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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叫天     崇祯窃听系统txt下载     崇祯窃听系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29 先声夺人

    这一天,大军在金州城外展开,两万多人,可谓漫山遍野。旌旗招展,在海风吹拂之下,猎猎作响。

    在港湾处,无数的战船,一艘挨着一艘,仿佛把海面都给铺平了一般。

    牛角的“呜呜”声,不时响起,响彻整个金州上空。其中夹杂着马蹄声,还有盔甲碰撞的金属声响。

    金州城头上,代善就站在那里,扫视着眼前的这番景象,恍惚之间,好像又回到了年轻时候叱咤风云的岁月。

    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心中微微一叹:如今已经是皇太极的天下了啊!

    摒除杂念之后,代善扫视城外人头,又看向等他帅令的那些满汉将领,深吸一口气,当即大声说道:“智顺王尚可喜何在?”

    “末将在!”尚可喜在代善面前不敢称本王,姿态放得很低,立刻大声回应道。

    代善盯着他,大声命令道:“你部水师,全体出动,消灭明国水师,并且封堵旅顺明军海上退路,不得有误!”

    “末将遵命!”尚可喜回应响亮,而且坚定。

    朝鲜水师统领朴镇宇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心中却是想着,水师兵力相差如此悬殊,谁指挥都能赢。这个大功,算是被这个明国叛将给捡了。真要说起来,这个功劳就应该归自己才对,毕竟自己可是领着三百来艘战船过来的!

    在他默默地想着时,尚可喜已经领着军令,一脸严肃,大步而走。在他的身后,立刻跟上班志富、许尔显。朴镇宇见此,不敢怠慢,也连忙跟了上去。

    等他们一走,代善又转头看向豪格,大声喝道:“和硕肃亲王何在?”

    豪格一听大喜,看来先锋的位置,还是自己的,于是,连忙出列应声而答。

    代善看着他,稍微等了一会之后才道:“你领本部人马为大军先锋,驱逐明军夜不收,围住旅顺城,不得私自进攻,听明白了么?”

    豪格心中明白,代善是不想本族人马受损,毕竟攻城是不可能没有损失的。不过只要拿到了先锋位置,驱逐明军夜不收,围住旅顺城,也是一功,这么想着,他便大声答应一声,而后大步而出,领着本部人马,向旅顺方向开去。

    其实,按代善的本意,他是想把豪格留在金州看守后路,是为大军后卫。但是,之前的时候,豪格几次表达了想立功的心切,又想想这一仗,其实就是水陆并进,直接碾压过去,也不存在后路不后路的问题,因此,最终就答应了豪格,让他去当了先锋。

    这么想着,代善接着转头看向孔有德,大声喝道:“恭顺王何在?”

    “末将在!”孔有德一听,连忙出列应声答道。

    代善盯着他,严肃地说道:“你部火炮营,乃是此次攻城之主力,务必保证沿途火炮的安全,不得有任何闪失!”

    “末将明白,定然不会让火炮有任何意外!”孔有德当然知道这点,立刻大声答应一声。

    代善点点头,又点了怀顺王耿仲明,对他交代道:“你部为大军后卫,驻守金州,看守大军粮草物资,不得有半点意外。”

    这个任务,任何人都能看出来,不要太轻松了。耿仲明当即大声答应一声,不敢违背。

    他心中其实明白,旅顺这一仗,代善是给他们大清本部人马捞功劳用的。要不是因为火炮还是汉军才会,搞不好连孔有德都会留在金州。

    代善发布完命令之后,便传下军令,大军也出征旅顺。

    于是,又是很大的动静,浩浩荡荡的满清军队,往旅顺开去。这支满清步军从金州到旅顺,还带了火炮的,至少要三天才能到。

    此时,金州城内的汉人百姓,都躲在屋内,默默地听着外面传来的人喊马嘶声,心中全是绝望之意。

    建虏这是真得一点不给大明机会,不但派来了几万人马,还有那么多的战船,这也真是太狠了!

    这个时候,没有人认为,旅顺明军能挡得住建虏这么声势浩大的攻势。

    包括在盛京的皇太极,也是如此。

    朝鲜水师往金州去的时候,陆地上,自然有快马飞报盛京,因此,皇太极知道,朝鲜水师全部被调去了金州,数量达到了意料之外的三百多艘。就这样的水师实力,估计直接攻到明国山东去都是可以的了!

    对于朝鲜的恭顺,他还是满意的。虽然说水师只带了路上的粮食而已,可话说回来,他从一开始就没想着还回去。迟早都是要自己出粮食,来养着这支水师的。

    虽然说养水师,会增加大清的粮草困境,可是,在海的对岸,有明国漕粮可抢,哪怕只抢一次,估计都能够大清很长一段时间之用了。与此同时,明国北方,包括京师这边,也会因为漕粮被断而陷入粮食危机之中。

    呵呵,等着再次流贼遍地吧!皇太极心中笑着说道。

    不过,他也不是没有烦心事,就是祖大寿这厮太不听话了。之前去了一封信,结果一点效果都没有,这胆子也有点肥了吧?

    皇太极也算是深谙人心的,因此他知道,绝对不能让祖大寿得寸进尺,否则定然会没完没了。

    之前的时候,顾虑到大清粮食困境,想着去封书信就能让祖大寿消停下来,那就算了。如今既然他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不能再对他客气了。

    有了朝鲜人进贡的粮食,又有远期抢夺明国漕粮的预期,此时的皇太极,心中很是有底气。和范文程等臣子一番商议之后,便派了济尔哈朗、多铎以及阿济格三人,领兵前去塔山,一定要狠狠地教训祖大寿。

    对此,原本在盛京这边,有伍忠在,还有图尔格在,远在京师的崇祯皇帝能知道盛京的动静。可是,如今这两人都已经不在了,自然就不知道了。

    因此,祖大寿刚好得到新的军令,让他再活跃一点,金州那边战事马上打响,他这边务必策应。

    之前的时候,他通过皇太极的书信,也确认了此事,因此有恃无恐,也正派出更多的人马,难得地进入了建虏的实际控制区。

    …………

    在辽东半岛靠岸的海面上,无数的船只,插着朝鲜的旗帜,还有满清的旗帜,正排着队往前航行。

    在船队的最前面,是此次满清和朝鲜联合水师的旗舰,也就是尚可喜所在。

    他站在船头上,看着远处一艘明军战船,正仓皇逃去,心情非常地好。这个时候,甚至都有一种天上地下,唯我无敌的感觉。

    不过这个好兴致,很快便被人打搅到了。

    一艘战船靠上旗舰,有人踩着船板过来,向尚可喜禀告道:“王爷,那些朝鲜战船,不少都有问题!”

    之前的时候,代善只给了他们一天休整的时间。因此,尚可喜压根就没来得及去检阅朝鲜水师的情况。不过他的心腹手下班志富和许尔显,还是有去做了一些事情。这不,班志富就过来给尚可喜禀告了。

    尚可喜一听,却不惊慌,只是淡淡地说道;“无需惊慌,本王早就料到了!”

    没有建虏在场的情况下,还是要“本王本王”的,要不然,这个智顺王其实就和以前的游击,参将差不多的兵力,就太掉价了。

    朝鲜人是什么德行,尚可喜以前还在东江军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也是因为如此,他才有信心一口吃下这三百来艘战船。要是朝鲜水师太优秀的话,反而是不可能的了。

    “不是,王爷!”班志富连忙进一步解释道,“朝鲜水师的战船上,根本就没有多少火器火药,甚至连弓箭都没有多少,这些战船,就只是外面能看看而已,根本不能打海战。就算是接舷战,他们那些水兵,一个个瘦骨嶙峋的,末将都担心,上了甲板,都可能被海风吹走!”

    这种情况,应该是非常严重的了。

    然而,尚可喜还是看着前方海上,也不回头,不慌不忙地回道:“哪有如何,难道这一仗,还能打不赢?”

    说到这里,他才转头看向班志富,露出一丝鄙夷之色道:“就明国那熊样,你我心里其实都有数。就算退一步说好了,这段时间内,明国战船再多一倍,也就是三十来艘。大不了,本王就给明国水师算五十艘战船好了,我们这边有三百多艘,你觉得,这一仗还用担心么?”

    “呵呵,王爷说得是,都不用什么计谋队列,直接碾压过去便是!”班志富一听,便笑着说道,“是末将想多了!”

    尚可喜听他这么一说,倒是表扬他道:“你能发现朝鲜水师的情况,也是好的。等这一仗之后,本王就找借口拿下那朴镇宇,对那些朝鲜水兵稍微好点,就能为我所用了!”

    说到这里,他用手一指前方道:“如今,传本王军令,诸船奋起直追,不要让明国战船逃掉了!”

    “遵命!”班志富一听,立刻答应一声。在没有建虏在场的情况下,还是习惯回答最好了。

    而后,他转头看看,忽然低声问道:“王爷,监军呢?”

    “还能在哪里?”尚可喜听了,露出一丝嘲讽之意道,“在船舱里躺着呢!”

    班志富听了,露出会心一笑。建虏在陆地上是只虎,至于在这海上么,和软脚蟹差不了多少!

    …………

    几天以后,旅顺城终于热闹了。

    城外各处,建虏呼啸而来,耀武扬威,不时绕城而行,或者驻足在一箭之地外,用手指着旅顺城,嘻嘻哈哈,浑然不把城头上的明军放在眼里,很是嚣张。

    “大人,建虏欺人太甚,末将趁他们立足未闻,前去冲杀一阵,杀杀他们的锐气!”高一功看不下去了,立刻向卢象升请令道。

    他是流贼出身,也可以说是混江湖的,虽然经过大半年的正规军队训练,可有些习惯还是很难改的。对于建虏的挑衅,士可杀不可辱,讲得就是争口气。以前虽然没有和建虏打过仗,可好歹也在轮值的时候,杀过不少假鞑子了,因此他并不畏惧,就想着去杀杀城外鞑子的锐气。

    卢象升听了,只是淡淡地说道:“建虏如此,其实就是想让我军出城,如此打起仗来,总比他们攻城要来得容易,此乃建虏常用手段而已!”

    道理是这道理,可高一功转头看看城外那些建虏,有的甚至还下了马,席地而坐,就感觉是来野炊一般,坐那吃吃喝喝起来,真得是没把明军看在眼里。

    于是,高一功又再次对卢象升请求道:“大人请看,他们如此欺人太甚,这对我军士气会有很大的打击!请大人准许,末将一定能杀鞑子锐气的!”

    卢象升听了,转头看了一眼城头上的明军将士,果然看他们一个个都很气愤,不过又无可奈何,士气确实有点影响。

    立刻,他便明白过来,如今自己手下这支军队的主力,是以前流贼出身,并不是原本的天雄军。

    这么想着,卢象升便淡淡地说道:“无需如此麻烦,拿本官的弓来!”

    他的亲卫一听,立刻答应一声,便马上奉上卢象升自己的弓。

    而高一功听得有点奇怪,难道总督大人是要用箭射城外的鞑子?

    虽然总督大人好像臂力是大,可建虏都在一箭之地外,而且这些建虏明显就是精锐,身手敏捷,他们绝对会防着的,射这么远,他们肯定能轻松躲开吧?等会要是射不中,估计反而更被建虏嘲笑了,这对士气的影响反而会更大吧?

    在高一功的担忧之下,就见卢象升已经张弓搭箭,没有怎么瞄准,就“嗖嗖嗖”地连珠箭发。

    而城外的建虏,虽然在吃吃喝喝,可实际上,谁都不可能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也都在偷眼瞧着的。看到城头上射箭的人,竟然是一个穿着大红绯袍的文官。于是,他们一个个都哈哈大笑起来,竟然都不躲,甚至有一个建虏,还脱了裤子,背对着城墙,用手指着他的菊花,使劲地在羞辱城头上。

330 汉奸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是因为卢象升的厉害,建虏其实没有多少人知道。那些知道卢象升厉害的,也不会去给卢象升宣传。

    于是,在任何人的眼里,一个文官而已,就算他能文能武好了,难道还能射出什么花样来不成!

    当然,事到临头时,就比如这时候,如果图尔格在这里的话,肯定会提醒他们注意的。毕竟当年在贾家庄外面的时候,他就吃过卢象升的亏。

    就算是豪格在这里,也肯定会提醒注意,因为他也知道图尔格的事情。只不过此时,他领着先锋还未到,如今在旅顺城这里的,都是他的前锋探马部队而已。

    于是,悲剧的一幕发生了。

    城外这些建虏探马,谁都没有想到,卢象升的臂力之强,远超他们意料之外。他的硬弓射出的箭支,真得是眨眼便至,速度之快,就算能躲过第一箭,也绝对没法躲开第二箭。

    “梆梆梆……”的声音才响起,就听到了城外传来了惨叫声。

    只见那名脱裤子的建虏,一箭射来,正中靶心,带着这建虏,把他钉在了地上。

    还有和他一起的那四五个建虏,倒是比这倒霉鬼更容易闪避一点。但是,躲过了第一箭,就没有躲过第二箭。就几乎是眨眼的功夫,这一小撮建虏探马,全部躺在地上,只剩一口气,就在那做临死前的挣扎,然后,就全都不动了。

    在这个过程中,不管是城头上的明军将士,还是城外其他建虏探马,全都呆呆地看着这一幕,看着那几个倒霉鬼,脸上的惊讶之色,不要太明显。很显然,眼前的一幕,似乎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围。

    城头上,卢象升一口气射光了一壶箭,看着效果不错,便随手把功丢还给了亲卫,而后挥动了下手臂,淡淡地说道:“还是老了啊,只是一壶箭而已,这手都有点酸了!”

    听到这话,边上的高一功才回过神来,闭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张开的嘴巴,而后才惊讶地说道:“大人,没想到……没想到……大人……竟然……竟然这么厉害啊!”

    结巴了好一会,才算是把话说完整了。可是,他觉得这话说得太没水平,根本就没法表现出他的惊讶之意。

    卢象升没有说话,倒是一个跟随卢象升多年的亲卫,笑着对高一功说道:“这算什么,大人以前的时候,能一口气射两壶箭,都不带眨眼睛的,绝不会脱靶!”

    高一功听了,对卢象升又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如果说之前的时候,他怕卢象升的身份,佩服他的统兵打仗能力和爱兵如子的统兵方式,那么此时,高一功算是彻底对卢象升服气了!

    他正想说什么的时候,忽然,就听到城头上响起了山呼海啸般地呼声:“总督大人威武!”

    “大明万胜!”

    “……”

    守城明军的士气,直接提升了几个层次,要是有进度条可以显示的话,直接就是满格了!

    总督大人的这一手射箭绝技,算是征服了所有明军将士的心!

    而城外的鞑子,没有回应城头上的明军,全都默契地退了又退,退出一箭之地之外还要好远。过了好一会之后,才有几个建虏畏惧地上前,就像做贼一样,把那几个建虏尸体给抢回去了。

    过了好半天之后,有建虏感觉这样太落己方士气,就远远地用喊话大喊道:“我们大清的巴图鲁未到,否则射不死你们这群汉狗!”

    回应他们的,是城头上一片嘘声:“噢……”

    反正随便他们这么说,城头上的明军将士,压根就没一个在意。传说中的建虏怎么了,还是精锐,还不照样做了总督大人箭下之鬼!

    初次见面的士气之争,就这样落幕了!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豪格领着前锋部队,兴冲冲地赶到了。不过他第一眼见到的,就是那几具被卢象升射死了的手下探马尸体。

    听到手下的禀告,豪格立刻想起来了,明军之中,最不能惹得是这个卢象升。哪怕当年在贾家庄,卢象升这个疯子都能开门反冲锋。就算骄傲如他,也不得不承认,卢象升疯起来的时候,最好不要在他面前出现。

    看看天色已经暗下来了,豪格望着远处旅顺城上飘扬的“卢”字大旗。过了好一会之后,便下令,退后十里扎营。并且下令戒备,以防卢象升那个疯子偷营。

    结果一夜无事,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

    这一次,豪格没有让手下搞虚头巴脑的事情,中规中矩地围了旅顺,清理周边,为后续大军的到来做准备。

    让他有点奇怪的是,旅顺港湾,竟然没有明国的水师。不但没有战船,甚至连运输船都没有。

    “明军的船都去哪里了?”豪格忍不住便想道,“难不成,知道大清来攻,明国水师都逃回去了?又或者,卢象升这个疯子,就想效仿他们古人,搞什么背水一战?”

    想了半天,他是想不明白,便不想了,只是派人回去禀告中军主帅代善而已。

    两天之后,孔有德的汉军和代善的中军主力,便都到了。顿时,旅顺周边,可以说漫山遍野地都是建虏军营。只是看这个架势,就知道两边的军力完全不在一个档次的。

    一开始的时候,明军将士,看到如此之多的建虏出现,就都有点紧张起来了。毕竟他们出身于流贼,遇到优势敌人,逃几乎是本能。

    不过,当卢象升巡视过来,明军将士们看到卢象升那高大的身影时,所有的不安全都不翼而飞了。

    总督大人都在这里,还怕个球!

    代善得到豪格的禀告,如今又眼见为实,竟然没有看到明国水师,这让他也很是奇怪。不过他并不担心,也不去猜为什么会这样,只是呵呵一笑道:“如此,就不怕这支明军跑了。一天,不,两天时间吧,本王要看到卢象升的首级!”

    “喳!”不管满人还是汉人将领,全都齐声回应,信心满满。

    他们眼中的旅顺城并不大,最多也就容纳四五千人而已;更为关键的是,城墙太矮了,也就两丈左右高而已。不要说他们见识过明国京师的城墙,那是四到五丈以上的高度,就说辽东这边离这里最近的金州城,都有三丈三尺高。所谓城墙越矮,攻城岂不是就越容易,这是共识!

    攻城云梯,冲撞车以及楯车这些,远道运来麻烦。反正军中有汉人工匠,就地取材,也能很快就打造出来的。至于投石车,因为有火炮运来,倒是不用再打造了。

    因此,在代善一声令下之后,满清军卒都是摩拳擦掌,就等着攻城器械打造好了就进攻。一个小小旅顺而已,一鼓而下,抢立军功。

    随着满清大军的到来,他们的探马重新活跃起来,不时靠近城墙,骚扰城头,让城头上的守军不得不振作精神,提高警惕,消耗他们的精力。

    这种伎俩,在卢象升面前,压根就没有什么用处。瞭望哨警惕,其他人等,该休息就休息,该轮值就轮值。随着卢象升身影到处晃荡,明军将士们都安心地很。

    城外满清军卒,都在热火朝天地忙碌着。其中有一人,就躲在远处,静静地看着旅顺,神色有点复杂,他就是恭顺王孔有德。

    他怎么也想不到,东江镇毁灭几年之后,大明竟然有一个总督级别的封疆大吏,能和明军普通将士一起,困守孤城。

    要说卢象升是来不及走掉,被迫困守在这里的,他是不信的。毕竟明军之前是有水师的,而大清军队远道而来,也给卢象升足够的时间找借口走人的。

    要说是明国皇帝下旨,让总督级别的文官驻守旅顺,这也说不通的。毕竟以前登莱巡抚管着东江,也没见过登莱巡抚有巡视过东江镇这边。明摆着让一个封疆大吏前来旅顺送死,哪怕是皇帝,应该也做不到吧!

    孔有德想了半天,就想不通卢象升为什么在这里。此时的他,看着旅顺城,其实心中是有点羡慕的。虽然他们注定不可能守住旅顺城,可有一位总督能和他们这些普通明军同生共死,这辈子也算是值了吧?

    想着想着,他的思绪不由得又想起了以前。

    孔有德是铁岭矿工出身,和所有的辽东汉人一样,和野猪皮是有仇的。他和他大哥孔有性一起投奔毛文龙打鞑子,累功升至参将。对于毛文龙,他一直心存感激。哪怕他后来投靠了满清,成了恭顺王,也一样对毛文龙恭敬有加。

    事实上,也不止是孔有德,而是辽东汉人,几乎都感激毛文龙。因为毛文龙给了他们希望,让他们也有一处地方可逃。也只有毛文龙,哪怕军械破烂,又没军饷,可照样领着叫花子军队能去袭击辽东腹地。

    只是很可惜的是,毛文龙死于袁崇焕之手,而后,东江军没有了足够威望的领头人,想要在那么艰苦的环境下继续和建虏打仗,就成了不可能的事情。

    后来,孔有德遇到了孙元化,这是他人生中第二个非常重要的大明官员。不过,事与愿违,最终他在驰援大凌河之战时,被地方豪强,还有手下兵卒给活活逼反,没有了活路的情况下,最终渡海投降了满清,他原本的敌人。

    在原本的历史上,他后来随满清入关,为满清打天下时,有些事情,其实也证明,他和尚可喜是不一样的。

    顺治五年六月时,孔有德至武昌候旨换防。其间金声桓、李成栋反清,各地满清军队纷纷向孔有德求救,但孔有德却不发一兵一卒。

    顺治七年十一月,孔有德率满清军队破桂林,俘虏南明重臣张同敞、瞿式耜及靖江王朱亨歅等。一开始,他对待他们如座上宾,后因截获瞿式耜暗约焦琏攻城的密檄,才将瞿、张二人处死于桂林风洞山仙鹤岭下,而靖江王朱亨歅则在西门外民房中被缢死。他的这个做法,和吴三桂亲自勒死永历帝根本不一样,就更别说尚可喜了。后来孔有德被李定国所败,最终自杀身亡。

    后世有一种说法,说孔有德是明末叛臣之首恶,也只是因为孔有德杀了名人张同敞、瞿式耜,文人的笔杆子,有时候比刀枪更要厉害,就在于此了。

    真要论明末汉人对满清的贡献,排在孔有德之前的,至少有范文程、洪承畴等人,他们的一条计谋,就顶几个孔有德了;另外,要论对满清的忠心,至少还有尚可喜是死忠,要不是他,南明历史都可能会改写;而要说影响最不好的,是第一个投降满清的大明边将李永芳,开了明将投降建虏的先例。

    除了东江旧将外,其他投降满清的,大明何曾有亏待过他们。所谓读书人,气节何在?

    当然,此时的孔有德,自然是不知道这些事情的。此时的他,就只有对卢象升的不解和敬佩。

    次日一早,满清军中,“呜呜”地号角声随即响起。吃饱肚子的满清军卒,开始列阵而出。有的抬着云梯,有的抬着冲撞木,还有的,推着楯车,准备开始攻打旅顺的战事。

    孔有德的天佑兵,推着火炮,也开始在旅顺城的北面排开,准备炮轰旅顺城。

    代善被众将簇拥着,在远处观阵。不时有鞑子传令兵得到号令,在军前奔走,战事一触即发。

    所有人,都在瞧着炮兵阵地,看着炮兵在那测距,而后推进火炮,找到合适位置,紧张有序地忙碌着。

    他们怎么样都想不到,在满清军队到来之前,卢象升根据崇祯皇帝之前的提议,已经对城外做过炮击的标记。因此,看着城外鞑子的火炮推到标记处之后,便立刻下令,按照事先准备好的仰角和火药用量,自由攻击。

    代善一直在看着,看到孔有德的天佑兵在忙碌。忽然,他就看到旅顺城头,那那一个个尖角的城头上,忽然冒出了一股股地浓烟。随后,他才听到一声声的“轰轰”声。

    顿时,他心中一惊,明军先开炮了!

331 傻眼了

    眼角扫过,顿时,眼珠子一下睁大。就见孔有德手下的一门火炮,刚好被三发铁弹中的一发给砸中了。火炮散架不说,周围忙碌的天佑兵,立刻就伤亡了好几个,而且是血肉模糊,被砸烂的那种。

    要说起来,这时候的火炮,其实威力并不大,一炮打死几个人,那就已经是不错了。可是,火炮所造成的威慑心理,却是很大的。

    旅顺城头有火炮,孔有德并不奇怪,让他难以置信的是,城头上明军火炮,根本都没有试炮,竟然打得如此之准,比起当初佛郎机人教官都要准了!这……这是怎么做到的?

    知道了旅顺城头上的明军火炮,准头很高之后,天佑军的这些假鞑子,就不再那么从容布阵装弹了。就算是远处的代善,都能看出来,他们有点慌乱了。

    火炮的装填,是个技术活,操作不当,那是有可能会引发严重后果的。而且装填速度,也会受到心态的影响。

    在城里城外几万人的注视下,最先的炮战,随着一声声“轰轰轰”地轰鸣声,终于开始了。

    这炮战刚一开始,代善的脸就黑了下来。

    因为他发现,大清这边的火炮打到旅顺城头,往往造成的破坏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而城头明军的火炮,往往十来发火炮之后,就能让大清火炮这边哑火一门。就这么下去的话,估计不用一个时辰,孔有德的炮兵营就要完蛋了。

    于是,他立刻派人传令,去传孔有德问话。

    脑门上全是汗,急匆匆到来的孔有德也有点纳闷地解释道:“王爷,那旅顺城墙有点古怪,并不平整的(倾斜度这词不会说),铁弹不着力,因此对城墙造成的破坏就没有以前炮击其他城池时候来得大!”

    很显然,他从佛郎机人那里学到的知识,并没有足够多,就目前的他来说,还不理解工程学的厉害。想想也是,孔有德可是文盲一个而已。

    说完之后,孔有德转头看看自己的炮兵营后,又转回头向代善求情道:“王爷,不能再对轰下去了。要不然,大清的这点火炮家当,就都要丢在这里了!”

    这个火炮营,就连皇太极都是宝贝着的。此时,代善也是有眼睛看着的,知道孔有德说得没错。这城头上的明军火炮,准头也太神了,压根没法打。他不可能把火炮营都交代在这里,因此,就黑着脸点点头道:“算了,让火炮退下来吧,城墙这么矮,不用火炮轰塌城墙也一样能打下旅顺!”

    “王爷英明!”孔有德听了,心中松了口气,立刻匆匆而走,赶紧传令撤退了。

    “呜呜呜”地号角声再次响起,没等炮兵全部撤下来。建虏步军,包括满清八旗和汉军混杂的攻城部队,开始了他们的第一次攻城。

    就见满清军卒,就躲在楯车后面,快速向城墙靠近。

    这种楯车,其实就类似移动的一块非常大的盾牌,普通的弓箭和火铳,压根就打不穿楯车,能对楯车后面的步军起到很好的掩护作用。因此,楯车一直是满清对付明军火器部队的一种非常重要的战争器具。

    等楯车到达一箭之地内的时候,就快不起来了。因为地面被明军有意破坏,已经变得坑坑洼洼。在楯车后面的满清军卒,就需要铺路再前进,或者要更多的人或抬或推楯车才能移动。

    这个时候,城头上的火炮,就开始对准一辆辆的楯车,开始了新一轮的炮击。

    楯车就算再结实,也挡不住火炮的轰击。

    随着“轰轰轰”地一声声炮响,远处的代善就见到一辆又一辆的楯车被铁蛋砸烂,顺带着躲在楯车后面的步卒,也是死伤一片。看到这些,代善的脸就一直黑着。

    倒是边上的豪格,虽然没有笑容,却也没有代善这么忧心。他甚至都还有心宽慰代善道:“等大清勇士冲到城墙下就好了!”

    这个时候的满清军卒,也确实算是悍勇的。楯车失去了作用之后,他们并不是往后逃,而是散开后用最快的速度冲向城墙。弓箭手,还有少部分的火铳手向城头上射击,掩护那些抬着云梯攻城的军卒。

    当然了,城头上的明军,也立刻还以颜色,同样有射箭的,也有火铳开火的。一时之间,弓弦声,火枪声,还有硝烟,都充斥整个战场。

    战事,从一开始之后,就立刻变得激烈起来。

    “啪啪啪”一架架云梯重重地靠上城墙,悍勇的满清军卒,有的手拿盾牌,嘴上咬着刀背,快速向上攀爬;有的干脆就连盾牌都不拿,直接拿着长枪之类,也不扶云梯,就踩着云梯往上冲,同时试图捅下城头上防守的明军将士。

    还有的满清军卒,抬着冲撞木,就往唯一的城门冲去。一个人被箭射中,就立刻有人会补上,继续抬着冲撞木冲向城门。

    这个时候,不是开花弹的火炮,就显出杀伤力不够的缺点了,只是靠着火炮,压根就没法阻止满清军卒快速靠向城墙。

    看着旅顺城墙上的云梯越来越多,大清勇士都在英勇地往上爬。虽然攻城伤亡有点大,可还在事先预想的范围内,一直黑着脸的代善,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叔王,我没说错吧?”豪格见了,有点得意地说道,“就算没有火炮,就这小小旅顺城,也肯定能一战而下。快看,那几处地方,我大清勇士都快攻上城头了!”

    说到后面,欢喜之意,溢于言表。

    可就在这时候,他们忽然看到,在旅顺城墙突出来的部分,冒起了一股股地硝烟。紧接着,那些正在往上攀爬的满清军卒,那是成片地掉落城下,甚至有不少云梯,也折断掉了下去。

    只一下的功夫,原本城墙面上架着的密密麻麻云梯,就再没一架还架在那里了。

    城墙底下,躺满了刚才还奋勇往上冲的满清军卒。这个场景,不但让豪格等人的欢喜之意,一下给打没了,就连那些已经冲到城墙下,就准备跟着踩云梯往上冲的满清军卒,也一下傻眼了。

    这时候,孔有德刚好来到了代善这边候令,看到这个情况后,基于对火炮的了解,他最先反应过来,立刻惊声大叫起来:“是佛朗机炮,那凸起侧面是佛朗机炮的炮口,王爷,非人力所能抗啊!”

    他一点都没猜错,确实是佛朗机炮。

    明军渡海而来,要想在旅顺站稳脚跟,就必须先守住一波建虏的攻势。这一点,在明军事先出发之前就早有预料的。甚至为了这个问题,崇祯皇帝和卢象升都有过探讨,沟通。

    当时就想过,建虏应该不会给大明太久时间去修筑旅顺城。崇祯皇帝根据后世的印象,便给卢象升提了建议,修筑棱堡进行防御。

    如果按照自然演化的话,一开始出现的棱堡,其突出部分其实是圆的,在历次战争的演化中,才慢慢地改为凹多边形。崇祯皇帝既然是穿越而来,他知道的,当然不会是最开始的那种棱堡,而是已经成熟的棱堡。

    这种棱堡的防御功能,类似的其实在大明就有了,南京城墙就有类似设计。不过,不得不承认,中世纪的欧洲,各国之间战争频繁。彼此之间,都是小国,需要容纳的人口不多,因此棱堡的出现,改进便诞生在了欧洲。

    事实上,棱堡的出现,也是因为战争形势发生了变化。

    在古代的时候,一开始是冷兵器作战,因此,城墙修得高大才是正理。

    可是,后来慢慢地出现了火药武器,火炮的出现,让城墙修得太高大,其实已经失去了意义。而是需要加厚,防御重炮的轰击。这样一来,就对城墙的防御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棱堡也就因此出现了。

    在火炮出现之后的几百年内,作为防御方的棱堡,一直是主流。这种情况,一直要到真正开花弹的出现,让棱堡在火炮面前,变得脆弱之后,才再次改变了防御的形势,就是修筑地堡防御。棱堡直到这个时候,才会被放弃。

    因此,当崇祯皇帝提出了修筑工程量更小的棱堡时,卢象升当时就吃惊了。城墙可以修得更矮点没关系,可经过推演,这种城堡的防御能力,却是非常强大。也是因此,卢象升才会相当佩服崇祯皇帝,感觉好多在他看来非常困难的事情,到了崇祯皇帝的手中,却变得那么简单。

    就他出任保定总督来说,要在一穷二白的基础上,重建东江镇,这个任务,对他来说其实非常困难。但是,在他看来很困难的事情,却被崇祯皇帝一一解决了。

    第一,他需要水师,这个可不止是有船就行的,那是要熟悉海战的才可以。短时间内,船和兵都不可能一蹴而就。结果,崇祯皇帝给他调来了福建水师,都是打惯了海战的水师,把问题给解决了。

    第二,他需要足够的精锐军队,来到登莱之后,要训练出一支能和建虏抗衡的精锐军队,绝对不是一年半载就能训练出来的。结果,崇祯皇帝给他拨来了五千多积年老贼。这些积年老贼是自愿参加对虏作战,为此赎罪,在思想上就有主动性;而且他们的军事技能,在那么多年的流贼生涯中,已经锻炼出来了。因此,卢象升训练了他们半年多,就已经可以放心带来辽东打建虏了。

    第三,就是怎么立足旅顺的事情,又是崇祯皇帝的建议,甚至还通过锦衣卫密探,去影响了辽东建虏的决策,让他们要等待水师来“切断”大明军队的退路,因此,又多给了他修筑旅顺城的机会。甚至后来他又知道,之所以跑来旅顺之后能抢来半个已经修筑的旅顺城,也和皇上用锦衣卫密探诱导辽东建虏的结果,让他在旅顺站稳脚跟起到了事半功倍的效果。

    ……

    如此种种,卢象升虽然文武双全,那也挡不住他对崇祯皇帝由衷的敬佩。

    棱堡修筑好之后,对外远程,卢象升布置了船运而来的红夷大炮,射程中,建虏就不会占优。又根据崇祯皇帝的提议,事先有了射击参数的标记,在实战中,才能顺利地打赢和建虏的炮战。

    而后,又在侧面布置了佛朗机炮,就是那种子母铳的火炮。这种火炮的优势,因为气密性的原因,射程不远,但好在这种火炮因为是事先装填好弹药,只需要快速更换子铳而已,射速就非常地快。而佛朗机炮装填了无数的碎石,近距离侧面袭击攀爬城墙的敌人,简直不要太厉害!

    代善也算是打惯了仗的老手,一看这个形势,他就知道这次不可能攻下旅顺了。被明军这么一炮击,伤亡过大,于是,不得不鸣金收兵。

    “当当当……”

    当鸣金声在旅顺上空响起时,攻城的建虏全都松了口气,纷纷拖着、抱着、背着同伙的尸体,如同潮水般退了回去。旅顺城下,只剩下满地的残肢,残破的攻城器械,还有流了一地的鲜血。

    “大明万胜……”

    城头上的明军,看到这一幕之后,纷纷高呼了起来。声音之响,直冲云霄。

    和建虏的第一战,就以大明完胜而结束。不得不说,这对于第一次和建虏打仗的明军将士来说,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让他们不再有畏惧建虏的心理,能发挥出他们该有的实力。

    听着明军将士那山呼海啸般的胜利呼声,建虏这边,再也没有了趾高气昂,一个个都是阴沉着一张脸,看着城头上那欢呼的人影不说话。

    代善紧急召开了军议,商讨如何攻打旅顺城。

    付出了五百多人的代价,让建虏明白了棱堡式的旅顺城,这种防御体系的厉害。怎么攻打,却让他们一筹莫展。看着己方士气低落,代善虽然年纪够大了,可也急了。到这时候,他已经明白,打下旅顺,绝对不是想象中那么轻松的了!

    不过正在这时候,旅顺湾的海面上,出现了无数的战船,飘着满清和朝鲜的旗帜,是尚可喜领着满清混合水师到了。

    代善见了,不由得松口气。那些鞑子们见了,也是松口气。

332 死不悔改

    大清水师的到来,而且还是铺天盖地的,光这阵势,就够震撼了吧!

    后路断绝,旅顺城成为了一座孤城。

    任何人都能明白的一个道理,就是孤城不可守。

    迟早有一天,旅顺必定被大清攻下来!就算不攻,只是围困,小小旅顺城,能存多少吃的东西?没有了吃的东西,就算那卢象升够勇猛,明军兵卒再精锐,也铁定完蛋!

    更为关键的是,在这样的地形下,旅顺明军甚至都没法突围!总而言之,城里的明军,注定是死路一条!

    这时候,他们肯定吓得要尿裤子了吧!

    这么想着,上至全军统帅代善,下到那些假鞑子,无不轻松了起来。旅顺城确实难啃,可最终还不是要完蛋!

    只有很小部分,和刚才攻城一战,已经战死了的那些鞑子关系好的,心中会有遗憾和难过,原本他们是可以不死的!

    海面上,智顺王尚可喜却是有点疑惑。按理来说,这港湾应该有明军的战船才对。就算不多,那也肯定是有的啊!可如今看到的,不但没有战船不说,就连运输船都没有!明国水师的船,都去哪里了?

    一路上,他是追着一艘明国水师的战船,可是,追着追着,就在夜里失去了踪迹。原本他以为,肯定是逃来这里了。结果显而易见,他料错了!

    难道是看到自己领着这么庞大的水师过来,知道必败,就扔下旅顺城内的明军跑了?但是,这城里面不是有明国保定总督么?那些水师将领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扔下他跑了?

    一时之间,他实在有点想不明白!不过,当他看到陆地上的大清军队在见到他们出现之后,欢呼起来时,也就暂时把这些疑惑抛到脑后去了。威风凛凛地站上甲板,手指前面旅顺城头的明军,大声喊道:“尔等退路已断,速速投降大清,否则死路一条!”

    旅顺城头上,看到这么多满清水师战船开过来,不少明军将士确实有骚动。不过,当他们看到卢象升的身影时,便又重新安定了下来。

    全盘作战计划,普通明军将士当然是不知道的。不过他们信任他们的总督大人,如此而已!

    卢象升的脸色压根就没多少变化,大步走向南面靠海一侧的城头上。看着那个喊话的鞑子,从旗号上看出来,这人是建虏那边所谓的智顺王尚可喜。

    在过来之前,卢象升自然对辽东建虏这边的情况有所了解。因此,他知道尚可喜这个人,如今见他竟然还来劝降自己,不由得怒气上涌,当即厉声喝道:“尔可是大明叛将,前东江镇水师统领尚可喜?”

    这是居高临下地那种喝斥,边上的班志富听了,感觉弱了这边的气势。毕竟叛将这种词,没有人会喜欢听的。便接口大声喊道:“大清皇帝御封智顺王是也,你这奸臣就是保定总督卢象升?”

    其实都不用回,他们这些大明旧将,对于大明官袍不要太熟悉了,城头上,穿着大红绯袍的,除了卢象升之外,还能找出第二个封疆大吏?

    因此,尚可喜不等卢象升这边说话,就大声喊道:“朱朝至今,主昏臣奸,边事日坏,非一日矣。兵士鼓噪,触处皆然。尔既有胆量远赴前来辽东,也算是英雄豪杰一个。所谓良禽折木而息,本王奉劝于你,识时务者为俊杰,早早投了大清,说不定皇上欢喜之下,也封你一个异姓王,共享荣华富贵,如何?”

    “住嘴!”卢象升听了,不由得怒喝道,“为了荣华富贵,连祖宗都不要的数典忘祖之辈!侍建虏为主,做建虏的奴才,剃发易服,认仇人为父,你的爹娘,你的妻儿,还有其他被建虏杀了的亲朋好友,你死了后如何面对之?”

    满清水师中的水兵,很多都是以前东江镇的军卒,是辽东汉人,都是和建虏有仇的。原本被他们刻意忘掉的东西,此时被卢象升提起,他们中的不少人,脸上顿时没了那种要打赢战事的喜悦。甚至有个别人,眼睛中还有一丝痛苦之色。

    尚可喜同样听得脸色一变,不过不是心有惭愧,而是怕卢象升这话影响军心,立刻转头看了下。果然,他发现卢象升的这话,对他手下军卒士气是有影响的。

    于是,他立刻转过头,盯着城头上的卢象升,厉声大喝道:“本王好心好意劝你,既然你执迷不悟,那就去死吧!”

    卢象升原本还想着劝他及时回头,这样的话,他还能免尚可喜死罪,说不定还能看他表现给他请功。但是,尚可喜既然这样执迷不悟,他就懒得浪费口舌了。

    就见他虎目扫视海面的船只,看着朝鲜旗帜的那些战船,而后大声喝道:“朝鲜水师统领是何人?助纣为虐,侵犯大明,可知后果如何?”

    朴镇宇当然是在的,他见大明的总督都在这孤城之内,说实话,他心中是非常佩服的。这么有胆识的高级文官,至少在朝鲜,是找不出一个来的。

    可是,如今朝鲜已经臣服大清,宗主国不是大明,而是大清了。就这么动动嘴皮子,又有什么用?

    他正在想着,卢象升看不到回应的人,便用手指着那些朝鲜战船再次大喝道:“如若你们执迷不悟,他日本官必定上奏皇上,讨伐朝鲜,誓灭朝鲜!”

    大明太祖曾有旨意,朝鲜是不征国,永为大明藩属。一直以来,也确实如此。朝鲜被倭国侵犯,眼看着要灭国了,也是大明皇帝派兵出征,替朝鲜把倭国赶下海的。

    可是,如今朝鲜不但改奉大明叛逆为宗主,甚至还派兵前来攻打大明军队。既然这样,太祖当年的旨意,自然就不用遵守了。卢象升所言,也绝对不是吓吓而已。此时的他,打定了主意,就是要上奏崇祯皇帝,来日出兵讨伐朝鲜。

    朴镇宇听到卢象升这话,还没说什么,尚可喜就哈哈大笑起来,大声说道:“如今你这狗官自身难保,还想着要挟朝鲜?是死到临头还想着垂死挣扎?”

    说到这里,他转头看向朴镇宇所在,厉声喝道:“回话,本王倒要听听,你们朝鲜对大清到底是不是忠心的?”

    就目前的情况下,如果朝鲜水师要反水的话,那尚可喜是要完蛋的。不过他了解朝鲜人,因此一点不怕,就逼着朴镇宇表态。

    朴镇宇无奈,就只好用大明官话大声回答道:“总督大人,死到临头就不要多费口舌了。末将奉国主旨意,前来听从大清调遣,如今和大明,已经是敌我关系,认清现实,死了心吧!”

    说完之后,他心中暗暗补上一句道:“你们都要死在这里了,还怎么上奏明国皇帝,真要有那征讨朝鲜的本事,就有本事先把大清给灭了再说好了!”

    因为大明对朝鲜历代的优待,建虏的做法又损及朝鲜君臣的利益,因此,他们在心中其实还是念着大明的好。当然,也仅此而已。

    在原本的历史上,建虏征服了朝鲜之后,除了索要财物之外,也没要求朝鲜出兵。可是,如今在崇祯皇帝的蝴蝶效应煽动下,满清遇到了原本历史上所未遭遇过的困境。因此,不但向朝鲜索取更多的粮草物资,更是要求派出水师助战了。

    如此一来,朝鲜挥刀动手,水师断明军退路,那就没有情义可讲了。真要心存忠义,此时反水,满清水师压根就没有反抗之力,接应明军退往海上,就等于是救了大明总督和几千官军,多少算是还了当年大明几次援救朝鲜之恩。然而,并没有!

    再说卢象升见他们一个个都顽冥不灵,心中便是一声冷笑,想着:这样也好,患难之时才能见真情。至少在他们看来,如今明军是处于绝境,一个个都以为自己是死到临头而毫无顾忌。那么,回头就有你们哭的时候了!

    这么想着,卢象升也不再浪费口水,当即传令下去,严阵以待,守好旅顺。

    尚可喜等人见到卢象升不理他们了,反而有点不情愿。一边让人对明军大喊,瓦解明军士气,一边派人上岸,去和代善取得联系。这个任务,落到了班志富的身上。

    海面这边,建虏攻城的时候,当然是没有进攻,也没法进攻。因此,班志富下船后,也没看到什么,兴冲冲地绕城而走,赶去代善帅旗所在。

    他的兴奋,也是能理解的。毕竟因为水师的到来,让旅顺的明军成了瓮中之鳖,旅顺城,早晚是大清的了,水师功劳不小。

    不过,当班志富上了岸,绕到侧面的时候,他就一眼看到了城下战后的场景。

    好歹他是打了多年仗的老兵了,只是那么看一眼,他就差不多能推断出来,当时攻城是什么个样子。也真是他能推断出来,让他一下站住脚步,脸上再没一点笑容,震惊地盯着不高的旅顺城,他有点想不明白,大清攻城为什么会损失如此惨重?

    过了好一会之后,他才迈开脚步,继续前进。可是,这一次,他是走三步,再回头看一次,全然没有了一开始的兴冲冲之意。从他的神情能看出来,他实在想不明白,城里的明军为什么那么厉害?全然没有一点他记忆中的明军样子!

    一直到他要进中军帐前,他才回过神来,揉了一把脸,把心中那些想法都揉掉,而后脸上挤出笑容,入内向代善禀告水师情况。

    “什么?”代善一听,却是脸色一沉道:“一路过来,没有和明国水师决战?”

    他之前没看到有明国水师,以为是明国水师刚好出去,遇到大清水师会先打一仗的。

    “是的,王爷!”班志富打着千,就跪在那里回答道,“王爷……我家王爷以为,明国水师见到庞大的大清水师,情知不敌,该是逃回登州去了。”

    这是尚可喜想了好一会,唯一想到的一个可能答案。

    想想也是,明国肯定知道大清没有造船厂,如今突然之间冒出了三百多艘,就这么短短的一点时间内,肯定会吓死他们的。

    当然了,为了以防万一,尚可喜也有派船去临近海岛查探,看是不是明国的船没逃回登州,而是躲起来了。

    对于这种情况,他也没多大在意。就算躲起来又怎么样,难道还敢前来攻打这么庞大的水师?疯了么!

    代善大概明白了情况之后,他又开始犯难了。不为别的,就为了粮食。

    原本想着,这次攻打旅顺,是带了天佑军的火炮营过来,而军队又是明军的几倍,还是大清精锐。再加上从朝鲜调来了庞大水师,截断了明军海上的退路。如此一来,打下旅顺也就是一两天的事情而已。因此,军粮的携带上,也就没那么多了。

    可这一仗打下来,代善心中明白,要是硬打旅顺的话,那是不知道要填多少人命的。而大清军力就那么多,损失多了根本补不过来,也损失不起的!

    因此,接下来的打法,代善更倾向于围困,围死旅顺。如此一来,他也得有那么多粮食来支持围城军队,等到旅顺城里弹尽粮绝的那天!别到时候,旅顺城里的明军在那吃吃喝喝,而围城的大清军队却要去吃草根树皮了!

    这么想着,他就看朝鲜水师中那一万多兵力不顺眼了,这得每天额外浪费多少粮食啊!

    最后,代善有了决断,命令水师在战船火炮的掩护下,攻城试试。说不定靠海的那面,明军就没有那么完善的防御工事呢!当然了,其他几面,他也会派兵牵制。

    当班志富苦着脸,带着这个军令回来时,尚可喜却不以为意道:“完全可以,等涨潮之时,大船便能逼近旅顺城不少,应该能炮击到。搞不好,这拿下旅顺城的首功,又是我水师的了!”

    “王爷,你……你……”班志富本来想说,你想多了,可想想这样太无礼了,就只好说道,“旅顺城有古怪,我们来之前,大清已经攻打过一次,末将从侧面都看到了,死伤惨重!”

    “啊……”尚可喜一听,有点傻眼了!

333 神兵天降

    然而,代善的军令已下,就算他有意见都不行。

    于是,没办法之下,在第二天的时候,终于四面合围,又打了一次旅顺城。

    其他三面城墙的建虏,这次只是牵制而已。

    事实上,也没有谁在见识了第一次攻城之后,还那么勇猛的爬墙了。就算他们手中的盾牌再厚,就算他们身手再敏捷,那也躲不开从炮口喷出的无数碎石。可以说,黑火药火器的威力,在棱堡的防御体系下,得到了充分地发挥。

    朝鲜水兵是最没有自主权的,就连投降了满清的假鞑子,也能对他们发号施令。

    他们没法拒绝攻城,不过也发挥了他们的打仗本色。畏畏缩缩地冲到城头下,看到身边的人被打死打伤,就哗啦一下全部退回去了。有的甚至逼急了,一个猛扎子钻入水里,先躲开了,等战事打完了再上船。

    于是,这一仗,持续时间比起昨天满清打得那一仗,要久多了。然而,所引发的伤亡,却只有之前满清伤亡的一半左右。

    代善无奈,只好把孔有德派了回去,让他回金州去运粮食。反正他的火炮营,在这里是没什么用了。

    接下来的战事,就算代善不愿意,那也不得不接受,只有围城一条路可走。

    满清上下都认为,接下来的战事,就会很无聊了。他们围着旅顺城,挖了壕沟,填了鹿角之后,就应该是晒晒太阳,等着旅顺城内的明军粮草物资耗尽,然后就能轻松拿下旅顺城了。

    这样的想法,包括满清水师也是如此。他们不需要挖壕沟,填鹿角,就更闲一点。不少朝鲜水师的战船上,很多朝鲜人竟然拿出了渔网,摇身一变,成了渔民,就在旅顺城头的明军注视之下,开始捕鱼了。

    这样的闲庭兴致,一开始的时候,关宁这边的祖大寿也有的。

    确认了建虏在金州那边打仗,他这边动作就更大了,甚至派出了一支五百人的骑军,到了海州地界去了一次。而后,他就又收到了皇太极的警告信。

    随着这一次警告信,还有一封邓长春的信,劝说祖大寿不要找事,也就是帮着满清说话的。

    这个邓长春,就是祖家军中的一员,之前投降了满清之后,得到皇太极的重用,担任满清户部承政一职。这还是另外一名祖家军成员,先邓长春担任户部承政的韩大勋,被满清发现他私自盗用库金后,依旧让邓长春接替这职位。这也说明,皇太极为了笼络祖家军,确实做了很多事情。

    祖大寿看完了两封书信之后,也不以为意,笑着说道:“看来金州那边的战事有点大啊,皇太极没法两线开战,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来信警告。再下一次,该不会是让泽润来信了吧?”

    祖泽润是祖大寿的儿子,在大明时已是副将,也就是副总兵了。大凌河一战,投降了满清,同样被皇太极重用,虽然没有封王,可手中兵力多达上万人,比起所谓的三顺王中的任何一个,兵力都要多。

    听到祖大寿这么一说,他的几个兄弟也是呵呵而笑。在他们看来,算定了皇太极是外强中干。

    不过祖大寿对皇太极多少还是有点忌惮的,因此,在笑了一会之后,他便又说道:“皇上那边,还有总督大人那边,总要有个交代,回头我亲自领军,出去转一圈。差不多时候,就立刻回来。”

    “对,让皇上和总督大人都找不出错来。不管怎么样,大哥都亲自领兵出战,这绝对是策应了金州友军了!”祖大成也是点头附和道。

    对于祖家军来说,当年祖大寿领兵从京师城下私逃回山海关,虽然崇祯皇帝遵守诺言并没有追究,可终归是一根刺。现在有机会能刷好感,表明祖家对大明的忠心,那自然是要做的。

    当然,真要让祖家军和建虏死战,那也是往往不可以的。万一战死了怎么办?彻底得罪了建虏怎么办?手中兵力耗尽了怎么办?这些全是问题来的!

    如今有这么一个机会,能完美地避开这些问题。祖大寿因此作出的决定,没有任何人反对。

    然而,他们却终归是低估了皇太极。给他们的书信,只是一个幌子而已。济尔哈朗、多铎以及阿济格三人,却已经带着兵来找他算账来了。

    只是很可惜的是,崇祯皇帝的窃听种子拥有人,都不在沈阳,他因此没法知道皇太极的这个行动,也就没能通知到祖大寿这边了。

    …………

    金州城这边,恭顺王耿仲明坐镇,同样有些无聊。他甚至都在想着,算算时间,大清军队应该打下旅顺城了。就是不知道,这打下旅顺城的首功,是孔有德的炮兵营呢,还是会被豪格抢去?

    大概率是没法和豪格抢吧!耿仲明得到结论,便走出了军营,旧地重游,看起了曾经的金州卫指挥使所在。

    以前的时候,金州卫和复州卫是构成辽东半岛这边最重要的两个防御体系,明国是花了好多心思,以这两个城为中心,又建了好多城堡,设有烽火台。

    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到了最后,还不是全被大清打下来了!只要军力够强,如果大清一般,不要那些城堡,又有什么关系?

    感慨着这些,耿仲明发现,大清治下的金州,比起明国时候还要落败了。金州街道上,几乎就没多少人。

    这一点,其实也不难理解。如今的金州百姓,其实只是满洲族人和臣服于满洲族人的其他少数族群,另外,还有少部分投降大清的汉人家属。原本作为大多数人的普通汉人,不知道多少都死于战火之中,死于大清的屠刀之下,剩下的那些,则完全沦为了奴隶。如今,包括原来从关内掠来的那些汉人,全都在城外劳作吧!

    这么想着,耿仲明又登上了城头,扫视城外,果然看到田间地头,全是一伙一伙的汉人奴隶在劳作,而且还都不用多少兵力看守。

    看到这点,耿仲明又忍不住感慨了。

    以前在毛文龙时代,就不会有这样的情况。大家都会千方百计的逃跑,只要逃到沿海,就能碰上毛帅的兵,就能逃出大清的魔抓。可是,如今毛帅的尸骨都寒了,整个辽东,再无一处可投奔,绝了汉人的希望,如此一来,也算是让这些汉人奴隶安份了下来!

    想到这些,曾经为东江旧将的耿仲明,心中不由得很是感慨。在原本的历史上,他多次收留逃人,最终被据报而畏罪自杀,这一点,有何尚可喜这个满清铁杆不同。

    定睛看去,耿仲明能看到,城外那些劳作的汉奴,一个个的脸上,是他所熟悉的麻木。这是绝望之后才有的,他非常能了解这些汉奴的想法。

    抬头看天,青天白云,只是很可惜,如今已经是大清的天下。

    耿仲明收回目光,看了下周边城头,看到他带来的手下,在离得远一些的地方,一个个靠在城头上,同样有点百无聊赖的样子。

    于是,他跨步走了过去。

    “王爷!”

    “王爷!”

    “……”

    面对问候声,耿仲明却是骂道:“看看你们这样子,打起精神来,哪像一个吃兵饭的?”

    他的手下,并没有吓到,虽然都站好了一点,可却是七嘴八舌地回答他道:“王爷,这又没什么事情,要打起精神干什么?”

    “是啊,渡海而来的明军,估计都被灭了吧,辽东这边,都是大清的天下,打起精神要防谁?”

    “王爷,看着他们么?他们能逃哪里去?再说了,城外不是有兄弟在看着么?还有他们的主子,同样都是在监工的!”

    “难不成,王爷,你是怕他们造反夺了金州城?哈哈……”

    “……”

    面对这群老**,耿仲明也确实没有真得生气,这么多年来,生生死死,已经没了不知道多少熟悉的面孔。而且他们也说得没错,打起精神来防谁?给谁看?

    因此,他骂了一声道:“你们这群不知死活的丘八!”

    而后,他背着手,就往城下走,又是无聊的一天!

    然而,当他刚走下城头时,忽然,城头上有人惊呼出声道:“那是什么?”

    一开始,耿仲明也不以为意,就准备回去了。

    可是,他还没走几步,就又听到了更多的惊呼声。

    “怎么回事,该不会是……是明军?”

    “这不可能啊,哪来的明军?应该不是吧!”

    “那肯定是穿鸳鸯战袍的,不是明军还能是什么人?”

    “……”

    耿仲明听得有点惊讶,在金州竟然发现有明军?这绝对不可能吧!

    收住脚步,转过身,他就准备去看看。

    正在这时,城头上的惊呼声,已经变成了惊恐声。

    “是明军,绝对是明军!”

    “明军来了,明军杀过来了!”

    “快,警锣,警锣在哪里?他娘的还坐在屁股上!”

    “……”

    耿仲明听得心中一急,立刻往城头上飞奔起来,同时,他也听到了“铛铛铛……”地急速警锣响起。

    只是一会的功夫,耿仲明就上了城头。他手下看到他到来,立刻指着城外向他惊慌地禀告道:“王爷,明军……明军杀来了!”

    耿仲明沿着他们所指方向看去,果然,在海边方向,红色的人群,正往金州拥来。更让他意外的是,竟然还有几十骑,正在飞驰过来,就是从这几十骑,能看得一清二楚,确实是明军无疑。

    耿仲明大惊,他立刻下令关闭城门,全军戒备。

    忙着这些的同时,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金州会出现这么多明军,甚至都还有骑军。难道旅顺岸边,代善领着那么多精锐都被明军打败了?

    好像错了,这些明军来得方向不是旅顺,而是海边。可是,这同样不可能吧?尚可喜那个蠢货,都被皇上封为智顺王,不是更聪明的么?带了三百多艘战船的,难道被明国水师打败了?不是说,明国水师就只有十多艘战船,顶天了也不会超过五十艘的啊……

    耿仲明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金州城这里会来明军。

    同样的,城外的人,也没法想明白,为什么会突然出现明军?

    不过,随着明军的突然出现,城外人的反应,那是截然不同的。

    原本是已经麻木了的汉人百姓,在他们主子和少数假鞑子的监工之下,没有生气地干着活。可是,当明军出现之后,他们先是非常地震惊,然后就是狂喜了。都不管那些监工,扔了东西就跑。就仿佛原本只是一具躯壳的他们,突然之间又重新活了过来。又如同走散了的小孩,绝望之际突然看到亲人那边惊喜交加。

    而那些假鞑子和那些真鞑子们,先是非常地震惊,然后就是非常地恐慌了。也顾不得他们的汉奴逃跑,撒腿就往金州城跑去。他们的心中,甚至都来不及去想,为什么金州城外会出现明军!

    城外这支突然出现的明军,确实是如假包换的明军,是奉了卢象升的军令,坐水师船只,避开了满清水师,前来偷袭金州城,断满清军队的后路。为首的陆军统领,是有一只虎之称的李过。

    不过很可惜地是,就算带了战马过来,也还是来不及,金州城门第一时间关上了。

    李定国就是骑军之中的头领,在金州城外一箭之地外收住战马,指着城头上的鞑子,大声喊道:“建虏军队已被总督大人打败,你们快快投降,总督大人便会网开一面,放尔等一条生路!”

    他是没分清真假鞑子,如果是原本的辽东人的话,估计一眼就能看出,城头上的,大部分都是假鞑子了。

    也因此,他的话,立刻被经历丰富的耿仲明捕捉到了破绽。如果代善那边真被明军打败了,就不会不知道是自己驻守金州。说降的话,就绝对不会这么说了。

    可就算如此,他也非常诧异,不知道那边的战况怎么样了。

    李定国本来也没抱希望,并不觉得说句话,这些鞑子就会开门投降。因此,说完之后,他看着绕城而走的那些鞑子,便也不闲着,一声令下,就开始追杀这些鞑子了。

334 换人

    城头上的耿仲明,就看着城外的明军,肆无忌惮地纵马驰骋,追向四散而逃的大清军卒和那些老爷们。只是一会的功夫,就已经杀了不少,不由得脸色铁青。

    他的一名手下见了,带着一点惶急之色,提醒他道:“王爷,不能看着满洲族人被杀啊!回头会被皇上降罪的!”

    大清国内,满洲族人第一,这是毋庸置疑的。城外出去监工的,至少有几百人吧,都是金州城内有势力的。就这么被明军杀了,肯定会被他们的家属向朝廷、向皇上告状的。

    可是,耿仲明抬头看看远处,一队队地明军步卒已经按小队拥过来,只是目测,至少有一千人,再远处,就没法估计了,搞不好三千都是有的。这么多明军在城外,要是自己派兵出城救援的话,万一被明军冲进城来,失陷金州的罪名,那绝对是要问罪的。

    这么想着,心中衡量了一番之后,耿仲明便坚决地摇了摇头。

    “耿仲明,快开门放我们进去!”

    “怀顺王,行行好,快点开门,开一条缝也好!”

    “快点开门,你知道我是谁么?要是我死在这里,你就得偿命!”

    “……”

    突然,贴着城墙,绕城而走的那些幸运儿,看着明军正在四处追杀他们,甚至有一部分又往城下逼过来,吓得立刻大喊了起来。

    这些人中,有哀求的,有威胁的,反正什么样都有,就想着让耿仲明快点开了城门,把他们放进城里去。

    耿仲明的亲卫中,有一个低头看看,而后连忙提醒他道:“王爷,下面有一个是智顺王府的家人,还有一个好像是镶白旗固山额真的奴才……”

    耿仲明听了,稍微低头看了一眼,发现就是拿话威胁他的那几个,是有背景的。不过,他又抬头,发现明军那几十骑虽然在追杀,可却离城门不远。经验告诉他,这些明军还在想着借机冲击城门。

    这么想着,他便厉声下令道:“没有本王军令,任何人不得开门。全都戒备好了,防止明军攻城!”

    说完之后,他转身离开城垛处,往箭楼而去。

    表面上看,他好像很冷酷,并不为外界动静所动。

    可是,这时候,耿仲明其实却在心中叹气。眼前这一幕,是那么的熟悉!

    几年之前的时候,他还是明军的一部分,那个时候,建虏也一样在城外嚣张,可是,他却无能为力;

    这才过去了几年,竟然会出现完全相反的一幕,轮到明军在城外嚣张,而他却无能为力。

    难道……难道自己是扫把星转世,人在哪一边,就那一边会倒霉?

    想到这里,他心中自嘲一笑,蹬上了箭楼,再度看向城外时,明国步军已经更多了。不过,吸引他目光的,是那些汉人奴隶。就见他们之中,有的人跪地迎接明军,淘淘大哭;有的人,挥动着手中的锄头等工具,或者拦截想要逃走的监工,或者就干脆加入了对监工的追杀中。

    看着这一幕,耿仲明心中并没有多少悲愤之意。是非我族类的原因么,还是见多了已经麻木了?

    陷入沉思中的耿仲明,一直到更近的惨叫声响起,他才回过神来。再定睛看去时,却是有明军用火铳,或者弓箭开始攻击城墙下的那些监工了。

    不过,耿仲明并不关注这个。在他下令紧闭城门的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城外那些监工,肯定难逃一死。明军难得有机会报仇,绝对不会放过的。

    此时,他关注的是,城外还真有两千多明军,如今就在城外集结了。看他们的样子,好像还想着攻城。

    看明白了这点,他立刻紧张了起来,传下军令,让手下严阵以待。

    他的手中,其实并没有多少兵力的。虽然金州墙高,可也大,他的手下,都上了城头,显得稀稀疏疏的,防御力量并不强大。这一点,似乎也被城外明军发现了,为首的那些人,正在商量着什么。甚至还在问那些汉人百姓话,很显然,是在问城里的情况。

    “快,通知城内各家,所有男丁,全部上城防守,一旦城破,明军肯定要报复,他们谁都逃不了!”耿仲明不淡定了,立刻转身,对自己的亲卫命令道。

    他的亲卫一听,立刻飞奔前去传令。金州城内,也不可避免地乱成了一团。

    好好的,怎么明军会突然杀过来呢?

    城外明军,是李过领军。耿仲明没有料错,在李过到达之后,他就想着能不能把金州拿下来。一边观阵,一边和先一步到达的李定国商量,甚至也找来了被救出来的百姓打听城里的情况。

    “大人,金州城内的是建虏的怀顺王耿仲明!”有个年纪稍微大点的青壮,知道得多一些,正在回答李过的话道,“他手下兵力不多,大概就一千多人,最多三千人。都是假鞑子,以前也是朝廷官军,投降了建虏的。”

    局外人,终归是不知道城内鞑子的真实兵力,一千多人到三千人,这个区间实在有点大了。

    “大人,城里有不少粮草,都是这次鞑子大军带来的。”

    “大人,行行好,我爹还在城内,我们好多家人都在城内。救救他们吧?”

    “大人,给我一把刀,我有力气的,我也砍鞑子!”

    “……”

    李过的问话,最终成了这些百姓七嘴八舌地要求。

    听着他们的话,李来亨忽然插嘴,大声说道:“义父,干了,杀进去把叛将都给总督大人带回去,绝对大功一件!”

    “嗯,这里没有义父!”李过一听,恼怒地训了一句。

    崇祯皇帝有下旨,军队中不兴家丁那一套,没有私兵。什么义父,老爷什么的,绝对不能在军中出现。这一点,在御马监三大营和卢象升辖下军队中,执行地最为彻底。

    李来亨习惯了,就这么叫上一句,就被李过给训了。而后,他指着城墙道:“我们又没有攻城器械,城墙这么高,怎么打?拿人命去填么?”

    他的这话刚说完,就见刚才带头求情的那个百姓一下跪倒在地,向李过说道:“大人,小人以前是木匠,会打造云梯,也会打造投石车的,大人,给小人点时间……”

    李过听到摇摇头,打造云梯和投石车这些,是要耗费很多时间的,而他是没有那么多时间的。

    见他不同意,这人就连连磕头道:“大人,小人父亲还在城内,请大人救救吧!”

    立刻,又有一群汉人百姓向李过跪下,他们都是有家属在城内的,恳请李过攻城救人。这些跪着的百姓,至少有五百来人。

    李过看着越来越多的百姓跪下,顿时,眉头皱了起来。不是他不想攻城,而是目前不可能打得下金州。并且他要为他的手下负责,哪能轻易损耗兵力。要知道,这些兵力中的大部分,都是他以前的老兄弟来的。

    他还没开口说话,忽然,马蹄声急促而来。人未到,就有声音传回来了:“大人,旅顺方向,发现有鞑子军队过来了,人数不明,不过从迹象上看,至少有两三千人。”

    一听这话,李过立刻转头看向旅顺方向。这边是丘陵地带,加上天气晴朗,能看到很远。

    果然,在很远处,有尘土飞扬。凭着多年的经验能估算出来,回金州的鞑子绝对不少!

    得到这个结论,李过当机立断,马上传令道:“收兵,带着他们一起撤!”

    令行禁止,明军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开始整队,然后就准备撤退了。

    到此时,李过才对跪着的那些百姓说道:“鞑子援军回来了,我们必须马上撤退。总督大人有令,要把你们带回去,再不用在这里受苦受难,被鞑子欺辱!”

    听到这话,看到明军真得准备撤退,有的人站起来了,但是,还是有大部分人跪在那里,没有动。其中领头的那个人说道:“小人的爹还在城内,要是小人走了,小人的爹必死无疑。小人谢大人相救之德,小人不走了!”

    其他还跪着的,也是牵挂城里的亲人,最终也选择不走了。

    从他们的脸色能看出来,他们是真得想趁着这么难得的机会,脱离苦海的。可是,有亲人的牵挂,让他们无可奈何,只能放弃这次机会。

    李过看着他们,不由得眉头一皱。

    他这次领军过来的目的,能拿下金州最好,拿不下金州,也要让建虏知道,大明如今已经有骚扰辽东各地的能力。同时,解救那些被掠来的汉人百姓,击杀鞑子人口,打击建虏的综合实力。

    这些汉人百姓要是不走的话,他们就会继续为鞑子劳作,这其实是不符合大明利益的。那怎么办?难道杀了他们?这样就能很好地执行军令了。

    可是,真要杀这些百姓的话,不但他自己于心不忍,总督大人那边知道了,也不会同意的。

    这么想着,他便想放弃他们算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李定国忽然指着城墙那边说道:“我有个主意,让城里的那什么鸟王用他们换城内的汉人百姓!”

    李过一听,转头看去,却见金州城墙下,贴着墙根,还有三、四十人趴在那里,躲过了之前明军的射杀。

    这一看之下,李过顿时心中一喜,立刻挥手调来大队的火铳手和弓箭手,全部瞄准那些人,而后才大声对城头上喊道:“耿仲明,不废话,拿城里汉人换这些人的狗命,要不同意的,便立刻射杀了这些人!”

    箭楼上的耿仲明,自然是看到了远处的尘土飞扬,心中已经松了口气,金州肯定是保住没问题的。因此,之前的时候,他就有心情看城外的动静。

    不过,看到后来,他忽然叹了口气,看到援军带来的一点兴奋之意,又没有了。

    当他听到城外李过的喊声时,目光便又看向那些还跪在那里的汉人。虽然他听不到他们的对话,但他能猜出来,肯定是那些人在求这位明将,才有了这换人的说法。

    抬头看看远处的尘土,耿仲明还没有说什么,就有人冲过来大声喊道:“怀顺王,没听到没,快点换人,要不然底下的人就没命了!”

    这样的人,不止一个,两个,都是有背景的那些人。

    而城墙下,那些趴着的人,自然不敢拿自己的命去赌明军敢不敢进这一箭之地来射杀他们,因此也都纷纷在大喊,让耿仲明快点答应明军的要求。

    耿仲明见此,也不见他有什么表情,只是转身吩咐他的亲卫道:“立刻派人去把城里那些汉奴,不管哪家的,全部驱赶出城。”

    他的亲卫听了,稍微犹豫下,似乎想要说什么话。

    “还不快去?”耿仲明一见,便皱着眉头催了下,而后,才转过头,向城外喊道:“那明将,不要乱来,本王答应你就是,已经派人去做了!”

    城外那些跪着的百姓一听,顿时大喜,连忙向李过大声谢恩,也有的,向李定国道谢。

    李过心里其实很急,不时转头看看身后远处的尘土到那里了。

    军队开始结阵,缓缓撤向海边,而大部分百姓,则先一步撤离,那些威胁城下监工的弓箭手和火铳手还没有撤退,当然了,那些有家属在城里的百姓也没有撤退,焦急地等待着亲人的出城。

    在这等待的时间内,是煎熬的,不管是李过,还是那些等待亲人的百姓,又或者,是那些趴在城下的监工。

    万幸的是,耿仲明没有出什么幺蛾子,动作也很快,就见一大群老弱妇孺被驱赶出了金州城。当然,这也是他看到大部分明军已经撤离,因此才敢开这个城门。

    金州城下,那些老弱妇孺都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可城外那些等待的青壮,却是喜出望外,甚至都忘记了城头上的危险,奔入一箭之地去迎接自己的亲人。

    看着城下不少百姓喜极而泣,耿仲明面无表情。只有他身边熟悉他的亲卫知道,王爷这个时候又在发呆了。

    李过看到人出城了,便不再逗留,立刻下令撤退。

    在撤往海边的途中,李定国望着尘土飞扬的远处,有点纳闷地说道:“建虏援军好像来得太慢了吧?”

335 怎么会这样?

    李过听了,转头看看,也是有点奇怪。尘土飞扬依旧,依稀好像有看到建虏探马的影子,可建虏大军却始终不得见。有蹊跷!

    不过兵力都已经撤回来,再说了,金州城又打不下来的,汉人百姓已经救出来,过来亮相的目的也已经达到。就算那支建虏援军有问题,李过也不管了。

    他们没猜错,这支建虏援军,还真是有问题的。因为就不是真正的援军,而是奉代善之命先行回金州运粮的孔有德所部。

    这支天佑军,首先不是真鞑子,其次是炮营为主,虽然有护卫的军队,但其战力还真是有限,兵力也不多,只有两千来人。

    这么一支军队,在代善所想,后方安全的很,用来运粮食,已经足够了。

    可是,谁也没想到,包括孔有德本人,快到金州的时候,前方探马突然回报,说金州城外发现大量明军。这个消息,吓得孔有德就想转身跑了。

    不过金州的耿仲明,是他的生死兄弟,因此,他按下了逃跑的心思,一边派人快马急报代善那边求援,一边偷偷到前方观察了之后,便用上了虚张声势的计策。

    让人把骡马尾巴上绑上树枝,扬起尘土来吓唬金州城外的明军,以便能帮上耿仲明。没想到,这个计策还真是凑效,明军退兵了。

    孔有德派出探马,一直到核实明军登上无数的船后,杨帆而去,他才敢领兵前进,赶到金州。

    两人见面,互相一说,便明白了各自所知道的情况。

    于是,两人就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之后,就听孔有德感慨地说道:“都以为明军水师跑了,却没想到是绕到金州来断大清后路。呵呵,亏了那尚可喜在那得意洋洋。旅顺一战,怕是大清要败了!”

    旅顺之坚固,孔有德亲眼所见。大清的希望,就是围死旅顺。可是,他已经看到了明国水师,光是运输船就有一百来艘,战船也至少有五十多艘。就凭神出鬼没出现在这里,他就能断定,明国水师要比尚可喜那支水师精锐得多。另外,他猜测,明国水师可能还不止看到的这些。

    而旅顺那边,那卢象升那么自信地派出这么多战船前来金州,那就说明他不怕围困,搞不好,明军水师还有更多的船都不一定。

    想到这些,孔有德就得到了结论,旅顺之战,大清是要输了。

    听到他这么说,耿仲明也是有点纳闷地说道:“为什么我们当明军的时候,明军就那么弱,被大清压着打;如今我们当大清的兵了,结果明军跑来我这里耀武扬威,你说,我这是什么意思?会不会是……是扫把星转世?”

    “……”孔有德听了,不由得无语,不过想起旅顺之战,皱着眉头想了会才道:“你是不是扫把星转世我不知道,我就知道有一点,明国肯定发生什么变化了,搞不好就是朝中奸臣已除,因此我们如今看到的明军才会和我们那个时候完全不一样,都能反攻辽东来了!”

    他们两人自然不知道,大明确实有变化,而那些变化的最根本是皇帝被魂穿了!

    在他们纳闷的时候,也就是在满清第一次攻打旅顺城后的第五天,太阳一如以前,照常升起。

    旅顺城里的明军,还是守在城头。

    旅顺城外的建虏,除了有一部分轮值的,在盯着城头上的明军之外,其他建虏都是无所事事。而代善这边,则在改善伙食,吃着由朝鲜人送过来的海鲜。

    一切的一切,全都预示着,这一天,又将这么平凡而普通地过去了。

    然而,等到午后时分,忽然,有一名亲卫冲进了中军帐的后帐,脸上带着一点惊慌向代善禀告道:“王爷,孔有德派人快马回报,说在金州发现明军!”

    “啊呀!”代善一听这话,结果一个不小心,让一根鱼刺镶进了他那烂牙缝里,好一会才拔出来,立刻诧异地确认道:“什么,金州发现明军?这怎么可能?”

    他在说这话的时候,又冲进来了几个人,为首那个是豪格,他大声嚷道:“金州发现明军了?这是怎么回事?”

    很显然,他们应该是听到风声了,感觉难以置信,就跑到代善这边来问情况了。

    “明军都被我们围在旅顺城里,绝无可能出现在金州!”代善断然说完之后,想起什么,立刻恼怒地喊道,“传尚可喜这狗奴才过来见本王!”

    孔有德应该不会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在金州出现的明军,肯定是坐船过去的。

    他娘的狗奴才,三百多艘战船,浩浩荡荡而来,眼瞎了么?竟然漏过了明国水师,还绕到了后面去。

    想到这里,代善又紧张了。金州是他所领大军的后方,是囤积粮食的地方。要是被明军攻下的话,就等于断了他这支军队的后路,还有可能会陷入断粮的危机之中。

    金州,绝对不能有失!

    这么想着,他就不等尚可喜过来了,立刻命令豪格,火速救援金州。

    豪格也是打了多年仗的,知道金州要是被明军攻陷的话,对大清军队会有多危险。因此,他没有任何犹豫,立刻风风火火地冲了出去,直奔他的营地,传下军令,立刻开拔。

    原本似乎很安详的旅顺城附近,就因为豪格的动作,一下变得鸡飞狗跳起来。

    这个情况,让那些悠哉的建虏都看傻了。瞧这个架势,很显然是发生了什么紧急情况,才会这么劳师动众!

    可是,明军不是被围在城里么?还有什么地方会发生紧急情况的?

    他们想不明白,就有点紧张了起来。

    不止是他们,奉令匆匆赶往中军帐的尚可喜,看到豪格营中人喊马嘶的,他心里也慌了。肯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带着担忧,赶到了中军帐,还没来得及打千请安,就听代善怒喝道:“你这狗奴才,你不是说明国水师跑了么?何以金州会出现明军?”

    一听这话,顿时,尚可喜心中咯噔一声,带着诧异看向代善确认道:“王爷,这不可能啊,金州怎么可能出现明军呢?”

    从他一直以来获悉的消息看,明军的水师战船就那么多,看到自己庞大的水师,怎么还有胆子敢冒着被发现的风险,运兵去金州呢?

    “孔有德急报,难道能谎报这种军情?”代善听到他的话,气得一拍案几,厉声喝道。

    尚可喜一听,稍微愣了下,马上想到了一种可能性,随后立刻辩解道:“王爷,小人和他有仇,该不会是他夸张了吧?”

    说到这里,他见代善好像也愣了下的样子,便立刻补充解释道:“大海宽广,小人漏过一两艘船,是有可能的,但绝对不可能漏过太多船的。肯定是孔有德那厮夸张了,一百个明军说成一千个,一千个明军说成两千个。他……他这是想让王爷治罪于小人,还望王爷明鉴!”

    孔有德和尚可喜的关系,代善当然是有了解的。因此,尚可喜所说得这种可能性,未必就没有。

    这么想着,代善的怒意便缓解了一点,不过还是严厉地对尚可喜说道:“不管明军多少,都不能让其随意登陆辽东各地,更何况是有可能断我军退路。你立刻分出兵力,巡视海上,把见到的所有明国战船,统统给击沉掉,听到了没有?”

    “末将遵命!”尚可喜听出代善应该是接受了自己的解释,心中稍微松了口气,连自称都上了一个级别,而后连忙保证道,“末将这就出发,把辽东附近所有的海岛全部搜一遍,保证把明军清剿得干干净净!”

    在他看来,分出一半战船,那都有一百五十多艘,就应该能横扫整个辽东海面了。

    说完之后,尚可喜还是犹豫了一下,想要向代善开口多要些粮食。毕竟水师出去打仗,总要吃饱饭吧?可是他回头又想想,这要是开口要粮的话,肯定会让代善不满,搞不好又生气了。

    这么想着,尚可喜便没有开口就走了,反正有这么多战船,就算遇到明军战船又如何,碾压性的,应该没什么事情!

    与此同时,城外这么大的动静,城头上的卢象升自然是看到了。他立刻明白,这应该是建虏知道了金州被李过所部攻击的原因,他们是要去增援了。

    对此,他只是笑笑,增援又有什么用?有水师控制着海面,李过所部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些建虏只能劳师动众,来回奔波,却徒劳无功而已!

    想到这里,他便传下军令,把实况告诉城内的将士。

    旅顺城内的明军将士们,当然知道己方大概有多少兵力。如今在城内只有一半左右,还有一半肯定是被总督大人派出去干什么了?

    此时知道后,不由得都是欢呼了起来。孤城难守,但这不,外面还有援军在活动呢!

    于是,旅顺城内和城外,又成了鲜明的对比。

    城外的建虏,忧心忡忡,不明情况的,就在瞎想担忧;知道情况的,也是担忧金州易手,后路断绝;反正城外建虏就没有一个是有好心情的。

    城内的明军将士,都是欢天喜地的,欢呼声不时响起,嘲笑城外鞑子的话,也格外的响亮。

    尚可喜匆匆赶回水师的路上,看到城头上明军的欢喜劲儿,不由得暗中发狠:让你们这么高兴,回头老子一个岛一个岛的搜过去,把明国水师全都剿灭了,把首级运回来,摆在城外,看你们还能不能高兴得起来?

    然而,他还没有回到战船上,就见附近的山上忽然冒出了浓烟,扶摇直上,非常地引人注目。

    只是那么一看,尚可喜顿时就呆住了。

    因为这个浓烟是表示,山上瞭望的岗哨发现海上有敌情!

    是明国水师打来了?尚可喜立刻得到这个结论,别无其他可能。

    来得好!尚可喜明白了情况,心中不由得大喜。自己正愁不知道去哪里找明国水师,这下好了,他们竟然自己送上门来!如此一来,就能省下不少粮食了。刚才没有开口向代善要粮食,还真是明智之举!

    “快,立刻上船,准备迎战,杀他个片甲不留!”尚可喜心中想着,便立刻对自己的亲卫命令道,同时也加快了步伐。

    至于明国水师主动来攻,会不会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他是没想过。因为,他就想不出金州那边出现了明军,然后眼下旅顺这边又出现了明国水师,那明国水师能有多少?

    明国水师硬着头皮来攻,十之八九是为了保定总督卢象升,想把他救出去而已!

    然而,他这个想法才刚有,就见那山上,又冒出了一道浓烟。

    “……”尚可喜一见之下,有点意外,不由得停下脚步往山头看去。

    两道浓烟,说明敌人强大。可是明国水师能有多少,怎么会又烧起一堆浓烟呢?该不会是山顶的岗哨把明国水师中的运输船也当作了战船。所以……所以看到明国水师来得有点多?

    想到了这种可能性,尚可喜就又立刻动了起来。运输船而已,怕他个什么!来多少都能灭多少!

    匆忙赶到海边,他正要上船时,忽然,山顶上又冒出了一道浓烟,三道浓烟啊!

    顿时,尚可喜傻了,这说明,海上的敌人非常强大!

    他知道烽火可不是随便乱烧的。假传军情,那是重罪!可是,他想不明白,海上的敌人能有多强大!

    “他娘的,为什么三道烽火不一起,一道一道的来,好玩么?”忽然之间,尚可喜暴跳如雷,厉声喝骂了一句山上的岗哨,而后跳上船去了。

    他却不知道,山上的岗哨,其实压根就没想过海上会来强敌,就只是准备了一堆篝火讯号而已。后面又起的两道烽火,那是山上的岗哨手忙脚乱,临时抱佛脚烧起来的,当然前后要点时间了。

    旅顺城外的建虏当然也都看到山上的烽火了,前后看到三道,那表明是非常严重的了。立刻,这些建虏就傻了!什么情况?

    代善也不例外,此时的他,心中更加的烦躁,金州被袭击,如今海上又来强敌,怎么会这样?

336 下饺子喽(感谢ZhengyuanHX的万赏)

    这一次的出征,一开始的时候,都是好好的,甚至都是想着,应该是旅顺两日游之类的,然后就能凯旋了。

    结果,攻城,不顺;围城没几天,后路出现军情;这才刚得到消息,海上不可能有强敌的,却又发现了强敌。

    想着这些,代善忽然有一种非常不好地预感,难不成,这一次领军出征前来,是要铩羽而归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他就格外的烦躁。

    代善倒不是担心自己打了败仗被责罚,而是这次战败的后果会很严重。

    大清的未来,是寄希望于海上的。因此,旅顺这里必须占领,如此一来,大清才能控制大海,为大清的将来打开一条光明大道。如果不能占领旅顺,那大清的希望,又将断绝,将来的日子会很难过!

    还有,这一仗要是打败了,就会被明军在旅顺站稳脚跟。如此一来,前些年大清受牵制的情况就又将出现。甚至这一次比起毛文龙时候,都要严重的多。

    因为旅顺这边,是保定总督卢象升亲自坐镇,他手下的兵力,也都是精锐,远非毛文龙的乞丐军可比!要是明国又掌握了海上的话,可以四处侵袭大清。大清的兵力有限,海岸线又这么长,又怎么可能防守得过来呢?

    想到这里,代善就在心中喊了起来:不行,水师一定要赢才行!

    他从未像眼下这般,意识到水师的重要性!

    水师要是败了,沿海就都要放弃掉,一如当年先汗时期一般,那对大清的国力打击,是会很大的。

    于是,代善立刻传下军令,让尚可喜一定要打赢海战!

    而后,他不顾年老体迈,亲自登上山顶,要去看这一场对大清至关重要的海战。

    当代善气喘吁吁地等于蹬上山顶时,已经过去了不少时间,海上的情况,能看得清清楚楚了。

    第一时间,他连汗都来不及擦,就去瞧海面的情况。

    只见旅顺湾的外海,无数的明国水师船只,正从海上逼过来。只是那么一瞧,他就傻眼了:“怎么回事?为什么明国水师有这么多船?”

    第一眼看到明国水师规模时,他心中就有不好的预感,这至关重要的一仗,怕是要输了!

    不过他心中还抓着最后一根稻草,便又立刻问道:“这些是不是都是明国的运输船,不是战船,是不是?”

    他们是分不清战船还是运输船,就觉得海面上都是船。

    不过山上岗哨是尚可喜的人,好歹是属于水师的,至少能分清战船还是运输船。因此,听到代善问话,就赶紧回答道:“王……王爷,全是战船……”

    听到这话,代善忽然暴怒起来,转头盯着那人,厉声喝道:“这不可能!明国哪来的那么多战船?你瞎眼了吧?”

    然而,他心中却是明白,没人敢骗自己的。于是,他都有点绝望了。

    那海面上,明国水师战船,至少有两百艘,只是那么一瞧,就连不懂海战的他,都能分辨出来,这明国水师绝对要比朝鲜水师精锐得多!

    这一仗,凶多吉少啊!

    就像面对死亡时,没有人愿意甘心受死,总想着各种可能的活命之法一样,代善转瞬间又想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连忙自顾自地说道:“没事,不会有事的,智顺王好歹是以前明国水师的统领,熟悉海战,是个有本事的人,他一定能打赢这支明国水师的!”

    如今的他,也只能是这么想了。抱着这一线希望,就连他的称呼中,也不再直呼其名,而是称呼上了尚可喜的官职。

    此时,他却不知道,船上的尚可喜,那脑门的汗,就如同溪流一般了。

    真要说尚可喜海战内行,也就只能糊弄糊弄这些建虏而已。甚至可以说,尚可喜压根就没打过真正的海战。他以前在东江军统领水师的时候,所领的那就不叫战船,而是运输船,只是来回地运兵而已,因为他的对手建虏,压根就没有水师!

    不过尚可喜好歹是统领过水师,有那么几年都是和船打交道的,因此,多少有点眼力,一眼就看出来,明军这两百来艘战船,绝对不是他这边能多一百来艘船,就能打赢的。

    要是有可能的话,他肯定不想打。要能逃的话,他肯定会跑。然而,这一次,竟然又被明国水师堵在了旅顺港湾内。就连原本在港湾外的船,也都是逃回港湾里面来,没办法,明国水师是有预谋的,从四面八方围过来,不回来都不行。

    “他娘的,为什么第一次打得时候,就只来了那么几艘船?”尚可喜想起在金州的一战,忍不住大骂道,“扮猪吃虎么?还是觉得好玩?”

    他绝对不相信,明国有这么多战船,先期就只会到那么一点战船。明军这边,绝对是一开始就隐瞒了实力的!

    尚可喜慌,他的手下就不用说,更慌了。大战在即,他的手下许尔显甚至都慌得亲自跑来旗舰,满头大汗地请示道:“王爷,怎么办,我们怎么打……”

    看到周围所有人都那么慌乱,尚可喜忽然一下回过神来,再这么慌下去,就真得没有一点赢得可能性了。不管怎么样,士气要先提起来才行。

    这么想着,他立刻大声吼道:“大家不要慌,我们战船比明国水师多了一百多艘,我们实力占优势!”

    许尔显听了,傻了下,回过神来后,立刻惊慌地提醒道:“王爷,您瞧那些朝鲜人的战船,那都是渔船了啊,多这些有什么用……”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尚可喜突然暴怒,上前一脚,把许尔显蹬得一屁股坐到在甲板上,而后用手指着他厉声喝道:“蠢货,这一仗,我们一定能打赢的,懂么?明国水师全是中看不中用的,你以前就是,不明白么?”

    连喝斥带暗示之下,许尔显看着暴怒中的尚可喜,终于回过神来,连忙一咕噜爬了起来,而后大声回应道:“对,王爷说得对!”

    附和了一句之后,他看向周边那些惊慌的水兵,就又大声喊道:“大家不要慌,我们战船比明国水师多一百多艘,一百多艘啊!而且明国水师都烂了,中看不中用的。大家都听王爷号令,王爷海战最厉害了,肯定能带我们打赢明国水师的!”

    听到他这话,不少原本就是东江军出身的,想起以前,终于没有那么慌张,可以自欺欺人一下了。

    然而,老天就不想尚可喜如意,连自欺欺人都不给他。

    就在这个时候,朝鲜水师的旗舰撞了过来,船头甲板上,那个朝鲜水师统领朴镇宇,脸色惨白,用那种非常惶恐地声音向尚可喜这边大喊道:“王爷,不好了,是郑家,郑家的船队,我们完了,我们全完了……”

    尚可喜听了一愣,他是有看到明国水师的战船上,有“郑”字旗号。不过“郑”字应该很普通啊,他压根就没多想。

    随后,他立刻回过神来,朝鲜水师统领说得不是说“郑”姓明将,而是说“郑家”的船队!

    作为以前统领过登莱水师的尚可喜,多少是有听说过海上同行的消息。因此,他的脸色立刻又白了,刚刚好一点的汗水,又开始稀里哗啦地往下流。照这架势,尚可喜就算不被吓死,也很有可能会脱水而死!

    看到尚可喜这边没什么反应,朴镇宇还以为他孤陋寡闻,不了解如今海上的情况。想想也是,大清水师之前就是废了的,还不如朝鲜水师这边,被那些朝中贵人私自贩卖东西去交易赚钱,因此有听说过消息。

    于是,他又急得再次大声喊道:“王爷,那是郑芝龙的船队啊,海盗王郑芝龙啊!不服他的海盗全都被他剿灭了,就连西夷都被他打服帖了的。王爷……”

    周边的水兵,原本还晕头晕脑的,不知道情况,被尚可喜和许尔显一说,觉得还有胜利的机会。可此时一听,他们的对手,是什么海盗王,还把所有海盗都剿灭了,连西夷都不是对手的。这么厉害的,这还怎么打?

    当朴镇宇发现对面领着两百来艘战船杀过来的是郑芝龙时,他就被吓晕了,急忙跑来找尚可喜,给尚可喜说明对手的厉害,就是想尚可喜能想想办法。

    如果尚可喜同样非常厉害,和郑芝龙差不多级别的,那说明对手情况之后,就能有的放矢,知己知彼,说不定是有利于战事的。可是,尚可喜在海战上,又怎么可能和郑芝龙去比。这完全是一个穿开裆裤的娃娃,和一个壮汉的对比。

    于是乎,明白了对手实力之后,穿开裆裤的娃娃吓尿了,周边的所有水兵也都吓尿了。

    面对明国水师的攻势,满清水师不但没法整顿战船迎战,反而自己乱成了一团。光是自己的船撞自己的船,就有不少水兵掉落海中。

    当冲在最前面的明军水师战船,“轰轰轰”地开始开炮时,就好像这是运动场上的发令枪一般,炮声一响,首先是朝鲜水兵,就像下饺子一般,全都“噗通噗通”地主动往海里跳了。

    有人带了头,就有更多的人有样学样,一时之间,满清水师压根就没有迎战的,全都在逃命!

    明国水师正扑过来的,看到这个情况,不由得有点傻眼了。就感觉憋了一股子劲,一拳正准备打出来的,结果对手自己就跪地投降了,让这一拳压根就没法打出去。

    对于这种情况,旗舰上的郑芝龙,也是第一次见到。不由得有点疑惑,忍不住挠了挠后脑勺,传闻中满清不是非常勇猛的么,这是什么情况?

    山上的代善,当然也从头到尾看到这一幕了。顿时,气得他一口老血都差点吐出来!

    为了凑这支水师,大清是花了好多心思的。

    尚可喜能被封为智顺王,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带着明国水师归降,补上了大清在海上的一块短板。

    而后,为了能和明国江南的商人做买卖,又开始重视水师,拨下物资维修战船。并且不管多逼朝鲜君臣,强行把朝鲜的水师给索要了过来,且不准备再还。为此,又不得不拨出一万多人的粮草。

    对大清来说,原本物资就不多,算是挤着牙缝中的一点吃的,硬生生地打造出了一支庞大的水师。三百多艘啊!

    可是,真要用到水师的时候,在遇到比自己数量还少的明国水师时,不但不迎战,反而全都跳海往岸上逃去,连船都不要了!

    大清之败家,以尚可喜这狗奴才为最!

    相比较代善差点吐血的心情,旅顺城头上的明军,就一个个全都开心地欢呼起来。就想看马戏一样,在城头上对建虏水师的狼狈指指点点,不要太开心!

    卢象升站在那里,虽然没有像手下那样开心地笑,但至少脸上也是带着笑容的。建虏水师如此不堪一击,甚至连一击都没有,就闻风而逃吧,这也是够可以的!这一刻,他对大明光复辽东,又更多了一分信心。

    他都如此,普通将士就更不用说了。原本就因为旅顺保卫战,打得建虏一战之后再没有攻城之意,就已经没有了对传说中建虏的畏惧。如今看到建虏水师的这种闻风而逃的场景,就更是加强了他们对打赢辽东战事的信心!

    高一功在喜闻乐见一番之后,忽然回过神来,连忙向卢象升请示道:“大人,要不末将出城追杀一阵?”

    这种溃逃情况下,追杀就是最轻松的事情了。而且稍微注意一点,不要让建虏增援过来,只是在靠海这边追杀那些溃散而逃的建虏水兵,那是没有一点难度的。

    听到他这话,其他将领也纷纷向卢象升请战,这么好的机会,一定会有一个非常大的战果!

    不过卢象升看了一会城外的情况之后,摇摇头吩咐道:“传令,向城外喊话,跪在海滩上投降的不杀。其余敢逃往建虏那边的,全都射杀。能杀多少是多少!”

    那些普通的朝鲜水兵,他是看上了,想要用的。不过为首的那些军官,他之前已经记了小本本的,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337 就这样结束吧

    当城头上的明军开始喊话时,像没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乱逃的那些建虏兵卒,特别是那些朝鲜水兵,立刻老老实实地跪在了海滩上。

    一开始的时候,那些军官还会催拉劝那些跪着的人,不准他们投降,让他们跟着一起跑去建虏大营就能安全了。

    朝鲜水兵的反应,各不相同。

    有的很听话,军官一说,就又跟着跑了;有的就不听话了,军官一说,起来跟着跑,等军官一跑,就又跪地投降;甚至还有的,军官说了也不跑。反着各式各样的,都有。

    说起来也是有点讽刺的,明军在城头喊话投降不死,按理来说,那些原本东江军的假鞑子,会更不反感投降吧。但是,实际情况上,海滩上跪着投降的,绝大部分人都是朝鲜水兵。

    卢象升看着城外的乱相,眉头一皱,就又改了命令。

    于是,城头上的明军,又齐声高喝,传达总督大人新的军令。

    擒拿不投降的军官,不但免死,还能轮功行赏。要是抓住了大明叛将尚可喜、朝鲜水师统领朴镇宇等为首的那些人,就更是重赏。

    建虏水师旗舰上的尚可喜,看到溃不成军的这个样子,已经有点六神无主了。

    他心中知道,皇太极让他统领这么庞大的水师,结果在真正要决战的时候,却是望风而逃。回去之后,肯定要被问罪。搞不好,震怒之下杀头都是有可能的吧!

    可要是不逃回去,那又能去哪里呢?

    明国这边,当初投靠大清的时候,是缴了投名状的,不但把水师带去了,还把沿海岛屿的明军和汉人百姓也全都劫掠给了大清。之前保定总督喊话的时候,也没想过会有如今的处境,都直接怼了回去的。自己要是投降明军,肯定也不会有好下场。

    看到他在那发呆,许尔显却是急了,连忙向他喊道:“王爷,再不跑,明国水师要到了!”

    尚可喜听到,回过神来,不由得苦笑道:“本王还能去哪里?本王如今已经无处可去!本王……”

    越说,他的声音越低。到了后来,他的手握着刀柄,几次用力想要拔,却几次都放弃了。

    看他这个样子,许尔显立刻明白过来,王爷这该不会是想自杀吧?

    这么想着,他顿时就急了,天塌下来也得有高个子顶着不是!

    于是,许尔显立刻蹿了过去,一把拉住尚可喜的手,就往船边跑,同时说道:“王爷,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大清就没有比王爷更懂海战的了,皇上绝对不会放弃王爷的……”

    尚可喜听到他这话,以前的时候,他会觉得这话说得没错,可此时,他却觉得刺耳。自己更懂海战,还能打成这样?

    不过,许尔显的“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这句话,倒是让他赞同的。

    事实上,尚可喜要是不怕死,敢自杀的话,当初就不会投降满清了。要知道,他那时候和满清也算是有血海深仇的。可最终,他为了活命,不但去投靠了仇人,甚至还带去了染血的见面礼。

    “……王爷,此战非王爷之过。”许尔显显然也了解尚可喜,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就又接着劝道,“都是那班朝鲜杀才溃逃,以至于全军崩溃的!这事儿,就是到皇上哪儿,王爷都能有话说的。”

    有了替罪羊,那事情就有转机了。尚可喜听得眼睛一亮,立刻点头说道:“没错,要是本王有足够的时间整顿朝鲜水师的话,断然就不会这样的事情。全是那个朴镇宇,才让此次战事一败涂地!”

    找到了理由,尚可喜顿时精神了起来,一把甩开许尔显的手,动作敏捷地开始“撤退”。

    就在他逃跑的这当口,忽然发现朝鲜水师统领朴镇宇也在逃跑。顿时,他眼珠子一转后,便立刻喊道:“朴将军,休要慌乱,等本王一下!”

    朴镇宇之前同样怼了卢象升,因此他是不会投降的,正逃着呢,就听到了尚可喜的喊话,就不得不停下来,有点不情愿。

    尚可喜向许尔显打了个眼色,而后跑到朴镇宇身边站定,正要说什么时,忽然脸色一变,用手指着朴镇宇的身后,失声问道:“那是什么?”

    朴镇宇那会想到有什么问题,连忙转头看去。没发现什么,反正都是一片乱,到处都是逃跑的身影。

    纳闷之下,他就转回头问道:“王爷是指什么……”

    话刚说出去,他就觉得肚子上传来剧痛。与此同时,他看到了尚可喜的脸色有点狰狞。

    他还没有什么想法,尚可喜就用力抽出了刀,一脚把他踹翻。

    看到尚可喜动手了,他的亲卫,包括许尔显在内,也立刻对没有防备的朴镇宇亲卫动手了。

    “为什么……为什么杀……杀我?”朴镇宇仰天倒着,鲜血直流,眼看着就不行了。可他还不甘心,强撑着一口气想要有个说法。

    尚可喜握着滴血的刀,踏前两步,弯下腰,凑到朴镇宇的面前,狞笑着说道:“你心向明国,故意妖言惑众,夸大其词,影响军心不说,还纵容手下溃散。并且趁乱想要投降明军,被本王发现了你的阴谋,当场斩杀!”

    “你……你……”朴镇宇听得气急攻心,连续“你”了两次,还是没能说出来,就怒目圆睁,还带着一点惊恐之色,一命呜呼了!

    尚可喜见了,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割了朴镇宇的首级,而后匆匆逃命去了。

    海上,听着手下都来请示该怎么做,郑芝龙也有点犹豫了。

    原本的计划,是把建虏水师堵在港湾里,然后用炮火封锁之后,再用火船去烧的。结果倒好,这仗都还没打呢,建虏水师的人都跳海跑了,那还有用火船烧得必要么?

    看了下海滩上的情况,郑芝龙最终做出决定,派人上船检查每艘船。遇到还有留下的敌人,不投降就杀。

    虽然这样做,可能会造成一些伤亡。可这么多船,烧了的话,就算他郑芝龙见多了船,也会觉得太可惜的。另外,他估摸着不管是总督大人,还是皇上,都会想要这些船。

    于是,这边军令传下,明军战船在靠近建虏战船之后,就开始派兵上去搜查了。反正在海面上,他们也没有对手。

    建虏大营的鞑子们,一直没有反应过来。

    在他们看来,应该是有一场从未见过的海上大决战可以看。双方战船多达两三百艘,一共都奔六百艘去了,这么大规模的海战,一个个都兴奋地看着。

    结果,谁也没想到,这海战竟然打都没打,战船数量更多的己方水师,竟然直接崩溃了!

    在傻了好久之后,他们才回过神来。对此,他们这些旱鸭子无能为力,只能破口大骂,缓解下心中的郁闷。

    “狗奴才,闻风而逃,还有脸逃回来?”

    “这些人统统该死,大清的威风都被他们丢干净了!”

    “都说了朝鲜人最无能了,我们都能一次打穿朝鲜,想想就知道,朝鲜人只会坏事,根本不能用的!”

    “还有那些汉狗,原本就是怂货,投降我们大清还是一个德行!”

    “其实我早就知道这些汉狗和朝鲜人是不能用的,全都是浪费粮食的蛀虫而已!这下好了吧,闻风而逃,我大清何曾有过这种情况,丢死人了!”

    “……”

    对于满清水师的谴责,慢慢地上升到能掐会算,最后更是愤怒到要干掉这些丢光了大清脸面的逃卒。

    “竟然还有脸敢逃回来,要我说,就地正法算了!”

    “对,水师没有督战队,我们就是督战队,让他们逃回来继续浪费粮食么?”

    “杀,杀了他们!”

    “……”

    群情汹汹之下,建虏大营中的鞑子们,面对从海边往他们大营逃回来的水兵,不但没有派兵去接应,反而一个个愤怒地要杀他们。而且,他们也确实是开始这么做了。

    那些一口气最先跑到大营门口的,心中刚松了口气,还没来得及喊“开门”的,迎接他们的,就是愤怒地弓箭。

    “嗖嗖嗖……”

    “啊啊啊……”

    看到被自己人射死在地上的,或者还在垂死挣扎的同伴,那些水兵逃卒慌了,一边慌忙地往后退,一边大喊着“主子,别动手,是自己人!”之类的话。

    然而,迎接他们的,是更多射向他们的箭支,并且伴随着愤怒的喊声。

    “滚回去和明狗打仗,敢后退着死!”

    “大清没有你们这样的孬种,丢光了大清的脸,去死吧!”

    “……”

    如果是陆战的话,建虏射杀逃兵,让他们再回去打,还是会有点效果的。

    可是,这是海战啊,人都已经逃回陆上的大营,那还来得及再回去重新打海战的。这些朝鲜人和假鞑子根本就没人回去,只是在一箭之地的安全距离之外开始六神无主的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随后,听到旅顺城头上明军的喊声,有些一开始没想着投降的,也想着投降明军算了。要不然,搞不好会被建虏射死!

    而建虏大营中的鞑子们,看到那些水兵不但不回船上去,反而就跪在旅顺城外,要向明军投降,就更是气炸了肺。立刻,大营的大门大开,一队队地建虏杀了出来。

    看到他们气势汹汹而来,这一次,那些站在那里有点不知所措,还不想投降明军的水兵也好,还是那些跪地准备投降明军的水兵也罢,全都跳了起来,一哄而散,四处乱跑。

    这么一来,旅顺城外,简直乱成了一锅粥。

    海面上,还有满清水兵在跳海往岸上游,无数的人头冲上海滩,在撒腿四处跑。

    其中,有的是直接跪海滩上了,有的跑着跑着,看到前面,建虏竟然在追杀他们的同伙,就又傻眼了,愣在那里一下后,有的返身又往海边跑,有的往山林中跑。

    无数的满清水兵,正在演绎一场无头苍蝇,到底是怎么样乱撞的!

    这个时候,说句实话,就算是久经战阵的卢象升,在城头上也看得有点傻眼了。这辈子,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战事。这……这似乎比起小孩过家家,都还要儿戏吧?

    如今城外那么乱,建虏四处追杀他们自己的水兵,不管是想投降大明还是不想投降的,全都是见人就杀。对此,卢象升并没有出兵救他们的意思。城外太乱了,他也没法出兵去救。

    不过,等建虏杀了好一会之后,卢象升才回过神来,便让城头上的明军大喊,让投降大清的军卒,返回海里,去向大明水师投降,这样就能躲开建虏的追杀。

    于是,城外的没头苍蝇们,就仿佛有了方向,又全部往海边跑去,比兔子跑得还快。至于兵器什么的,那都太重了,全都扔得满地都是。

    刚逃到岸上,松了口气的尚可喜,看到这个情况之后,也是傻了眼。他相信,要是他出现在建虏面前的话,估计连个解释都来不及说出口,就会被愤怒的建虏剁成肉酱。可是,他也没法逃回海上,不能向明军投降的。

    没办法之下,他就只好带着亲卫往山林中钻了。

    这个混乱的状态,一直到代善的传令兵从山上传下命令,禁止屠杀逃回的军卒,放开一条路,允许水师军卒逃回,才算是告一段落。

    也亏了是代善领军,年纪和阅历摆在那里。

    他对于这种窝囊的海战,连打都没打,就直接溃了的,当然也非常气愤,恨不得杀了这些逃兵。不过他终归是有理智的。要是把这些水兵都杀光的,大清会水,知道点海战的人都死了,那回去就真是没法给皇太极交代的。

    就算皇太极生气,要把这些逃兵都处死,那也得把人带回去才好。

    就是这样一个想法,让追杀逃兵的建虏终于收手了。但是,逃兵中那些最不想投降明军的,其实也死得差不多了,逃得有多快,死得就离建虏大营有多近。建虏杀起这些逃兵来,丝毫没有手软的。没有抵抗的追杀,也是能造成最大伤亡的方式。

    大明和满清的第二次海战,或者说,第一次大规模的海战,就这样戏剧性的还没开始,就落幕了!

338 金牌卧底

    天色到了傍晚时分,西边的云彩,已经是火红一片。旅顺城外,同样是一片红色,扑街的尸体,到处都是。

    回到营地的代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特别是看到海面上,明国水师兴奋地拖着大清战船离开海岸,那脸色就更是难看了。

    这次领军出征旅顺,从一开始就错了。或者说,从一开始就落入了明军的圈套。

    此时的他,已经知道,明国水师统领是海上最有名的郑芝龙。没想到这么赫赫有名的海盗王,竟然都能听从明国皇帝的调遣,跑到这么远的北方来了!

    既然如此,明国水师应该从一开始就有碾压大清水师的实力。可是,明国水师却不露出獠牙,而只是露出一条小尾巴,让大清以为,努力努力之下,就能打败明国水师,成为海上的霸主!

    堂堂礼仪之邦,天朝上国,竟然从一开始就弄虚作假,还要不要脸了?

    代善心中越想越愤怒,却又没地方去控诉明国的无耻。如今倒好,不但大清的战船,还包括能搜集到的朝鲜战船,全军覆没,大部分战船,都成了明国的了。

    大清付出了那么多,结果还是没法改变以前的事实,辽东沿海,还将是明国的天下!

    愤怒改变不了现实,代善终于收敛了他的愤怒情绪,冷眼看着夕阳余晖下的旅顺城。

    要是一开始就把旅顺当坚城来打的话,必定会充分准备。至少随军的汉奴就会足够多,不管是让他们当炮灰,还是让他们当苦力修筑土山,或者挖掘地道,都是可以的。那样一来,可能战局和眼前又会不一样了。

    不过他转念一想,明军显然是有备而来,肯定是有准备针对各种攻城情况的,应该照样不可能轻松打下旅顺的。

    如果能有一种攻城的手段,铁定能打下城池的话,那这天下也就不存在大清到不了的地方了。不过事实是,大清不管用什么办法,都没法攻下明国的宁锦防线。

    对于大清来说,付出代价最小的,还是围城一道,长期围下去,终归是能打下城池的。比如当年的大凌河城,就是被大清围困到粮食耗尽才拿下的。

    然而,就这个招数,对付早有准备的城池就没用了。到时候,城里的粮食没有耗尽,城外大军的粮食就要耗尽了。

    锦州、宁远这种坚城,就有这种充足的准备,没法用这一招来破城。如今,这小小的旅顺,原本来说,应该不可能存下多少物资。

    就这旅顺城,周围长也就一里多点而已。大清围困的兵力也不需要太多。围城所消耗的粮草物资也在大清可以承受的范围内。但偏偏是水师败了,旅顺城里的明军,能从海上得到源源不断地补给,这还怎么围?

    一想到这,代善忍不住又生气起来。关键的水师,怎么就败了呢!

    “尚可喜这狗奴才呢?”他转身喝问周边亲卫将领道,“还不见他踪影么?”

    “主子,搞不好是被明军杀了!”他手下的一个将领有点幸灾乐祸地禀告道,“明军点名要他首级,肯定有人为了明军的赏赐要他的脑袋!这种蠢猪,死了算是便宜他了。”

    代善一听,还没说什么,忽然就听到不远处传来骚动声音。闻声望去,却是说曹操,曹操来了。

    就见尚可喜在他的亲卫护卫下,手中提着一个首级,正惶恐而来。还没到代善面前,就老远喊开了:“王爷,小人被害惨了,小人被这狗东西害死了……”

    不用说,尚可喜拿朝鲜水师统领朴镇宇的首级来当替罪羊,向代善说他已经编好的那套说词。

    说真的,代善一时之间,还真没法分辨他有没有说谎。

    虽然他在山上没法听到朴镇宇向尚可喜喊什么,可他确实有看见,是朝鲜水兵先崩溃的。不过,不管他怎么解释,代善对他的意见都是非常大的。当场就喝令左右拿下他。

    对此,尚可喜不敢反抗,包括他带来的手下,也全都被建虏给抓了。

    直到这时,代善才回过神来,厉声喝问尚可喜道:“图尔格呢?你的监军图尔格在哪里?”

    一听这话,尚可喜才想起来,大清水师中确实有监军的。不过这个监军不习惯海船的颠簸,一到船上就在船舱里躺尸。当时很乱,别是没逃出来吧?

    要是又折了一个镶白旗的固山额真,尚可喜有点害怕,就怕镶白旗的那些女真人会找他算账。便含糊地说道:“当时小人只顾着这奸贼,想要挽回败局,一时之间,没有注意到监军,或许他随着人群逃进山里去了吧?”

    代善听了,转头看看黑下来的山林,便没再管图尔格那个蠢货了。

    水师刚刚大败,大军的士气原本就不高,如今怕是没法打仗了。而且金州那边出现了明军,不管从那方面考虑,都要先撤军再说了。

    这么想着,他立刻回转中军帐,立刻写了一份奏章,飞报盛京,而后传令全军,次日一早,全军开拔,回转金州。

    与此同时,在明军水师旗舰上,代善刚有挂念的图尔格,就被五花大绑地押在郑芝龙的面前。

    “大人,他是建虏水师的监军,正儿八经的鞑子,据说还是什么固山额真,是个大官来的。”明军将士兴奋地禀告道,“一个软脚虾,晕船,在甲板上捡到的。”

    另外一个明军将士跟着激动地补充道:“要不是这厮有护卫,我们都差点漏了他!”

    “哦,他叫图尔格,是镶白旗的固山额真?”郑芝龙一听,有点好奇地凑近了一点,瞧了瞧躺在甲板上的图尔格,而后又说道,“总督大人曾有军令,要是抓到这个图尔格的话,最好活捉,押去见他。”

    “啊,大人,这是什么意思?”他的手下一听,有点诧异地问道。

    郑芝龙自己也纳闷啊,卢象升就没说其他人,只是点了这个图尔格的名,也不知道这图尔格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竟然获此殊荣。

    想不明白,他就挥手吩咐道:“人都晕了,没意思,立刻给总督大人送过去吧,要是死了,倒不好交代!”

    就这么地,图尔格被连夜送到了卢象升的面前。

    被人这么一番折腾,图尔格也醒了,刚好卢象升也就近在看他。

    一时之间,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打量了起来。

    准确地说,是图尔格睁眼就看到一个明国官员在盯着他,顿时吓得就想立刻反抗。可是,双手被绑,压根就动不了。而后定睛认出是当初在贾家庄被他围攻过的卢象升,顿时,他愣住了。

    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在干什么?

    图尔格的脑子,浆糊了。

    而卢象升则盯着图尔格看了一会,并没有看出他和别的建虏有什么不同。不由得心中纳闷:“为什么皇上特意密旨交代自己,要是在辽东战场俘虏到这个图尔格,最好能生擒,而后放他回去?”

    想着这个,卢象升不由得有点怀疑,该不会他是锦衣卫密探吧?可是,大明锦衣卫密探,难道已经到了有建虏高级头目的地步了?

    这么想着,他就问道:“你是叶赫女真部的?”

    辽东女真一共有大的四个部族,建州女真只是其中一部,野猪皮时代,这四个部族互相之间打生打死。其中,建州女真和叶赫女真是仇敌来的。当初的萨尔浒之战,叶赫女真部就有出兵,想要一起打野猪皮的。只是很可惜,明军当时败得太干脆,以至于叶赫部还未赶到,就听到明军战败的消息,就赶紧逃回去了。

    也正是这个原因,野猪皮在赢了萨尔浒之战之后,就掉头专打叶赫部,最终在万历四十七年的时候,叶赫女真部被建州女真完全吞并。但叶赫部并没有都臣服,有一部分人逃了出来,在毛文龙的东江镇效力,一样打建虏。

    就是这个原因,卢象升才有这么一问。

    但是,当他问出口之后,自己就知道,这怕是不可能的。要图尔格真是叶赫女真,也不可能做到固山额真。

    事实上也是,图尔格他爹是野猪皮当年五个最得力手下之首,额亦都的第八个儿子,又怎么可能是叶赫女真人!

    图尔格听到卢象升的问话,当然要否认,甚至自报家门,说得响亮,反正他已经做好准备了,觉得卢象升肯定会报当初围攻贾家庄之仇。那就来好了,反正十八年之后又是一条好汉!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卢象升竟然命人把他的绳子解开,驱逐出了旅顺城。

    被明军嫌弃地推出了旅顺城门,还在懵逼状态中的图尔格不知道那里来的力气,下意识地一口气跑出很远后站定,然后回头看着旅顺城就傻在那里了。

    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卢象升就这么放过他了?难道当初贾家庄一战,英雄惜英雄,卢象升舍不得杀自己了?

    可是,这好像不可能吧?

    图尔格想破脑子都想不明白,也就不再想了,赶紧往大清大营那个方向而去。

    此时的他,心中是庆幸的。这一次,应该不算成为明军俘虏吧?比上一次要好!以后一定要千万小心,再不能被明军俘虏了,否则下次就肯定没有这么好命,鬼迷心窍般地放了自己!

    旅顺城头上,卢象升目送着图尔格隐入黑暗中,心中同样摇摇头:这个图尔格是建虏铁杆,绝对不可能被皇上发展成为锦衣卫密探的!也不知道这人有什么特别,竟然被皇上如此区别对待!

    卢象升破脑子都想不明白,也就不再想了,转身回城内衙门去了。

    次日一早,建虏拔营回转金州。他们大模大样的,根本不怕明军出城追击,甚至可能还盼着明军出城追击!

    卢象升当然不会派兵追击了,昨天的时候,他其实就已经知道,建虏必定会退兵的。

    确认建虏退兵之后,他就派出了军队开始搜查山林,清剿建虏军队的余孽。

    这一仗之后,大明在辽东半岛算是站稳脚跟了,另外一方面,也算是彻底掌握了制海权。

    当然了,建虏有可能会不死心,对旅顺发动更大规模的攻势。因此,必要的防备,也还是要有的。

    至于水师这边,除了运送物资之外,还要消化投降的朝鲜水兵。大明这边,也没想着要放这些朝鲜水兵回去。

    事实上,这些朝鲜水兵,他们自己的意愿,也是不愿回去的。

    大明是朝鲜几百年来的宗主国,朝鲜人一直仰慕天朝上国,不像建虏一样,虽然征服了他们国君,可还是被他们在暗地里当蛮子看待。

    如今待在明军这边,有得吃,饿不死,又能成为大明的一员,这样的好事,不好好珍惜才怪了!

    因此,郑芝龙消化吸收这些朝鲜水兵的过程,也非常地顺利。顺利到这个事情,是和卢象升交代下来的其他事情一起做,都没有什么障碍。

    辽东半岛这里的所有海岛,又重新成为了大明的地盘。

    远一点的皮岛先不说,原本就有东江军卒和辽东逃民生活过的广鹿、大小长山、石城、海洋五岛,就先被大明水师重新占领,并开始驻扎军队,为下一步对辽东发起攻势做准备。

    当然了,所有的这一切,在战事结束的时候,卢象升就派快船往京师送捷报了。

    他不知道,其实整个战事的经过,崇祯皇帝都已经知道得清清楚楚。

    旅顺大捷,让崇祯皇帝很是松了口气。东江军重建,就等于是在建虏侧面扎上了一颗钉子。并且这一次,明军展现出来的战力强大,也让建虏了解了。如此一来,建虏还想绕道蒙古草原进犯关内,就要好好掂量下,老巢还要是不要?

    至于那个图尔格,对崇祯皇帝来说,完全就是意外之喜。没死,还放了回去,战败的锅,也不是他来背,就可以继续发挥“金牌卧底”的能力,对于他掌握辽东建虏的消息,算是有一个不小的帮助。

    这一次的辽东战事胜利,让崇祯皇帝本人,也是获益匪浅。

339 一口老血吐了出来

    他所得到的好处,不是说从中学到了什么,而是系统又发奖励了。

    旅顺保卫战的胜利,让大明进一步限制建虏成为了可能,系统奖励了甲级窃听种子一颗。

    海战的胜利,制海权的获取,也是非常重要的一步,系统没有忘记,同样奖励了甲级窃听种子一颗。

    甚至连李过所部把金州的汉人百姓都救了回来,系统也给了奖励,不过没有甲级,而是乙级窃听种子一颗。

    对此,崇祯皇帝很满意,有了窃听种子,就好办事,放心地办事那种。

    从洪承畴身上的窃听种子处知道,祖大寿亲自领军出击,策应旅顺之战。如今旅顺的战事算是告一段落了,那祖大寿这边的策应,也就没有必要了。这么想着,他便传了道旨意给洪承畴,让他撤回祖大寿所部。

    这么做,也不是担心祖大寿的安全。因为在他看来,祖大寿是个老**,至少让他去和建虏死战,似乎还做不到;真要遇到危险的话,估计比兔子还跑得快,自己就会缩回宁锦的。而且祖大寿亲自领军,那肯定是精锐,绝对不会是老弱残兵,因此,他的危险性并不高。

    当然了,至少崇祯皇帝在目前,就是这么认为的。

    因此,旨意发出之后,他就暂时不再去管辽东那边的事情了。

    崇祯十三年的大事,银票推广这事,因为盐政革新的原因,有了一个比年初还预料不到的爆发,算是意外之喜吧!估计持续几年之后,朝廷信誉就会有了。

    另外,地方都察院的设立,还在按部就班地进行中。因为常熟暴乱引起的整顿官场,也让地方都察院的设立,变得顺利了一些,不过就算这样,也多是只在江南那边推进得比较快。

    之所以如此,一个是江南那边是上次官场整顿的重点,不少地方官员都被摘了乌纱帽,少了地方上的干扰;另外,江南相对其他地方来说,文风鼎盛,百姓的识字率都远远地高于其他地方。因此,候选官员多,包括都察院中办事的吏员备选也多,自然就顺利多了。

    至于各地救灾,抗灾,兴修水利等等事情,崇祯皇帝也还算是满意的。至少灾情预警机制的建立,在这次江南的洪涝灾害中,就取得了不小的成果。要不然,大明的损失就更大。由此可见,天灾固然可怕,可要是大明上下齐心的话,未必就不能渡过传说中的这个小冰河时期。

    不过,如今崇祯皇帝还遇到了另外一个难题。就是朝廷虽然手头有点钱了,可大明的粮食产量却不高。亏了郑芝龙的船队从南洋那边贩卖粮食回大明,要不然的话,有的地方,就算地方官府确实是想救灾的,也没有粮食,还是会出问题。

    去年刚下旨全国范围内,在非粮田的土地上种植番薯,暂时效果还不大。一个是番薯品种的问题,另外一个,才一年的时间,推广力度还有限,农民也不熟悉种植,这都有一个过程的。不过崇祯皇帝相信,只要坚持下去,番薯等非主粮,应该会有一个很好的补充,减轻朝廷赈灾的压力。

    另外,从崇祯皇帝专注救灾之后,他还发现有其他难题。比如说交通问题,粮食要运进灾区,如果有水路可通,那就还好。没有水路的话,就大明如今的陆运速度,大半粮食都要耗在路上了。

    因此,崇祯皇帝想着,交通这个事情,也得提上日程,看看怎么改善为好!他来自后世,就更是不能忍受这种缓慢的交通出行。不说飞机吧,只是高速好了,后世开车一天的路程,这个年代至少得走几个月,这么慢的速度,真会死人的啊!

    崇祯十三年还有的大事,就是官绅优免限额的核查以及催收欠赋。在经历过最初的阻扰之后,如今倒是顺利。等今年结束之后,估计就可以在全国推广了。顺带着,全国丈量土地,重新对土地登记造册,也要一起办了。

    这一点,崇祯皇帝相当满意。

    那个张溥,一开始各种抵触,到现在,是积极办差,做得不错!

    这么想着,崇祯皇帝就准备在年底表彰下张溥。他刚越级提拔为巡抚,在官职上不宜升得太快,但是,可以从别的地方下手,比如说,封他亲身母亲,让他衣锦还乡一番什么的。

    想着这个事情,崇祯皇帝就又记起一件事情来。大明藩王,在江南那边几乎就没有,因此还没有发生。但是,官绅优免限额的核查以及催收欠赋一旦在全国推广的话,就不可避免地要碰上藩王这块了。

    事实上,藩王的田地,也不是所有都免的。只有在黄册上的,明确免税的那部分才会免。这个在年底的时候,得对全国藩王都敲打一下,乖乖地服从最好,要不然,不介意让他们去凤阳蹲着。

    想完了民情,崇祯皇帝的注意力就又转移到了战事上面。

    如今,除了在辽东打仗之外,西北和西南也都在打仗。

    西北那边,原本崇祯皇帝是有点担心的。毕竟叛将柴时华熟悉明军这边的情况,而他借到的兵,基本上都是骑兵,应该对大明西北的安定,会有不小的冲击。

    不过让崇祯皇帝没想到的是,他之前留了吴三桂在那边,没想到,还真是发挥出了不小的作用。三边总督郑崇俭来的奏章上有提到,吴三桂作战勇猛,和地方总兵配合,已经打了好几个胜仗了。不过因为敌人是骑兵,因此,虽然打了好几个胜仗,但并没有从根本上消灭敌人,仗还有得打。

    就崇祯皇帝来说,其实是不想让吴三桂回辽东的,免得被祖大寿带坏了。

    因此,他决定等西北战事打完了,就调吴三桂去其他地方当总兵好了。

    西北的战事想了一下后,崇祯皇帝便把目光又转向了西南。

    之前的时候,他觉得西南这边,是最不用他操心的。因为西南这边的土司之乱,好像在明末没什么名气,至少他是没怎么听说的。

    不过从最近一份秦良玉的奏章来看,好像也不顺利。

    云南的气候是一个方面,另外,土司众多,也是另外一个方面。据秦良玉感觉,有其他土司似乎也有不轨之心。因此,秦良玉希望朝廷能加强云南这边的军力,震慑那些土司!

    另外,秦良玉根据沐王府的消息,也有向崇祯皇帝提及,洞吾之前吞并大明的疆土,如今其国内在休养生息,似乎有越来越强之势。秦良玉担心,回头洞吾又会来继续侵占大明疆土!

    对此,崇祯皇帝暂时没有办法。如今主要的精力还在辽东,最重要的是国内抗灾上面。也亏了西北和西南的敌人不强,目前的军力已经能对付,要不然就有得头疼了。

    不过只要国内理顺了,革新的措施做到位,兴修水利有了成效,推广番薯有了收获,那么大明综合国力的爆发起来,回头再一一锤爆他们,那应该没有一点问题!

    因此,崇祯皇帝给三边总督郑崇俭和云南沐王府去圣旨,让他们以稳为主,在不让局势恶化的前提下进行行动。不能太冒进,导致失误让局势恶化的事,不能去做。

    崇祯皇帝在忙这些事情的时候,他派出的天使也已经到达了山海关。

    洪承畴接了旨意,不由得很是意外,而后就是大喜。

    卢象升是个有本事的人,这一点,他之前在勤王亊的时候共事过,是有亲身体会的。可是,他怎么都没想到,卢象升去当了保定总督才两年不到吧,竟然就能渡海光复了辽东旅顺,且重新夺回了制海权。如此一来,以后辽东的局势,比起天启年间都要好不少了!

    洪承畴当然明白,以前毛文龙在东江的时候,那是缺吃少穿,就东江的战力,压根对建虏没有多少威胁力。只能靠逃去东江的辽东汉人的消息,知道建虏薄弱的时候去骚扰一下。

    可如今,卢象升亲自坐镇旅顺,按照他的了解,皇上绝对会大力支持,如此一来,战力肯定非毛文龙那个时候的战力可比。一想起辽东建虏以后被明军两面挟制,洪承畴就忍不住心情很好了。

    他来当这个蓟辽总督,说实话,压力还是很大的。手中没有嫡系军队不说,建虏对宁锦的明军也是了解,该怎么打仗,这是个问题。更为重要的是,洪承畴心里明白,崇祯皇帝让他来当这个蓟辽总督,绝对不会只满足于守住目前的城池而已。

    由此,他接任蓟辽总督之后,就开始收拢军心,用他长袖善舞的官场手段,让各部将领能真心听他号令,一如他在陕西时所做的那样。

    洪承畴明白,要想实现这个目的,一个最好的方法是不断地打胜仗。

    在陕西的时候,因为对手是各地反贼,他的手段就很好实现。毕竟边军的实力要比各地多如牛毛的反贼强大得多。就那样,他一场一场的胜仗打下来,也就获得了秦地边军的认可,让那些将领能真正为他所用。

    可是如今,他要面对的敌人是辽东建虏,想要通过打胜仗凝聚人心……

    想到这里,洪承畴就觉得肩膀上的担子实在太重。不过皇上派人传来的这个消息不错,旅顺大捷,至少是对建虏的一次打击,虽然不是自己亲自指挥,却也能鼓舞关宁这边军心。

    这么想着,他便立刻派出信使,通告宁锦各地,有关旅顺大捷的消息。

    同时,旅顺大捷的这个事情,也让洪承畴有了一种紧迫感。不管怎么样,他也要有成绩才可以。最终,柿子捡软的捏,洪承畴的目光,转向了草原上。

    辽东建虏目前不好打,但辽东建虏的狗腿子,倒是可以动一动吧?

    他在想着这些的时候,自然也派了人去找祖大寿,让他撤军回来了。图谋草原的战事,少不了祖大寿所部参与。

    与此同时,代善八百里加急的奏章也已经到了盛京。

    对皇太极来说,他觉得派出了代善领军,而且是两万大清精锐,又有天佑军的火炮助阵,区区旅顺,应该是水到渠成地拿下才对。

    因此,他听到八百里加急奏章到了的时候,心中松了口气。代善看来知道之前八百里加急的影响并不好,所以就又来一个八百里加急来禀告大捷,这样盛京的百姓就不会再对八百里加急有什么不好的猜测了。

    然而,当他看到信使的脸色时,就知道不对了。

    匆忙浏览了一遍奏章之后,皇太极怒极,当场就掀了他的御案。

    “尚可喜这个狗奴才,竟然把朕好不容易凑起来的水师全给败完了,该死,该死,该死!”

    “朝鲜人对朕旨意阳奉阴违,还真以为朕不知道!如今在打仗的时候,竟然都敢暗自捣乱,真当朕不会发怒么?”

    “代善这个蠢货,枉费朕对他的信任,竟然如此无能!”

    “……”

    崇政殿内的内侍宫女,还有黄马褂的侍卫,全都敛声屏气,就怕皇太极把怒火发泄到他们身上。与此同时,他们心中也非常吃惊。看皇太极这意思,好像是朝鲜人捣鬼,让代善所部打了个大败仗?

    可是,什么样的败仗,能让皇上如此大发雷霆呢?

    确实,要是一般败仗的话,皇太极不至于如此大发雷霆。至少多尔衮的天津之战,损失了三万人马,他都是想着去掩盖,甚至都没有处置多尔衮等人。

    旅顺之战,如果只是打不下来,他也不至于如此大发脾气。

    皇太极之所以发这么大的火,是因为他对大清水师寄予了非常高的期望。就想着断了旅顺明军的退路,还要渡海到明国去劫掠明国沿海,去抢漕运粮食。如此一来,大清因为没有晋商的困境,也能走出来。

    可是,旅顺一战,水师竟然是全军覆没。不……不是,比全军覆没还要让皇太极愤怒。

    那么大规模的水师,竟然连迎战都没敢迎战,直接就溃了。不但溃了,还把那么多的战船都留给了明国水师。大清原本家当就没多少,都是精打细算的,如今竟然都送给了明军。

    一想到这,皇太极就感觉胸闷得很,想起大清的困境比起之前,要更为困难了,顿时,“噗”地一声,一口老血吐了出来。

340 到此一游

    皇太极这一吐血,顿时吓倒了崇政殿内的所有人。

    在最初的一愣神之后,内侍宫女和侍卫,有的连忙跪倒,脑袋磕到地上;有的惊慌地连忙喊“御医御医”地;还有的,则冲向皇太极,想要去扶他什么的,总之,乱成了一团。

    然而,皇太极这么吐出一口血之后,反而感觉舒服了一点。不过当他看到殿内这么乱,顿时又活了,厉声喝道:“朕还没死呢,慌什么?”

    听到他这话,所有人不约而同地跪伏在地,动作倒也算是整齐。

    皇太极没理他们,而是盯着吐在地上的那口老血,脸色慢慢地变得有点狰狞起来:这是朕的血,岂能白吐!

    心中大概有了决定,不过他还是召集群臣议事。

    代善的奏报一公布,顿时,所有人都不由得面面相觑,没想到以为一场轻松的战事,结果却如此出人意料。

    那旅顺又不是像锦州这样的坚城,怎么就那么难打下来了?更为离谱的是海战,不,连海战都没有打,就直接溃了。这种情况,以前只有在明军那边出现过,可如今,怎么就出现在大清这边了呢?

    听到这个消息,不管是多尔衮等建虏,还是范文程能汉奸,全都是非常地震惊!

    看着他们的脸色,皇太极沉着脸问道:“旅顺还打是不打?”

    “陛下,再打旅顺的代价会很大。”多尔衮恢复冷静之后,便立刻向皇太极奏道,“不过绝对不能让明军在辽东站稳脚跟,臣弟以为,大清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也都是要打的!只要准备充分,就一座小城而已,肯定能打下来!”

    他在殿内,应该算是满洲族人的代表了,其他人,都没有反对。除了多尔衮明面所说理由之外,他们还觉得大清竟然被明国打到了家门口而无可奈何,就太没面子了!

    皇太极听了,又看向汉臣那边,虽然没说话,可他那胖脸上的小眼神,已经好像在要求,让他们也要提出看法。

    宁完我见了,看了多尔衮一眼,同样附和道:“奴才以为,和硕睿亲王言之有理,我大清军威岂能受损,定要让明军血染我大清旗帜,如此才能振我大清士气,威慑明国不敢再来!”

    其他人差不多也是这个意思,觉得旅顺一定要夺下来才好!

    可就在这一面倒的议事中,范文程最后一个发言,观点却是与众不同,就听他对皇太极奏道:“陛下,奴才以为,旅顺是否在大清手中,已经无足轻重了。”

    他的这个话,顿时吸引了殿内所有人的目光。

    “怎么说?”皇太极冷着脸,追问了一句道。

    多尔衮转身看向他,也跟了一句道:“你该不会是怕大清又打败仗?本王已经说过,准备充分一些,本王不信就打不下来!本王可以立下军令状!”

    范文程听了,摇摇头,而后看向皇太极,不缓不慢地奏道:“陛下,奴才相信,只要大清真得一定要拿下小小旅顺,那就肯定能拿得下来。但是,大清如今拿下旅顺又能如何?明国水师庞大不说,更是缴获了我大清的水师战船,三百来艘啊!明军盘踞岛上,运兵四处侵袭我大清沿海,有没有旅顺,又能有多大区别?”

    一开始,还有人对他语出惊人不服气,可是,等听完他的话之后,就都沉默了。

    他们不得不承认,如今的关键是明军有了庞大的水师。而辽东的海岸线很长,又有很多海岛,大清奈何不得明军,却反而会被明军侵袭,防不胜防了!

    其中多尔衮比起其他人,要更加忧心。因为他是和明军统帅卢象升交过手的。知道这个人相当厉害,作战意志顽强,由他亲自领着东江军的话,大清所要面对的形势,远比毛文龙时期都要严重了!

    可是,要破解这个困局,唯一的办法,就是重新夺取制海权,打败明国的水师。然而,这个目标,似乎比拿下明国京师都要渺茫。

    别的不说,连最基础的打造战船的能力,大清都不具备,就更不要说训练水兵了。

    如果之前没有征调朝鲜水师的话,说不定还可以强行调集朝鲜水师,做出训练之后,再去和明国水师打一打。

    但是,明国水师从一开始就扮猪吃虎,大意之下,把所有朝鲜战船都送进了虎口,白白便宜了明国。如今,大清真得在海上没有一点办法了!

    多尔衮想到的这个情况,皇太极早就想到了。也是如此,他知道大清事不可为,才会气得吐血。原本好好的局面,突然之间就急转直下,变得非常被动了。

    其实,皇太极还想过其他,就是用对付毛文龙的手段,往毛文龙的军中安插密探,收买拉拢毛文龙军中将领。再不济,也可以利用明国官员间的矛盾来达到破坏东江镇的目标。

    但是,所有的这些手段,如今却是都没有用的。

    首先,如今的东江镇,是明国的保定总督卢象升亲领。由他坐镇,那些上不了台面的计策,基本上就不会有用。

    其次,从明国皇帝能调南方的水师前来助阵,就能看出来明国皇帝对卢象升这边的支持和信任有多大。因此,离间挑拨之计也不会有用。

    他正在想着,忽然就听到多尔衮带着怒意向皇太极奏道:“陛下,全是朝鲜人的缘故,才会让大清如此被动。不战而逃,把战船都丢给了明国水师,按那尚可喜所言,基本可以肯定是朝鲜人故意这么做的!”

    说到这里时,他的嗓门又大了一分,用更为生气的语气奏道:“陛下,朝鲜君臣平时对我大清就是阳奉阴违,就只是一条,不用我大清年号,而是在继续用明国年号,由此可见一斑。这一次的海战,那水师统领朴镇宇绝对没有胆子,敢私自这么做。搞不好,在他背后还有人,是受人指使而为!”

    皇太极没有马上说话,只是皱着眉头听着。

    “因此,臣弟建议,我大清当再派兵入朝,严加督促朝鲜国主。另外,直接接管朝鲜造船厂,由大清来掌管,重新打造水师。”多尔衮说到这里,郑重地说道,“只有大清有水师,就算打不过明军,也能让明军在海上有所顾忌,不敢恣意妄为!”

    皇太极一直没有反应,直到多尔衮说直接接管朝鲜造船厂,才见他眉毛动了动。刚才的时候,他就打定了主意,一定要让朝鲜付出代价的。多尔衮这么一提议,让他就多了一个理由。

    因此,在多尔衮说完之后,皇太极便点点头,认可了他的提议。

    让其他人想不到的是,范文程这时候又向皇太极奏道:“陛下,明国突然渡海占据旅顺,其目的,不外乎让我大清两面受敌。在我大清未重新握有水师之前,奴才以为,不如学先汗一般,沿海撤兵撤人,用无人区隔离。如此一来,旅顺明军想要打击我大清城镇,必然要深入辽东腹地,至少也要离开海岸好些天的路程。如此一来,我大清可在各重要地方布置重兵,一旦闻警,便立刻派出骑兵。如此一来,十之八九能在明军逃回船上之前,就截住他们,消灭他们!”

    “不错,不错!”皇太极一听,不由得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轻松,点点头道:“虽然这样做,大清也是有不少的损失,可这么做,也是如今对付明军的唯一办法了。只要多消灭几次敢上岸的明军,那明军就必然不敢再登岸了。而给了大清时间,那等朝鲜那边重新打造出船之后,再一个岛一个岛的清剿明军!”

    崇政殿内其他人听了,便一起附和,称赞皇帝圣明!

    皇太极也就轻松了一会,很快,他的脸色又阴沉了下来,接着说道:“明国想让我大清两面作战,这是休想。这一次,祖大寿竟然敢配合旅顺明军行动,还真是对大清两面夹击。朕要不给点颜色瞧瞧,将来还会得寸进尺。这一次,就要打得宁锦这边的明军,就一直乖乖地待在宁锦,再不敢出他们的乌龟壳!”

    众人一听,有点吃惊。因为之前的时候,皇太极已经派出了济尔哈朗领军前去教训祖大寿了。可是,此时听皇太极的意思,好像光是教训祖大寿,还远远不够。而是要宁锦的明军,再也不敢出城。

    他们正这么想着,就听皇太极点了多尔衮的名,给他下旨道:“你领镶白旗本部人马,立刻赶去助阵。趁着祖家在塔山,朕要灭了祖家!”

    一直以来,他对祖家军是拉拢为主。这么多年下来,其实他也看清了,祖大寿更愿意夹在大清和明国之间,作为单独实力的存在。当然了,同时他也两面下注,不管是大清这边,还是明国那边,都有祖家的人。

    对于这种情况,要是换了以前的皇太极,他会加大拉拢力度,期待有一天,祖家军能归顺大清。

    可是,如今大清即将陷入困境之中,日子将会比较难过。那养不熟的白眼狼祖大寿,就算还想骑墙,也肯定会要大清付出更大的代价。甚至搞不好看着大清有困境了,就落井下石。

    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发生!

    这么想着,就如同他所说的,这一次,就是要拿祖家军立威,灭了祖家!

    多尔衮听了,立刻领旨出征。

    对于这个事情,祖大寿还一无所知,此时的他,已经带着手下三千人马,出了塔山,往海州而去。

    当然了,他知道建虏不好惹,因此,夜不收派出很远,宁肯慢一点,也要让夜不收探清前路安全之后再出发。

    从塔山前往海州,路程并不近。总得来说,祖大寿算是有点冒险了。

    不过,原先从塔山到海州的路上,还有很多卫所以及边堡。可是,随着建虏崛起之后,战火纷飞之下,这些地方的明军和百姓,不是被建虏所屠,就是逃到了宁锦到山海关一线。因此,这一路之上,多是荒芜。

    如果祖大寿只是在这些地方转转,那根本就没什么好说的。也只有他去过海州晃荡一下,往上才能有话好说。

    看看,我祖大寿为了策应旅顺明军,都杀到海州这边了。以前时候,可从未有过这样的。由此可见,我祖大寿这次是真心为朝廷效力的!

    就是基于这样一个想法,祖大寿走走停停,走了半个月之后,离海州还有一百多里。

    这时候,有夜不收来报,说有遇到建虏探马了。可能是之前夜不收来过海州,因此,这一次遇到的建虏探马有点多。

    对此,也在祖大寿的意料之内,因此,并不吃惊,还就此作出了相应布置。

    次日一早,祖大寿便交代下去,让两千步军准备撤退,而他自己则亲自领着一千骑军,开始加快速度向海州前进,准备横扫路上遇到的所有建虏探马,去海州城下亮个相,留个“到此一游”的言,然后再火速撤回。

    在他看来,建虏绝对想不到会有这么一出戏,因此,他基本可以肯定,等建虏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打道回府了。

    第二天,是个阴天,真是行军好天气。

    步军这边,祖大寿让其弟祖大成统领,而他自己,就领着一千骑军绝尘而去。

    正如他所料,一千骑军就这么碾压过去,路上遇到的建虏探马,压根就没法抵挡,纷纷落荒而逃。

    就这么追着建虏探马的后面,一路赶到了海州范围。

    在官道附近的田地里,有不少汉人百姓在劳作,看着一支明军突然出现,顿时全都非常意外,愣住了。而看守他们的那些监工,则纷纷四散而逃。

    看到这个情况,祖大寿便下令停止前进,立刻休息准备返程。当然了,夜不收还是要派出去的。

    过了好久后,那些汉人百姓回过神来,顿时,一个个都是喜出望外,纷纷狂奔向明军。就算他们以前对明军印象不佳,可此时此刻看到明军出现,那是分外亲切。

341 紧急应对

    先是一个,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这些汉人百姓,无不激动地跑向这支明军所在,希望能得到这支明军的庇护,至少能把他们带回去,不再受建虏的欺压。

    可是,他们还没跑近,就被外围的兵卒喝住了。

    “站住,你们要干什么?”

    “不要过来,否则冲撞大军,死!”

    “……”

    这些汉人百姓听了,先是一愣,随后立刻回过神来,连忙站住后辩解道:“这位军爷,我们不是鞑子,我们是汉人啊!”

    “对啊,听我们口音就能听出来的。我们这个金钱鼠尾,是被建虏逼着剃的,我们不是建虏!”

    “……”

    事实上,当明军看到他们在田野中被人看管着劳作时,就知道他们肯定是汉人,而且很大的可能性,是从关内被掠来的汉人。毕竟辽东汉人没死的话,如果不是当了明军,那差不多也成了鞑子兵,不会在田野中劳作的。

    因此,当他们听到这些人的辩解时,都有点不耐烦地喝斥道:“管你们是什么人,任何人冲撞军队,都是就地格杀!”

    “谁知道你们之中是否有真鞑子,把你们放过来,回头杀人了怎么办?”

    “对,不把你们杀了请功,就已经不错了,滚远点!”

    “……”

    说来说去,就是让这些汉人百姓自生自灭,不要去接近他们。

    祖大寿坐在军队中间休息,转头往这边看了一眼,也就一眼而已,然后就转回头去了,没理!

    但是,这些汉人百姓,原本都已经绝望了的。如今好不容易见到明军突然出现在海州附近,他们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因此依旧不肯离去,还在那苦苦哀求,甚至有一些,直接便跪地上求着这些明军。

    “那位将军,我是关内永平府的,带我们回去吧!”

    “将军大人,我是济南府的,捎上我们把,给您磕头了!”

    “……”

    他们这些人,此时见到久违了的明军,就犹如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又岂会轻易松手。

    可是,他们已经是家破人亡,在辽东为奴为婢,是最底层的存在,自然不会有什么银钱,或者值钱的东西。就没法用银钱来增加自己的筹码,唯一能有的,就只有磕头了。

    因此,一时之间,跑过来的这些汉人百姓,一个个都磕头起来,甚至都能听到“咚咚”响。他们的额头上,全是泥土。有几个,都有流血了。可是,就算如此,他们也没有停,就希望这名明军将领看在他们这么磕头的份上,能带他们回去,脱离苦海。

    祖家军中,大部分是辽东汉人。他们其实也已经尽力过生死离别,原本已经是看淡了的。可此时看到这些汉人百姓的举止,有的沉默了,也有的,转过头去看看祖大寿,看他是不是会松口。

    但是,祖大寿压根就没有往这边瞧上一瞧,好像不知道这边发生的事情。于是,这些明军军卒也没办法,只能继续拦着,也当看不见了。

    “报……”几名夜不收飞驰而来,为首那人,大声喊着向祖大寿禀告道,“大帅,海州城头有调兵迹象,很可能建虏要出城了!”

    刚才好像还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祖大寿,一听这话,立刻站了起来,把手一挥道:“传本帅将令,立刻回转塔山!”

    说完之后,他自己就第一个翻身上马。

    其他明军军卒听了,也纷纷翻身上马,就准备开溜了。

    看到他们这个动作,那些汉人百姓不由得绝望了。有的,还在麻木地坚持磕头,希望能让这只明军看到自己的诚心;但是,大部分人,却是停止了磕头,泥糊得脸上,满是绝望,怔怔地看着这支明军。

    直到这时,马背上的祖大寿似乎才发现这些汉人百姓,就远远地说道:“本帅行军打仗,如何带得了你们?你们要真有诚心的,就自己逃回宁锦去。又或者,也可以逃到旅顺去,那边也有朝廷军队了。”

    说完之后,他便驱马扬鞭,飞驰而去。

    有明军军卒听到祖大寿的话,原本是想说,或者可以每个人带一个,也能把他们都带走。反正这一次出来,又不是真得打仗。

    不过祖大寿压根就没有给别人机会,说完话就直接骑马走了。

    那些明军军卒见了,便只好驱马跟上,纷纷扬长而去。

    看着他们远去,跪在地上的这些汉人百姓,有的叹了口气,无奈地站了起来。但是,更多的人,却是跪在那里,呆呆地望着明军的背影,一动不动,其中有几个,抑制不住地绝望泪水,沿着脸颊流了下去。

    而那几个还在磕头的汉人百姓,就好像不知道明军已经离开,依旧还在那里磕头。其实,一千骑军,驱马扬鞭而去,这动静很大,他们不可能不知道。可是,他们还在磕着,心中却是绝望。

    此时此刻,他们就被抛弃了,没人为他们做主,没人向他们伸出援手。祖大寿领军远去之后,孤零零的这群人,就呆滞在田间地头,全都是麻木地神色。而不远处,建虏骑军已经飞驰而至,他们根本就没机会跑。一旦逃跑,被抓回来就是酷刑折磨到死!

    这样的事,对于后世的人来说,多少会愤怒;身为朝廷官军,岂能不管不顾受苦之百姓!但是,对于祖大寿来说,这种事情不要太正常。之前打大凌河之战,被围着没吃时,甚至都吃过人肉。也绑过自己的同袍何可纲,献给皇太极以示投降的诚意。

    总之,在这个世道,一切都是为了活下去,为了自己过得好,这就是祖大寿,或者是相当大的一部分人的处事原则。

    此时的祖大寿,就毫无心理负担,疾驰而回,这一次出来的目的,已经达到,直接回塔山便是。

    一如他所料,这一次出征,似乎就很顺利,汇合步军没事,往回撤军,也没事。眼看着再过一天,就能到达塔山了,祖大寿终于把心底悬着的最后一点担心松了下来。

    次日一早,祖大寿起来后正在埋锅造饭,准备吃完开拔,却没想到,有夜不收疾驰而至,惊慌地向他禀告道:“大帅不好了,塔山被建虏围攻,具体战况未知,建虏探马封锁厉害。”

    “哐当”一声,祖大寿手中的碗一下捏不住,掉到了地上,不过他没去管碗的事情,而是一下就站了起来,看向那名禀告的夜不收喝问道:“干什么吃的,怎么会突然出现建虏的?”

    说出这话的时候,他便已经明白过来,围攻塔山的建虏,怕是从草原那边过来的,因此自己没有撞到。于是,他就又立刻追问道:“有多少人马,再探!”

    “遵命!”那夜不收立刻回应一声,而后重新飞驰而去。

    看着夜不收远去的身影,祖大寿有点暴躁,平时根本不出来,可出来这么一次,怎么就遇到了这么倒霉的事情,建虏刚好来攻打塔山?

    “大哥,你不是说旅顺那边正在开战,建虏不会两面树敌么?”祖大成的脸色也不好看,过来问祖大寿道。

    祖大寿听到这话,点点头道:“就建虏的这点家当,既然已经在旅顺开战,按道理来说,就应该不可能再打我们宁锦的啊!之前的两封书信,不就是明证……”

    “大哥,该不会是旅顺之战,其实规模很小吧?”祖大成猜测道。

    祖大寿听了,皱着眉头摇摇头道:“不至于,保定总督都在的,战事规模绝对不会小。可是,为什么建虏就能两边开战呢,就不怕粮草损耗太大?难道……难道建虏的粮食储备够多?”

    “不可能啊,建虏的粮草如何,我们都大概能猜出来的。”祖大成否认他哥的看法道,“要不是有这个把握,我们也不至于出来啊!可这段时间,也没见建虏去关内劫掠,按理来说,没有新增的粮草吧……”

    听到这话,祖大寿忽然露出恍然大悟之色,断然说道:“我们漏了朝鲜,建虏肯定是从朝鲜获得了不少粮食,因此就不怕两面开战。”

    要知道,不管是旅顺之战,还是塔山这边的战事,都不可能赢了之后获得好多粮草物资的。完全可以说,打这两个地方,粮草的消耗,那是一定的。

    这么一想,祖大寿就很担心了,因为他感觉,既然建虏又来打塔山,那规模肯定不会小,搞不好,是做好了准备之后来的。塔山危险了!

    得到这个结论,祖大寿不由得很慌了,又立刻派出夜不收,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打探清楚塔山的战况。然后,他还不放心,又派出夜不收,绕过塔山,前去锦州求援。

    此时,在塔山,战况正烈。

    建虏统帅济尔哈朗亲自坐镇,领着多铎正在围攻塔山。另外,阿济格被他派去通往锦州的道路上驻扎,不让消息传回锦州。

    “真是奇怪了,打了两天了吧,祖大寿竟然没有露面!“济尔哈朗就在城外观战,心中疑惑地说道,“不会是生病了,或者被明国调离塔山了?”

    边上的多铎听到,也是皱着眉头说道:“我感觉这一次城内的守军比上一次来的时候,少了好多。搞不好,祖大寿是真不在城里。”

    济尔哈朗听得点点头道:“确实,原本以为这次的讨伐塔山,是要狠狠地教训一下祖大寿,让他明白,大清不是他随便能玩的。可是,从如今的战况来看,一天之内,都能打下塔山,这还真是意外之喜啊!”

    “早就该这样了!”多铎一听,立刻大了嗓门喝道:“任何敌人,对于大清,就应该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个祖大寿,我早就看不顺眼了,这次正好是个机会,一劳永逸的解决掉,以后明军在宁锦的防线,说不定都会因为精锐兵力不足而露出破绽了!”

    他说这话,让济尔哈朗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不过并没有表示什么不满,只是有点遗憾地说道:“只是这一仗,回头打下塔山,也不能把祖大寿给擒获,终归是个遗憾。”

    他正说着这话,忽然有探马疾驰而来,向济尔哈朗禀告说,在军队后方发现明军夜不收,且数量似乎不少。

    一听这话,多铎顿时就激动了,立刻对济尔哈朗断然说道:“那边肯定有明军,搞不好就是祖大寿领兵出去了。好啊,他竟然如此藐视我大清,这是领兵觊觎海州么?”

    济尔哈朗却是个稳重性子,并没有立刻得到结论,而是立刻问了探马很多细节,得知探马所遇到的夜不收装备精良,确实是明军的精锐时,他才同意多铎的说法,感觉他说得是对的。

    得到这个结论,他们都很是兴奋。平时祖大寿躲在乌龟壳里面,他们没办法奈何他。可是如今,他竟然自己跑出来了,真是活该他要死!

    这么想着,济尔哈朗立刻派出多铎领本部人马,不管后面是否真有祖大寿领的兵马,就往后搜了过去。

    没走多远,探马回报,说明军夜不收还在增多。这让多铎犹如打了鸡血一般兴奋,立刻喝令手下蒙古八旗的人马和他本部骑军,率先追击。步军在后面跟进,不能放跑一个明军军卒。

    不久之后,祖大寿这边,夜不收回报的情况越来越严峻,让祖大寿很是后悔,这一趟就不应该出来的。

    不过此时后悔也已经没用,要马上商量逃跑的方法。

    “哥,你千万不能落到建虏手中。”祖大成立刻劝祖大寿道,“我留下,领着步军阻击,挡不住的时候,大不了投降便是,你要跑掉,小弟我就能安全,到了建虏那边,还能像侄儿一般继续当官。”

    祖大寿一听,看了祖大成一眼,伸手拍了拍肩膀,点点头道:“好,那就这么办。记住,不要抵抗的太激烈,要是有建虏大量伤亡的话,说不定会恼羞成怒的。”

    “我明白!”祖大成听了点点头道,“大哥放心好了,你快走!”

    祖大寿没有犹豫,立刻传令骑军集合,上了马背上,又勒着缰绳,调转马头对祖大成再交代道:“你可以给他们说,我有不得已的苦衷,皇上压迫,新任总督催促,没办法才出来,而且就只是来海州一趟,都没动海州任何东西。这就是我的心迹,说给皇太极听好了!”

342 你可知罪

    看着祖大寿领着骑军绝尘而去,祖大成转身环视手下步军,大声对他们说道:“一会都听本将的,保大家没事!”

    刚才他们兄弟俩的对话,这些步军大部分也都有听到,因此都不紧张,听着祖大成指挥开始结阵。

    没过多久,隆隆铁蹄声,由远及近传来。

    看到明军横在路上组成的防御方阵,先到的建虏骑军也不攻击,只是骑在马上俯视着他们,呱呱地叫着。

    很快,多铎上来了,祖大成自然认得,正想打招呼时,却见多铎一声令下,就有上百白甲兵下了马,开始结阵准备攻击了。

    建虏最厉害的就是这白甲兵,不过其实不是骑军,而是骑马的重装步兵。一个个都是战技纯熟,身高臂长,穿三层甲,可以说,有点类似那种人形小坦克的意思。

    祖大成一见有点急了,这个多铎怎么这么愣,一上来二话不说就要开打?

    于是,他连忙走出军阵,大声向多铎喊道:“豫亲王,有话好说,本将不想与你为敌!”

    “可你们出兵攻打我海州,该当何罪?”多铎一听,冷笑一声喝问道,“祖大寿呢,还有祖大寿在那里?”

    “我大哥他在城里并没有出来!”祖大成听了,连忙回答道,“我也是有苦衷才会出来的,豫亲王听我解释……啊……”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转为一声惨叫,只见他的面门和身上已经被射中几支箭,看这样子,是不可能活了。

    满清军队对阵,还有一个常用的招数,就是组织神箭手阻击敌人军官。

    纵观满清的历史上,曾有多个大明将领被满清军队斩首,才导致全军崩溃。原本历史上最有名的一次斩首,应该要算张献忠了。

    此时,祖大成因为打定了主意,只要耗掉时间,就会投降建虏。因此,他下意识地对建虏就缺少了防备。又因为多铎一上来就要干架,让他着急,走出了军阵,以至于给了建虏神箭手有了可趁之机。

    看着祖大成中箭倒地,多铎一声冷笑,一挥手,白甲兵便在骑军的掩护下,开始了攻击。而明军这边,祖大成突然被射杀,也让他们慌成了一团。毫无斗志,便纷纷投降了。

    没一会,多铎便审问出祖大寿确实在,只不过领着一千骑军跑了。于是,他派人押着这些步军回济尔哈朗军中,当然了,也带上了祖大成的首级。而后,他亲自领着滚滚铁骑,继续追了下去。

    海州城外,那些汉人百姓又在监工的监督之下劳作着,忽然之间,马蹄声传来。虽然他们已经有点麻木了,可还是抬头去看一眼。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来得骑军竟然又是明军。于是,那些监工又开始逃跑,而这些汉人百姓则面面相觑。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回去之后于心不忍,就想着来解救他们了?

    又或者是明军要大举反攻,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在海州?

    ……

    不管怎么样,人在困境中的时候,往往都会往好的方面去想。这么一来,他们都慢慢地高兴起来。难道自己有救,能脱离苦海了?

    有不少人丢了手中器具,就像往明军那边飞奔。可是,他们还没有动作,就看到这支明军竟然没有停留,一直疾驰而去。这一下,他们又傻了!

    看着这支明军远去,有人不甘心地猜测了起来。

    “看样子,他们好像……好像在逃命!”

    “看着像,很慌张的样子!”

    “……”

    果然,没多久之后,在监工回来之前,他们又看到一队队地建虏铁骑滚滚而来,往逃走的明军方向追了去。

    看着这一幕,有汉人百姓突然叹了口气说道:“朝廷军队无能,都丢了这么多城池,我竟然还想着朝廷军队能打回来,真是痴心梦想了!”

    “是啊,建虏军队无敌,朝廷军队又怎么可能打得过呢?要不然,我们也不会在这里了!”

    “……”

    说着话,能听出来,他们对朝廷军队怕是已经绝望了。以至于这会儿功夫,竟然一个人都没逃,捡起之前丢下的器具,该怎么干活就怎么干活。

    他们的心,死了!

    两天之后,逃命中的祖大寿所部遭遇迎面赶来的多尔衮所部,逃无可逃,只能是降了。而后,被押解到盛京。

    这一次,皇太极并没有像以前一样优待他,而是见面就喝斥他,说一直以来,对祖家不薄,为什么要屡屡反叛,和大清为敌?已经去了两次书信警告,却还置之不理,他皇太极也不是泥捏的,为彰显大清国威,一定要处置了他。

    噼里啪啦地一顿说之后,把建虏军中的祖系官员和祖大寿一起,斩首示众,哪怕祖大寿保证,绝对不会再叛逃回明国也没用。

    于是,和原本历史不一样的,祖大寿就这么死了。

    如果是力战而死,那也算是英烈,但是,他却是投降之后被皇太极处死。虽然以后有吴三桂上奏进言,说他舅舅肯定是打了主意,想要寻找机会逃回来,但最终也没有给他正名。

    塔山这边,因为少了三千精锐,最终也没有挡住济尔哈朗的攻势,特别是济尔哈朗把多铎押过来的那些步军,送到城下斩首,并且还挂上祖大成的首级,让城内的士气一下就崩了。

    崇祯十三年十月初二,锦州之屏障塔山失陷。

    京师这边,旅顺大捷和塔山沦陷的消息,几乎一前一后,差不多同时到的。

    这个情况,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没想到卢总督不声不响,竟然打下了旅顺,还把建虏的三百多战船都给俘获了,真是厉害啊!”

    “如此一来,我大明对辽东建虏形成两面夹击之势,大有可为啊!”

    “对啊,有庞大水师作为后盾,今后我大明又可以在牢牢地牵制建虏,关内应该是安全了!”

    “……”

    对于旅顺之战,大部分官员,包括京师百姓,都能看到占领之后的好处。特别是海战大捷,竟然打都没打就赢了。这也让郑芝龙的名声,在北方一下洪亮了起来。连带着郑成功,也受到了不少尊敬。

    相比较旅顺之战来说,塔山的失陷,就有点被人忽视了。在大部分不懂军事的人看来,反正辽东那边,还有坚城锦州,只是丢了一个塔山而已,没事!

    不过洪承畴给崇祯皇帝上的奏章,却是非常地重视。他指出,塔山失陷,不只是锦州失去了屏障,更为关键的是,关宁少了祖家军这支精锐,对于明军在防守上影响很大。他向崇祯皇帝要求,派关内精锐填补祖家军之缺失。否则宁锦这边,就对建虏没有丝毫威慑力了。

    崇祯皇帝看完这些奏章,心中也是很感慨。原本以为祖大寿那么狡猾,应该不会有事的。结果没想到,也有阴沟里翻船的时候,并且是送了性命,更为关键的是,一支精锐就这么没了。

    说起来,这也是因为自己没有足够的窃听种子洒在辽东。要是像图尔格那样的窃听种子携带者多一些,那对建虏的行动就能了如指掌,这样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要是有可能,自己亲自去前线,只要目视所及之处,就能把窃听种子按到建虏身上。这样的话,就可以用到建虏头目身上,作用会很大。不过自己现在去前线,还是不现实的。

    这么想着,崇祯皇帝就退一步,下旨让骠骑营的贺人龙领三千骑军前往辽东锦州,一方面,是增强锦州的防御,另外一方面,让贺人龙尽量多去抓点建虏,送到京师来。

    而在旅顺那边,崇祯皇帝也同样去了一道圣旨,如果有抓到建虏,身份高一点的,也要送到京师来,图尔格除外,直接放。

    目前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御驾亲征辽东,就眼前来说,时机还没有成熟。至少要卢象升那边出击,多多打击建虏的国力,使建虏尽量虚弱,那样再御驾亲征,才会有事半功倍之效。

    在崇祯皇帝对辽事做出反应之际,建虏正白旗固山额真英俄尔岱并智顺王尚可喜,领兵到达了汉城。朝鲜国主李倧闻讯,就知道恶客登门没什么好事,可也不敢露出不满之意,带着朝鲜群臣迎出汉城三里。

    朝鲜君臣的低姿态,并没有换来好感,就见英俄尔岱骑在马背上,冷冷地喝道:“李倧,你可知罪?”

    当面直呼姓名,这是一种不礼貌的行为。而李倧又是朝鲜国主,就更是对他的一众羞辱了。

    可是,朝鲜君臣听了之后,虽有愤懑之态,却也没人敢说什么。

    李倧心中苦涩,只能低头回应道:“孤对大清一直恭顺有加,前番要求,更是把全部水师尽且派出助战,不知何罪之有?”

    听到这话,英俄尔岱还没有说什么,边上的尚可喜却是立刻怒喝道:“朝鲜水师,未战先溃,甚至还想要投降明军,说,此事可是你指示的?”

    皇太极那边,算是接受了尚可喜的说法。实在是朝鲜这边,对满清一直是阳奉阴违,让皇太极早就不满了。当然,他更不知道郑芝龙在海上的威名,因此觉得朝鲜水师未战先溃这个事情,实在是太过蹊跷。除了背后有人指使之外,也无别的可能。

    而尚可喜虽然海战一败涂地,但罪不在他,最为关键的是,皇太极还要用他,因此,就没有降罪于他,还是能当他的智顺王,并随英俄尔岱前来朝鲜,准备接管朝鲜的造船厂。

    此时,作为尚可喜来说,前来兴师问罪,当然是要先声夺人,把所有罪名都扣在朝鲜这边才行。

    李倧听尚可喜这么喝问,稍微愣了下,未战先溃?难道说,明军打赢了?

    回过神来,他当然是立刻就否认了:“绝无此事!”

    “上使大人,敢问详情如何?”李倧身后的一名官员,此时也出列躬身问道,“智顺王所言,实难苟同。”

    英俄尔岱认得他,朝鲜的领议政崔鸣吉,是倾向大清的,于是,他便稍微和缓了脸色,对崔鸣吉说道:“旅顺湾一战,明国水师突然出现,智顺王正想领水师迎战时,是朝鲜水师先溃,纷纷跳海逃走。且统领朴镇宇还想着投降明军,被智顺王察觉后击杀!”

    说到这里,他想起此来的目的,便话锋一转又道:“海战失利,纵使背后无人指使,你朝鲜也难辞其咎。如今造成大清局势被动,你朝鲜须得补偿我大清!”

    听他这个话,好像明军打了一个大胜仗,让建虏非常地难受了。听到这个消息,朝鲜君臣中,虽然不明显,却能让英俄尔岱感觉到了一点幸灾乐祸之意。

    顿时,他不由得大怒。这些朝鲜君臣,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果然还是心向明国的,全都该死!

    事实上,真要说的话,就之前的光海君,还真是心向满清的。也是因此,当年才有仁祖反正的宫廷政变,造了光海君的反,让李倧成为了朝鲜国王。

    不过后来,李倧一而再,再而三地向满清屈服,送粮、送兵等等,全都干。并且把国内的对虏强硬派抓起来,送给满清处死,有名的,就有洪翼汉、吴达济、尹集三学士,在盛京被处死。

    如此一来,他当年反正本身的名义就是亲明排金,因此李倧向满清屈膝自然使人们倍感失望,导致之后,在他在位期间,也同样接二连三地有人意图推翻他。

    此时,当英俄尔岱再次感受到朝鲜人骨子里的亲明之后,便厉声喝道:“听闻你朝鲜有一姓金的,在丙子年斥和并拒绝接受官职,不迎接回国省亲的昭显世子,甚至还指使儒生反对助兵攻明等,可有此事,此乃何人?”

    听到这话,朝鲜君臣沉默了一会,而后,崔鸣吉出列回答道:“回上国天使,此人名叫金尚宪,我王已经有责罚于他,削其官职,贬为庶民了!”

    英俄尔岱一听,便用不容置疑地声音冷声喝道:“第一,交出此人,第二,你朝鲜国内的造船厂,由智顺王接管,全力配合智顺王打造战船。此两项事宜,立刻照办,不得有误!”

343 大明皇帝,实乃英主也!

    面对建虏的强势,朝鲜君臣根本没有一点办法。李倧不得不转身吩咐自己的领议政崔鸣吉,让他派人去把金尚宪带来汉城。

    这个金尚宪,可以说和崔鸣吉是死对头,一个对建虏主战,一个对建虏主和,是两派中的为首之人。不过此时崔鸣吉答应一声,要把金尚宪带来汉城时,并没有见到他有多高兴。

    在武将队列中,有一人忽然出列,向英俄尔岱说道:“大清要接管造船厂,可是要继续打造战船对付明国水师?”

    英俄尔岱闻声看去,认得是林庆业,对于这个人,他可以说,还是比较佩服的。

    丙子年的时候,大清攻入朝鲜时,一如势如破竹,就只有这个林庆业领兵抵抗了,且还杀了皇上的外甥。不过其主上无能,朝鲜最终还是臣服大清,而他本人则被皇上欣赏,免了他的死罪。

    其实也就是说,在朝鲜的君臣中,也就这个林庆业有点本事而已。

    听到是他问,英俄尔岱的态度就好了不少,点点头说道,“正是,所以这个,你们朝鲜是没得拒绝的。”

    “但水师要能用,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的。”林庆业听了,马上提醒道,“光是战船的打造,就要一年半载,而后水兵的训练,也是旷日持久……”

    他的话还没说完,边上的尚可喜就不耐烦地喝道:“啰嗦什么?交出造船厂,配合打造战船便是,其他事情,不用你们操心!”

    林庆业听了,看看英俄尔岱,便没有再吭声了。

    入夜,汉城内,就没有多少灯火,静悄悄地,非常安静。

    不过黑夜之中,却有人偷偷地入了领议政崔鸣吉府上。

    在原本的历史上,崔鸣吉此时因为受其弟收留谋反同党而遭牵连,被罢免了领相之职,退居衿川村舍。不过在这个位面上,因为建虏突然强行征调了所有水师战船,让李倧有点没底,就又让他官复原职,重新担任了领议政一职。因为他是有名的对虏求和派,建虏那边也知道,由他出面和建虏打交道,能让李倧安心不少。

    此时,没有灯火,就那么黑灯瞎火地有一人引路,带着来人左拐右拐,去了府中深处的一处套间里,这里倒是点着一盏油灯,很昏暗,不过也能看清人了。

    “末将参见大人!”来人看到崔鸣吉坐在那里,便低声见礼道。

    崔鸣吉一见,便一挥手道:“无需客套,消息打听得如何?”

    这个悄然而来的人,正是平安兵使林庆业。他听到崔鸣吉一问,便露出一丝兴奋之意说道:“大人,末将打听清楚了,明军大捷啊!”

    他见这次英俄尔岱领军前来的兵卒,多是尚可喜的部下,也就是原本属于东江镇的,便有一些认识的。事实上,他的手下,都还有以前的明军将士,被他收留成为他的手下的。不过在原本的历史上,他也是被收留的明将出卖,然后遭到满清的抓捕。

    而眼下,他就是通过这层关系,私自去了解了满清和大明的最新战况。

    “大人,旅顺之战,明军彻底站稳脚跟了。”林庆业兴奋地说道,“领军之人,竟然不是武将,而是大明保定总督卢大人!”

    崔鸣吉一听,顿时大吃一惊,连忙确认道:“保定总督?真是保定总督?”

    要知道,大明登莱巡抚就是管着朝鲜的。朝鲜国内有什么事情,以前都是要报备登莱巡抚这边的。对于朝鲜来说,大明的登莱巡抚已经是够大了。

    而攻占旅顺这样危险的事情,比登莱巡抚还要高一级的总督亲自坐镇,这还真是吓到崔鸣吉了。要知道,他在建虏面前,都是沉着周旋,压根就没被人发现,虽然他是主和派,其实骨子里还是心向大明的。

    这一点,在原本的历史上,要再过两年,他向大明传递情报时,因为洪承畴被抓而把他供出来,才导致事情暴露,而后和主战派金尚宪一起被关押在盛京。那个时候,他才毫无忌惮,吟诗作赋充分表达了他心向大明之意。

    “确实是保定总督没错!”林庆业当即点头低声说道,“大人可能不知道,天朝上国这位保定总督,能文能武。建虏初到旅顺城时,向城头挑衅,就在一箭之地外,这位卢总督箭无虚发,把那些挑衅的鞑子全都射死在两军阵前!”

    “……”崔鸣吉听得半饷无语。他当然见过建虏的嚣张,同时也知道,那些其实都是建虏精锐的探马,他们虽然是在挑衅城头,可也不会不妨。没想到如此情况下,竟然都被那位卢总督射死!

    过了好一会之后,崔鸣吉才低声感慨地说道:“天朝上国人才济济,总是能人辈出啊!建虏嚣张已久,可最终的话,本官相信,还是会被大明剿灭!”

    “末将也是这么想的!”林庆业深有同感地点点头,而后又兴奋了起来,又低声对崔鸣吉说道,“大人可知道保定总督麾下水师总兵是谁么?”

    崔鸣吉明显不知道,对他这种明知故问的问话,要是换了以前,说不定他会不高兴。可此时,受到好消息影响之下,他下意识地配合问道:“是谁?”

    “原名郑一官,如今叫郑芝龙!”林庆业低声,几乎是一字一句地说道。

    “啊?”崔鸣吉一听,声音都不由得高了一分,不过随后他马上意识到声音大了,便连忙又压低了声音,带着兴奋之色确认道,“可是那个海盗王,如今海面上全部由他说了算的那个?”

    相对建虏的孤陋寡闻,朝鲜君臣这边,多少听说过一点郑芝龙的名声。因此,他才有此一问。

    “正是!”林庆业低声回应,用力点头道,“如今末将才知道,为什么水师交战,未战先溃,那肯定是打不赢的啊!而且那郑芝龙擅长火攻,一旦交战,逃无可逃的。”

    崔鸣吉听了,点点头,沉默了一会之后,忽然感慨地低声说道:“大明皇帝,实乃英主也!”

    “……”林庆业一听,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一个话,一时之间,竟然没有回应。

    看他这个样子,便知道他对于朝堂上的事情,并不怎么了解,便向他解释道:“保定总督所辖,原本可以不用前来旅顺,相信哪怕是皇帝,也没法让一个封疆大吏渡海而至险地,毕竟他名义上还是文官来的。可是,保定总督还是来了!”

    林庆业听得点点头,不过他心中想着,这好像也不是理由啊,如果是这位保定总督有班超辛弃疾之志,就算身为文官,皇帝不逼迫,也应该会来的!

    “还有,这个郑芝龙,海盗王是吧,他是什么人,我们至少有耳闻吧?”崔鸣吉又给他分析道,“可是,这样的人物,都服从了大明皇帝的调遣,跑来北方征战沙场。由此可见,要是大明皇帝非英主的话,这等枭雄可会为大明朝廷卖命?”

    听到这话,林庆业立刻点头,服了崔鸣吉的判断,连声感慨道:“还是大人见微知著,只从这点事情上便能分析出来大明朝堂上的事情,末将佩服!”

    “该佩服的,是大明皇帝啊!要是我们国主……”崔鸣吉感慨地说话,一不小心,差点说出心底的话,便临时改口,连忙问道,“既然如此,那就不能让礼曹判书被建虏带回辽东,派人恳请大明出兵相救,你看是否可行?”

    金尚宪在朝鲜历史上非常有名,还有手裂降书的典故,当时候丙子胡乱的时候,原本他是要被献给建虏带走的。但其主战名声实在太大,而朝鲜臣子中,又多是心向大明的。因此,当时朝鲜国主特许他不用出城投降,且把另外三人,也就是三学士交给满清,作为朝鲜主战派而交差了事。

    换句话说,或者更可以知道金尚宪在朝鲜的名声。这个金尚宪,有朝鲜文天祥之称,由此可见一斑!

    听到这话,林庆业稍微犹豫了一会,而后回答道:“听尚可喜手下人说,当初在旅顺的时候,保定总督喝令朴镇宇不得助纣为虐,让他投降,结果……结果朴镇宇回答说他奉国主旨意,前去听从建虏调遣,和大明的关系,就已经是敌我关系,让保定总督认清现实,死了心……”

    听到这话,崔鸣吉的脸色不由得立刻恼怒了起来,不过随即又恢复,他知道,在那种情况下,事实上朴镇宇应该也别无选择。他正在想着,就听到林庆业接着说道;“保定总督大怒,说我朝鲜出兵相助建虏,他日必然要上奏大明皇帝,踏平朝鲜!”

    崔鸣吉一听,不由得脸色白了一白。

    之前的时候,其实朝鲜已经出兵帮过建虏,就是皮岛海战,当时朝鲜这边,领兵之一就是林庆业。

    不过那个时候,不但朝鲜兵,就连三顺王手下的假鞑子,也多是出工不出力,最终攻下皮岛的,还是建虏本部出了大力,领头冲锋的那个人,就是后世有名的鳌拜。

    而且战后,岛上大明军民被建虏屠戮一空,但是,和孔有德、耿仲明等人关系好的,都被他们给收留而免遭屠杀;等建虏撤走之后,朝鲜人就给那些大明军民收尸安葬,入土为安。

    这些事情,皇太极心知肚明,被记录在了《大清太宗文皇帝实录》卷40中;不过他并未追究汉人和朝鲜人的出工不出力,反而大加赏赐。不得不说,皇太极笼络人心的手段确实是高的。

    崔鸣吉皱着眉头想了好长一会时间,忽然抬头,神态坚定地说道:“本官自当修书一封,向上国总督大人阐明不得已之苦衷。只是……只是……”

    如果修书一封,这要是被人给抓获或者举报了,那铁定就没法逃了。因此,这种留有实据的事情,他很是犹豫。不过要是不能有真凭实据,只是口头说说而已的话,那也不可能获得上国总督的谅解。

    他虽然没有把话说完,不过林庆业却能明白他想说什么,立刻便笑声说道:“末将在江边寻得一僧人,名曰独步,乃关西妙香僧也;据末将看来,此人可靠,当能用之!”

    说到这里,他看崔鸣吉很是关心地样子,便把他对这个独步僧人的了解,都一一说给崔鸣吉听。

    等他说完之后,崔鸣吉便脸色郑重地说道:“你把这个独步僧人偷偷送过来,本官要亲自见一见。另外,就这几日时间,要多方打听建虏的情况。”

    “末将遵命!”林庆业知道领议政大人应该是做出决定,要冒险向大明说明情况,因此有点兴奋,立刻低声回应一声。

    而后几天,在明面上,朝鲜君臣都在伺候着英俄尔岱和尚可喜,甚至都陪他们去看造船厂,还下旨给地方,要求配合大清智顺王,不得怠慢。另外,也在等着金尚宪到来。

    在暗地里,林庆业偷偷地送了那个叫独步的僧人到领议政府内,崔鸣吉一番交谈之后,很是满意,心中便有了决断。

    再之后,金尚宪就被带到了汉城,面对英俄尔岱的审问,他直接了当地就承认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见他这个样子,英俄尔岱反而并没有生气。实在是在朝鲜君臣中,这样的人实在是个异类。于是,他就押解着金尚宪返回盛京。至于尚可喜,就留在朝鲜这边监工战船的打造,同时,训练他的手下。

    这英俄尔岱前脚刚走,林庆业就返回驻地,同时,还暗地里带走了僧人独步。

    临别之际,崔鸣吉再次表达了他的重视,一定要独步把他的书信带给大明保定总督。并且赋诗一首,名曰《赠独步》,以为送别:秋入园林万叶鸣,鬓华如雪镜中明。向来无限关心事,都付山人一锡轻。

    受朝鲜“宰相”的重托,独步也不敢怠慢,在林庆业的掩护之下,可以说是日夜兼程,先一步赶往辽东那边。而英俄尔岱却不知道这些,只是缓慢而行,因为他不止是押解金尚宪,还带着朝鲜又一次上贡的粮食。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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