制分配要救援的区域,一声令下,就像打仗一般,有指挥,又都是青壮。因此,救援效率就非常地高。

    不时有军中将领把救援情况禀告到城头上来,死亡人数要好于预期。

    这个和如今大都只是平房有关系,要是换了后世的高楼大厦的话,真要震塌了房屋,那死亡人数就绝对多了。

    不过就算如此,跟随在崇祯皇帝身边的陈奇瑜,就忍不住感慨道:“全亏了陛下援助百姓及时,要不然,微臣估计,至少要多死几倍的人。”

    听到这话,崇祯皇帝不但没有自豪高兴,反而叹了口气说道:“是朝廷做得不够好,才让百姓对朝廷绝望,也才有那么多人成了流贼!”

    说到这个,崇祯皇帝想了起来,便问陈奇瑜道:“卿那边的流贼情况如何了?”

    陈奇瑜一听,连忙回奏道:“暂时没有地方可以关押,就由将士们在野地里看押着他们。目前已经抓捕到了六万多点,梳理的事情,也一直在继续。”

    说到这里,他停了停,偷看了下皇帝脸色后才继续说道:“目前已经确认的是,流贼各首领之下,闯王所部刘宗敏已经被杀,其他的还有……”

    陈奇瑜报了十多个人名之后,便无奈地说道:“局势混乱,其余贼首还未梳理出来,有可能躲在俘虏之中,也有可能逃在荒山野地中。只要是在俘虏中的,由剿贼参将刘国能核实,应该迟早会找出来。至于那些还没有抓到的,微臣以为……以为要缉拿归案怕是有点困难了!”

    崇祯皇帝听着没有自己在后世听到的几个名字,微微有点失望,不过也仅此而已。他也听出来了,按陈奇瑜的意思,那些还在逃的流贼头目,基本上是抓不回来了。

    想了想,他就交代陈奇瑜道:“其他人算了,就那左梦庚,画像已经有了吧,回头分发给各军,特别是骑军,一定要缉拿归案!”

    在没有照片的时代,也只有通过画像来辨认了。但是,画像这个东西有多不靠谱,就不用说了。人家逃命,肯定会改头换面的,想要抓到,难!

    “微臣遵旨!”陈奇瑜知道那左梦庚是要抓来千刀万剐的,用以警惕所有不把百姓的命当回事的那些贼人,因此就连忙说道,“微臣在来南阳之前,已经找了画师让刘参将去确定画像了。”

    很显然,陈奇瑜已经先想到了,并在做了。

    对此,崇祯皇帝点点头,算是比较满意的。

    “陛下,这么多流贼,不知事后如何处置?”陈奇瑜身为五省总督,是皇帝之下总领剿贼事情的第一人。加上他在以前的时候,就因为安置流贼的事情上出了差错,差点害得他万劫不复,因此,逮着机会,他便向崇祯皇帝请示了。

    对于这个,崇祯皇帝早有考虑过。不过如今,他看着眼前的南阳城内废墟,就又有了点改变。

    只听他对陈奇瑜说道:“对于边军出身的流贼,还有那些积年老贼,全都送去卢总督那边。东江镇要重开,能战之军不可少。那边又算是敌后,这些流贼常年流窜,应该算是比较适合那边,而且朕相信卢总督是能镇住他们的!”

    说到这里,崇祯皇帝顿了顿后,脸色严肃起来,语气严厉地说道:“这些贼人,要是闹着不去,就全都杀了,就算半路有逃走的,那也要追杀到底,绝不再有赦免的可能;但要是去了,朕就赦免他们以前的罪行,就按普通军卒对待,只要在东江立功,朕一样给赏!”

    说完之后,他看着陈奇瑜又道:“这些流贼,不管当初造反,是不是被迫的?至少有一个事实是,他们都祸害了不少百姓。要是一口气全都把所有流贼都杀了,有伤天和,就这么着吧,朕给他们一个赎罪的机会!”

    “陛下英明,就让这些流贼去和建虏打仗,不管谁死,朝廷都是一举两得!”陈奇瑜听完之后,立刻佩服地说道。

    对此,崇祯皇帝其实倒不是这个想法,而是这些流贼在原本的历史上,是成为反抗满清的主力,有的甚至为此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不管怎么样,都曾体现了汉人的血性。

    如果在原本的历史上,要是没有这些流贼抗清的话,就那些原本南明的官员,汉人的脸都给他们丢尽了。

    对于这个理由,没法说出口,崇祯皇帝也不想说。

    “陛下,那剩下的贼人又如何处置呢?”陈奇瑜见皇帝不说了,便又请示道。

    崇祯皇帝听了,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看了一眼南阳城内,忽然问陈奇瑜道:“粮食的事情,可有消息了?”

    “回陛下,大概在这两天内应该能有消息回来了。”陈奇瑜一听,连忙回奏道,“这边正有战事,就算有粮食过来,也肯定会在战场之外停留,不过微臣之前已经奉旨派了人去查情况,相信到附近了的粮食,肯定会运到,而其他没到的粮食,应该也能知道原因!”

    崇祯皇帝听了点点头,而后用手指着南阳城内道:“这次受灾的百姓,从废墟中救出来只是救灾的第一步。朕想着,剩下的那些流贼,就组织起来让他们干活,满一定年限,或者表现不错的,就可以赦免回家,甚至有立功的,也可以给予奖赏。就比如说眼前,让他们清理废墟,帮南阳百姓重建家园。干好了,就可以当场赦免一部分。至于其余的,修路铺桥,兴修水利等等,都需要大量人力。”

    听到这话,陈奇瑜明白皇上为什么要先问粮食问题了。也只有有粮食的情况下,这些流贼才有体力干活。

    如此一来,这些流贼就都安排完了,有打仗能力的,都发配东江去;没有打仗能力的,就让他们当劳力用;这种有区别的安置方法,确实比起自己当初只是让他们全都回家,要好太多了!

    想到这里,陈奇瑜便恭声奏道:“陛下英明,如此一来,微臣相信能解决这些流贼问题,让他们不至于再次造反!”

    谁知崇祯皇帝听了却是摇摇头道:“造反的根源,还是让他们看不到活下去的希望,或者是压迫太甚。因此,粮食一定要到位,另外,只要这些流贼好好干活,就不要歧视,也不要刻意压榨他们。赏罚分明,也是需要的。”

    “微臣明白了!”陈奇瑜到此时,充分认识到了皇帝对于流贼作乱的理解,从中他能看出来,皇上还真是想一次性就解决流贼问题,不至于反复。

    同时他也知道,搞不好这最后的善后,还是要他来的,因此,皇上才对他再三交代。

    陈奇瑜正在想着,忽然,听到了城外方向,传来一个疯狂的声音,稍微一听,便听出是左良玉的发狂声音。不由得有点奇怪,这厮吊在城门那,一直像个死人一样的,怎么突然之间,就发疯了一般喊叫呢?

    崇祯皇帝自然也听见了,同样有点奇怪,便带头走向城垛这边去看城外的情况。

    只见左良玉盯着回城的官道上一伙人,非常痛苦地喊叫着。而官道上,是一群骑军押着五个人回来的。不过能看出来,这些官军似乎对其中的四个人态度还不错,只有其中一个人是被绑着走的。

    已经是锦衣卫千户的刘越,一直在皇帝身边,看清城外的情况之后,便带着一点惊喜说道:“陛下,那个被绑着的人,就是逆贼左良玉的儿子左梦庚!”

    “哦!”崇祯皇帝一听,便理解为什么左良玉会发疯了。

    陈奇瑜也听到了,不由得欣喜地奏道:“看来是左贼恶事做得太多了,老天爷都不放过他,竟然能抓到他儿子,真是老天有眼啊!”

    崇祯皇帝自然也知道,已经逃了一天的流贼,特别还是自己已经传令军队回来救灾的情况下,原本应该是再想抓到特定贼人,是很不容易了。毕竟画像不准,又不知道他是逃去那里,底下人就算抓到都有可能漏掉的。

    他当然不知道,能抓住左梦庚,不是因为老天爷,而是崇祯皇帝自己的原因。

    其他几人,不用说,就是李过和李定国他们了。主动招呼剩下还在搜捕的贼人,就这么着,回南阳城来了。

    这队骑军,因为他们的这个表现,也赢得了他们的好感。

    这么主动地出来投降,而且还带着那个皇帝钦定必须要抓住的贼人,对于他们来说,算是意外之喜了。

    也因此,在路上过来的时候,李定国和刘体纯等人忍不住问起有关皇帝的事情时,这些官军也都是骄傲,便都给他们说了一遍有关皇上的事情。

    让这些官军没想到的是,他们说完之后,这些流贼竟然就沉默了,没人再有说话,好像很有心思一样。一直到这南阳城下,看到了吊在那里的左良玉。

263 没有虎躯一震的剧情

    “左贼,你也有今天!”李过一见,便厉声喝骂道。

    刘体纯盯着左良玉,也是恨声说道:“你宝贝儿子主动跑出来向我们要吃的。呵呵,我们把自己都豁出去了,为了让你们父子团聚,主动招呼了官军,够讲义气了吧?”

    “左贼,你们父子都要为我义父偿命!”李定国在看到左良玉的同时,也是激动地厉声说道。

    此时此刻,他都还能记得,左良玉砍死张献忠的情景。

    “……”

    听着底下流贼在那大声喝骂左良玉的声音,大概明白了事情经过,陈奇瑜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俯首向崇祯皇帝奏道:“陛下,这几个贼子不能留。以微臣之见,当杀之!”

    崇祯皇帝一听,不由得有点奇怪,收回目光,看向他,带点好奇地问道:“哦,何以见得?”

    “这几个流贼都是为了报复左贼,宁可不要自己性命。”陈奇瑜立刻回奏道,“由此可见,他们对流贼头目死心塌地,必然是原流贼头目的死党,对朝廷肯定不满已久。不管如何处置,都是一个祸害!”

    “哦?是这样么?”崇祯皇帝听了,不置可否,又转头看向城下,看着那四个流贼都在喝骂左良玉。

    陈奇瑜有点不明其意,便也转头看向城下,想要再看看,皇上到底在看什么,那底下的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不成?

    过了一会之后,崇祯皇帝忽然开口说道:“其实,在朕看来,这四个流贼豁出命来做这个事情,倒算是有情有义!他们来之前,肯定是做了最坏打算,就是有可能被杀的。可是,他们为了替他们以前的头领报仇,还是来了。如果自私一点……”

    似乎感觉有点不对,他停了下,稍微一想后才又继续说道:“也算不上自私吧,他们完全可以给自己找个借口,说左良玉落在朝廷手中必死,他们头领的仇也就算报了。可是,他们没有,而是自投罗网,为得就是把左梦庚带来,让左良玉知道失去亲人的痛苦。”

    崇祯皇帝说到这里,转头看向陈奇瑜道:“如今这个世道,有情有义的人,不多了啊!”

    听到这话,陈奇瑜不由得沉默了。

    官场上,他也算是宦海浮沉,特别是之前那次流放边疆,更是看清了世态炎凉。有情有义的人?呵呵,还真没见过!官场上平时笑脸相见的那些,在自己落难之时不踩上一脚都算不错的了!

    至于流贼之中,或者市井之中,平时称兄道弟的那些人,背后捅刀子的不要太多!像这种为了情义而赔上自己性命的,确实难得一见。

    他在想着,崇祯皇帝已经看向城下,忽然开口大声说道:“把他们四个人带上来!”

    听到这话,底下的官军抬头发现皇上在,都吓了一跳。

    刚才这会的时候,他们见这四个流贼在喝骂左良玉,便也不催,就让他们骂。却没想到,皇上竟然就在城头上看着。

    “遵旨!”这些骑军不敢怠慢,连忙齐声回应一声。

    李过等人听到,都下意识地抬头望去,一时之间,都忘记再骂左良玉出气了。

    只见城头上,露着上本身的一个年轻人,穿着明黄色的衣裳,好像还绣着龙。在他的边上,陪着一个身穿大红绯袍的官员,不用说,这个年轻人就是皇帝了。看着好像很和气的样子,看到他们,并没有黑着脸。

    还想再仔细看时,那些官军催促他们了。皇上发话,他们可不敢怠慢。

    而在城头上,陈奇瑜听到之后,连忙提醒道:“陛下,此举不妥,他们乃是悍不畏死的流贼……”

    他还想说话,崇祯皇帝却是一笑道:“怎么,朕难道还怕了他们四个人?李卿以为呢?”

    边上一直站着的锦衣卫指挥使李若琏一听,立刻抱拳奏道:“有末将在,当护得陛下安全!”

    开玩笑,这里有一堆锦衣卫校尉,而且能在皇帝身边的,一个个都是选拔出来的精锐,就这四个流贼,搜了身,让他们再保持距离,还能有什么威胁!

    事实上,崇祯皇帝穿越到这个时代后,当然也知道,后世电视里的武林高手都是扯淡。

    卢象升悍勇吧,力大无穷吧?

    可要他赤手空拳去和一群持有武器的锦衣卫精锐打的话,信不信都近不了身,就被杀了。

    至于战场上,卢象升有护甲,有武器,还有亲卫护着,这样才能发挥出他的强悍战力!

    箭术高手是有的,百步穿杨,崇祯皇帝都见过好几个。可是,至少得要有弓箭,才能发挥出实力不是!

    历朝历代,当皇帝的被人从正面赤手空拳干掉,似乎从未发生过,至少崇祯皇帝是不记得有这样倒霉的皇帝。

    陈奇瑜见锦衣卫指挥使都保证过了,想想觉得自己好像也确实有点大惊小怪,便没再见此了。

    城下,穿过城门洞的时候,最小的李来亨忽然说道:“我看狗……皇帝好像穿得很干净,哪有亲自去救人的样子!”

    他一说话,押着他们的官军都转过头向他怒目而视。刚才他虽然顿了顿,可这些官军都不是傻子,一下便听出他刚才骂皇帝了。

    不过见他年纪还小,为首的那名军官便严肃地低声说道:“念在你们有情有义的份上,最好管好自己的嘴。皇上一心为民,不是你们这些当流贼的有资格质疑的!”

    刚才所有官军几乎不约而同地怒目而视,要是换了一般人,绝对会尿裤子,不过就算李来亨经历过很多,承受能力强,也感觉到了压力,便不再吭声了。

    而李过微微有点吃惊,因为他看出来了,这些官军是从心底里尊重皇帝,就像他们从心底尊重闯王一般。这个皇帝,还真是和想象中的不一样!

    穿过了城门洞,来到了瓮城。这里是锦衣卫校尉把守。锦衣卫千户刘越带着人,把四个流贼交接了过去。

    自有专门的锦衣卫校尉开始搜身,非常地仔细,任何地方都不漏过。

    李过等人,自然知道这是应有之意。他们配合得很,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不过就这会,刘体纯盯着刘越,越看脸上越是露出疑惑之意,最后终于忍不住了,问刘越道:“你是有孪生兄弟么?”

    听到他这话,其他几个人不由得也闻声看过去,都觉得刘越好像很脸熟。

    刘越一见,就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便回答道:“不用猜了,刘将军身边的那个人,就是我!”

    “啊……”刘体纯一听,失声道,“闯塌天,那个叛徒……”

    刘越一听,立刻打断喝道:“嘴巴放干净点,刘将军忠心报国,岂是你们这些流贼能比的?不说别的,就这南阳城外,多少条人命没了?你们才是老百姓中的叛徒!真要我说,你们也一个个都该和左贼一样,让你们也尝尝家破人亡、生死离别的滋味!”

    一听这话,被说得人就不服气了,立刻反驳了起来。

    “你以为我们就愿意造反么?家破人亡的滋味,早就尝过了!”

    “我不到十岁,就是孤儿一个,是我义父收养了我,要不然,都被别人吃了!”

    “……”

    不服气地争辩,让城下的动静有点大。刘越见了,眉头一皱又喝道:“够了,这就是你们害得多少百姓家破人亡,生死离别的理由了?”

    怒目盯着他们,他都懒得说了,指着他们四个人说道:“一会见皇上,都给我老实点!”

    说完之后,他便一挥手道:“带走!”然后,他转身往城头走去。

    两名锦衣卫校尉夹着一个,边上还都有带刀锦衣卫校尉对他们虎视眈眈。

    在这过程中,自始至终,李过一直没有说话。哪怕他明白,闯塌天其实是朝廷内应的事情时,也没有什么特别反应。不过,当他听到刘越对他们的怒喝时,他的脸色终于变了变,低头无语。

    等他们刚上了城头,听到城内传来的动静,李过便下意识地转头看去。

    只见城内,一半以上的房屋成了废墟。但是,在各处废墟上,都有身穿军服的官军,他们没有拿刀枪,而是在徒手搬着废墟上的泥块木头,都在忙碌着。在他们的中间,还有不少身穿百姓服饰的,也在一起忙碌。

    这种军民融洽的场景,在这一刻,深深地印入了李过的脑海中,震得他站住了身子,脸上露出不可思议地神情。

    他的异常,也很快引起其他几个人的注意。顺着他的目光一看城内,顿时,他们也都呆住了。甚至年龄最小的李来亨更是惊讶出声道:“这……这怎么可能?”

    看到他们这么惊讶的样子,看押他们的锦衣卫校尉,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满满地都是自豪。其中一名锦衣卫校尉更是多嘴了一句道:“在泾阳的时候,皇上亲自带着我们一起和泾阳城的百姓扑杀蝗虫,那才叫一个壮观呢!啧啧,那蝗虫的味道……”

    “不要耽搁了,皇上还等着呢!”刘越看到皇帝那边转头看过来,连忙说话,催着他们快走。

    这一次,四个流贼,都没有一个说话的,脸上一直露有震惊之色,一直被带到了崇祯皇帝这边。

    “跪下,跪下……”

    锦衣卫校尉吆喝着,让这四个流贼跪下。

    李来亨和刘体纯倒是倔强,就是不想跪,正想抗争之时,就惊讶地看到,李过竟然主动地跪了下去。跟着,李定国也跪了下去。

    这让他们两人犹豫了一下之后,便没有再抗拒,跟着跪下了。

    崇祯皇帝把这一幕看在眼里,只是淡淡地问道:“报上名来!”

    “草民李过,外号一只虎,是闯王的亲侄子。”李过第一个开口,毫无保留,一五一十地说了。

    崇祯皇帝一听,略微有点惊奇,不由得仔细地看了李过一眼。不是因为他后世听说过李过的名声,而是李过在闯贼军中的地位很高,可以说是贼首之一了。他这么自报家门,难道就不怕自己把他这个贼首砍头了?

    李过的回答,让其他三人都是稍微一愣,不是说这个回答有问题,而是觉得李过回答得太干脆了。

    有他带了头,其他几个人便也跟着自报家门了。

    “刘体纯,人称二虎,闯王军中大将!”

    “李来亨,闯王军中小将!”

    “李定国,八大王是我义父!”

    崇祯皇帝听着,对于刘体纯和李来亨并不熟悉,因为他对原本历史上南明的事情了解不多。而刘体纯和李来亨是在南明抗清时候才算有名的,一个被南明封为皖国公,一个被南明封为临国公。

    不过,李定国的名字,他却是听说过的,两蹶名王,应该是南明历史上最为显著的功绩了。

    听到他们自报家门之后,崇祯皇帝正想说话时,却见李过抬起头,盯着崇祯皇帝道:“不知道皇上打赢南阳之战之后要干什么?是摆驾回京还是……”

    “大胆!”陈奇瑜一见,顿时就怒了,这个流贼竟然喧宾夺主,身为一名罪囚,竟然反客为主地问起皇帝话来了!

    几乎与此同时,李若琏也是怒声喝道:“好胆,不得无礼!”

    然而,李过就昂着头,脸上没见一点惧意,只是那么看着面前的皇帝。

    崇祯皇帝倒是没有因此生气,反而摆了摆手,让陈奇瑜和李若琏退下,而后看向李过,挺有耐心地说道:“剿灭你们这些流贼只是第一步而已,朕来之前已经传旨江南输送粮食过来,还有提拔了能臣干吏兴修水利,做好救灾事宜……”

    他简单地讲了下,当然,这也亏了面前的李过和李定国都是后世有名气的人,要是换了一般的流贼,他也不会这么好的耐心来讲的。

    说完之后,崇祯皇帝看向李过问道:“怎么?你是有何想法?”

    对此,他是有点好奇的。不止是他,就连刚才怒喝出声的陈奇瑜和李若琏等人,都是好奇这个流贼为什么要问这个?

    而刘体纯和李来亨同样不知道李过是什么意思?唯独李定国眨眨眼睛,似乎有点惊讶的样子。

264 雁过拔毛

    只见李过忽然伏倒在地说道:“陛下是个好皇帝,草民害人无数,罪恶深重,甘愿伏诛!”

    虽然他们决定押着左梦庚来了,就已经有死的觉悟了。可是,像李过这样,说出自己罪恶深重,自愿伏诛的话,还是出乎了不少人的预料。

    “义父……”李来亨听了,叫了一声,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毕竟刚才这话,是没有人逼迫,是李过自己说的。

    在刘体纯的诧异声中,李定国也跟着伏地说道:“草民年纪虽然小,可也差不多有十年的做贼经历,虽然草民不是有意的,可确实造成了很多如草民一般的孤儿。草民听闻陛下爱民之心,亦觉得陛下是个好皇帝,草民亦愿为以前的事抵命!”

    刘体纯见连李定国都这么说了,便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皇帝确实是个好皇帝,要杀要剐,一句话,绝不皱眉,甘愿受罚!”

    李来亨见此,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崇祯皇帝听了,并没有马上发话,而是看着他们几个。

    这个时候,他算是明白过来了,为什么李过会先问他后续的处理?要是当时自己不回答,或者回答说会马上摆驾回京,那就说明,自己对流贼的认识,并不深刻,如此一来,这个皇帝大概在他们的眼里,还是不够格,不会让他们佩服,也就说不出甘愿伏诛这样的话了。

    正是自己刚才所说得话,就是彻底解决流贼的手段。让李过等人知道,以后不会再有流贼。至少让李过和李定国,是心服口服了,觉得再闹下去,他们心中的坚持也没了坚持。

    这么想了一会之后,崇祯皇帝才缓缓地说道:“你们既知罪孽深重,那岂能是一死了之?”

    一听这话,刚才没说话的李来亨不由得顶嘴道:“我们都愿意以死抵罪了,你还想怎么样?像那左梦庚那怂货一样,要把我们千刀万剐么?”

    “闭嘴!”李过此时,却严厉地先一步制止了李来亨,然后看向崇祯皇帝道:“陛下,草民等害死得百姓也多了,千刀万剐不为过。但草民有个请求,可否让我等亲眼看着左贼父子俩毙命之后才受刑?”

    “是啊,陛下,先左贼而死,心有不甘!”李定国立刻跟着说道,“还请陛下成全!”

    “对,让我们看着左贼父子毙命吧!”

    “……”

    陈奇瑜事先已经得到崇祯皇帝的指示,知道会如何安排流贼。因此此时的他,大概明白了皇帝的意思,这几个人应该是不用处死!

    果然,就听崇祯皇帝露出微微一笑道:“赎罪的方式有很多,并不一定是要死来赎罪……”

    听到这话,包括李过在内的这几个流贼,都不由得露出诧异之色。他们有点不敢相信,难道皇帝是要赦免他们?

    “……朕以为,还可以为百姓做些事情,去帮他们,如此的赎罪才是对他们最好的。”崇祯皇帝说到这里,看着他们问道,“你们以为呢?”

    “可是……可是我们什么都不会啊!”刘体纯听得迷茫了,“就只有一身力气而已!”

    干个苦力,在如今是最不缺的。他有点想不明白,这样也可以么?

    崇祯皇帝听了,却是摇摇头道:“你们都是打了多年仗的,这也算你们的本事。辽东百姓还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被建虏欺压,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朕把你们派去卢象升总督的军中效力,去打建虏,以此赎罪,如何?”

    说到这里,他又补充道:“当然,如果去了的话,朕就赦免你们以前的罪过,就按普通军卒对待。有功赏之,有过罚之,不会因为你们以前是流贼就故意让你们去送死。朕就问你们,可愿意去打建虏否?”

    如果强制积年老贼去东江镇的话,他们心不甘情不愿的,虽然有卢象升压着,可并不保证会没事。因此,如果有可能,能让他们自愿去东江的话,那就是最好不过了。

    “草民愿意!”李过没有犹豫,立刻俯首奏道,“草民谢陛下开恩!”

    李定国和其他两人也跟着表态,都是同意的。对于他们来说,原本以为是要死的,可是,如今却是去和建虏打仗,最多不也一死而已么!要是万一运气好,搞不好还能立功,然后衣锦还乡,那就是赚得了!

    崇祯皇帝听了,便欣慰地笑了,给李过和李定国的身上各自放了一颗丙级窃听种子后,便让人把他们带下去了。

    当然,目前还是罪囚,还是要看押的。不过会满足他们的心愿,让他们和南阳城的百姓一起,去看左梦庚受刑,最后杀了左良玉,并传首九边,告诉其他武将,这就是背叛朝廷的下场。

    而后,俘虏的甄别工作,也加快了速度。凡当了一年以上的流贼,另外监禁;一年以下,一个月以上的流贼,又是一个看押的群体。最后是一个月都不到的流贼,也另外看押。

    后面每天有搜捕到的流贼,都会先核验做贼经历,然后分别关押到三个群体中去。这个工作,不但刘国能参与,到后来,连李过、李定国等人也参与到核实身份中去了。当然,还有一些,就算这样,也是核实不出来的,就按军中经验来分了。

    总得来说,一年以上流贼最少,只有总数的二十分之一左右。而这些,基本上都是流贼的骨干。如果不是经过南阳之战,那么一个月不到的流贼就是最多了。可南阳之战,死了很多,因此,另外两个群体的人数,就相差不大了。

    崇祯皇帝在这几天,通过丙级窃听种子考察了李过和李定国他们,发现他们确实是还有良心的,为自己以前的罪孽而后悔。在让他们辨别流贼身份的过程中,前后言行一致,也没有什么搞幺蛾子的。

    当然了,他们在背地里,也免不了会猜测朝廷这么分流贼是什么用意?另外,也有对袁宗第和孙可望他们跑了,而心有安慰。

    对此,崇祯皇帝却没什么在意,因为他知道,等三边总督郑崇俭他们,包括从洛阳过来的勇卫营,还有从四川过来的白杆军等合围上来,能有多少流贼跑掉,就不好说了。

    这些事情,他暂时不关注,因此,粮食的问题,才是最急迫的事情,哪怕缴获了流贼的粮食,其实也没有多少。

    不过没让他等多久,陈奇瑜便很快匆匆赶来,向崇祯皇帝禀告有关粮食的事情了。

    “陛下,湖广以及长江中下游的粮食,皆先后运到宜城了。不过被湖广巡按御史黄澍拦下,才没有继续北上襄阳!”

    宜城离襄阳并不远了,崇祯皇帝听得一喜,便连忙问道:“是怎么回事?”

    巡按一般都是京师都察院派出巡查地方,具有代天巡查职责,官小权大,一般是一到两年回京履职。而都察院的改制,在年初才定下来,地方都察院都还在陆续设立中,因此各地的巡按也并没有完全撤掉。

    根据原本崇祯皇帝的印象,这个黄澍是前几年的进士,任河南开封推官,固守有功,才在崇祯皇帝穿越之前提为湖广巡按的。

    陈奇瑜在皇帝问了之后,稍微犹豫片刻之后,才又奏道:“那黄巡按说粮食运往灾区,事关朝廷体面,必须严查,不能短斤缺两,不能陈年烂米充数,经他查验无误,才能放行。”

    “哦?”崇祯皇帝一听,有点意外,这个黄澍,办事就这么认真,还有点死板?

    他难道不知道,兵灾所地的灾民,只是要能活命而已,哪有那么多讲究,只要能吃得就行!

    至于短斤缺两,这个怎么查验?太苛刻了吧?一地方输送粮食,当然不可能是只有几十斤。那都是多少船为单位的,如何查短斤缺两之事?各地情况不一样,路上消耗不一样,粮食总会有多有少的,差不多的话,也可以理解。等粮食押解到了,就算自己不在,给五省总督,也要有个解释的。

    他正在想着,陈奇瑜听到皇帝有点奇怪,他想了下,事关自己要善后这么多流贼的事情,于是,他便又奏道:“陛下,微臣以为,这怕是冠冕堂皇之托词?”

    官场上的道道,他自然还是要比穿越而来的崇祯皇帝熟悉。因此,听到派出去的人赶回来禀告之后,他就知道里面绝对有问题。

    崇祯皇帝听了,脸色顿时一沉道:“陈卿说说,是怎么回事?”

    “回陛下,微臣猜着,那黄巡按怕是在借机捞好处。拦住了那些粮船,哪怕查不出问题,只要耽搁了陛下严旨限定的期限,这些粮船也是承受不起,必然要行贿黄巡按,让他能够放行。”陈奇瑜说到这里,还是为了稳妥,补充说道,“当然,这只是微臣所猜,事实如何,还是需要陛下派人去核查为好!”

    崇祯皇帝一听到这话,就基本明白,陈奇瑜所猜,应该不会有错。这大明官场上,雁过拔毛,层层克扣的事情,又岂会少了?京师那边,被自己整顿了之后,应该会好一些,可地方上,要说也跟着没有了,鬼都不信!

    这么想着,崇祯皇帝便怒了:“他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朕的面前玩这些把戏,难道就不怕朕知道了降罪于他?”

    他不知道,这个黄澍,其实还真是胆子大得很。

    在原本的历史上,他在担任湖广巡按的这两年,和左良玉勾结在一起,狼狈为奸。在南明创立之后,他更是借助左良玉的军力,抱了左良玉的大腿,狐假虎威,想搏上位,搏一个名声,就当面论首辅马士英十大罪。

    等满清南下之后,他又投降了满清,并一心为满清为虎作伥,引着满清军队攻打南明,图谋郑成功,背后给其他抗清将领,甚至还和他有亲戚关系的都不管,直接捅刀子。在后世,黄澍就被钉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

    陈奇瑜见皇帝发怒说话,便又奏道:“以微臣之见,该是他不知道陛下已经到了南阳,并且对粮食如此关注。”

    “好,好,好!”崇祯皇帝听了,带着怒意连道三声好,他立刻点名道,“刘千户?”

    “属下在!”锦衣卫千户刘越立刻上前候旨。

    崇祯皇帝看着他,收敛了一点怒意道:“你带人给朕去宜城查这事,记住,朕不想冤枉好人,可也不会放过一个贪官污吏。要是没有查出他的劣迹,真是一心为公,就催促立刻放行,不得再有耽搁。要是查出他以权谋私,不管和多少人勾结,全部缉拿,送来南阳城!”

    崇祯皇帝还是有点理智的,并没有觉得黄澍很有可能是以权谋私,就直接下令逮捕。这一点,让边上的陈奇瑜看了,也是心中暗暗赞赏皇上有上位者的心胸。

    “属下遵旨!”刘越一听,立刻领命,而后立刻动身,紧急赶往宜城去了。同时他心中也想着:皇上把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交给自己去做,可见皇上对自己的信任,一定要妥善处理好这个事情才行。

    他当然不知道,因为他身上有甲级窃听种子,崇祯皇帝能知道他是怎么查案的,让他去比让别人去,崇祯皇帝会更有把握。

    崇祯皇帝交代了这事之后,同时也知道粮食就在离襄阳不远,多少也放心了一点。就又和陈奇瑜说起眼下这些流贼的处置安排上来。

    与此同时,在南阳城的外围,天罗地网越收越紧,不少流贼千辛万苦,还以为要逃出去了。结果一头撞到了郑崇俭所领的秦地步军,以及勇卫营和白杆军的手中,不是被当场抓住,就是被驱赶回了南阳方向。

    当然,也有一些流贼逃到了山里面躲了起来。但山里面要是没有逃民隐户的话,就没有多少吃的,能躲多久,就是个未知数了。

    且这一次,就算躲进山里也没那么容易逃过的。崇祯皇帝既然铁了心要一次解决流贼问题。自然对于那些逃入流贼较多的山,都是要派军搜山的。

    一时之间,南阳这边关押的流贼越来越多,军队也越来越多。等搜捕的流贼差不多时,刘越也从宜城返回了。

265 天灾人祸

    事实上,通过窃听种子,崇祯皇帝已经知道,那个叫黄澍的湖广巡按确实是在做雁过拔毛的事情。

    刘越是秘密到达宜城的,稍微一调查,这种事情便瞒不住他了。亮出锦衣卫的身份,有皇帝的旨意,不要说只是一个巡按了,就是巡抚,也照抓不误。

    因此,刘越这一次回来,是押解黄澍以及他的同伙共五个官吏,随同运粮的船队和车一起回来的,顺带着这些运粮的也是人证。

    这个消息,不算是好消息,要是有可能,崇祯皇帝当然希望底下的官员都是清正廉洁的。然而,一般来说,希望就只能是希望而已。

    不过另外一个消息,却真的是一个好消息。

    卢象升身上的甲级窃听种子反馈,就在昨日,郑芝龙亲率三百各类大小战船到达了登州府,拜见了卢象升。

    更让崇祯皇帝有点意外的是,这个郑芝龙竟然还带了二十艘粮船北上,把这个当作了见面礼,无偿给卢象升调用。

    对卢象升和郑芝龙的对话中,崇祯皇帝倒也明白了这个郑芝龙这么做的心思。

    因为他在海上收保护费的事情,自己在密旨中已经指出。为了表达他的诚意,他知道北方缺粮,就收集了二十艘粮船北上。虽然说是送给卢象升,其实,未尝不是送给自己。

    崇祯皇帝这么想着,忽然心中一动。

    郑芝龙的船队控制了整个大明东南沿海,甚至他的势力远达南洋,而南洋那边,粮食却是不少。既然这样,倒是可以让郑芝龙从南洋运粮食到北方来。当然了,肯定不能让郑芝龙白干,这样才能让他持续为大明输血。

    针对这事,崇祯皇帝考虑之后,便拟了一份圣旨,让人发往登州。

    两天之后,流贼已经被清剿得七七八八,零散地那些,逃入深山密林中,也没法全部都搜捕到,一份有关流贼的总得奏章便呈送到了御前。

    战前时候,所有流贼,有将近二十万人马;

    如今剩下的,总计不到十五万了。

    其中一年以上的流贼,大概有一万五千人左右;一年以下,一个月以上的流贼,则有将近五万人;剩下的,都是一个月不到的流贼,就有九万多人。

    如今这些流贼,全部被押在南阳城外看押。

    而如今在南阳的官军,有崇祯皇帝带出京的三大营,以及关宁骑军一千多人;三边总督郑崇俭所领秦军有三万多人;马祥麟所领的白杆军七千多人;五省总督陈奇瑜调集起来的其他地方军队有三万多人。

    全部算起来,云集在南阳的官军,大概有将近十万人马。最引人注目的,要算是两万多的骑军。

    各军云集,自然少不了沟通,又是在大胜之余,各路将领也就没有特别严厉地约束,因此,有关崇祯皇帝事迹,便很快传开了。

    “什么,你是说皇上先绕道了草原,然后就把土默特部给全歼了?”

    “这是真的么?那些蒙古鞑子可都是有马的啊!而且连整个部落都端了,难道他们不会跑么?”

    “皇上指挥打仗,真有这么厉害?以前的那些什么名将,怕也做不到这点吧?”

    “可不是,诸葛亮知道不?摇摇他的鹅毛扇,就能算出对手在干什么?我们皇上也差不多,神机妙算的,就带着我们堵到了旧安边营那边,把那些蒙古鞑子堵个正着!”

    “来来来,我来给你们说说……”

    “……”

    对于围剿流贼,可能这些大明将士还觉得不怎么样,毕竟官军对上流贼,基本上是胜得多,败得少;可是,草原战事,那就稀罕了,就这么着,风一般地速度,在各军中传开了。

    当然了,秦军将士,还对皇上另外的事情津津乐道,就是泾阳灭蝗的事情,顺带着,南阳这边的军队,也给赶来的秦地步军等后来的军队讲述皇上救南阳百姓的事情。

    这两个事情,互相一讲述,就更是印证了他们的一个观点,就是皇上爱民如子!不是以前皇帝那种嘴上说说得爱民如子,是真正的把百姓放心里的爱民如子!这一点,至少泾阳百姓、南阳百姓可以作证。

    当然了,在讲述这些事情之余,也有一些人,在说一些不是主流的事情。

    比如说,皇上用什么大明皇家银行的银票和粮票,从藩王府中换出了很多钱粮;还有瑞王的事情,秦王的事情等等。

    大部分大明将士,这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自家的皇帝,因此,只要是有关崇祯皇帝的方方面面的事情,他们都在偷偷地传播,津津乐道着。

    如此一来,通过他们,有关崇祯皇帝的这些事情,就又在近十五万的流贼中传开了。

    看押中,闲得发慌,这些事情在流贼中也传得非常快。

    对于这些,其实崇祯皇帝一早就知道了,他当然乐得让他们传播了。不管如何,这一次御驾亲征,能加深大明军队和百姓对他的好感,这就是他最大的收获了。由他们去传开,哪怕有些居心叵测的笔杆子想要说什么坏话,估计也不会有多少人相信。

    换句话就是说,崇祯皇帝的威望将会更高,对于他在后续朝政的革新上,也会有非常大的帮助!

    崇祯皇帝感觉时间差不多了,便传旨,定于明日一早处理流贼的事情。

    要不然,再一直拖下去,这么多人马集中在南阳,那是有点吃不消的。

    第二天一早,朝阳才从东边的天空跳出来,军队就全体出动了,押着将近十五万流贼,就分三个队列,列队在南阳的南门城外站好。

    城头上,城下各处,都是严阵以待的明军将士,城外外围,还有骑军监视,不过没有骑在马上,只是牵着缰绳分散在外围。

    城头上,也都是官军,看着底下虎视眈眈。军旗,在晨风的吹动之下,猎猎作响。

    看到这个场景,所有流贼都知道,决定他们命运的时候要到了。

    他们明白,三个队列的人,朝廷肯定是区别对待的。要不然,也不用事先花了那么多的功夫来区分开。那些当了流贼不足一个月的,感觉都还好,因为他们觉得,再怎么样,他们的下场不会比另外两个队列的人差。

    这么想着,站在这个队列中的魏超和孙汗青互相看看,都用眼神互相鼓励了一下。

    而在一年以上流贼的队列中,他们是最担心的。皇帝要严惩流贼的话,他们绝对是首当其冲的。对于这一点,他们心知肚明。

    为此,不幸被抓捕回来的孙可望,就带着怒意,盯着站在前面的李定国。

    之前的时候,他已经抱怨过了,怪李定国直接把他指认出来,归于了这一队列。这个李定国,难道就不能假装他是刚入了流贼队伍,把他归到最多人数中的队列中去。反正这么多人,官军又不一定能知道!

    又不知道怎么回事,李定国他们四个人不是来送死的么?可之前看来,他们却为官军卖命了。只是搞笑得是,最终他们也还是留在这个队列中,不过是站到了最前面。这和自己有什么区别?

    孙可望这么想着,还有类似他想法的人,也还有不少。他们担心自己下场的同时,也暗恨那些把他们指认出来的人。

    忽然,一声“皇上驾到”的喊声在城头响起,就见到城头上和城下,官军都一起迎接皇帝,同时齐声大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流贼不管是不是自愿,为了自己的命运着想,在这当口,也都跟着大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锦衣卫校尉拥上城头警惕,崇祯皇帝身穿龙袍出现在城头,在他的身后,是身穿大红绯袍的三边总督郑崇俭和五省总督陈奇瑜;以及身穿明亮盔甲的各路总兵将领。

    南阳城内的藩王、官员以及百姓都在城内,并没有让他们跟着出来。

    崇祯皇帝看着密密麻麻地,无边无际的人,自己一言便能定他们命运,就感觉有一种豪气从心底升起。在平身之后,他看着城外,便大声说话道:“朕此次御驾亲征,就是要让朕之子民不再受战乱之苦。而要做到这一点,不但是从大明从此再无流贼,而且还要能让百姓有一口吃的。因此,朕在出京之时,便已传旨湖广及江南各地输送粮食到灾区……”

    他的话,自然是有底下的人,一层层的传递出去。

    这么多的听众,哪怕是用后世的扩音器都不好使,也只有用这种笨办法,才能传到每个人耳朵里了。

    大部分人是不知道皇帝已经传旨让各地输送粮食的,因此听到这话,都有点意外。特别是那些流贼,更是惊讶。从这点上,他们能看出皇帝的决心!

    他们正在想着时,忽然,城头上的皇帝,语气变得严厉了一点,大声喝道:“可是,就算朕在这里,却还有的官员,想从中发财,只要经手了粮食,就想捞一些好处到手……”

    听到这话,大部分流贼,甚至包括那些明军将士都在心中想着,大明那些当官的,可不就是这样的!

    对于这一点,他们都是感同身受,日常中见过的不要太多了!

    “……可以这么多年,流贼一直剿,却一直不能灭?是所谓天灾人祸?”崇祯皇帝继续在厉声喝道,“要朕看来,人祸远甚于天灾!如果天灾无情人有情,不管多大的天灾,蝗灾?地龙翻身?朕都见过了,这没什么,抗灾救灾便是!可是,要是天灾面前还有人祸的话,就是流贼剿而不灭的原因了!”

    “这一次,就算朕剿灭了流贼,可是,要是后续粮食没有及时送到,又发生饿死人的事情,那么朕相信,只要朕一走,就会又有新的流贼。”崇祯皇帝说到这里,扫视底下视线范围内的那些面孔,大声说道,“因此,朕对于大灾面前,却还想着发财,置灾情于不顾的贪官污吏,绝不姑息!”

    说完这个之后,他一挥手,就见城头上,两个锦衣卫一组,押着五名官吏上了城头,就出现在城下所有人的面前。

    锦衣卫指挥使李若琏上前,宣读这五个官吏,也就是黄澍等人的罪状。

    底下的流贼,还有大明将士一边听着李若琏的传话,一边盯着这五个官吏,他们的眼睛中,都冒着怒火。

    大明就是像这样的贪官污吏太多了,才让他们活得艰难,甚至根本就活不下去。

    这个时候,流贼和大明将士,难得的同仇敌忾了一次。

    李若琏宣读完罪状之后,便向崇祯皇帝缴旨。

    此时,所有人都看向崇祯皇帝,不知道皇上会怎么发落这五个贪官污吏?

    崇祯皇帝冷着脸,厉声大喝道:“砍了,首级传大江南北,各省衙门,让其他官员引以为戒,以儆效尤!”

    这旨意一下,立刻便有锦衣卫校尉上前执行。

    看到这五个贪官污吏被砍头,大明将士因为军纪,还克制一点。可将近十五万的流贼中,却有不少人大声叫好起来。

    “好,杀得好!”

    “杀干净了才好!”

    “……”

    一时之间,他们甚至都忘记了自己流贼的身份,就仿佛只是在刑场观看处决该死的罪囚而已。

    不过,就近看押的明军将士,立刻低声喝斥起来,让这些叫好的声音,很快就消失了。

    在流贼和军卒面前,处罚了贪官污吏之后,崇祯皇帝便看向三个队列的流贼。很显然,既然没有解释的话,那接下来就是对他们的处罚了。

    皇帝身为帝国最高统治者,他的处罚,就是最终的处罚。这么多的流贼,命运会是如何?除了少部分事先知道的之外,其他人要么担心了起来,要么有点好奇。不过,都没有例外,全都静悄悄地,准备听皇帝接下来说得话。

    这么多人马,除了战马有声音发出之外,竟然就只有旗帜被风吹响得“哗哗”声。

    崇祯皇帝的脸色稍微和缓了一点,看着人数最多的队列,在他们忐忑的倾听下,开始说话了。

266 一一发落

    “朕知道,你们其实是被流贼裹挟的百姓,不得已而从贼!因此,朕决定,赦免你们在这个月内所做的事情,可以回家了!不过……”

    孙汗青一开始听着的时候,心中不由得大喜。皇上仁慈,果然是要放他们回家,这真是太好了。他目光所见,也能看到其他人都是露出高兴的表情。

    不过他们还没来得及好好高兴,却又听到崇祯皇帝说了一个“不过”,顿时,那高兴的表情一下凝结在脸上,该不会,终归是要付出代价的吧?

    崇祯皇帝看着他们的表情变化,知道他们误会了,便继续说道:“不过朕知道你们有很多人,都被流贼祸害了,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又或者,家里的田地或者商铺都已经被糟蹋了……”

    听到这话,孙汗青等人,顿时想起自己的遭遇,心情立刻变得沉重起来。甚至有不少人,从心底涌起的悲伤,忍不住就垂泪哭泣。

    有的还克制一点,只是无声地哭泣;可是,有的人想到死去了的亲人,想着以前幸福的家,就忍不住呜呜出声了。

    将近十万的人中,哪怕只是一小部分人哭出了声,这汇聚起来的声音,也是够大的。

    这一次,崇祯皇帝摆摆手,示意底下的将士不要去喝斥他们,就让他们哭一会发泄下好了。

    虽然有的流贼做久了,已经忘记了自己的悲伤。可是,此时此景之下,还是有不少人想起了自己的遭遇,想起了被已经刻意遗忘了的回忆,就算没有哭,也是心情很沉重。

    一直过了好一会后,崇祯皇帝才开口说话。而底下的人一听皇帝又开始说话了,便抹着眼泪,自觉地不再发出声音。

    “发生这样的事情,朝廷是难辞其咎的,朕也是有责任的……”

    崇祯皇帝的话,让不少人都听得有点吃惊。

    要知道,一直以来,他们都是听说,皇帝是不会错的,皇帝永远是对的,就算有错,那也是底下臣子的错。

    如果熟悉皇帝的人,天天和皇帝打交道的,自然对皇帝不会陌生,也就知道,其实皇帝也是一个普通人,只是出生好而已。不可避免地,是会犯错的。

    但是,对于普通百姓,甚至普通将士来说,皇帝离得远了,那就不一定会有这样的看法。

    虽然崇祯皇帝已经发过几次罪己诏,也是承认自己有问题;可是,如今,皇帝是在他们的面前,亲口说自己有责任,这就让他们震撼了。

    这可是皇帝啊,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说自己有责任!

    底下一直没有说话的李过、李定国等人,听着这话,那眼睛顿时睁得大大地,抬头盯着城头上的皇帝,震惊的脸上,还带着一丝佩服。

    至于崇祯皇帝自己,倒没有觉得有多难得,只是在继续说道:“……因此,你们不但可以回家,朕还决定,给你们发放银票,大明皇家银行的银票,每人五两。这个银票,可以去大明皇家银行在各省的分行兑换现银,随时可换,绝不会拖欠。要是哪个地方发生银票不能兑换银子的事情,可以到京师告御状,也可以去地方上的都察院告状,或者向厂卫告状都可以;朕知道了,一定会严惩不贷!”

    底下的将士们和流贼,之前其实已经听说了大明皇家银行的银票,就是大家在传的,皇上用这个银票和藩王府兑换了钱粮的。因此,在场的人便没有听得莫名其妙,知道是怎么回事。

    小老百姓,自然是有自己的想法的,他们觉得,那些藩王可都是朱家的人,都是皇帝的族人,这什么大明皇家银行的银票,应该不至于是假的,要不然,皇帝自己的族人不就吃亏了。

    有了这么一个认识在,加上崇祯皇帝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又再次做出了承诺,保证这个银票一定能兑换道银两。还有皇上之前给他们的好印象,这方方面面的因素加起来,绝大部分人都信了这银票是真的,可以和银两直接兑换。换句话说,这就是钱!

    而这,其实也是崇祯皇帝借机宣传银票的一个目的。

    将近十万百姓,虽然大部分都是河南以及湖北这边的,可他们散去之后,能覆盖的范围还是不小的。这么多人,去使用银票,至少能达到一个广而告之的效果。

    大明皇家银行的银票,要建立起信誉,要最终作为货币使用,首先必须要有足够多的人知道才可以。这一次,用银票为遣散费,或者说是补偿费,也算是一举两得了。

    对于这一点,就只有崇祯皇帝一个人知道,哪怕是他身边的两名封疆大吏,陈奇瑜和郑崇俭,也是不清楚的。

    听到皇帝宣布了这个决定,明白不但不用付出代价,而且还能领到一笔钱,这让孙汗青等人,都不由得感激万分,也不知道是谁带了头,跪了下去的同时,纷纷自发地喊起了“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崇祯皇帝看着他们,心中也是微微感叹。其实这个时代的百姓,还是很好管理的。只要对他们好一点,他们就会很感谢,不会有太多的想法!可以用一个词形容,就是“朴实”!自己一定要好好努力,争取让他们过上好日子才好!

    当然了,对于这些不满一个月的流贼,或者说被裹挟的百姓,崇祯皇帝除了发大明皇家银行的银票之外,还会让善后的陈奇瑜,注意地方官府对他们的安置。

    比如,原本属于他们的田地,商铺,宅子等等,必须要归还给他们。这些事情,虽然琐碎,可却是这些百姓个人的大事,崇祯皇帝没法去操心这么多,让陈奇瑜去跟进,却是最合理不过了,谁让他是五省总督,这些百姓都是他管着的。

    对这些百姓有了处置之后,崇祯皇帝便转头看向另外一个队列,就是当流贼在一个月以上,一年以下的这些。

    这些流贼也知道,皇帝要对他们做出处置了,不由得一个个敛声屏气,看皇帝怎么说。

    说句实话,有了前面的例子在,他们之中不少人就乐观了。甚至还有人觉得,搞不好皇帝不但会赦免他们,说不定也能给点银票,但可能没有五两那么多。

    他们正想着,就听到崇祯皇帝脸色严肃,已经开口说道:“你们从贼是一个月以上,一年以下,做过的恶事已经不少。看看边上这将近十万人,给他们造成的苦难,就由你们的一份。虽然你们可能是被迫这么做的,但是对其他百姓造成的伤害,也是存在的。”

    以从贼经历来论,他这么说,可能有点绝对了。但是,对于绝大部分人来说,却不会是冤枉的。因此,这个队列的人听了,有的转头看看之前那边的队列,有的则是低下了头,而有的在听到皇帝的这个说话之后,心中就有点不妙的感觉了。

    而之前那个队列的人,则在转头看向他们,眼神中都是带着或多或少的仇恨。因为崇祯皇帝没有说错,裹挟他们从贼的,当然有这些人的份。

    只听崇祯皇帝继续说道:“因此,综合考虑后,朕决定给尔等机会赎罪,你们将会编组成军队,用以救护百姓、为百姓做事;一年期满之后,便赦免为民。当然,也可以继续待在军中,依旧为民做事;这个可以自由选择;如果选择继续待在军中,那么将会发军饷,表现好的,积功便能升官。”

    他说到这里,便用手一指南阳城内道:“比如说,你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为南阳百姓修造房屋,而后就在这南阳附近重修护城河,重新安葬以前被害之百姓,兴修水利等等。你们给南阳府和襄阳府带来的苦难,就用你们的劳动来偿还。”

    这些流贼听了,在失望的同时,觉得这样也还可以,就如皇上所说,是为这两个府的百姓赎罪,而且期限也不长,就一年而已。一年时间到了之后,就自由了。熬一熬,也就过去了。

    这个时候的他们,还没想过一年后继续留在这个建设目的的军队中。不过崇祯皇帝会交代给陈奇瑜,不能苛刻这支军队,相信一年以后,肯定会有一部分无家可归的人继续留在军中,成为这支军队的骨干。

    崇祯皇帝的目的,这种用于建设为目的的军队,以后会一直存在。有这方面经验的人,哪怕他以前是流贼出身,也照样可以重用。

    从这以后的大明,在基础建设上,一定要多花功夫才好。而这,少不了这种建设军队。

    当然了,这个队列中,肯定也有人羡慕刚才那个队列,心中是不愿意做这一年活的。可是,皇帝做出了决定,他们也无权抗争,就只能接受。

    有一点,崇祯皇帝没有说,就是在这一年中,如果偷懒耍滑头的,到时候,陈奇瑜就不会客气。因为在这一年中,他们还是罪囚,不好好改造的,重责之,绝不会轻饶。

    说完了对第二队列的处置之后,崇祯皇帝便转头看向人数最少的这个队列。

    孙可望等人看到,便知道决定自己命运的时候到了,一个个都有点紧张起来了。因为他们自己也明白,作为当了流贼一年以上,在皇帝眼中,那肯定是罪过最大的。按照皇帝之前的处罚,搞不好是当了多少年贼人,那就要做多少年的活,这么算起来,自己十年都不止,就等于一辈子这么干活了?

    说实话,和他一样想法的人,对于要干十来年活的未来,都是不情愿的。他们这些老贼,是流贼中地位最高的,平时也是吃香的,喝辣的,待遇比起他们从贼之前,基本上都要好很多,也享受惯了的。

    在他们想着的时候,果然听见崇祯皇帝对他们这个队列,严肃地说道:“你们都是一年以上的贼人,相信有的人,都有超过十年的贼人经历。给大明各地百姓带来的苦难,被你们所祸害的百姓,都已经难以诉说了……”

    听到皇帝这样说,不少老贼的心都沉了下去,有点不妙啊!

    “……虽然你们一开始从贼的时候,可能各有各的理由,也少不了那些贪官污吏的逼迫。”崇祯皇帝说到这里,忽然提高了声音喝道,“可是,这不是你们当这么多年贼人,去祸害别的百姓的理由。贪官污吏,朕刚已经杀了几个,以后发现,一样要杀,绝不姑息!而你们这些为祸多年的贼人,要按朕的脾气,也不如一刀杀了干净利落。但是……”

    皇帝的这个话,比起刚才又严重多了,不过幸亏有个“但是”,让这些老贼都提着一颗心,继续听着皇帝对他们的发落。

    崇祯皇帝停了停之后,看了李过等人一眼,而后继续说道:“……你们之中还有人良心未泯,让朕看到,你们还有救的机会,因此,朕决定也给你们一个赎罪的机会。辽东百姓如今正处于水深火热,生不如死的地步,建虏虽然已经被朕打出关外,可关外的百姓却依旧在经受苦难。因此,朕决定,你们前去卢象升军中效力,打建虏,救百姓,以此来赎罪!”

    “只要去打建虏的,朕就赦免你们以前的罪行,就按普通军卒看待,赏罚皆按普通军队行事。朕相信卢总督,亦能公正的对待你们!”

    崇祯皇帝说到这里,扫视这个队列,冷声喝道:“当然,去不去辽东打建虏,也全凭自愿。就现在,自愿去辽东打建虏的,出列站到你们的左边去。”

    听到这话,李过和李定国等人,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转身就走,走到他们这个队列的左边,形成一个新的队列。

    其他流贼,看到他们动了,也有人跟着走了过去。当然,其他人就没有李过等人这样丝毫不拖泥带水,或多或少都有犹豫思考了一会。

    崇祯皇帝很有耐心,就等着这个队列中的老贼,三三两两,持续不断地去往新的队列。

    不过还有很多人,并没有动,因为他们不想去。比如孙可望,他就很是犹豫。

    建虏那么厉害,要是去辽东打建虏的话,搞不好就会死在那里的!真要死了,那就什么都没了!

    这么一想想,还不如干十年的活,十年之后,自己至少还是有条命可活,也能获得自由。

    有很多人,都和孙可望一样,是这样的想法。他们宁可选择之前不被他们认可的干十年活,也不愿意去辽东把性命丢了。

    事实上,当初陕西的边军,就有不少被调去辽东时候,在中途哗变的。因为建虏一直战无不胜,他们觉得,去了辽东肯定是个死。

    确实也是,在以前的时候,被调去辽东的军队,哪怕是有名的戚家军,白杆军,最终都是战死在那边了。

    这些流贼,造反不怕死是一回事,让他们去打建虏怕不怕死又是另外一回事。

    崇祯皇帝并没有给他们足够的压力,没有强迫他们去辽东,只是说完话之后,就在城头上静静地看着。

    等过了一刻钟左右,大概只是十分之一的流贼挪动了队列,才又开口说道:“朕知道,你们可能怕建虏,觉得建虏强大。不过朕可以告诉你们,建虏也是人,就在年初,他们也吃了一个大败仗,损失了三万人马。朕以后必定会御驾亲征,踏平辽东。建虏,没什么好怕的。朕再给你们一刻钟时间,朕不会强迫你们,去辽东打建虏,全凭自愿!”

    说完之后,他就又不说了,标记时间的香就在城头上燃起。

    崇祯皇帝的这番话,又让一些老贼在犹豫之后,开始走向新的队列。

    等一炷香烧完,崇祯皇帝便没有再拖延,直接宣布道:“时间到了,就没有再选择的机会了!”

    此时,自愿去辽东打建虏的老贼,就只有五千人左右,另外有将近一万人,还留在原地,等着皇帝发落。

    在他们看来,应该是要干十年活了,或者其他什么处罚。反正比起去辽东打建虏,肯定要好多了。

    崇祯皇帝并没有马上说出对他们的处罚,只是转头看了下身后的几名将领。

    曹变蛟、贺人龙、周遇吉他们一见,立刻抱拳回应了下,匆匆下了城头而去。皇帝都不用说,因为事先已经交代过他们了。

    不一会,就见他们三人回到各自的部下那,开始调动军队。

    看到这一幕,好多人不解其意。是准备把那五千人编成军队,又或者是要押解这一万人去哪里?还是说,要做其他什么事情?

267 杀

    有一点,崇祯皇帝没有想错的,就是这些积年老贼,是有着丰富的战场经验。

    当他们看到调动的军队开始结阵,从四面八方围上他们,特别是有不少火铳手、弓箭手都被调过来时,他们就感觉到不对了。不,准确的说,是他们知道接下来可能会面临的命运是什么了。

    孙可望首先便有点绝望了,虽然他们一共有一万人左右,看着人数不少,可是,他们这些天就只能吃一点点粥,勉强活命而已,又哪来的力气反抗!

    “噗通”一声,他首先跪倒,面向城头上的崇祯皇帝,带着恐慌,大声喊道:“皇上,草民要去打建虏,草民愿意去打建虏……”

    不止是他,包括其他积年老贼,也都跟着跪倒,纷纷求饶,要求去辽东打建虏。

    场面,立刻就乱成了一团。

    看着这一幕,其他两个队列的流贼都有点目瞪口呆:从刚才来说,皇上应该是很好说话的啊,甚至都能为他们考虑到回去之后的处境,事先给他们发了不少费用。这种事情,可不是一般皇帝能做到的!

    如今这眼前,可是有一万来人啊,看他们的样子,难道是皇上真要全都杀了他们?这……这不可能吧!

    他们是有闲暇去想这个问题,去琢磨皇上到底是不是这个意思。可身为当事人的孙可望,却是急得在这么短短的一点时间内,就是满头大汗了。他没见到皇帝有反应,就转向那五千人的行列,大声喊道:“定国,兄弟一场,帮忙求求情吧,定国……”

    说起来,之前李定国选择自愿去辽东打建虏时,他心中其实是暗自嗤笑的:是因为良心过不去么,所以要去辽东送死?这么多年来,为什么就一直那么愚笨呢?

    也难怪,这些年来,自己能识字断章,比起李定国聪明得不止一星半点,也因此,自己才是义父名下所有义子中的老大!

    不过此时,孙可望早已忘记了自己曾有这么想过,而是抓住了一根可能的稻草,觉得皇帝所说有良心未泯的人,很可能就是指李定国等人,如果他出面求情,万一能开恩呢?

    因此,为了这根可能的稻草,他大声喊着李定国,想寻求他的帮助。而其他的积年老贼,也有向李过等人求助,或者在哀求皇上,场面变得更混乱了。

    此时的这些人,没有了他们以前当流贼时候的嚣张和肆无忌惮,大都就只是一个怕死的普通人而已。在哭喊着,在求饶着,只是为了活命。

    崇祯皇帝看着这一切,却无动于衷。只是在心中想着:当初你们这些人祸害别的百姓时,可有想过他们也曾哭喊过,求饶过,他们不想当流贼,他们只想活下去,可是,那个时候,你们有放过他们么?比起他们,朕好歹给了你们一次机会,只是很可惜,是你们自己不选的!

    “放箭!”

    “射击!”

    “……”

    随着一声声令下,在长枪方阵的掩护下,弓箭手和火铳兵都开始执行军令。

    “梆梆梆……”

    “……”

    弓弦声音,还有火铳射击的响声中,响起了积年老贼的惨叫声。

    一边是精锐的明军,另外一边的积年老贼都是手无寸铁,且好多天肚子里都没有什么吃,根本没有力气的,又如何能反抗得了?

    绝望了的这些积年老贼,疯了般扑过去,可是,在弓箭手和火铳兵的前面,还有长枪方阵,冲上去的结果,就只能是捅成一个个血葫芦。这根本就不是一场对等的战事,而是一场一面倒的屠杀。准确地说,是官军在行刑,代表那些被这积年老贼害死的无数冤枉,讨还血债!

    上万人,不断地倒在血泊中,在那惨叫,在那哀嚎,这个场景,让所有看到的人,都深深地震惊了。

    李定国自然是听到了孙可望的喊声,可是,他无能为力。

    他其实也知道,孙可望不跟着过来,已经说明了两人对于过往,是不同的认知。这一点,其实在平时的时候,就已经有体现了。两人的观点在处理事情上,就很不一样。

    不说远的,就拿最近的,为了替义父报仇,他李定国决定留下来,押着左梦庚去投案。可是,孙可望压根就没有这个想法。

    对此,李定国不强求他,只是对自己有要求而已。

    而刚才之前,皇上其实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当了那么多年的流贼,不管有心无心,总是害了不少人。皇上给了机会,去打建虏,救辽东百姓于水火,可是,孙可望还是没有选这条路。

    想到这里,李定国转头看看自己身边的刘文秀,艾能奇,心中又多了一点欣慰。

    虽然刘文秀和艾能奇也没有随他一起为了义父而投案,可是,他们在听到皇帝的事,听到皇帝的说话之后,选择了去辽东打建虏。因此,他们就能活了!

    李定国抬头看向那血流满地的地方,眼中无动于衷。事实上,像这种场景,甚至比起这个,还要惨的,他都已经看过不少了。此时的他,只是在心中想着,来世,好好做人吧!

    而后,他又抬头看向城头上的那个身影,对当今皇上又多了一份认识:皇上,不但仁慈,同时也很铁血!

    有他这个想法的人,在剩下的流贼和明军将士中,占绝大部分。

    不过他们却也认得清:皇上仁慈,是对百姓仁慈!皇上铁血,是对那些教而不改,大奸大恶之辈!

    这样的皇上,才是真正的圣明!

    半个时辰之后,将近一万人的积年老贼,全都倒在血泊中,并且有官军检查过,就算还有一口气的,也会补刀了事。而后,曹变蛟、贺人龙、周遇吉三人便上了城头缴旨。

    这个时候,南阳城头城下,又再次变得非常安静,除了战马的声音之外,只剩下锦旗咧咧作响而已!甚至连南阳城内,可能也受到了之前那些声音的影响,也变得非常安静起来。

    崇祯皇帝扫视着底下所有人,看他们的神情,便知道自己这么做的用意,得到了他们的认可。

    说起来,对于这些积年老贼,其实没有人不痛恨的。至少那将近十万队列中的人,都很痛恨这些流贼中的老贼。就是这些人,才让他们落到如今这个下场。如果不是皇上来了,很可能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成为了路边枯骨。

    城头上,崇祯皇帝就仿佛没有看到底下的那些尸体,只是大声开口说道:“朕的心愿,是所有朕的子民都能安居乐业!为此,朕在努力,希望早日达成这个目标。”

    说完之后,他便摆驾回南阳城内去了。至于外面的这些事情,则有五省总督陈奇瑜进行收尾。

    登记所有活着的流贼信息,给那些能回家的人发放大明皇帝银行的银票,给那些去辽东打建虏的人登记造册,是要花费很多精力的。

    当然了,崇祯皇帝不是当了撒手掌柜,而是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忙。

    到如今为止,大明国内的流贼之乱,算是暂时平息了。至于是否能去掉“暂时”这两个字,还要看后续的赈灾情况。如果没有粮食,受灾百姓活不下去的话,就算已经没有了李自成、张献忠的,也肯定还会冒出张自成、李献忠之类的人物。

    而赈灾这个事情,可能是还要持续数年。

    这个事情,比起打败流贼,那是要难得多了。涉及到方方面面,税制革新,发展生产,整顿吏治等等,很多事情还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不是那么容易做的。

    当然了,就算再困难,既然要中兴大明,那就必须要去做!

    比较幸运的是,到如今这个时候,特别是这次御驾出征以来,有些条件已经成熟,该强硬的时候就强硬起来,应该也没什么了!

    抛开这个还比较远的问题,崇祯皇帝不由得心思又集中到了滇南那边的土司叛乱,也就是史称的沙普之乱。

    从崇祯四年开始,阿迷州土司普名声开始造反,如今已经到了崇祯十二年了,可这次的叛乱,虽然普名声已死,可他婆娘万氏还在继续造反,并有联合其他土司一起反叛的苗头。

    相对辽东的建虏叛乱,以及流贼之乱来说,这滇南的土司叛乱,影响的范围要小多了。可是,终归一直没有镇压下去,一直在造反,对于大明的稳定,也有不可估量的影响。

    云南是由黔国公沐天波负责的,不过他才刚二十多头,又没有他祖宗沐英的能力,一直无法平定土司之乱,甚至都没法震慑其他土司。可以说,云南的局势,并不乐观。

    这一次御驾出征,算是机会难得。要是有可能的话,真不如继续南下平叛,把那造反土司都给灭了!崇祯皇帝心中这么想着,却又叹了口气:所谓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就是自己目前遇到的问题啊!

    南阳府离云南那边湖北、贵州两省。要以这个时代的交通,前往云南南部镇压的话,还不知道路上要花多少时间。

    如果只是花点时间的话,其实也没什么!

    可是,大军行进,那是要耗钱粮的,而且还不是小数目。就目前朝廷的财政能力,从晋商那抄来的钱,要花得地方多了去,必须省着花才行。

    另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自己所领的军队主力,不管是三大营,还是秦兵,都是北方的军队,如果一路南下云南平叛的话,这气候能否适应?搞不好,非战斗减员就能让自己承受不起!

    崇祯皇帝想到这里,不由得便叹了口气:大明帝国,确实是有点大啊!当然,想做到日不落,还是要继续努力才行。

    这第一次离京,出来久了也不好,要是南下的话,至少过年肯定是要在外面过了。而如今大明的最主要敌人,其实还是辽东的建虏。自己作为大明皇帝,离开太久的话,也不好!

    这么想着,崇祯皇帝还是算了,不打算继续南下领军平叛。

    但是,对于土司造反,不能不管。要不然的话,云南、贵州还有四川等地的土司看到那些造反土司活得好好的,搞不好就会有样学样。

    奢安之乱,已经让大明四川等省劳民伤财,耗干了财力物力;要是再爆发一次大的土司之乱的话,就真得是难以承受了!

    这么想着,崇祯皇帝考虑了半天之后,想到了一个对策。

    心中稍微放松了一点之后,他看了下窃听种子的反馈消息,就又眉头一皱。

    山海关那边,蓟辽督师孙传庭和关宁地方将领,也就是以祖大寿为首的那些人,矛盾冲突渐渐地摆到明面上来了。原因就是孙传庭要清理军用屯田,而这些田地,如今大多都被祖大寿等本地将领给霸占了。

    崇祯皇帝有点担心孙传庭没处理好的话,会引发严重的后果。

    在原本的历史上,其实关宁军这边,就已经有独立朝廷之外的倾向。或者更直白一点说,就是祖大寿有军阀倾向,认为关宁是他祖家的地盘。也是因此,他夹在大明和满清中间,当他的草头王。

    皇太极再三招降他,想把山海关占为己有,通过山海关,虎视关内,可祖大寿都没有答应,几次在绝境的时候都是假装投降,然后逃回自己的地盘。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不惜杀朝廷将领作为自己投降的诚意,比如何可纲。

    崇祯皇帝考虑了一会,觉得三大营还是要回京师坐镇才行。如果山海关那边真要有事,三大营也能快速赶去镇压。而这,也是他不打算再南下平叛的原因之一。

    考虑这山海关的事情,崇祯皇帝自然而然地想到了身边的将领吴三桂。他这次随驾出征,表现还算是不错,至少是一名合格的明军将领。积功下来,也该升总兵了。

    不过他和他带来的一千五百骑军,崇祯皇帝不打算让他们回去山海关。收为京营的一部分,作为下一步革新京营,倒是可以。但基于山海关那边的情况,眼下还不行。最好让吴三桂离山海关远一点的地方。

    南下平叛,都是北人,不很适合。那把他安排到哪里,又不会让他有怀疑安排的用意呢?崇祯皇帝思考着这问题,想了一会,忽然眼睛一亮。

268 马祥麟和吴三桂的安排

    想好了这边的安排之后,崇祯皇帝便开始付诸行动了。

    就在巡抚大堂,各路总兵济济一堂,将星云集。

    五省总督陈奇瑜和三边总督郑崇俭分列两边之首,大红绯袍,很是显眼。在他们的下侧,则是各路太监监军,都是有资格穿大红绯袍的,只是和文官的制式不同。

    当然了,这大堂上也少不了锦衣卫,其中锦衣卫指挥使李若琏和千户刘越,都在皇上边上伺候。

    崇祯皇帝在他们见礼之后,便微笑着说道:“诸军努力,贼乱及时平定,没有造成大范围的波及,朕心甚慰!”

    听到这话,陈奇瑜立刻出列,恳切地奏道:“此乃陛下运筹帷幄之功,臣等不能居功!”

    这是他的真心话,从整个战事开始,其实都是崇祯皇帝在指挥,并且布下天罗地网不说,而变出很多骑军,关键时候突然出现在战场,使得这一次的平贼,变得轻松无比。

    三边总督郑崇俭只是比陈奇瑜慢了一点点,也跟着出列奏道:“陛下深谋远虑,只用了半年时间而已,就平定了河套鞑虏和关内流贼,英明神武,是有太祖、成祖之风范也!”

    他比陈奇瑜还要了解得多一些,从崇祯皇帝用俘虏安排下计策,诱使河套鞑虏入了埋伏,又准确地堵在河套鞑虏逃走的可能。并在这期间,调动后勤,协调钱粮,方方面面,崇祯皇帝都展现了他的果断、英明。特别是皇上在泾阳的扑杀蝗虫、西安府对秦王的手段,以及在潼关那一番发自肺腑的话,更是让郑崇俭感触良多。

    就他本心来说,他确实认为崇祯皇帝其实有着和太祖、成祖的雄才伟略!

    各路监军以及总兵见了,也纷纷出列奏对,不敢居功,功劳其实都是皇帝自己的。

    崇祯皇帝没想到自己的一番赞扬,竟然让他们如此反应。不由得微笑着摇头,不过心中还是很受用的。

    他自己明白,其实是他多了几百年的见识,有后世的眼光,更为关键的,还有金手指可以知道敌人的虚实。这些方面一加起来,才会出现让这些古代的能臣武将都佩服的事情。换成后世别人穿越而来,如果能具备这些方面,相信别人也不会做得比自己差。

    这么想着,崇祯皇帝在心中暗自告诉自己,不要骄傲,不要得意忘形,这点事情,没什么了不起的。自己要做得事情还有很多,必须继续努力才好!

    “众卿的努力,还有功劳,朕都看在眼里的。”崇祯皇帝微笑着对他们说道。

    而后,便开始封赏这次的有功之臣。当然了,至于底下将士的封赏,这个就不是他这个皇帝层面上的事情了。

    已经是总兵的各路将领,都加了左都督或者右都督的衔头,再要立功的话,那就是要封爵了。

    而不是总兵的,比如吴三桂,就如愿提升为总兵官了。

    至于陈奇瑜和郑崇俭,自然也都有封赏,他们加衔是太子少保或者太子太保这些;

    封赏么,当然是受欢迎的,大堂内,大家的脸上都露有笑容。

    这让一路赶来,基本上也就只有赶路一事的马祥麟,不由得很是羡慕。说起来也是运气不好,没有赶上战事不说,甚至连流贼,都很少往西川那边跑路,因此路上被他这部抓到的都少。

    他正在想着,忽然就见到崇祯皇帝微笑着看向他问道:“马卿,不知道秦将军身体如何了?”

    说起来,到这崇祯十二年,秦良玉已经是六十五岁的高龄了,因此,崇祯皇帝才有此一问。

    崇祯皇帝突然提起这位大明有名的女将,大堂内其他人立刻安静了下来,露出尊重之色,转头看向马祥麟。

    说真的,历朝历代,又有多少王朝能有这样的武将。一辈子就都为国征战了,而且更为关键的是,她的兄弟、儿媳都为国战死,可以说,满门忠烈不为过。

    宋朝有杨家将的传说,在大明,可也是有白杆军的!

    马祥麟听到皇帝问话,便立刻神态恭敬,连忙回奏道:“母亲身体好得很,末将临行之际,还恨不得自己亲自领军,为陛下马前卒,征讨流贼!”

    听到这话,崇祯皇帝笑了,点点头道:“如此,甚好,朕亦放心了!”

    说到这里,他停了停后,忽然严肃了一点说道:“如今云南的阿迷州之乱,到如今还未平息。朕对黔国公的能力,还是担忧的。叛乱不息,苦得还是百姓。不过朕所领之军,多是北人,南下平乱的话,于云南的气候恐难以适应,怕会水土不服,引起大规模的非战斗减员,这是朕所不愿见到的。”

    听到这话,马祥麟顿时心中一喜,连忙请战道:“陛下,末将愿往!”

    崇祯皇帝听了,心中有点欣慰,不愧是秦良玉教导出来的儿子,能为国分忧。

    这么想着,他便点点头道:“朕也是这么想的,白杆军南下平乱,就没有那么多制约了。另外,秦老将军既然也想为国出力,那朕就特旨,令秦老将军也一同南下,为黔国公参赞,居中指挥,争取早日平定阿迷州之乱!”

    说到这里,他又补充说道:“黔国公还年轻,而秦老将军的经验丰富,这一老一少互相配合,朕相信,应该能早日建功的。另外,朕再赐秦老将军以密奏之权。”

    一般来说,都是武将打仗,文官指挥。

    在原本的历史上,秦良玉也受崇祯皇帝器重,可是她领兵打仗,照样要归四川那边的巡抚,甚至巡按管辖。

    但如今,崇祯皇帝给了旨意,让秦良玉去帮黔国公,意思很明确,就是黔国公太年轻,对于战事经验太少,秦良玉的经验丰富,实际的指挥作战,就由秦良玉去指挥了。

    虽然云南的情况特殊,虽然名义上指挥的还是黔国公,可这份旨意上,还是能看出,崇祯皇帝对于秦良玉是给予了多大的信任。

    因此,马祥麟听了之后,不由得惊喜交加,连忙替他母亲谢恩,保证一定早日平定云南之乱。

    这个任命,在场的文官,陈奇瑜也好,郑崇俭也罢,都没有反对,因为那个人,是秦良玉,大明唯一的女将,忠烈无双,全国有名!

    至于其他将领,他们心中也多是有点感动。不是别的,就为皇帝能考虑到他们北人南下,会有水土不服的问题。

    说句实话,都是一群武夫,他们不会惧怕战阵厮杀,可是,他们怕难以理解的水土不服。这个可不会分人,哪怕是他们这些总兵将领的,都有可能会水土不服的。就那么病死了的话,就太窝囊了!

    如果有得选,对北人来说,当然不愿意去那些雨林地带,想想那么多蚊虫鼠蚁,就会有后怕。

    崇祯皇帝说完了这件事情,然后就转头看向三边总督郑崇俭,脸色就有点严肃了:“朕获悉消息,叛将柴时华还在乌拉特部,并且已经去向西其他部族去求援,未来一段时间,甘肃一带的形势,还是很严峻的。”

    一听这话,郑崇俭不由得一愣,回过神来后,立刻出列回奏道:“微臣回了陕西之后,立刻着手西部防御,定不让乌拉特部的阴谋得逞。”

    崇祯皇帝听了点点头,表情依旧严肃地说道:“朕带三大营要回京了,这西北的事情,还是有点不放心。不知郑卿可有好的想法?”

    郑崇俭自认为,自己是没有崇祯皇帝的本事,能歼灭草原上的部族。如此一来,那就有点被动了。

    要是被动防御的话,就不知道乌拉特部和其他敌人,会在什么时候进攻?

    主动出击吧,茫茫草原,乌拉特部闻讯而逃的话,就只有干瞪眼的份。另外,他的手下也没有那么多骑军,步军出塞的话,就更是要傻眼。要是皇上所领的骑军能留下就好了!

    当然了,郑崇俭也是知道,让皇上把骑军留下,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骠骑营不说,那是坐镇京师的威慑力量,主要也是要用来对付可能会又入关的建虏。另外,多余的战马,皇上之前也已经说过了,就是要给卢总督那边重建东江镇而准备的。那也是要对付建虏用,是不可少的。

    想来想去,郑崇俭还真是没有好办法,不过皇帝既然问了,他就只好回奏道:“微臣回去之后,会巡视长城,增加边塞预警,并在周边部署军力,一旦发现鞑子入侵,必第一时间反应,决不让鞑子有肆虐关内的机会!”

    崇祯皇帝听了点点头,算是认可这个普通的策略。随后,他又皱着眉头说道:“柴时华这个叛将,决不能让他逍遥法外,一直勾结大明敌人来祸害大明。此人,朕必杀之!”

    叛将勾结外敌,这种事情,对于任何一个皇帝来说,都是不可原谅的。因此,崇祯皇帝这么说,在场的这些人也没有意外。

    不过这么一来,对郑崇俭的要求就更高了。

    他想了下,就有点犯愁地说道:“陛下,微臣手下骑军不多,没法主动出战,就算打听到了这叛贼的位置,恐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微臣只能守株待兔,集中兵力,在那叛将勾结外敌入侵之时,尽量把他们歼灭在关内!”

    崇祯皇帝其实就在等着他说这话,此时一听,假装考虑一下之后,便转头看向刚刚升任援剿总兵的吴三桂道:“吴卿所部,就暂时归于郑卿辖下,替朕早日平了这乌拉特部,早日抓了叛将柴时华,卿可有信心?”

    吴三桂之前还没想到,这大西北的事情,还有他的份。

    原本他想着这次调来随驾出征,立了功劳,也升了官,回去之后也能让以前的同僚看看,自己这一次可不是依靠家族的关系。

    不过皇上这么说了,显然是有决断,这就不是他吴三桂能拒绝的。

    要说起来,这边确实是需要骑军,可是,御马监辖下的三大营,那是皇帝亲军,自然不可能留在外地。而他吴三桂这支军队,本身就是边军来的,暂调到陕西这边,也是在情理之中了。

    于是,吴三桂立刻抱拳领旨道:“末将遵旨,绝不负陛下之望!”

    说这话,他也是有信心的。之前的时候,见识了土默特部的战力,说实话,他还真有点看不起。就这些蒙古鞑子,比起建虏,在战力上根本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如果让吴三桂去打建虏,他可能没把握,可是,如今他去打这些蒙古鞑子,他有十足的把握,能再立下一份大功。

    “好!”崇祯皇帝听到他的回答,便赞叹了一声后,提高了声音,严肃地说道:“犯大明者,虽远必诛。敢背叛大明者,亦同样如此,不管他逃到哪里,被谁庇护,朕都要他死。关内侯陈汤当年的豪言壮志,在我大明,就由卿先付之实施好了!”

    吴三桂听得热血沸腾,立刻抱拳再次领旨道:“末将定当把叛将柴时华的首级给陛下献上!”

    边上一直默不作声的陈奇瑜,看着这一幕,心中不由得有点感慨。皇上就几句话,把这名年轻的总兵给栓死在西北了。

    不过这也应该是他的荣耀,能在皇上面前,有这样的机会,又有多少总兵能有?他日真要做到了,至少西北史书上,但有他吴三桂的一笔!

    崇祯皇帝看着吴三桂,忽然露出一丝微笑,开口对他说道:“关宁军这次还要继续留在西北为国出力,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吴卿一会和将士们说明情况,并且朕准许,可写信向家人告知情况,回头朕统一帮你们捎到山海关。”

    吴三桂一听,更是大喜,心中同时也是有感动,皇上还真是细心,竟然连这都想到了。

    他当然不知道,崇祯皇帝这么做,就是要借他们的口,把他这个皇帝御驾亲征以来的种种英明神武的事情,传回关宁去,震慑可能有的异心。

    吴三桂在领旨回归队列后,看到年纪差不多的曹变蛟、贺人龙等人,都有羡慕之意,心中不由得更是高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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