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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叫天     崇祯窃听系统txt下载     崇祯窃听系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14 天助我也

    就听左懋第严肃地向崇祯皇帝奏道:“陛下,如今大明之漕运,包括运费、运军行粮及修船费等费用由粮户承担,均按正粮加耗派征。除此之外,运河长远,涉及各省多县,其中贪官污吏不少,占着运河,行那雁过拔毛之举,各种加派杂税下去,粮户负担极重。”

    说到这里时,他忽然拔高了声音,似乎是在控诉道:“农民被金点应役,虽免交税银,可荒时废业,艰苦万状。如遭风涛漂没,官吏勒索,势必负债赔纳,甚至家破人亡,这种例子,微臣沿途所见,亦非个别情况。就算由运军承担漕粮北运,绝大多数运军军卒,亦和农夫一般苦累,世道艰辛,绝非危言耸听。如若陛下不信,可派人核查运军实数,微臣敢担保,比军户逃匿之比例,只多不少。”

    崇祯皇帝听得脸色严肃,凭他对明末官员的印象,雁过拔毛的事情,应该不要太正常。

    “且如今之运河,已有多段淤泥堵塞,又或者遇枯水之际,无法行舟,则征集当地百姓拉纤之役,又或者车马转运,这期间,费钱费粮费力,种种弊端,可谓多不胜举。”左懋第说到这里,异常认真地说道:“如若改走海运的话,不但能解沿途百姓之苦,且再无漕运之弊端,虽有风高浪大之险,可只要则有经验值渔民,则平静之季,沿海而上,当能少受漂没。”

    “哦,这么说,漕运当废?”崇祯皇帝听了,不动声色,只是很冷静地问道。

    听到这话,左懋第又马上回答了,很显然,他对此应该是早有考虑,才能反应如此迅捷:“非也!漕运虽多缺陷,可正如首辅所言,漕粮相关军民,人数之多,不得不慎重待之。微臣以为,可减半漕运,改走海运。等海运之途熟悉之后,再减全部漕运,可也!”

    听到这里,崇祯皇帝心中不由得微微点头,这个是慢慢地过度之法,也算是稳重之举。

    他正想说话时,却听左懋第还有话说道:“不过,运河不能废,除去漕运之外,南来北往之货运,依旧可也。臣从陛下先前之策得到启发,不如集改海运之后多余人力疏通运河,用于民间货运,收取关税,以补国库之虚……”

    说到这里,他看了看皇帝的脸色,又追加补充道:“又或者初收之关税,用于当前运河的疏通,如此一来,运河之能无废,海运漕粮又能推进,而国库无需花费一分银钱,朝廷之幸,百姓之福也!”

    崇祯皇帝听明白了,左懋第的意思,概括起来,其实是说,海运能节约不少费用,这个费用刚好可以用来疏通运河,解决运河沿线人口生计问题,而疏通运河后又能征收关税,进而增加国库收入。等到将来,运河疏通完成了,海运节约出来的好处,朝廷就能切实享受到了。

    而他所说得从自己先前之策得到启发,应该是指目前让张溥在江南那边催缴欠赋等所得,用于地方救灾这个事。只要这样做,朝廷实施之政策,就能少很多阻力。

    崇祯皇帝这么想着,便问其他臣子道:“左卿之想法,诸卿以为如何?”

    左懋第的这个说法,是符合皇帝事先指定框架内所议。且群臣能从皇帝的言语神态中察觉,皇帝对左懋第的这个提议是满意的。就只是一条,这个做法,能让朝廷不费钱粮,就解决漕运目前的弊端,他们就觉得,皇帝应该是赞成的。而如果想否决左懋第的做法,皇帝也已经说了,就要提出对应的解决之道。

    因此,群臣在崇祯皇帝问话之后,都沉默了,并没有人反对。

    反而首辅薛国观出列,向崇祯皇帝奏道:“陛下,微臣附议,分半行之,乃稳重之举。不过漕运改海运,与之前所有不同,钱财之掌管分派,该如何有效统筹之?”

    张溥那边催缴上来的钱粮,都会存入大明皇家银行南直隶分行。而后,南直隶辖下各府防灾救灾,就由当地主官申请,五万两以下由南京左都御史杨廷麟、南京镇守太监卢九德、以及吏部尚书孙传庭共同批准后,就能从大明皇家银行南直隶分行提取对应银票。五万两以上,就要快马奏报京师这边,由崇祯皇帝来审批了。

    这里面,就没南京户部尚书什么事儿。有官员不服,曾上书朝廷。崇祯皇帝的批复是,这笔钱粮,乃是专款专用,用于防灾救灾,而地方主官申请,由目前正在考核地方官员的吏部尚书来批阅,并没有不合理之处。

    由此,其实所有江南官员都能看出来,江南官场上,皇帝就信任这几个封疆大吏。其他臣子,除非做出什么特别的事情,赢得皇帝的信任,否则就会被这三个封疆大吏,外加一个张溥给压着了。

    过去了一年多时间,各省省会所在分行,除了西北、西南等少数地区之外,都已经开展了。但这次的漕运改海运不同,是关系到了几个分行,那这银钱怎么调配,就是个问题了!还有谁来审核,也是个问题。

    崇祯皇帝听了,略微皱眉想了下,便乾坤独断,下了一道圣旨,提左懋第为右佥都御史,总督漕运兼提督军务巡抚凤阳等处兼管河道,也就是漕运总督。五万两银子以下的审批,也由漕运总督一人独断。

    这道旨意一下,顿时,所有人都看出来了,左懋第应该是深得圣心。给他的权力就大了。

    本来漕运总督这个职位,在大明朝的所有地方官职中,就是很重要的一个。不但要督办漕运,而且是兼巡抚凤、扬、庐、淮四府,徐、和、滁三州。

    对此,左懋第深感责任之重,便立刻请旨,要求皇帝派中官协同。也就是说,他主动要求皇帝派个耳目,待他身边去。

    但是,对于这个要求,崇祯皇帝却是笑着说道:“卿年轻不假,有为也是朕看着的。主政韩城六年,又有几人能有卿的作为。卿有能力,朕也就能做到不问资历,以才德用人。”

    话是说得漂亮,表现出了对左懋第浓浓地信任之意。然而,任何人都不知道,其实赏赐一颗窃听种子,那是必然的事情。

    左懋第听得顿时就激动起来,这种信任,还是来自皇帝的信任,让他立刻就生出了那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感觉。

    于是,他也不矫情了,坚定有力地奏对道:“臣领旨谢恩!”

    没有慷慨陈词,只是语气坚定无比,让崇祯皇帝听了,能感受到他的决心。

    对此,崇祯皇帝心中很满意,微笑地点点头,而后又说道:“卿此去,除最主要的漕运事物之外,还要督办所辖之地的土地丈量一事,按你韩城经验,重新编造鱼鳞册,要有难处,可随时密奏于朕!”

    听到这话,左懋第立刻便明白了,皇帝给予他这么大的信任,也是要给别人看,让他在这个编造鱼鳞册的事情上,能少一些阻力。

    想明白了这点,他毫不犹豫地应承了下来。

    虽然崇祯皇帝很想全国推广左懋第的做法,去重新丈量全国的土地。但是,他又深知,这项国策,关系到国家在后续税收等等各项朝策,是非常基础的一个活。这也就是说,这个重新编造鱼鳞册的事情,非常重要。

    而这个事情,如果没有能耐的地方官去做,很容易就侵占了普通百姓的利益,占了他们的土地,让他们都没地方说理去。同时,也可能让那些地方豪强侵夺来的土地成为他们的合法之地。从而让这个国策推行,成为一个害人之策。

    就目前来说,崇祯皇帝还真没法信任大明的那些地方官员,包括那些封疆大吏。

    第一是官品问题,是否会和地方豪强勾结;第二是能力问题,是否会被地方豪强糊弄;

    因此,崇祯皇帝最终决定,这个重新编造鱼鳞册的事情,还是先从小范围开始。左懋第辖下可以这么做,张溥那边也可以做。就目前来说,就他们两人所辖之地先做起来好了。

    这个朝议内容,涉及到大明最大运河沿途省份,关系所有人的利益,因此,新任漕运总督还没从京师出发,有关朝议的消息,就风一般由北向南,飞快地传播开去。

    而此时,伍忠这边,在锦衣卫指挥使李若琏的暗中协助下,明面上扮成朝鲜富商的代理,暗地里是满清的代表,早已开始了和大盐商的接触。

    事实上,都不需要锦衣卫去特别调查,只需要知道哪些大盐商中谁崛起最快,家族势力最小的,那就一定不是个好鸟,绝对是个心狠手辣的人物,且勾结了官府势力才能一下子坐大的。

    要知道,哪怕是盐商做这垄断生意,都不是那么好做的。没有关系的,就算有盐引,都别想很快从盐场换到食盐。而如果只是规规矩矩买卖官盐的话,能有多少利润?绝对是往官盐里充私盐,且能摆平各方大小势力才可以。

    伍忠所接触的大盐商乐庆生,就是这样一个人物。先是以正宗的朝鲜特产为诱饵,双方进行洽谈。而后,就慢慢地谈到了和满清那边做买卖的事情。

    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他们的眼中,还真没有国家之分,和谁做生意能赚钱的,又有几个人会去管他是谁?晋商走私,在北方是代表,南方这边,海上走私,不也是盛行。传说中的倭寇,背后都不知道有多少江南这边的豪强参与。

    而且,一开始的时候,伍忠并没有暴露他是皇太极女婿的身份,而是以朝鲜商人代理为背景,说和建虏做买卖利润极高。只是可惜朝鲜太穷,并没有建虏所需要的物资粮草等物品,要不然,都不用跑来明国。

    一开始的时候,可能是不小心漏了口风,然后随着关系增加,伍忠又不小心透露,要在明国这里购买物资粮草,转手倒卖去辽东,赚他几倍利润。等发现乐庆生眼红之后,就又不小心透露了他的身份其实是建虏代表。接下来,就顺理成章地直接谈起生意了。

    最初之时,利润之大,让乐庆生眼红之时,也让他有点担心,担心建虏那边是骗人的,哪有这么高的利润!

    最终,伍忠似乎也豁出去了,拿出证据,证明了他是奴酋皇太极驸马爷的身份。随后,他还很光棍地让乐庆生选。

    第一条路,乐庆生可以把他交给官府,从而立功得到奖赏;

    第二条路,乐庆生可以成为满清在大明的皇商,为满清在江南地区凑集满清所需要的物资粮草运往辽东,从而赚得难以想象的利润。而这个利润,绝对不会有假,要不信的话,可以让他拿到盖有皇太极玉玺的旨意作为凭证。

    有一句话叫什么来的,几倍利润的时候,都能让人疯狂。皇太极开出的价格,让乐庆生这种民间枭雄根本难以拒绝。他压根就没有考虑把伍忠交给官府,只是有些疑虑。

    第一,这么高的利润,高得让他有点怀疑,财富比起他做私盐生意都要来得快。只要成功来回一趟辽东,就能让他赚多了去。

    第二,从江南运粮草物资去辽东,他担心往北会引人注意。毕竟这个时候,是有人私下出海,可都是往南去做买卖的。他往北的话,确实是有这样的疑虑的。

    伍忠对此,第一条很好解决。他告诉乐庆生,可以和他盟誓,盖上他驸马的印信,而后先往辽东做两船买卖探探路。伍忠保证,他绝对赚足够的利润回来,顺便在盟誓上还能再盖上大清皇帝的玉玺给他保证。

    至于第二个担忧,伍忠就没办法了,只能告诉他,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你自己看着办。

    正在乐庆生有点疑惑的时候,漕运逐步改为海运的消息,便传了过来。这也就是说,海船往北,以后根本就不会显眼。

    天助我也!乐庆生听到这个消息,忍不住仰天大喊,高兴地不得了。

315 天灾不断

    正在担心什么的时候,朝廷竟然会一改国策,突然就允许漕粮海运。这样的运气,还能有谁了?

    于是,乐庆生二话不说,立刻和伍忠盟约,并且约定,只要拿到大清皇帝的玉玺印章为凭,以后他乐庆生就全力为大清收购大清想要的物资。

    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这一次的物资粮草之类,是伍忠能付钱的。以后规模更大,可都是要乐庆生先行运往辽东。因此,他不得不要个保证。

    这个事情这么顺利办妥,朝廷改漕运为海运的事情,算是临门一脚。对于这事,伍忠都有点怀疑,该不会皇上做出这个决策,就是为了给他方便?

    可是,想想看,这么大的事情,又怎么可能是为了他在办得这件事情!那也只能说,运气好了!

    事实上,就只是拿运河来说,之所以开凿,并不是为了民生,而是为了官府之需。不止是运河,包括官道驿站,在古代来说,基本上都是为了统治者自身需要,很少有为民生考虑的。

    如今漕运改为海运之后,运河却不废弃,而专门整顿疏通,虽然说又可以保持收税之举,但也不得不承认,可以算是民用之先例,又岂会是为了伍忠这边的事情而专门去做。

    其实,伍忠这个事情,能顺利地办成,也算是借了不少东风,不止是漕粮改海运一事。

    乐庆生之所以急于开拓新的钱财来源,除了和辽东做生意利润极高之外,还有张溥在江南这边的动静有关。

    等回头张溥查到他这边来的时候,田产方面,就不是能糊弄得过去了。更为关键的是,出去田赋之外的差役,大盐商那么大一家子,可都是要服役的。就算不去服役,每次折算成役银,那都是好大一笔钱的。未雨绸缪,也让这些大盐商更想多赚点钱了。

    伍忠留在江南这边当作人质,他带来的两艘船装满了粮草物资,还有乐庆生的人,一起前往辽东谈生意去了。

    他们以为,这事很顺利,却不知道,所有的一切,都在锦衣卫的掌握之中。就在那两艘船之际,锦衣卫指挥使就派人快马回报京师了。

    所有的一切,看着风平浪静,实际上,只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而已!

    这么一说,也还真是,江南这带,进入梅雨季节之后,雨就没停过。

    长时间的下雨,让张溥的事情也难以开展,毕竟是要去核查粮田,巡查各县乡的。下着雨,道路泥泞不说,很多地方都被淹了,走都没法走。

    对此,张溥有点忧心。皇帝早有旨意下来,南方要注意涝情灾害。他在巡查地方的时候,自然也在关注水利方面,发现情况并不是很乐观。

    听有经验的老农说,今年的雨水,比起往年要多,很可能会有大灾。可一般兴修水利,都是在秋季收粮农闲之时,那个时候,也没多少雨水,利于组织做事。

    如今这个雨势之下,只能临时抱佛脚,冒雨防备重点地段,以防大的涝情。

    这个事情,随着时间进入崇祯十三年五月,雨势不但没有减弱,反而越来越大,使得张溥的本职工作也不得不停了下来,投入到了防灾抗灾的事情上。

    南京这边,镇守太监卢九德已经接到皇帝旨意,甚至都已经调动军队开始加入到防灾抗灾一线了。吏部尚书孙传庭甚至对地方官员的考核要求中,明确提出坐衙和外出时间比例,就是促使地方官奔走到抗灾救灾一线。

    各地用于救灾的钱粮物资,在这前期,都是卡着五万左右申请,一般都会立刻得到批复。不过左都御史杨廷麟同样冒雨巡查地方,核查灾银使用情况。

    对于朝廷的这些举措,老百姓自然看在眼里,感激在心中。大明官员的口碑,皇帝的威望,就在这防灾抗灾活动中,越来越好,越来越高。

    连绵大雨中,南方官场,几乎全被这个“雨”字所塞满。官吏上衙,第一句话,不再是“吃了么?”,而是问“水势如何了?”

    从西到东的官道,每隔半天时间,不管白天黑夜,都能见到有驿卒,踏着雨水,在泥泞道路上飞驰而过。每隔一段路,都有当地驿卒在等着,接力传递上游水情。

    天灾不可怕,只要众志成城,终归是能渡过去的。

    这一点,在崇祯十三年五月,得到了很好的印证。

    虽然天灾没有因为崇祯皇帝的穿越而改变,依旧在五月十三日这一天,洪峰来袭,苏、松、湖等府的吴江、归安等地水势骤发,霎时汹涌,不分堤岸,屋宇倾倒。

    在原本历史上,史书记载,涝情严重,米价腾踊,斗米至银三四钱,富家多闭粜,民食草木根皮俱尽,抛妻子死者相枕。强横之徒三五成群,鼓噪就食,街坊罢市,乡村闭户人情汹汹。

    不过在这位面上,崇祯皇帝穿越而来的蝴蝶效应,却让情况有了根本改变。

    虽然堤坝冲开,粮田被淹,房屋倒塌。可是,大部分百姓,却在官府的预警之下,及时得到了转移。而后,事先准备的抗灾预备,粮食调配之类,也起到了稳定作用。

    一队队官军出没灾区,地方官员安抚灾民,几乎可以说,虽然天道无情,可人间有情,灾区井然有序,再无原本历史上的那种惨绝人寰的事情发生。

    虽然百姓不知道历史上曾发生了什么,可他们都是有眼睛的。这么大的涝灾,如果换了以往的话,会是什么情况,他们自己当然心中有数。

    可是如今,皇上果然没有食言,先前巡抚核查官绅优免限额和催缴欠赋所得钱粮,就是用到了他们的身上,还严格官员,和百姓共渡灾荒。这些事情,让他们中的不少人甚至都在家立了皇帝的长生牌位,向上天祈祷,这样的好皇帝,定要长命百岁。不,不是长命百岁,而是万万岁!

    一直以来,大明皇权,在江南这边,其实是算薄弱的。可是,从这崇祯十三年开始,就开始有了改变。

    涉及江南长江眼线的这次涝灾,持续多天后,洪水退去,官府又领着灾民开始防疫。一些简单的常识,自然都是皇帝之前旨意中发布的。

    “不能喝未烧开的水,听到了没有?那水里面都可能有脏东西,必须烧开了把它们都烫死了才能喝!”

    “对于发臭尸体,腐烂的东西要尽快烧毁,埋了都没用的,知道么?”

    “对了,要戴上口罩,有些东西会在空气中传播的。很简单的道理,你自己看看去好了,空气中有灰尘的,还有气味,你闻不到么?”

    “……”

    在这样一条条地告诫声中,有一名游方郎中听得非常奇怪,他连忙问一名正在告诫别人的衙役道:“请问这些事情,你是从何知晓的?”

    那衙役看了他一眼,见他是个游方郎中的打扮,便多了一份耐心,双手抱拳,往京师方向一礼后道:“我哪有这个能耐,都是当今皇上圣旨中交代的,做好了这些,能大大降低灾后瘟疫发生的可能性。”

    那游方郎中听了一怔,随后很是诧异地问道:“皇上还能知道这些?”

    他对皇帝的质疑一出,衙役还没来得及回话,周围的百姓就不乐意了,立刻纷纷回怼他道:“你个游方郎中懂什么,皇上不懂就你懂了?”

    “皇上乃是真龙天子,金口玉言,又岂会不懂?”

    “对,皇上肯定是懂的,你知道什么?”

    “……”

    面对众多百姓的怒意,衙役作为官方代表,心中很是得意,看到专业人士,游方郎中的吃扁,他更是有兴趣,便又说道:“皇上何止懂这些,还有交代,说老鼠身上的跳蚤,还有蚊子等等,这些小东西咬人血,就很有可能会传播瘟疫,非常厉害的那种,因此,一定要做好灭鼠防蚊的事儿,这你又不知道了吧?就你这种没本事的游方郎中,是不是就只会骗钱?”

    说到这里,他就开始查了:“你是什么人,哪里人氏?姓什么叫什么?”

    听说眼前这个游方郎中有可能是骗子,顿时,周围的人群就不乐意了,立刻把他围了,纷纷帮着衙役喝斥他。

    也确实是这样,有一些江湖中人,借助出家人,游方郎中等等,到处骗钱骗物,这种事情,经常有听说的。

    这名游方郎中看到这情况,有点慌了,也有点急了,连忙回答道:“不是的,我不是骗子,我是感觉官爷所说的,有好几处和我走遍大江南北,琢磨出来的东西很相似,因此才有疑惑,就想问问清楚还有谁……”

    这个时候,他说这样的话,又有谁能信他,纷纷七嘴八舌地说着,要拿下这个骗子。

    那名衙役当然也不会听了,直接索要路引,查他身份,看样子,一个不对就要逮捕他了。

    “吴又可?”衙役看着路引,有点惊讶地问了出来道,“你是吴又可,江苏吴县东山的那个吴又可?”

    “嗯,是我,怎么了?”游方郎中,也就是吴又可感觉有点不对,自己好像没有被通缉吧?心中有点慌乱地问道。

    边上有人听到了,连忙问道:“官爷,怎么了,是不是这个是被朝廷通缉的要犯?”

    “该不会就是江湖骗子吧,这次自己撞上来了。不能让他跑了!”

    “对,大家围住他,抓住他,不要让他跑了……”

    “……”

    说到后来,就有性子急的人,甚至都想着动手了。吴又可被围着,退无可退,那神情慌得有点不知道如何是好了,这简直是祸从天降啊!他自认为救死扶伤,应该没得罪过人啊!

    不过正在这时,却听那衙役突然大喝一声道:“都住手!”

    这么一喊,所有人都停住了,包括吴又可本人,全都看着衙役,不知道他喊这话是什么意思?

    只见这名衙役高兴地说道:“原来你就是吴又可先生啊!皇上在旨意中有提到你,让各地找您,说您对瘟疫方面的学识,在大明医师中悟性最好,让您去京师,由皇上指点,当能为大明百姓尽一份力……”

    多的话,听到的人都听不大明白,不过有一点却是能听出来的了。就是这个游方郎中好像是真有本事的,是皇帝在找的人。

    这么一来,刚刚还气势汹汹的百姓,就有点不好意思了,连忙离吴又可远了一点。

    吴又可本人压根没注意他们,只是惊讶地看着衙役问道:“你……你是说,皇上在找我?”

    “是啊,皇上旨意中有找你的,没想到让我给撞见了,哈哈!”衙役才不管其他,在那先乐开了。

    吴又可作为游方郎中,上山下乡,走到那里,他自己都不知道。因此,崇祯皇帝的旨意都下了差不多有一年了,还没找到这个因为电影给了他印象的《瘟疫论》作者。

    对此,吴又可本人也是惊讶。要是衙役直接找上他,说皇上下旨找他,说不定他会有点害怕,可此时,他听到皇上说了那么多有关瘟疫方面的东西,很多和他这些年来琢磨出来的东西很像,那就是同道中人,感觉有很多话要说,心中就一点惧意都没有了。

    一直以来,他的一些行医经验和普通医师不同,被一般人所排斥,甚至还引来攻击,让他的日子也并不好过。更为关键的是,就感觉没有人能理解他,让他有种孤独的感觉。

    可没想到,他如今找到了一个同道中人,意见相同的人,竟然是当今皇上,吴又可要对皇帝不好奇,那就是假的。

    这一次,他没跑,反而心中带着期待,就随衙役安排,准备进京去见见名声越来越大的皇帝。

    在这个涝情防治当中,五月底的时候,有了崇祯皇帝的回复,又有大量锦衣卫赶往江南,和锦衣卫指挥使李若琏汇合后,震惊江南的盐商案,终于爆发了。

    锦衣卫绕开盐道衙门,直接从各卫所调兵,抓了不少扬州,淮安等地的大盐商以及不少和盐有关的御史以及地方官员。罪名是通虏,谋逆。

316 谁阿弥陀佛

    这个事情,如果发生在以前的话,绝对会引发轩然大波。

    别的不说,在江南这边,士林的力量有多大就不说了。盐商养着的笔杆子也多,到时候,口诛笔伐,信不信能把朝廷骂成屎。如果只是如此的话,也无所谓,你骂你的,我抄我的。

    但是,江南这边可是会闹民变的,你敢向以盐商为代表的利益集团动刀子,他们就能煽动民变,驱使贩私盐的亡命之徒捣乱。到时候,江南这边会乱成什么样,还真是不好说。

    事实上,哪怕在北方查抄晋商,那也是非常谨慎的,是崇祯皇帝有了自己能真正掌握的嫡系军队之后,又布了好大的局,才敢对晋商动手的。

    不过也正是因为北方晋商的例子在,多少都彰显了朝廷的手段。

    而后,常熟民变,被南京镇守太监带兵镇压,东林领袖钱谦益等人,不管你有多大人脉和背景,直接被皇帝定为谋逆,随之落马的,还有一百多顶乌纱帽,这和万历时候的民变是完全不一样的结果。

    另外,江南这边这次的涝灾中,朝廷竭尽所能地救灾,更是大大加强了朝廷在百姓中的威望。就算有的人想要蛊惑,也不可能有百姓会跟随。

    是非好坏,大部分百姓是分得清的。

    如此一来,官场、民间或被震慑,或因感恩,对于朝廷的这次针对大盐商的大规模行动,并没有多少人持反对意见。

    正是如此,这次江南的行动,并没有触动御马监辖下的精锐军队,只是锦衣卫出动,协调地方军队,就得以实施了。

    从这里也能看出来,朝廷对地方的掌控,又在慢慢地恢复了。

    当然了,这么大的事情,也肯定有人是有疑惑的。在江南的盐商,和辽东那么远,怎么就通虏了呢?

    没等这些疑惑扩散,锦衣卫这边就出了公告,有关乐庆生和建虏的人怎么勾结,最后达成协议,并出了第一批货的事情,都原原本本地做了解释,并有盟约副本为证。相关参与的人,有伍忠这个内应在,自然也都被锦衣卫一一抓获。

    这个盐商通虏的事情进展很快,相关奏章很快送达御前。而后崇祯皇帝发怒了,说盐商伙同盐道衙门吸食民脂民膏,旧有这盐政,到了必须革新的地步。向全国发出了信号,盐政很快就革新了。

    以前的时候,朝廷国库的收入,有一大部分是靠盐税的。因此,一般皇帝是没有魄力来动这个的,就怕连原来的盐税数额都被折腾没了。但是,这显然不包括崇祯皇帝。

    他对盐政如何革新,其实心中已经想过的。不过要是刚抓了大盐商就立刻推出,那样任何人都会觉得,皇帝这是早有预谋,进而推断出搞不好那些大盐商其实就是替罪羊,只是挡了皇帝盐政革新的路而已。

    因此,要想吃相不难看,就不能急于推出来,让群臣有个讨论的过程,最后由崇祯皇帝引导,推出他想要的盐政。

    正在大明各地都在猜测新的盐政是什么样的时候,辽东半岛的尖尖上,后世很有名的旅顺,却很是平静,和平常似乎没什么两样。

    以前的时候,大明要经略辽东,供应辽东的物资全都是海运,走得就是从登州或者天津出发,而后在这旅顺登陆。

    因为旅顺位置的重要性,大明在洪武和永乐年间,就在辽东半岛上设置多处军事重镇,其中以金州和盖州为核心建立了防御体系。

    在金州,就是辽东都指挥使司所在,后来,就成了金州卫指挥使司治所。

    而旅顺就是金州卫下面的一个千户所,在原本的时候,只是树木为栅,修了个木栅城用于防守。后来因为防御倭寇海盗的原因,旅顺的位置越来越重要,就在永乐十年,由金州卫指挥使徐刚的主持下,将木栅城改为了砖城,且分南北两城。

    其中北城周围是一里一百八十步,墙高一丈二尺,宽两丈。两座城门,南“靖海”,北“威武”。

    而南城要略微大于北城,周围是一里三百步,墙高一丈二尺,宽两丈五尺。同样两座城门,南“通津”,北“仁和”。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大明卫所的腐败盛行,军户逃亡,因此,到嘉靖四十四年的时候,不得不废弃了南城。而北城在前些年被满清攻下之时,就被他们给拆除了。

    也就是说,这么重要位置的旅顺,其实就连个城都没有。更准确地说,不但没有城,连人都没有。满清有令,片甲不得下海。

    不过,这个命令,随着智顺王尚可喜到达金州之后,就有所松动了。至少原本几乎是废弃在金州的战船,又开始修复,水兵也重新召集开始训练了。

    这不,就连好多年没有什么人的旅顺,也有了很多人在这里。

    大部分都是民工,或者是说汉奴,大概有一千人左右,在鞑子的监工之下,又在收拾旅顺南北两城的废墟。其中北城经过一个多月的收拾,已经又能看到城池的样子了。

    在已经恢复的一段城墙上,一员鞑子将领在一群手下的簇拥下,扫视着眼前的一切。忽然叹了口气说道:“这点人手,还是太少了啊!”

    这个人,正是尚可喜手下心腹大将之一班志富,被尚可喜派来重新修筑旅顺城。因为尚可喜作为当年东江镇的水师统领,自然知道旅顺的重要性。既然以后要有一番作为,这旅顺城就肯定要重修。

    “大人,也不知道朝廷是搞什么鬼,当初好好地一座城,干嘛要拆了去!”他的一名手下听到,也是发着牢骚说道。

    没等班志富回答,另外一人就已经带着怨气回答道:“还能有啥,不就是怕海么!他们那些个,谁敢下海!”

    他所指的他们,虽然没有明说,可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在说建州女真那些人。

    班志富听了,眉头一皱,立刻训斥一句道:“够了,不得再乱说!”

    这些自然都是他的心腹之人,都是他的老手下,不可能因为埋怨了主子一句,他就会处罚。

    停了停,他还是又交代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们要有个分寸。回头要是王爷听到的话,就不会这么轻易饶了你们的。听明白了没有?”

    他的手下一听,立刻凛然。因为他们知道班志富不是吓他们,当年他们的统领被皇上封为智顺王,如此巨大的恩宠,也让他们曾经的统领,如今的王爷感激涕零。要在他面前说主子的坏话,哪怕不是故意的,搞不好还真会受到严惩。

    事实上,他们也正是认识到这一点,因此才会把平时受到的一些气都憋在心里,如今一个由头,就趁机发泄出来而已。

    尚可喜受到皇太极的重视,不代表他们这些普通汉人军卒,就能不被建州女真和蒙古人歧视。

    班志富显然也知道这点,交代一句之后,就转移了话题,皱着眉头说道:“明日我回金州一趟,必须要多要些人手才行,否则这旅顺城,要想完工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去。王爷可是说了,要在七月之前,旅顺城建好之后,把水师转移到这里来的。”

    听到这话,他的手下就有点好奇了,又问道:“大人,看着王爷又是重修战船,又是训练水师,还要重新修筑这旅顺城,该不会,大明水师要打过来了吧?”

    “瞎说!”另外一名手下一听,毫不犹豫地抢先否定道,“东江镇都没了,你觉得大明还有什么水师?真要有水师的话,会一直没有动静?这都过去几年了?”

    “是啊,朝廷腐败……”另外一名手下立刻接着话题想说,看到班志富横过来的眼神,马上醒悟过来,连忙辩解道,“我是说明国朝廷腐败,皇帝昏庸,奸臣当道,哪来的钱造船?就明国那熊样,我们不都是死了那条心的么?又怎么可能还打得过来,每次被入关的大清军队少抢点,那都是阿弥陀佛了!”

    听到这话,想起以前,这些曾经是东江镇军卒的辽东汉人都沉默了一会:往事不堪回首!

    不过随后,站在后面一点的一人,往前凑了一点,露出八卦的神情,压低了一些声音说道:“据说,这次大清军队入关,打了个大败仗。”

    “不要瞎说,怎么可能!”立刻便有人反驳道,“没见到抢了那么多人畜物资回来么?比起以前任何一次都多!哦,对了,还有藩王都被一锅端来了,这怎么可能会打败仗!”

    “是啊,真要打败仗的话,皇上肯定震怒,又没见有处罚什么人!”

    “我真听说是打了败仗的,那些女真人,多了好些寡妇,你们不知道么?”

    “想女人想多了吧,尽瞎扯!”

    “……”

    班志富的地位比这些人要高,自然要比这些人都知道多一些。就他所了解到的消息,大清军队打了败仗的事情,应该是真的。不过具体的情况,他也不了解,之所以底下人都不知道,是皇上刻意低调处理了。

    想到这个,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对于这点,他有点想不明白,大清军队如此强大,怎么也会打败仗呢?难道是打得太顺了,就得意忘形了?

    班志富想来想去,想不出其他可能。因为在他的印象中,大明的无能,其实和他手下所说得差不多。

    当初的时候,尚可喜还只是一个东江镇的水师统领而已,他的地位就更低,又只是在辽东,眼界自然就有限。尚可喜后来虽然封王,却同样也被限制,有关大明的消息,尚可喜基本上无从知道,就更不用说他了。

    事实上,这时候的辽东,大部分人对大明的印象,都还停留在以前。

    绝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关内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有建虏之中的那些头目,才能了解到明国皇帝突然厉害起来,而大清这边,没了晋商遇到了困境。

    班志富听他们扯了一会,便打断他们道:“够了,不该关心的事情,就不要关心。你们都给我盯好了,就这么一点人,要是有人逃走耽搁了工期,那都是要挨军棍的!”

    他的手下一听,立刻轰然答应一声,随后,就又有手下嬉皮笑脸地说道:“大人,就算让他们逃,还能逃那里去?”

    “对啊,能不成他们还能游到登州去,哈哈!”

    “就算有人逃走,回头报个病亡损耗,不是很正常。大人明日去见王爷,再多要点人手便是。”

    “……”

    见他们似乎有点不在意的样子,班志富就沉了脸喝道:“这次朝廷拨给王爷的人口物资并不多,王爷说了要精打细算。这次我回去,能要到多少都不知道。你们要是敢不仔细的,信不信老子用军法处置了你们!”

    看到他发火了,这些手下便不敢嬉皮笑脸,连忙保证,一定用心。

    可回过头来,看着那些瘦骨嶙峋的汉人,想起就拨下的那点粮食,好些个人,都没了信心。他们才不信,旅顺城要修复的话,这些人还能活多少下来。

    事实上,要进行繁重的体力劳动,就那点粮食,其实根本就不够吃的。还得分出一队军卒,在海边扑鱼,补充一下食物才好。可就算这样,其实每天还是都有死人。

    时间慢慢地过去,很快就到了傍晚时分。夕阳西下,染红了西边的天空。

    做工的汉奴,被这些假鞑子一群群地赶回修了一半的城内,有城墙围着,看守起来也是方便很多。

    不过不是所有的汉奴都被赶回去,其中有一群,是抬着尸体往附近的一处不高的悬崖走,准备把今日累死的那些同伴,不得不丢到海里去。而另外有一堆汉奴,则被赶着去了海边,趁着傍晚退潮的时候,多捡一些能吃的海鲜。

    一天眼看着又要过去,和平常也没什么两样。

    光线再暗一点之后,海边三三两两散开捡海鲜的汉奴中,有一人忽然低声对他面前的同伴说道:“哥,真要今晚逃么?”

317 老子跟你姓

    “再不跑,我们迟早死在这里。”前头这人没有回头,却低声说道,“只要我们逃进山里,到没人的海边捡点吃的,也好过死在这里。”

    “可是……可是我们怎么跑,又不会水?”

    先前这人听了,保持原样,低声继续说道:“前面那边看到没有,涨潮之前,都能过去。只要我们看准机会往那边跑,潮涨起来后就会淹掉那边,阻断鞑子追赶,就有机会逃走的。而且鞑子看守我们并不严,趁着今晚月色好,是个好机会。”

    听到他这话,身后的两个人都是心喜,连忙低声道:“好,我们都听刘哥你的!”

    刘哥,名叫刘明,正想说话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喝斥声道:“你们几个,立刻归队!”

    刘明听得一愣,转回头看去,发现有个鞑子已经走近他们,不耐烦地在给他们挥手。

    以前的时候,鞑子都是站得远远地,从来没有这么靠近的。

    这个反常的现象,让刘明愣了下。再转头看向其他地方,他发现鞑子好像都开始盯紧他们了,和以前不一样。

    这个发现,让刘明心中着急了起来。如今看好的这条线路,是他这些天来一直观察后找到的最好逃走路线。可是没想到,正要逃走的时候,鞑子却突然加强了看守。

    那是逃还是不逃?

    这个念头只是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就立刻有答案了。不逃,就是死路一条!

    于是,他看了身后两名同伴一眼,打了个眼色,忽然转身,撒腿就跑,没有说一句话。

    他的两个同伴也立刻跟着他,拼命跑了起来。

    他们的这个突然动作,让那名过来的鞑子愣了下。不过很快反应过来,立刻大声喊道:“有人要跑,有人要逃跑了!”

    远一点的岸上,那些鞑子听到动静,都转头看过来。随后,不少鞑子很快就往这边追过来。

    其他海边捡海鲜的汉奴,看到有三人沿着海岸正在疯狂逃往远处,顿时,他们都骚动了起来。

    鞑子这边,明显是要他们修城。可修城是个体力活,粮食又不给够,每天都死人,大概率,也没人有信心能坚持到最后。因此,看到有人逃跑,他们也顿时有点意动了。

    旅顺城头,班志富同样被惊动,看了一下后,立刻发布命令,一边严令他的手下,看好其他汉奴,不给他们有逃跑的机会,一边派人去追那三个逃走的汉奴。他严厉交代道:“一定要把他们追回来,就在所有人面前处死,否则的话,不能震慑剩下的人,就都会想着逃跑了!”

    于是,只是逃走了三个汉奴而已,却有五个假鞑子追了下去。

    天色,很快就黑下来了,月圆星稀,没有雾霾,在月光照耀下,赶个山路,大概率都是没问题的。

    海浪拍打着海岸,虽然有动静,可很有规律,让听惯了的人,都自动忽视了海浪的声音。

    不过,这一晚,和以前就有点不同了。海水在涨潮,沙滩一点点地被海水淹没。三个汉奴压根就没有逃脱身后假鞑子的追击,只能拼死往前跑。

    “刘哥,我跑不动了。”忽然,有一人喘着气,大声喊道。

    累了一天,并没有吃晚饭,又逃了好久,虽然有求生的意志,可体力实在跟不上了。

    刘明还在前面跑,他们的赤脚上,踩着石头,疼就不说了,甚至都留下了不少血迹。如果不是脚底茧子够厚,都不可能跑那么远。

    “别停,被他们抓回去,肯定会被处死的。”刘明没停,只是喘着气回道。

    听到他们的对话,追赶他们的那五个假鞑子都是哈哈大笑。从这能看出来,他们压根就没有用尽全力。否则的话,估计都逃不了这么远,肯定就被他们赶上了。

    很显然,他们应该是有点无聊,有这么一个机会,在干那猫戏老鼠的把戏。

    “跑啊,别停,有本事就继续跑!”有一名假鞑子哈哈大笑地说道,“前面都快要跑到头了,看你们往哪里跑?”

    在他们的前面,就是旅顺口的尖角,没法再继续往前跑,只能折向尖角的另外一侧。可如此一来,逃亡者和追赶者的直线距离离得太近,就很容易受到攻击。

    事实上,就是因为没有给他们足够的时间,要不然,离得足够远的话,就能给他们往山里逃窜的机会。只是很可惜,沿海大都是不好跑路的陡坡,容易被追近,只能一直往前跑。

    前面逃跑的因为没有体力慢下来了,后面的追兵也缓口气,保持着距离,在那冷嘲热讽起来。

    “你们几个兔崽子,竟然跑了这么久,肯定是干活的时候耍奸偷懒!他娘的,真是累死你老子了!”

    “继续跑啊,敢停下来,老子剁了你手脚就晾在礁石上被螃蟹吃如何?”

    “……”

    听着他们那冷酷的声音,刚才跑不动想停下来的那人,又爆发出了新的力量,继续往前逃。可是,这种力气显然不能长久,等他们快跑到那尖角,就又跑不动了,他索性站住,带着悲音道:“刘哥,你们两个跑吧,我实在跑不动了,和他们拼了,拦他们一下。”

    “呦,拦我们一下?”一名假鞑子一听,晃动着手中的刀,冷笑一声道,“老子一刀断你一条腿,信不信都不耽搁一点速度?”

    跑前面的刘明听到后面动静,也有点绝望了,同样站住对后面的假鞑子求道:“各位大爷行行好吧,看在我们都是汉人的份上,就放我们一条活路吧!”

    “去他娘的汉人,老子可不是汉人了!”五名假鞑子看到他们三人中站住了两人,不由得也停下来喘气,同时有人嗤之以鼻地回道,“累了老子这么久,岂能饶得了你们!”

    “就是,你们连当包衣奴才的资格都没有!”另外一名假鞑子也冷笑说道,“我们可都是王爷手下的人,如今已经是抬旗了的。还能跟你们一样是汉人,吃屎去吧!”

    听到他们这么说,刘明绝望了,可还是试图为自己求得一条活路,便又开口说道:“你们如此数典忘祖,连汉人都不当了。难道就不怕有一天朝廷杀回来的时候,把你们当真鞑子杀了么?”

    “呵呵,哈哈……”没想到,他的这话,引来了这些假鞑子的狂笑声,就仿佛听到了非常好笑的事情一般。

    这个声音之响,甚至都震得山上有碎石滚下。不过没什么人注意,海浪的声音太大了一点,掩盖掉了。

    过了好一会后,有一名假鞑子笑声一收,而后厉声喝道:“朝廷要还能杀回来的,老子跟你姓!”

    “朝廷什么德行?你们竟然还想着这事?”另外一名假鞑子也跟着嘲笑道,“你们是怎么来辽东的,心里就没有一点数?还朝廷杀回来,不被大清杀过去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听到这话,刘明不由得无言以对。说实话,其实他心中也没有对朝廷抱有希望。整个关外都丢了,连关内的百姓都保不住,又怎么可能还杀来辽东!

    可是,他也不可能任由这些假鞑子把他们押回去,那肯定会死。他已经见多了逃走的同胞,被鞑子追回去之后,是如何残忍杀死以震慑其他人的。因此,他口气虽软,却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再威胁道:“你们就不怕,死后没脸去见祖宗么?只要是汉人,谁没和鞑子有仇的?你们就对得起那些死去的亲人?”

    他这话,还真不是夸张。从野猪皮努尔哈赤起兵以来,不知道在辽东杀了多少汉人。如果说辽东的汉人,百分百都有被鞑子迫害,可能稍微夸张了点,毕竟有几个汉奸投降了鞑子之后,就是受到了优待。可至少百分之九十的汉人,有被鞑子迫害,或者亲人被杀,或者土地被占,或者利益受损,那是绝对有可能的。

    听到他的这个话,五名假鞑子中,有两人沉默了。不过其他三人,却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立刻不屑地回道:“人都死了,难道还能活过来不成?”

    “没了老婆孩子又如何,只要人活着,再娶就是!”

    “没错,只要在大清好好干,回头取得都是漂亮媳妇,小崽子不就都有了!”

    “……”

    听到他们说话,剩下那两个假鞑子也跟着说了。

    “继续和大清作对,那才是愧对祖宗,要断子绝孙了知不知道?”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跟着大清,才有出路,才有荣华富贵,你们这些连奴才都没资格的人,懂个屁啊!”

    这个时候,已经能看出来,他们已经不在乎祖宗不祖宗,只在意自己过得好不好。

    明白了这点,刘明知道,不可能请求他们放过自己这几个人了。于是,他忽然大吼一声,对同伴说道:“跑!”

    在他想来,趁着这会说话的功夫,好歹休息了一会,可以继续跑了。

    因此,他在喊完之后,又转身跑了起来。

    可他身后那人,也是抬腿就跑,但是,却发现跑不动,一跤摔倒,爬了几次也没爬起来。

    一口作气还能跑跑,一旦停下,就再也跑不动了。

    那五个假鞑子一见,都是冷笑连连,他们分出四个人,继续往前追,另外一人,狞笑着走向跌倒的那人。

    就说话这会功夫,他们其实也是在休息。刘明等人,并不会多占便宜。甚至他们的体力基础不同,恢复起来也比刘明他们要快。

    刘明听到身后动静,知道那名同伴肯定没救了。这一次,他没有再停住,咬牙往前跑。

    可是,他忽然发现,之前趁着他们说话间并没有停留,而是继续往前跑的那个同伴,忽然就在前面尖角上站住了,愣愣地看着前面,也不知道在发什么呆。

    能跑一个是一个的想法,刘明不由得边跑边大喊起来:“快跑啊,站着干嘛?”

    后面追来的那几个假鞑子听到,又猫戏老鼠般地嘲笑起来。

    “呵呵,做梦,你们是跑不了的!”

    “随便跑,要能跑掉,老子跟你们姓!”

    “真想跑掉,就先把我们干掉,你们说可能么?”

    “……”

    在他们这么说话间,后面传来了对话声。

    “不……不要杀我……”

    “说剁你一条腿就一条腿,竟然敢跑!”

    “……”

    刘明听到这个动静,心中真绝望了。因为,他发现他也跑不动了,双腿就像灌满了铅一般,非常地沉重。又能从声音上听出来,这些假鞑子却是游刃有余,压根就没有尽全力。

    果然,就听到一名假鞑子忽然说道:“够了,离大营太远了,再不回去,潮水涨上来,就要等明天退潮才能回去了。”

    听到这话,刘明听到身后传来绝望的喊声,听到是自己同伴的声音。

    他知道跑不掉,索性不跑了,转过身看去。

    就见几个假鞑子的身后,有一名假鞑子就站在跌倒在地的同伴面前,高举着刀,眼见着就要砍下去了。

    对此,刘明无能为力,心中悲愤,蹲下去捡石头,想要跟他们拼了。

    可就在这时,忽然,他就感觉眼前一花,那名举刀的假鞑子,脑袋上忽然插了什么,发出一声惨叫,仰天倒去。

    这一幕,让刘明无法相信,他不由得眨眨眼睛再看,那名假鞑子已经倒在了海滩上,发出一声响。

    他的同伴,看着这一幕似乎也是不可思议,一下傻在那里,就那么盯着倒在他面前的假鞑子。

    立刻,有假鞑子察觉到身后的动静不对,便连忙转身看去。

    而就在这时候,跑在最前面发呆那个人,似乎回过神来了,带着喜意,高兴地大喊道:“船……”

    “梆梆梆……”

    “嗖嗖嗖……”

    终于,海浪的声音,都无法掩盖弓箭的声音。

    剩下四个假鞑子大惊,下意识地想要躲避,可是,为时已晚,四人全都中箭,或仰天倒地,或扑面倒在海滩上。一时没死,就在那做临死前的挣扎。

    刘明顿时看傻了,这是什么情况?

    难道是有人事先逃出来了,可他们哪来的弓箭?

    转头往山上看去,就见一个个人影,就在不远处的石块顶上站了起来。

318 明军打来了啊啊啊

    这一看之下,顿时,刘明又傻了,怎么这里突然冒出来这么多人?

    正在这时,身后又传来动静,刘明连忙转身看去,却见刚才傻在那里的那个同伴被人扑倒在地,就像叠罗汉般,冒出来很多人。

    “你……你们是什么人?”刘明不由得有点懵了,结结巴巴地问道。

    山上的那些个人,此时已经敏捷的滑了下来,等刘明问完之时,他们就已经到海滩上了,其中一人,带着一点陕北口音,低声却又慷锵有力地回答道:“东江军的。”

    这个回答,仿佛石破天惊,不但震得刘明愣住了,就连那几个还在挣扎求活的假鞑子,都停住了哀嚎。

    明亮的月光之下,又走近了一点,刘明终于回过神来,看到这些人好像穿得确实是明军将士的军服,不由得立刻激动起来,身体都在微微颤抖,带着惊喜,带着期待,再次确认道:“你们……你们是朝廷的军队?”

    没等这些人回答,躺海滩上的假鞑子中,有一人忍着疼,用绝不相信地语气说道:“不可能,东江军都死绝了,你们怎么可能一直躲到现在!这绝不可能!”

    在他看来,这些就算是东江军,应该也是以前围剿之后留下的残余。可是,这都过去好几年了,他们是怎么不被发现而活下来的?

    想到这里,他猛然想起什么,立刻便又说道:“你们的口音都不对,你们是什么人?”

    以前的东江军,大都是辽东汉人和其他被建州女真迫害的少数民族,口音自然都是辽东的。但是,眼前这些人,虽然分不出是哪里的口音,总之,不是辽东的口音。

    对此,刘明也有疑惑,觉得不可能,随即他想到了一个可能,下意识地希望是真的,连忙又确认道:“军……军爷,你们该不会……该不会从海的那边过来的吧?”

    这话问出之后,他面前的人还没回答,就听到不远处被扑倒的那个同伴,已经在兴奋地回答道:“船,好多船……”

    听到这话,顿时,刘明和那几个假鞑子都安静了,或者对于这个消息,太过意外,以至于脑子一时都反应不过来了。

    刚才说话的明军将士看他们这样子,又带着那种很自信地语气说道:“对,我们就是从海那边过来的,奉皇上旨意,重建东江镇,踏平建虏!”

    他这么一说话,几个假鞑子便回过神来了。此时的他们,除了最开始的那个,已经死透了之外,剩下四个,也都是重伤垂死的状态。

    此时,他们都停止了挣扎,精神似乎也好点了,吐着血说话起来。

    “朝廷怎么可能还会打回来,这不可能!”

    “就凭无能的朝廷,还想打赢大清,做梦去吧!”

    “说得好听,回头等着绝望吧,辽东是大清的!”

    “……”

    很显然,他们没有一个人相信刚才这名明军将士所说得踏平建虏的话。

    说话的那名明军将士手中握着刀,走近这几个假鞑子,居高临下,冷冷地说道:“听你们刚才说话,你们以前应该也是东江军的吧?数典忘祖不说,还追杀自己的同胞,行那猫戏老鼠之举,以虐同胞为乐。老子这就成全你们,看看你们的祖宗会怎么迎接你们!”

    说到这里,他便不再废话,手起刀落,结果一个。接着,走向下一个……

    “不,我不要死,我还没享受……啊!”

    又结果了一个,接着走向下一个。

    “等着被朝廷抛弃吧,你们肯定会步我们的下场……”

    话还没说完,又是一刀下去,便没了声音。不过,这一刀下去的时候,这名明军将士还送了句话给他:“不管将来如何,老子也绝不可能认鞑子为主子!”

    接着,他又走向最后一个。

    “你……你们是谁的部下?告诉……告诉你们,朝廷这些,打……打不过大清,却……却是内斗……”

    吐着血,断断续续地说着,让这名明军将士不耐烦了,扬起了手中刀,同时冷声喝道:“我们直属保定卢总督麾下,你还是担心下地狱后的事情吧!”

    说完之后,又是手起刀落,便再没了动静。

    这时,一个声音带着笑说道:“李叔,发现你今天话真多!”

    刚才说话这人,擦掉了刀上血,还刀入鞘的同时,同样笑着回答道:“定国你这就不知道了,好歹亮名号,总得有点气势不是!”

    说完之后,李过走近傻在那里的刘明,微笑着对他说道:“你是从旅顺逃出来的吧,说说那边的情况如何?”

    卢象升并不在第一次过来的船只上,先期到达的一千人中,李过就是暂代千户,负责夺取旅顺的。

    刘明一直感觉就在梦中,等到李过和他说话了,才回过神来,知道朝廷大军过来了,心中那个激动自然就不用说了,李过问什么,他就说什么。甚至没问什么,他都会自己补充说些事情。

    而此时,在旅顺城内一个完整的房子里,班志富皱着眉头问手下道:“逃走的那几个人,怎么还没追回来?”

    “回大人,那几个人肯定逃不掉。”他的手下听了,立刻便回答道,“只是涨潮了,他们估计没法回来,除非翻山过来,又或者等明天潮水退了之后才能回来。”

    听到这话,班志富便没再问了,因为他也是这么想的。

    稍等一下,他就又交代其他几个手下道:“逃走的那几个,明日抓回来当众吊死,然后还是要加强戒备,不能再给他们逃走的机会。否则就算抓回来也要处死,人手原本就不够,不能浪费了!”

    他的几个手下听了,立刻答应一声,不过其中一人犹豫了一下后又道:“大人,明天你回去金州向王爷要人的时候,也多要点粮食吧,要不然,这每天累死饿死的,难不成接下来,还要我们去干活么?”

    “就你多嘴,难道老子不知道?”班志富一听,不由得恼道,“皇上给王爷拨下来的物资又不多,王爷还想着水师才是大头,肯定不会多给。老子明天回去,能磨多少就算多少,就算让你们干活,也肯定不会饿死你们。至少现在,比起以前可是要舒服多了!”

    听到他这么说,回想起以前当明军的时候,就像叫花子一样,便没再多说。

    不过,由此也勾起了他们的回忆,不由得纷纷痛骂明国朝廷,明国军队,明国的一切!

    城内,烧着火堆,所有的汉奴就仿佛是牲畜一般,都被绑了一只脚,十来个人一串,十来个人一串。有明令下来,只要被发现有一个人的绳子被解下来了,所有人都要处死。不止如此,周围巡夜看守的假鞑子,也比以前多了几倍。

    刘明等人的逃跑,让这里的戒备等级提高了好多。

    所有的汉奴,没有人敢反抗。因为反抗的,早就成了尸体。可是,不反抗,如今也没有再逃跑的机会,那就只有等死。

    或者是因为刘明等人逃跑,多少让早已麻木的汉奴起了点波澜。

    他们躺在火堆边上,想着被掠来之前的日子,就那么平凡的日子,却是无比的怀念;想着再也见不到的亲人,哪怕平时吵吵闹闹,却是多么希望能再经历一番;想着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在这里,孤独,麻木,绝望……

    几乎所有人,都是黯然神伤,又或者默默垂泪。

    等来生,宁可投胎为太平犬,也不能再为乱世人!

    夜色渐渐地深了,原本就安静的旅顺,变得更为安静起来。只有波涛,还有海风吹拂着树木、旗帜的动静。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没什么不同,但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的时候,会有汉奴再也醒不过来而被抛入大海,其他人则被假鞑子驱赶着,又开始一天的筑城。

    当黎明前的黑暗来临时,是轮值鞑子最为发困的时候。不过这也预示着,他们很快就能下值休息了。

    城头上,伸着懒腰,一名假鞑子打着哈欠,有点恨声说道:“明天老子要看那几个人被吊死再去睡觉。他娘的,要不是他们,晚上都还能眯一会的。”

    “就是,今天估计很多人心中都有气吧,害得大家都不得不打起精神守夜。”他的同伴点头说道,“那几个逃犯,今天绝对死得很惨!”

    说话间,他看到东边的天边,似乎露出了一丝鱼肚白,便又伸了个懒腰,正想要说什么时,忽然眼角好像看到什么,便转头定睛看去。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顿时就愣住了。

    “怎么了?”他的同伴发现不对,一边问着,一边也转身去看大海方向。

    就只见海面上,挂着大明旗帜的船只,至少五十来艘是有的,正驶进旅顺湾,最近的几艘,都已经快靠近岸边了。

    那些船的甲板上,一队队身穿大明军服的将士,全都严阵以待。齐整的军装,寒光闪闪的兵刃,看着就让人心生畏惧。

    这两名假鞑子看着海面,过了好一会之后,脸上还带着震惊之色,不过终于回过神来了。其中一人,带着惊慌大声喊道:“敌袭,敌袭……”

    另外一人,则也带着惊惧,跟着大声喊道:“朝廷官军杀来了,朝廷官军杀来了……”

    骨子里,他终归是把自己当做了叛贼,口中的朝廷,当然是指大明了。

    寂静的凌晨,突然之间响起了鬼哭狼嚎般地喊声,顿时把睡梦中的人都给惊醒了。

    几年没有打仗,几年没有出现明军,让他们一时之间都有点反应不过来。毕竟在他们的认知中,如今辽东这边,也只有宁锦一线才能有明军了。

    “怎么了?他们在喊什么?吵死了!”

    “敌袭,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又有人要逃跑么?”

    “哈哈,是谁做噩梦了吧?以为还是以前,如今我们也是大清的人了,还怕朝廷官军杀来?”

    “……”

    也终归是有一些人,在有一定时间缓冲之后,感觉到不对,冲上城头看情况。

    于是,他们目瞪口呆一会之后,也跟着鬼哭狼嚎起来。

    “明军打来了,明军来了!”

    “好多明军,好多船啊!”

    “……”

    终于,所有假鞑子都慌了,这一次,他们可是听清楚了,海上来了好多明军!虽然他们觉得不可思议,但看样子,应该是没错的了!

    班志富同样被惊醒了,在蹿向城头的时候,听到手下的喊声,顿时有点心凉了。因为他明白,如果是过海而来的明军,那就绝对不是一点人数而已!

    虽然他同样想不明白,无能的明国朝廷,为什么在隔了这么多年之后,又派了水师登陆辽东半岛,但他知道,绝对不能让明军登岸,要不然,以他手中的这点兵力,肯定是守不住的。

    想是这么想,可当他蹿到城头之后,看到明军船只直接冲上岸,而船上的明军,正一队队地跳上海滩,好像以小旗为单位,迅速攻过来。

    军卒是精锐的军卒,装备又精良,还有不少弓箭手掩护,那冲锋气势,悍勇不可挡,简直有建虏主子们的那种凶狠,顿时,班志富心中就拔凉拔凉的。他一眼就看出来,压根就没得打!

    就不说军卒精锐与否了,光是数量上,他手下一共就只有五百来人,其中不少还熬夜了。而海上,至少有两三千人吧?

    二话不说,班志富立刻跳下城头,抢往自己的战马所在,先逃要紧。

    这些前东江军的假鞑子,一直以来,战斗力都不怎么样!以前的时候,遇到鞑子,也是逃得多。如今,安逸环境下待了几年,又怎么可能会在逆境中迎难而上,拼死厮杀!

    城中被看守着的那些汉人,因为看不到情况,就听着很乱,都有点傻了。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们麻木的脸上,才都露出了惊讶之色。

    看着平时威风不可一世的假鞑子们,压根不管他们,纷纷逃命的情况,他们就糊涂了。不过只是看着,有点不知所措。

    一直到第一个穿着红色鸳鸯战袍的明军将士,登上了旅顺城头,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319 盼王师久矣

    这一刻,他们所有人都傻眼了。不过这一次的发傻,自然和以前不同。应该说,是那种惊讶,震惊和喜悦混杂起来的那种。

    在朝阳的照耀下,跃上城头的明军将士,似乎在闪闪发光,犹如天兵天将,突然降临在这里。

    一个,两个,三个……无数个明军将士跃上了城头。

    有的明军将士,立刻跳下城头,前去追击那些逃跑的假鞑子;有的明军将士,就在那城头上,张弓搭箭,带着金色光芒的箭支,离弦而去,钉向那些逃跑中的假鞑子……

    这一幕,很多人都记住了一辈子,非常清晰地记住了一辈子,一直到死,都没有忘记!

    以前的时候,他们有恨过朝廷,恨它的不公,恨它的不平,恨它的无能,可是,所有的这一切,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了。那个不公、不平、无能的朝廷再不好,也终归是自己的朝廷。

    虽然他们此时此刻还不知道自己将来的命运会如何,可他们全都松了口气,就犹如见到了亲人一般,在那呜呜地哭开了。坚强一点的,也是流下了无声的眼泪。

    这个时候,他们都不知道为什么见到明军将士的身影后,竟然会如此激动,如此地难以自己!

    不知道多久之后,早已听不到喊杀声。目光所及之处,全都是精神抖擞的明军将士。他们控制了制高点,到处都是站岗以及搜查躲起来的假鞑子。

    近千被掠来的汉人,就那么看着他们,不敢动弹,也不敢去交谈。似乎就怕一交谈,一触碰,所有的这些其实都只是一个梦,一碰就灭。

    忽然,他们看到一个身穿绯袍官服的高大官员,在一堆将领的簇拥下,就从城门处大步走进来。

    所到之处,那些明军将士纷纷敬礼,听到喊声,竟然是一个总督。

    以前的时候,不要说总督了,什么文官都没有,就只有一些武将在这边折腾而已。而这些,还都是受登莱巡抚管辖。

    可如今,竟然有总督跑这里来了,这简直不可思议!听到的那些汉人,都惊讶地看着这名高大文官,甚至不少人都张着嘴而不自知。

    就见这人径直来到了他们的面前,虎目扫视着他们,忽然缓缓开口说道:“本官乃大明保定总督,奉皇上旨意渡海而来。以后,旅顺就是大明的了,建虏再也不可能夺走。皇上记挂着你们,托本官转告你们,你们受苦了!以后,朝廷会补偿你们,也会为你们报仇,向建虏讨还血债!”

    不用说,这个文官自然就是卢象升了。夺取旅顺,建立成为永久城镇,成为东江镇开衙所在,要顶住建虏的反扑,卢象升不放心,就亲自过来了。

    李过那支先锋其实在两天前就已经登陆,只是一直躲着,由水师禀告旅顺这边情况后,卢象升便随着主力一起到达了。

    这第一次的突袭,可以说是比原定计划推迟了好久。主要原因,不只是更改作战计划。还有各种物资的输送,都要事先存放到沿途的岛屿上。如此一来,一旦打下旅顺,就能从最近的岛屿上把物资运过来,而不用再跑回登州去运。

    此时,近千被掠来的汉人听到卢象升的话之后,又是一个个都愣住了。

    他们再怎么样也没想到,皇上竟然会托这位总督带话给他们,而且还说皇上是一直在记挂他们。

    之前的时候,他们其实都觉得,朝廷是把他们都抛弃了,他们肯定会死在辽东。如今才知道,高高在上的皇上,竟然有在记挂他们!如今,更是派了一个总督这么高的官员,跨海而来,带着“天兵天将”,把他们给救了!

    诚然,有的人想要说,朝廷官军,来得太晚了!可在知道连皇帝都在记挂他们的时候,这样的话,也就说不出口了。

    朝廷官军这么晚才来,肯定是有晚来的难处!

    此时此刻,他们所有人就像离家很久的小孩,在外受苦受难之后,亲人终于找来,刚见到那一刻的感觉。

    不少人,在怔怔地发愣之后,终于想起,要想说点什么,至少表达下感激之意。

    在这半完工的旅顺,上千人七嘴八舌,最终汇聚成整齐的“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声音。

    卢象升看着他们,心中也有点复杂。这是第一批从辽东解救出来的百姓!皇上圣明,以后会越来越多吧!

    辽东百姓,肯定盼王师久矣!

    我大明之军队,绝对不能和前宋军队一般,让辽东百姓(北地百姓)绝望,既然来了,就没打算再走。皇上英明,迟早能有踏平辽东建虏的一天!

    他正想着,手下将领一个个回来禀告了。

    “大人,打死一百五十多鞑子,俘虏两百五十六个,剩下鞑子,大部分蹿入山林跑了。旅顺守将班志富逃回金州去了,追赶不及。”

    “大人,缴获小米一百一十担,其他杂粮两百五十六担……”

    “……”

    听着这些报告,卢象升立刻发布了一道又一道的命令。

    “带伤鞑子,全都杀了,为大明百姓报仇!”

    “俘虏的鞑子,全部让他们干活,继续筑城,敢有怠慢,严惩不贷!”

    “立刻埋锅造饭,给这些百姓先吃饱肚子。”

    “船上物资,立刻卸下来!”

    “……”

    旅顺离金州所在,至少有一百二十多里路,这边的消息传回去,然后金州再调兵遣将过来,那至少要十天时间左右。而且这十天的兵力,基本也不会对旅顺有多大的威胁。真正的威胁,还是要金州那边飞报奴酋,再调兵遣将过来,那至少要个把月时间。

    在这个时间点内,尽量把旅顺城修筑起来,所带军力就不得不要轮番用来筑城才行。

    卢象升这边在忙着的时候,沿着海岸线,还有一支水师在继续北上,领头的,就是登莱水师总兵郑芝龙了。不过,没打他郑芝龙的旗号,因为怕吓到那个叛将。

    而在金州,满清所封的智顺王尚可喜,显然没有传说中诸葛亮的手段,能掐会算,压根就不知道,旅顺已经被大明军队给占领了。

    这个时候,战船都已经修补好了,水兵也已经到位了。此时的他,倒也是兢兢业业,正在训练他的水师。

    说实话,虽然皇太极并没有答应他的请求,可还是拨了一部分物资过来,这让他心中有不少底气。只要将来做出了成绩,皇太极绝对会向他这支水师倾斜更多的资源。

    因此,尚可喜拨出了部分资源,让班志富领着去了旅顺,要重建旅顺,然后把水师移过去,把那里作为水师的大本营。差不多等到明年,他就有信心,派出船队,前往登州一探。

    相信明国那边,肯定不会想到,大清水师会突然从海上攻过去,如此一来,就有很大的可能性,劫掠到一些人口物资。用此证明从海上攻打明国是有可能的,那大清水师的未来必定无限广阔!

    尚可喜心中想着这些,训练他这几十条船的动力就更足了。

    然而,这一日傍晚时分,他正待返回金州城时,忽然,就听到急促地马蹄声传来。

    意外之下,转头看去,却见西边过来的那条路上,有几骑正飞驰而来。

    只是那么一瞧,他的精神忽然有点恍惚。

    因此尚可喜看到飞驰而来的那几骑的模样,就想起了以前还是东江军的时候,被建虏追赶时候的狼狈模样。

    过了好一会,他回过神来后,顿时心中就震惊了。虽然不知道原因,可看这个样子,显然是有非常紧急的事情。

    此时,又离得近一些了。尚可喜已经从身形上看清,飞驰而来的其中一人,是自己的心腹手下班志富。

    他的心中顿时“咯噔”一下,脑海中第一时间便想到:旅顺出事了?难道……难道是朝廷的水师打过来了?这不可能吧?

    之所以他们一个个都不愿意相信,大明水师会打过来,是因为他们对大明水师知根知底。当初尚可喜投降满清的时候,已经是带了登莱水师剩下为数不多的战船,他们也自认为了解大明官员的德行,绝对不可能再有反攻之力的。

    事实上其实也是,在原本的历史上,大明水师在尚可喜投降满清之后,就彻底完了,再也没有跨海去过辽东。只是这个位面上,崇祯皇帝是穿越的,花了一年多的时间,稍微理清了大明内部关系,又迫使大明东南的海盗王郑芝龙臣服,从福建领了水师跑来登莱。要不然,就算有钱造船,这个时候也不会有多少战船的。

    因此,出乎辽东这边所有人的意料,并没有一点不合理的地方。

    “王……王爷,不好了,不……好了……”

    班志富早就看到尚可喜的旗号,直奔他过去。路上的假鞑子,因为认得他,都没有阻拦。

    班志富离得近一些之后,上气不接下气地喊了起来,焦急之色,就算听不到他的话,也能感觉得出来。

    从旅顺逃出来之后,他是一刻没停,逃了一天一夜,终于跑回了金州的。

    此时,他胯下的战马,也已经精疲力竭,忽然之间,一个马失前蹄,连人带马,全都倒在地上。他手下的几个骑马的,也差不多。这几匹马,算是废了!

    尚可喜一见,也顾不得王爷的矜持,立刻迎了过去,心中非常紧张,很显然,事情非常严重。

    “怎么回事?旅顺出了什么事情了?”尚可喜抢了过去,看着自己的亲兵把班志富扶了起来,虽然满头是血,不过还清醒着,就顾不得他的伤势,立刻追问道。

    “王爷,朝廷水师……朝廷水师打过来了!”班志富没有来得及回答,头一歪,晕了过去,是跟在他后面的手下,喘着气替他回答道。

    尚可喜听了一震,哪怕这人心急之下,把明国水师说成了朝廷水师,他也没有误会,心中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顿时,他就急了,立刻追问道:“具体什么情况,还不速速报来!”

    然而,他们这几个,都是在第一时间抢了战马逃跑的,又哪能知道具体的情况,只是说好多船,好多明军,反正比他们多,而且还都是精锐,趁着夜色的掩护,势如破竹地攻下了旅顺。他们要是跑得慢点,都回不来了。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尚可喜听了,压根就不信。明军什么德行,他最是清楚了。自己内部争权夺利是好手,打起仗来的时候,谁能好好打仗了?

    包括他的手下,听到之后也都是不信,觉得这几个人为了逃脱罪责,把事情进行了夸张。

    其实,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所看到的,还不是大明水师的全部,只是从刘明的口中,知道了旅顺大概的兵力之后,第一批攻打旅顺的船队,就只是载着两三千规模而已。

    尚可喜不愿相信这几名奴才不过,倒是相信他自己的心腹,因此,立刻亲自动手,直接把班志富给拍醒了。甚至都顾不得给他包扎伤口,就急着问情况。

    不过,班志富都还没回答什么,就又晕过去了。这让尚可喜不由得又急又气,却也只能让人赶紧处理他的伤势,并抬回金州。同时,他立刻往旅顺派出探马,前去探听情况。

    一番折腾之后,已经是到晚上了。在战船上的许尔显,也已经闻讯赶来,都围在班志富这边。

    经过救治之后,班志富终于醒了过来。才刚有了意识,就好像被人吓到一般,都想从床上跳下来。

    不过他立刻被人按住,回过神来,发现眼前的是尚可喜他们时,就回想起了自己已经逃回来了。

    心中松口气的同时,他又慌忙地向尚可喜禀告了起来。

    这一次,事情就清楚了很多。小兵和他的禀告情况,其实差不多。不过身为一名将领,会多注意一些细节,此时也都给尚可喜说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尚可喜等人就全都是震惊之色,一时之间,谁也没有开口。

    虽然他们已经有心理准备,知道旅顺确实是落到明军手中。可是,他们没想到,就连班志富都夸那支明军,乃是精锐!

320 王爷,恭喜啊

    一直以来,在他们的印象中,明军都是已经烂到根子上的那种。

    哪怕是关宁军,曾经是东江军的他们,也是不服气的。觉得他们要是能有关宁军的军饷和军械之类,肯定要比关宁军做得更好。

    因此,当他们听到班志富的描述,一个个都震惊地有点说不出话。

    过了好一会之后,尚可喜回过神来,立刻带点紧张,马上追问道:“你说海面上大部分都是运输船?”

    “对!”班志富连忙点头答道:“虽然只是扫了一眼,是战船还是运输船,我还是能看出来的。”

    他的这个说法,尚可喜是没有怀疑的。因为他们以前就是东江军的水师来的。战船和运输船,对他们来说,扫一眼就已经足够分辨了。

    此时,就见尚可喜紧皱着眉头,低声说着话:“两三千明军,都是精锐,大概五十多艘船,大部分都是运输船,战船没有几艘……”

    他在总结听到的信息,边上的许尔显忽然反常地露出笑容,带着惊喜对尚可喜说道:“王爷,明军没有战船,明军没有战船啊!这……这真是天助王爷立大功啊!”

    班志富可能是受了刺激,又劳累的缘故,愣了一会之后才回过神来,顿时,他也露出惊喜的面容对尚可喜说道:“王爷,之前的登莱水师基本上都没了,就算明军想要渡海而来,造船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把船造出来的。他们想要渡海而来,肯定要先着运输船,没有这个船的话,他们好不容易训练出来的精锐就没法过海。如此一来,明军的战船肯定就很少了……”

    越说他就感觉越有可能,那脸上的笑容就更多了,都不管他自己的伤势,伸手抓住尚可喜的衣袖,提高了声音道:“王爷刚好前段时间重振水师,已经修复了那些闲置的战船。这一点,怕是明军谁都想不到……”

    他说到这里时,许尔显便打断了他,似乎是想抢功,又好像是兴奋之极,也想要表现一下,带着惊喜,大声说道:“王爷带着水师,抄了明军水路,如此一来,这些明军就是瓮中之鳖,等大清军队一到,就肯定死无葬身之地!如此,不但立了一大功,也能向皇上表明,大清水师存在的重要性。说不定以后皇上就会拨下更多物资,打造更强大的大清水师了!”

    精锐明军渡海突袭而来,这么大的一个坏消息,被他们两个三言两语一说,就成了明军是来自投罗网一般,好像就是给他们送功劳来了。

    尚可喜之前紧皱的眉头,似乎也舒展了一点,脸上虽然还没有笑容,但能明显看出,他的压力好像小了很多。

    作为皇太极所封的智顺王,并没有立刻人云亦云,还能按捺住心思,在那琢磨起两个手下的话,也确实算可以了。

    过了一会,就听他喃喃自语地道:“不过不管怎么样,明军肯定也是有战船的!”

    “王爷,不能犹豫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许尔显见了,急得立刻劝道,“明军战船肯定不会多,他们更没想到,王爷手中有五十来艘战船!如果时间拖下去的话,明军已经运过来了,他们后续肯定是在打造战船的!”

    “对啊,王爷,拖久了王爷的优势,可能就会没了的。趁着明军立足未稳,立刻抄了他们的后路,至少把他们后续的粮草物资,全部拦截了,这绝对是大功一件!”班志富也是立刻跟着劝道。

    尚可喜听了,右拳打在左手上,下定了决心,立刻吩咐道:“好,传本王军令,水师立刻准备起来。另外,八百里加急,把明军跨海来袭的消息传去盛京!”

    说是这么说,给皇太极的奏章,必须他尚可喜本人写的。水师的准备,包括水兵调度,战船上炮弹武器之类的补给,也都是要时间的。

    不过不管如何,整个金州的气氛,一下就紧张了起来。

    假鞑子们虽然听到有明军攻来的消息,可尚可喜等人都不慌,他们凭着以前对明军的印象,也不慌乱。甚至都还有一点兴奋,毕竟有战功才能升官发财。

    而那些被掠来的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他们,惊讶之余都从心底升起了一丝希望。虽然不敢明着表现出来,可几乎所有人,都在心底暗暗祈祷,希望明军能打过来。

    午后时分,忽然,港湾出口那边,山上忽然冒出了浓烟。

    “看,烽火,烽火升起来了!”

    “不好,海上有明军来了!”

    “……”

    金州不同旅顺,这里是金州卫所指挥使司所在,就算到了满清手中,也是一处重要的城镇。尚可喜到了之后,又整顿军备,山上的烽火台自然也在他的整顿之中。加上一大早的时候,知道明军有攻过来,那山上轮值的鞑子也就不敢马虎。

    尚可喜这边还在忙着,听到手下的禀告,顿时心中一凛,连忙问道:“多少战船?”

    “回王爷,大概在三十艘左右。具体的,还要等山上送消息下来。”

    尚可喜听了,心中稍微一松,看来是没有料错,明国一开始都是要打造运输船,因此战船并不多。

    当然了,打死他都不会想到,大明其实是从遥远的东南沿海去调了水师过来。

    尚可喜也没多想,马上传下军令,让水师前去迎战。

    许尔显领命,立刻兴奋地带着水师出战了。

    五十艘战船以逸待劳对付三十来艘,按照他的经验来看,怎么打都能赢!只要消灭了来犯明军战船的话,剩下的运输船,那就是刀板上的鱼肉了。

    于是,码头上,临战气氛就浓了起来。

    假鞑子兴奋,终于有功劳可以捞了。而被掠百姓担忧,心中祈祷这突然出现的希望,不要那么快就泯灭了!

    至于尚可喜这边,他如今已贵为王爷,自然不可能亲自领兵出海而战。但观战,那是肯定要的。

    在一群亲卫的簇拥下,爬上了临海的小山头,这里的视线,差不多能看到海战战场。

    他一出现,在这里轮值的假鞑子便纷纷兴奋地上前打千见礼,同时七嘴八舌地说着话。

    “王爷,明军必败!”

    “对,王爷看看,明军水师战船,只有一半是大船而已。”

    “王爷,明军水师还是那种德行,估计是被上面的人逼着过来送死的!”

    “……”

    对此,尚可喜并不回应,也没有顾得上去擦汗,便被引到一个视角最佳的地方去观战。

    果然,他看到明军的水师战船,一共就三十来艘,且只有一半战船和他手下的战船差不多,其他的,都要小几号。

    看到这个,尚可喜不由得心中想着:该不会真如手下所言,这些凑起来的明军水师战船,是被那些脑袋被门夹过的上官逼来的吧?这几年过去了,明国官员还是这个德行!

    这么想着,他终于露出了笑容,心中便在想着,搞不好今天自己要再快马追加一份奏章给盛京那边了吧?

    不过,事情的发展,很快出乎了他的意料,这接下来的一切,让他大跌眼镜,如果他有眼镜的话!

    满清水师还没有出港湾口,就见明军水师便先抢了上风。而后,那些小船鼓起风帆,没有大船的掩护,就直接往满清水师这边扑过来。与此同时,大船就在小船的后面跟进。

    敢死冲锋,接舷战?尚可喜见此,心中惊讶地想着:明显自己这边的战船更多,这么冲过来,不是找死么?

    他正想着的时候,就见那些小船忽然冒出火光,接着风势,直扑满清水师。这个时候,尚可喜等人才反应过来,明军这是用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竟然是要同归于尽?

    满清水师想要避开,可明军这边早已算好了,又哪能避得开!那些小船的头上,都有铁矛的,直接扎到了满清水师的大船上,熊熊火势,很快就把大船给烧着了。

    这突然而来的火攻之法,让满清水师措手不及,也压根没法扑灭。于是,满清的水兵就如同下饺子一般,只能抢着跳海。

    这火势一起,港湾出口就变得更是狭窄。后面没有着火的满清水师战船要避开烧着的那些船,慌乱之间就如同没头的苍蝇,有好多艘都撞到了一起。

    如果一般情况下的话,这也没什么,最多花点时间分开好了。

    可是,明军水师的大战船,就跟在火船的后面,刚好赶到,那船上的火炮开火,都不用带什么瞄准的,几乎都打到了满清水师战船上。

    整个海战,几乎从一开始,就是一面倒的趋势。两支水师,不管是从战术上还是随机应变上,都完全是两个级别!

    其实,这完全可以理解,也只有尚可喜他们这些人,自己一开始不觉得而已,就郑芝龙来说,他没打都知道会是这样子的。

    尚可喜的满清水师,来源于以前的登莱水师。且分为两个部分。一部分是尚可喜自己原本手下的;还有一部分是孔有德从登州夺来的战船;不管是哪个部分的水师,其实在以前压根就没有打过正经的海战。

    因为他们还是明军水师的时候,满清没有水师,没有海战可打。

    等他们是满清水师的时候,明军没有水师了,又没海战可打!

    而明军水师,其实是福建水师来的。那是和大大小小的海盗打多了海战,甚至还和佛郎机、荷兰的舰队都打过海战,并且是打赢了的水师。

    双方水师的海战水平,压根就不是在一个级别的。用大人和婴儿来形容大明水师和满清水师,其实都不过份。

    此时的海战,这支尚可喜引以为傲的满清水师,就被郑芝龙指挥的大明水师,打得压根就没有一点还手之力。让山头上的尚可喜和他手下看得目瞪口呆,半天都没人吭声。

    打到后来,满清水师剩下的战船,没人听旗舰号令,全都各自逃回港口去了。

    大明水师在遭到岸防火炮的轰击之后,没有再追,而是缓缓地退了出去,往旅顺方向而去。

    山上的尚可喜,虽然看到来犯明国水师三十来艘,退回去的只有十多艘而已。而他手下的水师战船,退回港口的还有三十来艘,从数量上来说,还是他这边占优。

    但是,此时的他,只是看看港湾口那还在熊熊燃烧的战船火势,而后又看看扬帆远去的明国水师,那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赢了么?

    按剩余战船来说,好像赢了!

    可是,这真得是赢了么?

    尚可喜还没有给自己找到一个安慰的理由,他的一名手下,便强颜呵呵一笑,而后对他说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我大清水师首战告捷,击退来犯明国水师!”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来犯明国水师损失过半!”另外的手下见了,也立刻纷纷附和起来。

    “恭喜王爷,贺喜……”

    “恭个屁!”不等他们一个个上来恭喜,尚可喜突然暴跳如雷,不顾王爷形象,一下便暴了粗口,厉声怒骂道:“瞎眼了么?还是本王眼瞎了?赢没赢,本王看不到么?”

    他这一声怒喝,吓得这些手下一个个打千跪下,不敢再言。

    尚可喜也懒得和这些人计较,怒气冲冲地,甩袖往山下而去。

    金州城内,不少假鞑子都在欢呼,打退了明国水师,歼灭了一半来犯的战船,大捷……

    不过,他们的欢呼,只要有心人仔细去听,就能听出来,底气不足!

    等尚可喜回府,许尔显已经到了,好像被火势熏到过,灰头土脸的,一言不发,跪地向尚可喜请罪。

    他们这几个假鞑子头目,自然心中明白,这一仗,其实是输了,是被明国水师压着打。不管是从水师的调度,还是水兵的精锐,都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

    过了好一会之后,班志富忽然笑了,打破了沉寂,对尚可喜说道:“王爷,恭喜啊!”

    “……”尚可喜一听,不由得转头看着他,脸色很不好看,没说话。

321 绝对不行

    很显然,要是班志富说不出个一二三来,他很可能会发飙了。

    不过班志富显然是想到了什么,有底气,脸上带笑地继续说道:“王爷请想一下,这第一仗,不管如何,都是最为重要的。如果末将手上有兵力的话,一定会在这第一仗,趁着出其不意的机会,全部用上,一举歼灭敌人。但是,明国水师这第一仗,就来了这么一点战船,说明什么,明国水师战船,其实就这么多了……”

    听到这话,尚可喜自己代入去想想,好像如果自己是明国水师统领的话,也确实会如班志富所言那么做。

    “……可是这第一仗,末将想着明国水师应该是训练很久,就如同他们登陆的明军一般,是明国最精锐的了。”班志富继续说道,“可是,就算如此,我大清水师还是保全了三十来艘战船。明军这第一仗,没法一举歼灭我大清水师,说明明国水师用尽全力,也只能是这个结果……”

    听到这话,就连跪着的许尔显,那眼睛都亮了不少。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又不傻,自然是看到了希望。

    他们却是不知道,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双方实力差距太大,猫戏老鼠,就根本不用在乎第一仗要不要歼灭敌人,留着玩,说不定会有更好的效果,也是有可能的。

    此时,尚可喜的脸色,也好看了很多,继续听着班志富在分析:“明国水师的伎俩,王爷已经知道,我们也不会再让明国水师得逞。我们大清水师的训练,确实还有待加强。可这不能怪王爷,是朝廷那边不给钱粮。如果朝廷那边拨下钱粮,甚至同意王爷之前所请,勒令朝鲜水师助战的话,明国水师就那么十多艘战船,还怎么和我大清水师打?”

    听到这话,尚可喜终于有了反应,连连点头道:“不错,本王立刻给盛京再上一份奏章说明情况。另外,等朝廷派大军前来,还有一段时间。在这个时间内……”

    说到这里,他转头看向跪着的许尔显,严肃地叮嘱道:“金州剩下钱粮,全都拨给你,你务必好好训练水师,决不能再出现临阵慌乱之状况!”

    “末将遵命!”许尔显一听,立刻大声回应。

    虽然水师训练,其实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可他相信,质量不足可以用数量来代替。更何况,已经知道明国水师的招数,针对性的训练,应该能比第一战好很多的。

    等到第二天中午时分,山头上的烽火,忽然再次烧了起来。让尚可喜等人都是一惊,该不会,明国水师才退去,就又来攻打了吧?难不成,昨天的战船不止是明国水师的全部?

    烽火再起,金州顿时又紧急动员了起来,又开始准备打仗。

    不过,这一次,他们谁都没有想到,明国水师并不是来攻打他们的,而是追着一艘船过来。一直追到港湾口时候,眼见着追不上,又看到大清水师出去,他们才退了去。

    “王爷,是驸马爷的船!”尚可喜匆忙赶到码头,许尔显就立刻向他禀告道,“从明国江南过来的!”

    “什么?”尚可喜一听,大是意外,连忙亲自核实情况,而后,第三次用八百里加急,发往盛京报信去了。

    几天之后,盛京,崇政殿内,奴酋皇太极正在商议事情。一如大明缺钱一般,满清缺粮。眼看着从上一次入关劫掠,已经过去了一年多。加上晋商没了,没法输送物资到辽东,又有天灾不断,让满清的日子也很不好过。

    在原本的历史上,满清再次入关,是要到崇祯十五年。可是,在这个位面上,满清却已经开始商讨入关的事情了,因为,不入关劫掠,有点吃不消了。

    “陛下,如果年底入关的话,明国关内的情况,我们一无所知,怕是有点不妥!”多尔衮听了之后,第一个回应皇太极的意思道。

    听他这么说,阿济格却不屑地跟着说道:“还用管关内如何?我大清野战无敌,明军胆敢出城的,直接杀了便是!”

    代善年纪大了,胆子就没有阿济格那么肥了,当即摇头发表看法道:“别人不清楚,在殿内的应该都清楚,上一次,可是有天津之败,还是要谨慎点为好啊!”

    “呵呵,都是某个人无能大意,才会有那一败。”豪格听到,忍不住看着多尔衮,冷声说道,“要不然,我大清怎么可能会败?我们一渡河成功,明狗就跑了!”

    多尔衮连看都没看豪格,只是看向御座上的皇太极,诚恳地奏道:“陛下,臣弟虽有应对不当之处,不过那支秦军也确实是少见,至少阻拦我军过河,死战不退!”

    原本历史上已经死了的岳托,托了崇祯皇帝蝴蝶效应的福,此时还活着,听到多尔衮这么说之后,也跟着奏道:“陛下,秦兵确实不可小觑,当初微臣回援,和那孙传庭所领秦兵野战交过手,并不好打!”

    ……

    听着底下这些臣子各自发表着看法,皇太极紧皱着眉头,并没有马上下定论。

    就他来说,性子也是谨慎小心的那种。要是有可能,他当然希望能弄清楚明国国内的情况,然后出兵才好。毕竟大清实力有限,可经不起折腾的。

    但是,身为大清皇帝,总不能像明国皇帝一般,穷得连军饷都发不出去吧?虽然大清没有军饷发不出这一说,但粮食可真是一个大问题!

    这一刻,皇太极有点体会到以前崇祯皇帝没钱时候的难处了!

    他正想着,忽然发现后面的范文程等汉臣一直没有说话,便开口问道:“范卿以为呢?”

    皇太极这么一问,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后面。

    范文程似乎也习惯了,不在乎那些眼光中的嘲笑或者别的什么意思,只是低着头奏道:“陛下,驸马爷已经前往明国江南,算算时间,应该也要有消息了。因此,奴才以为,不如再等等!”

    说完之后,他抬头看了一眼,发现皇太极眉头皱着,心中一想,便又奏道:“陛下或者可下旨,让朝鲜多进贡一些粮食物资,如此也能缓解我大清的困境!”

    就目前来说,臣服满清的势力中,就只有蒙古部族和朝鲜而已。

    那些草原上的蒙古部族,都是穷得叮当响,只剩裤衩的那种。也只有朝鲜是农耕势力,虽然也是穷得叮当响,可至少还有一点粮食的。

    因此,满清在没有粮食物资的情况下,盯向朝鲜那边,也就是顺其自然的事情了。至少要求朝鲜进贡大量粮食物资后会怎么样,满清这些头目,谁也不会操心。

    皇太极听了,当即点头,殿内其他亲王贝勒,也没有人反对。朝鲜要多进贡粮食物资的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崇政殿内,因为范文程的这个主意,困局有所缓解之下,气氛也就轻松了一点。

    不过多铎忽然开口奏道:“陛下,祖家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一直不肯投降我大清,不如趁着他们驻守塔山之际,灭了他们!”

    上一次,他和豪格领兵过去,没想到祖大寿领兵驻守塔山,是吃了亏的,心中一直耿耿于怀。这次提到了出兵的事情,他就顺便提了出来。

    豪格听到,自然也是赞成。他们两人,难得意见有一致的时候。

    皇太极听了,并没有马上答复。说实话,对于祖家军,他是垂涎的,一直希望祖家军能投降他。为此,他也相当优待祖家。最主要的原因,不外乎祖家军其实就是关宁军的精锐,收复了祖家军,宁锦一线基本就等于掌握在手中了。

    但是,祖大寿竟然敷衍他,糊弄他,要说他不生气,那也是假的。好在他城府够深,因此,并没有表露出什么,哪怕祖家的那几个人,在他委任官职之后,被发现贪污现象,他也只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并没有严惩,照样让他们当官。

    他正在想着,就听多尔衮开口奏道:“陛下,以前的时候,祖家都躲在锦州,我们大清没法打下锦州,那是没有办法,如今祖家竟然驻扎到了城防一般的塔山,臣弟愿出兵,截断塔山退路,就是困,也能困死他们!”

    很显然,祖家想要两头讨好的行为,也让多尔衮厌恶了。

    皇太极听他开口,便说出了他的担忧道:“围困塔山,确实是一招对付祖家的棋。但是,祖家毕竟是关宁军中的精锐,如果围困截断塔山退路的兵力少了,怕是困不住。多了,粮食从哪里来?”

    转来转去,困难又回到了原来,大清缺粮。

    这么一来,这些满清头目,不由得份外想念以前的晋商!要是他们在的话,只要给钱,都不用太担心粮食问题。

    皇太极心中也是叹了口气,转头看向范文程说道:“农耕的事情,还是你们汉人最为拿手。这方面,一定要加大力度,大清不能一直被粮食问题困扰。范卿多用点心吧!”

    “奴才遵旨!”范文程听了,马上答应一声。

    边上的代善好久没有开口,此时忽然出声对皇太极说道:“臣观祖家被调到塔山,该是明国那边对祖家也有意见。因此,臣以为,可先去一封信,陈明利害,让祖家早早投降我大清,此为上策。若不然的话,我大清再发大军前往,踏平塔山。相信祖大寿也肯定知道,一旦我大清对塔山势在必得的话,塔山不如锦州,是绝对守不住的。逼他做出选择,此事,请陛下定夺!“

    听到这话,皇太极心中便开始衡量了起来。

    祖大寿又不是他爹,肯定不会一直供着。如今确实有机会对付祖家,逼祖家做出选择,也未尝不可。不过要花多少代价,祖家会不会到了最后选择的时候,宁死不从,也是他这个当皇帝的人要考虑的。

    崇政殿内其他人,看到他在想着这事,便谁也没有说话,静静地等待皇帝的御断。

    可是,谁也没想到,殿外突然传来动静,有黄马褂飞报入内,奉上一份奏章道:“金州八百里加急,明军来袭!”

    一听这话,崇政殿内所有人都是大吃一惊,这个事情,谁都没想到。

    奏章立刻被内侍转递御前,其他人则盯着皇太极,很想知道具体情况如何?

    皇太极严肃着脸,三五下就看完了,而后,抬头对底下臣子说道:“明军渡海而来,已经攻占了旅顺。暂时的兵力在三千左右,智顺王在奏疏中言,明军精锐,非辽东汉人,要朝廷尽快发兵,剿灭这些登陆的明军。”

    听到这话,多尔衮立刻冒出一个念头,便马上奏对道:“陛下,那些明军可是秦兵?”

    对于这个,皇太极摇摇头道:“未曾提及!”

    “管他是不是秦兵,竟然敢来辽东,灭了他们便是!”豪格听了,立刻大声说道,“就算秦兵又如何?旅顺可没有坚城可守!”

    “陛下,臣附议!”代善这一次表态速度也快,“要是让明军在旅顺站住脚的话,对我大清不利,以前东江之困境,臣是记忆犹新。这消息传遍辽东的话,那些汉奴很可能会蠢蠢欲动,又会想着法子逃走了。”

    以前的时候,毛文龙创建了东江镇,辽东汉人,多有逃去毛文龙那边,对此,满清根本没法杜绝。后来,东江镇被满清剿灭之后,辽东的汉人,便再没盼头,让他们都感觉轻松了不少。

    皇太极当然知道代善所说事情的重要性,他还没做出反应,多尔衮也一脸严肃地跟着奏道:“陛下,明军要是站稳了脚跟,其水师可侵袭大清沿海,防不胜防!但要是明军在辽东没有据点,则其水师便无用武之地。”

    每次进攻,都是跨海而战,那是不现实的事情。

    东江的痛,他们都知道,皇太极听得又是点点头,这一次,他压根就没有考虑粮食问题,就立刻决断,要发兵旅顺。

    但是,明军主将是谁,到底是什么兵,一共会来多少军队,这些事情,他们一无所知。这些事情不搞清楚,对于满清出兵也还是有障碍的。

    出兵也不是说出兵就能出兵的,皇太极还在紧急商议这个事情的时候,尚可喜的第二封八百里加急奏章便到了。

322 好机会

    “什么?水师打退了明国水师?”皇太极听得大吃一惊,连忙接过内侍转递过来的奏章,快速翻看了起来。

    崇政殿内的其他人,则是很兴奋,没想到那尚可喜还真有点本事,竟然能打赢明国水师!

    皇太极很快看完了奏章,脸色明显轻松了一点,一边让内侍给代善等人也看看,同时也对他们说道:“尚卿刚好修复整顿了之前的战船,和来犯的明军水师打了一场,最终我大清水师还有三十来艘战船,而明国水师这只有十来艘了……”

    听到这个,岳托不由得很是兴奋,连忙奏道:“陛下,既然如此,可传旨给智顺王,让他截断明军的海上退路,而后我大清大军一到,便能瓮中捉鳖手到擒来了!哈哈……”

    其他满清的亲王贝勒,也都是哈哈笑,之前的担心,因为这个意外的消息,让他们一下轻松了起来。

    不过,皇太极却没有他们的乐观,而是摇摇头说道:“尚卿在奏章中有提及,说水师战船虽然还剩三十来艘,可多有损伤,且水兵损失也较大,需要朝廷拨下钱粮人力。另外,再次求恳朕下旨向朝廷调水师前来助战!”

    听到这话,刚才还笑呵呵的崇政殿,忽然之间,又一下没了欢快的气氛。

    什么意思?这是向朝廷要钱要粮要人了?不知道朝廷如今缺的,就是这些东西么?

    大清如今的家底就那么一些,上次已经拨了一些过去,再往水师那边拨的话,其他地方就要少了,在殿内的这些亲王贝勒,肯定是不愿意的了。

    然而,尚可喜的奏章中也说了,他的水师是击退了明国水师,正是让他断明军海上退路的时候,那能不拨么?

    当殿内这些人都看完了尚可喜的奏章之后,就又开始讨论了起来。

    “父皇,既然大清水师比明国水师要多,那就下旨让他出击好了,只要能断了明军海上退路,那就差不多了!”豪格第一个开口奏道。

    皇太极还没开口,岳托皱着眉头摇头道:“不妥,智顺王在奏章中说了,虽然估计明国战船就那些了,可不知道后面还有没有战船过来,如果冒然以残破战船出战的话,就怕会有问题!明国那边如何,我们不知道,这一点确实要考虑周全才行。”

    一直不怎么说话的济尔哈朗忽然插嘴说道:“陛下,不如就准了智顺王所请,让朝鲜水师前来助战,如此一来,就算不再拨下他要的那些东西,截断明军海上退路,应该也没问题了!”

    一直比较谦卑的范文程一听,难得反对道:“陛下,奴才以为不妥。刚昨天向朝鲜发了圣旨过去,要求朝鲜这次进贡大量粮草物资。如果再追加,要求朝鲜水师出兵的话,相关粮草军械等消耗肯定也要朝鲜自己负责,奴才怕……怕逼急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多铎一声冷笑道:“逼急了怎么样?还敢反了不成?”

    听到多铎说话,范文程便闭紧了嘴巴,一言不发了。

    代善倒是考虑多一点,觉得范文程说得也有道理,不能逼迫朝鲜过甚,一旦超出了朝鲜君臣的承受范围,很可能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崇政殿内,就尚可喜的这第二封八百里加急奏章讨论了起来。

    最终,皇太极做出了决断,就拨下一点物资意思下,朝鲜水师就不调动了,督促尚可喜在朝廷大军到的时候,就一定要领水师出战,断掉明军海上退路,至于损失多少,回头再说。言外之意,其实也就那样,并没有特别重视。

    不过,这份旨意还没来得及发出去,尚可喜的第三封八百里加急就又到了。

    这一下,盛京城内,很多人都纳闷了。

    一次八百里加急,在这种年代,应该也不算特别。

    短短时间内,两次八百里加急,那就不同寻常了。

    可是,他们还没来得及说道说道的时候,竟然来了第三次八百里加急。

    于是,盛京城内,街头巷尾,王府大院,但凡有人的地方,就都在议论了。

    “你们听说了没有,就短短三天时间内,三次八百里加急,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竟然这么急?”

    “该不会是明军打过来了吧?”

    “放屁,明军打过来干嘛?找死么?真要明军打过来,还用八百里加急?”

    “那会是什么事情,需要八百里加急呢?难不成……难不成又有什么人叛逃了?”

    “这不可能吧,这都过去多少年了,大清越来越强大,怎么可能还有人会叛逃呢!”

    “说得也是,可到底什么事情需要八百里加急呢?”

    “……”

    虽然盛京的这些人讨论了半天,甚至都联想起了当初刘兴祚叛逃回明国的事情,可还是想不出来,到底什么事情,能让盛京这边连收三次八百里加急。

    这个事情,也只有一些满清高层,一些比较有见识的,才能猜出个大概。

    比如说满清所封的恭顺王孔有德,虽然他没有参与崇政殿议事,可当他听到金州那边尚可喜连发三道八百里加急奏疏,而后盛京这边已经开始调兵遣将时,他就猜出来了,该是金州那边出现明军了。

    得到这个结论,又让孔有德有点难以置信。

    他是东江镇的旧将,也去过登州,吴桥兵变造反,闹得明国几乎没什么抵抗力,一直到后来,从关宁前线调兵回去,他才最终乘船过海逃到了辽东。因此,对于登莱明军还有什么,他心中是一清二楚的。

    对于尚可喜这个人,孔有德当年是同僚,如今换了主子,又还是同僚,不管如何,肯定是了解的。如果明军渡海而来,小打小闹的话,相信尚可喜自己都能解决,没必要连发三次八百里加急!

    那么,他连发三次八百里加急,是抵挡不住明军的进攻了?想到这点,孔有德还是觉得不敢相信。

    正在他苦思费解这事的时候,怀顺王耿仲明来访,不用说,也是和孔有德一样,对于尚可喜那边的事情,百思不得其解。因为他们推来推去,推出来的结论,只能是渡海而来的明军强大,尚可喜那边没法应付了,才会发三次八百里加急的。但是,对于明军底细的了解,又让他们两人面面相觑。

    他们两人,实在有点难以相信,明军怎么可能会短短时间内就变得那么强大?

    半天之后,相对无语的两人,其中孔有德喃喃自语道:“该不会,是要变天了?”

    他们两个人的交情,那是过命的交情。至于尚可喜,和他们关系其实并不好。因为尚可喜是东江总兵黄龙的心腹将领,当年他们两人渡海过来的时候,就在旅顺遭遇了黄龙的截杀,这其中,应该也有尚可喜在内。

    后来,孔有德和耿仲明投降满清之后,就领兵攻打旅顺,把黄龙给杀了,顺带着,尚可喜的家眷也在那次战事中被杀。

    黄龙死,接替他的人,刚好是尚可喜的对头。尚可喜感觉要完,就领着他的手下劫掠了辽东沿途海岛的明军,把东江镇破坏殆尽,也投降了满清。

    因此,不要看他们三人被满清封为三顺王,其实他们的关系并不好。也因此,孔有德和耿仲明之间,却是能什么话都说。

    “这不可能吧?”耿仲明听了,一脸不可思议地说道。

    孔有德紧皱着眉头,虽然知道院子里空旷,没有人在,可他还是环视了一眼,而后对耿仲明低声说道:“你别忘记了,多尔衮在天津大败,镶白旗固山额真图尔格都被俘了,而后又连累了土默特部,这些事情,你觉得都是偶然么?”

    “可……可明国皇帝不还是那个皇帝么?”耿仲明还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道,“就那些当官的德性,除了当年的孙巡抚好一点,其他那些……啧啧,反正我是不信的。三次八百里加急,肯定是有另外的原因!”

    听他这么一说,孔有德微微叹了口气道:“还是我们害了孙中丞啊!来来来,不说了,管他什么事情,我们喝酒!”

    他们口中的孙巡抚,是登莱巡抚孙元化,奉旨训练新军,招募了葡萄牙人担任教官,而孔有德等辽人,就很受孙元化的重视,甚至封了孔有德为骑军参将。这要是再上一级,那就是副总兵了。

    孙元化就是因为吴桥兵变,被孔有德俘虏后放归,却最终还是被朝廷论罪处死。徐光启想救,也救不了。要说是孔有德等人害了孙元化,也不算错。

    耿仲明听了,也是默认,便没再多说,跟着一起喝酒,把那些陈年旧事都抛在了脑后。

    在原本的历史上,要说对满清的死忠,孔有德和耿仲明是及不上尚可喜的。不过在后世的名声,终归是孔有德要大一点。

    在他们喝酒的同时,崇政殿内,气氛却又好了不少。因为尚可喜的第三次八百里加急奏章,是禀告驸马伍忠的事情。随着奏章一起过来的,还有伍忠和江南大盐商乐庆天的盟约。

    就见皇太极拿着这份盟约,那是乐得合不拢嘴啊!

    江南大盐商啊,这是有钱的主,这也说明,有足够的实力和大清做生意。只要大清能出得起钱,粮食物资等等,就全都不是问题了!最理想的晋商替代商人,如今已有了!

    皇太极最担心的事情,最困扰大清的事情,差不多就能解决,也就不枉费一个女儿了!

    高兴之余,他连声称赞道:“不错,不错,伍卿果然不负朕望啊!甚好,甚好,来啊,给驸马府看赏!”

    没说的,皇太极毫不犹豫地往那盟约上盖上他的玉玺印章。

    见他这么高兴,范文程便也凑趣提醒道:“陛下,智顺王在奏章中说了,明国漕运要改海运,这可是一个好机会啊!”

    皇太极一听他这话,总算冷静了下来。

    尚可喜在奏章中再次提议,大清当壮大水师,如此一来,不但能断了明军过海侵袭之隐患,还能渡海过去,抢夺明国海运漕粮。一能断明国北方粮食供应,二能补充大清所需,可谓一举二得。更不用说,他日搞不好便能在明国随处登陆,让明国防不胜防。

    而退一步说,江南那边要和大清通商,如果大清没有足够强大的水师,不但不能击退明国水师,就连和明国江南那边的通商,都会受到严重的干扰。

    皇太极听得心中痒痒,恨不得他手中立刻就有强大的水师,抢他明国的漕粮去!

    不过,他也算是满清皇帝中精明的,因此,并没有马上拍桌子下结论,而是等尚可喜奏章中所提到的大盐商乐庆生的心腹管事,随船过来的见证盟约的乐天平,见面会谈之后,他才会下结论。

    在皇太极等待的时候,他派去的宦官便到了伍忠的府邸,传达圣旨,给奖赏。

    管家听到,连忙跑回后院,匆忙去找固伦端靖长公主。不过她没见到人,被门口侍女拦住了,由侍女进去通报。

    等了好长一会时间后,固伦端靖长公主才出了房门,似乎有点不高兴,不过脸色好像有点红,随着管家匆匆赶去前院接旨去了。

    等他们走了之后,又有一人,从房子里溜了出来,做贼一样跑了。

    要是伍忠在的话,就能认出来,这厮就是当初追着他到范府,想要打他的那个管事。

    再说乐天平一行人,赶来盛京肯定不是八百里加急的,但也是日夜兼程地赶路。没让皇太极等多久,就见面了。

    乐天平是货真价实的,和乐天平一起赶来盛京的,还有伍忠带去江南的随从,皇太极也悄悄地召见了,两相核对,根本不可能发现问题。

    不用说,皇太极放心了。也就不管朝鲜君臣的感受了,一道旨意发了过去,还是八百里加急的那种,限期朝鲜水师立刻以最快的速度赶往金州。

    另外,他还给金州尚可喜的水师拨下了不少钱粮人口。当然了,随着物资满足的同时,他也派了一个监军过去。这个监军,不是别人,就是曾被明军俘虏过的图尔格。

323 让人震惊的盐政革新

    说实话,建州女真虽然是渔猎民族,可对于大海,他们还是畏惧的。因此,前往尚可喜军中担任监军,那将来肯定是要出海的。虽说能作福作威,可天威不可测,就算是建州女真,说不怕那也是假的。

    因此,这个监军差事并不是好差事,然后,图尔格身上有耻辱在,最终就落到了他的身上。

    他得到旨意,皇太极又召见了他,遣开他人,私底下交代他一些事情之后,才让他押解着粮草物资,随着大军一起前往金州。

    他们都不知道,原本以为天不知地不知的事情,远在明国京师的崇祯皇帝,却是知道得清清楚楚。

    崇祯皇帝结合图尔格身上甲级窃听种子信息,以及郑芝龙和卢象升身上的甲级窃听种子所传来的消息,便不难推出目前在辽东那边的情况,大概是什么情况。

    事实上,他所了解到的情况,比起卢象升也好,还是皇太极也罢,都要清楚得多。

    为此,他很快下了一道旨意给刚上任的蓟辽总督洪承畴,让他下令,塔山那边的祖大寿所部做佯动,闹出一些动静来,给满清那边添堵。

    你们不是要去打金州么?没问题,锦州这边也来凑凑热闹。

    相对来说,崇祯皇帝如果在京师的话,他获悉消息之后,做出决策,速度反馈去宁锦的速度,要远快于传旨到旅顺那边。

    然后,他又派人,给登莱巡抚陈弘绪传旨,让他尽快把后续的物资,持续不断地送往旅顺。毕竟旅顺那边要想站住脚,没有足够的物资是不行的。

    另外,登莱水师隐藏起来的战船,也可以出动了。等到辽东的时候,就差不多到水师决战的时候,到时候,再给满清和朝鲜水师一个惊喜好了。

    这些事情忙完之后,崇祯皇帝就暂时把辽东的战事抛到一边,开始正式推行盐政革新之策。

    大明的盐政,其实可以说是非常失败的。

    盐的专卖,基本上是固定模式。从嘉靖十四年之后,制定的价格就基本没有再变过。盐道衙门的官员,从来不知道其财税收入有多少来自于盐课,有多少来自于余盐银。

    盐政管理,说起来是户部尚书监官,底下还有六个都转运盐使司和八个盐课提举司,由每个都转运盐使司控制一个主要的盐产区,每个盐课提举司控制一个略小的区域。可实际上,每个盐道衙门,其实都归地方所管辖,有的是当地知府管辖,也有的是布政使司管辖,甚至还有的,是军队将领管辖,比如山西地灵州盐课司就是。这其中,也有巡盐御史监官。

    大明最开始的时候,是会发口粮给灶户,让他们专心产盐。可到了后来,粮食发不出来了,就允许灶户把多余的食盐卖给有盐引的商人,以此来换取口粮。

    御史,这里就开始有腐败了,也有江湖中人存在。有手段的,就控制其他灶户,成为了豪灶。这些人要赚钱,除了剥削其他灶户之外,自然不可避免地侵吞原本属于朝廷的盐银。

    除此之外,灶户和巡查的盐丁,还有那些官吏相勾结,私下贩卖食盐,也就是私盐,这个情况特别是到了明末之后,就非常地普遍。有些势力大的,比如乐庆生这种大盐商,干脆就自己成立私盐队伍,自己产盐,没多少成本的当官盐来卖;而后呢,他又会勾结官府去尽量打击别人的食盐,以此来保证他的垄断。

    不止如此,食盐的价格,在大明最开始的一段时间内,每吨食盐的价格大概在3.345两白银左右。可是,到了大明后期,食盐的价格,竟然到了每吨五十六两,涨了将近二十倍。之所以如此,是官盐价格,由官府来拍脑袋决定,而不是市场决定。这么高的盐价,让老百姓负担,在粮价低的那些时期,是占了家中开支非常大的比重。

    由此可见,大明的食盐,高得离谱,百姓难以承受之重;可是,朝廷却没有得到大部分好处,这大部分的好处,都被大盐商和他所勾结的那些官吏给贪了。

    如今,崇祯皇帝就借这江南大盐商乐庆天通虏案的东风,开始了整顿盐政。

    至于有的明白乐庆天通虏案底细的人,会觉得是皇帝故意诱导,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即后世所谓的钓鱼执法,崇祯皇帝觉得这是误会,根本就不是。

    因为在皇太极的计划中,他就是派了伍忠到江南来寻求和他通商的对象。就算崇祯皇帝不派李若琏前去,最终江南这边,能和伍忠勾搭上的,不是这些大盐商,就是那些走私商人。也只有他们才有这个实力,能力以及野心去和伍忠及伍忠身后的满清做生意。

    在这个事情上,有点不巧的是,这个被皇太极委以重任的驸马,其实是大明锦衣卫密探,因此,这个事情才会在朝廷的掌控之中。这和原本是安分守己的人,却被引诱犯罪从而进行抓捕,还是有所区分的。

    当然了,在这个时代,崇祯皇帝对于那些大盐商,也不会心慈手软,看他们炫富就能知道,这些人欠收拾!没看到大明各处都要赈灾,缺钱都缺到什么程度了!

    在崇祯皇帝意志之下,最终乾坤独断,把那些臣子所提议的革新都给否决,因为他实在不满意,最终抛出了他自己的革新之策:全国盐政进行统一管理,在户部下新设一个盐司衙门,主官级别为户部侍郎,下分十三道,每道对应一个省。在地方上,也设盐道衙门,称呼不变,还是盐课提举司,管辖盐场。

    而盐场则实行承包制,用拍卖制度,价高者得。当然,底价是有的,就在往年这片区域所收盐税的基础上估算得到。另外,售卖也不再硬性划分地域,只要不怕运费贵,随便你贩卖到那里去!不过有一个条件,食盐的价格,有一个官方指导价,不管怎么样,售卖给百姓的食盐,不能超过这个指导价。

    官府的盐政衙门,主要是监督之责,不再具体参与到食盐买卖之中,由市场自行决定行情。如果盐商想要赚得多,就必须想着法子去多生产食盐,想着法子去降低食盐成本,提高食盐质量,降低食盐的售卖成本。如此,才能有竞争力。

    同时,盐商自己也有需求要求打击私盐,排挤私盐,这一点上,就和朝廷的利益一致了。

    只要盐商为了利润,去革新食盐的量产技术,去革新食盐的精炼水平,去降低食盐的售卖价格来占领市场,那么迟早有一天,都不用朝廷再费时费力去打击私盐贩子,因为会被市场给淘汰,竞争不过这些正规的盐商。而百姓却又会比以前,得到更大的实惠。盐价便宜了,食盐质量又好了。

    这种盐政管理模式,可以说是这个时代的人,闻所未闻的,一时之间,立刻便成了热门话题。

    “你们听说了,皇上已经下旨革新盐政,全部交给商人去搞了!”

    “什么,那商人不是赚大了去?都去抢了吧?”

    “肯定的啊,食盐这玩意,谁家都必须要买的,只要有盐,那就是钱啊!”

    “是啊,以后也不存在那什么盐引兑换不到食盐的问题,只要你拿到了盐场,交了税之后,不管你产出多少食盐,朝廷都是不管的了!”

    “真得么?那这样一来,那些盐商真是要赚大了!”

    “……”

    在大明朝,以前盐政一个最大的弊端,就是普通商人拿到盐引后,要是没有关系,是换不到食盐的。如果能及时换到食盐的话,那是一定能赚钱的。老百姓们对于这一点,也是心知肚明。

    因此,当他们知道食盐自己生产,不再有盐引而换不到食盐之后,那些有实力一点的商人,就立刻轰动了起来。事实上,也不止是商人,包括那些富有的文官武将,皇亲勋贵,也纷纷寻找他们的代理人,抢着想要拿下盐场来买盐。因为任何人都能看出来,这绝对不会亏本。

    于是,由户部盐司衙门牵头,调查全国列年盐税数据,由崇祯皇帝审核通过之后,便开始在以往盐税的基础上进行拍卖。

    这个拍卖,事先要到盐司衙门报名,缴纳保证金。报名方式多样,并不一定要本人去,且可以从全国所设盐课提举司报名,最终拍卖还是在京师拍卖。

    因此,拍卖的时间有点长,因为要等全国有意拍卖的盐商齐聚京师才行。

    而后是明码叫价的拍卖,现场还有都察院、东厂和锦衣卫的人监督,防止可能的舞弊。

    第一场盐场拍卖会,是最大的盛况。不少实力一般的商人,都想着是不是能捡漏而参与,结果便可想而知了。

    崇祯皇帝虽然没有到场,可他却是暗地里也派人去竞拍。不过只是价格达到他的预期之后,便不再出价,就让那些商人自己继续往上叫价去了。

    就山东那边的盐场,往年的时候,山东都转运盐使司,一年解运户部的盐课银收入,也就是五万两左右;可是,通过拍卖,在激烈叫价的竞争之下,最终成交价是八十万两三千五百两白银,翻了整整十倍不止。

    沿海的每个省份,都是一个拍卖盐场进行拍卖,就有京师,山东,南京,浙江,福建,广东,广西七个省份;其中广西盐场的拍卖价要低山东不少,但是,南京盐场的拍卖价却又要比山东高不少;

    还有内地的省份,有的是没有盐场的,需要靠周边盐场出产食盐,比如陕西,就需要靠山西、四川等邻近的省份运盐过去。于是,这些省份的盐场拍卖就更为激烈,最终所得的拍卖价格,同样达到了一个惊人的价格。

    比如原本四川盐课提举司,一年所得盐税收入,就万历八年来说,只有七万一千四百六十四两而已,可拍卖之后,就得到了八十万两五千七百万两白银之多,这还是因为盐商考虑到内地不像沿海那边产盐成本低,而售卖又不能超过官府设定的零售指导价,因此没有再继续竞价下去。要不然,没有朝廷规定的这个零售指导价上限,就凭着内地的人口和售卖地区,这拍卖价格就绝对不止。

    风风火火的拍卖会,一场接一场地搞下来,虽然还没有拍卖完所有的盐场,可所有官员都知道,今年的盐税会达到多惊人的地步。

    还是拿万历七年来说,全国一年的盐税收入,就只有一百二十九万两千两百二十四两白银而已,其中还有三十来万两并不解运户部,而是用于地方防务。当然了,每年的盐税收入并不一样,但最高也没有高过两百万两;

    可是,如今还没拍卖完,朝廷就已经拿到了五百多万两白银了,对于这个收入,不管是户部还是其他官员,都不由得异常佩服崇祯皇帝的这个革新之策,这简直是运财童子,把食盐这种东西,变成了真正的聚宝盆!

    当然了,崇祯皇帝的这个盐政革新制度,最终盐场都会落到那些大明最富有、最有实力的商人身上。不过这又如何,只要他们能拿出银子付清税银,以后零售的时候,老百姓买到的食盐价格,比以前要低,那就够了!至少对于眼下来说,也就这样好了!

    这个盐政制度的革新,还带来了另外一个事情的发展。

    就是大明各地的有钱人,为了这一次拍卖,不得不把埋在地窖里的银子搬出来,存入大明皇家银行在各省的分行,得到一张存单,而后到京师再兑换成银票进行拍卖。要不然的话,光是运银子到京师去,恐怕就能让这些商人望而止步,也拍卖不到如此之高的价格了。

    而那些存入大明皇家银行分行的银子,当然不是只有中标的一家才会这么做,而是所有想要拍卖的商人,都不得不这么做。如此一来,原本大明国内不参与流通的银子,有很大一部分,随着这一次盐政革新而开始流入市场,参与流通了起来。

    当然了,有一部分银子,在投标完后,不管中与不中,还是会被提取出去,继续藏到地窖里去。可是,至少有很大一部分,他们感觉到了银票的好,就会留下了。

    这一次,也变相地壮大了大明皇家银行,让银票进一步成为大明真正的纸币,做出了不少的功劳。

324 满清后宫惨案

    当然,在这其中,崇祯皇帝是亲自盯着大明皇家银行系统的。因为在这过程中,就有官员曾有提议,不让那些商人把银子兑换出去,又或者,多印一些银票出来,反正库房里已经有好多银子存在哪里了。如此等等,崇祯皇帝全都没有同意。

    这个时候的银票,其实就真得只是银票而已,还不是纸币。从银票到纸币的转变,其实就是朝廷信誉的培养。崇祯皇帝还没幼稚到,就只是这么一两年的时间,就能把负值的信誉值给培养起来了。

    因此,在这培养的过程中,任何可能影响朝廷信誉的事情,他都盯着,绝对不能干。

    这次借着盐政革新的东风,崇祯皇帝相信,这个银票向纸币转变的过程,会大大缩减,但还是会有一个漫长的过程。

    就在崇祯皇帝忙着国内这事的时候,辽东半岛上,新一轮的战事又即将开始。

    皇太极让老成持重的代善为统帅,领满清八旗和汉军共两万人,出征金州。这一次出征,蒙古人少,因此那块狭窄的地方,骑兵并没有多少用处。

    说实话,这一次出征,皇太极并没有太担心。在他看来,就算明军有备而来,可旅顺城之前已经拆掉,就算不拆掉,那也只是一座小城而已,根本不能和锦州那样的坚城去比。更何况,这次的旅顺之战,甚至都不用从盛京运炮过去,在金州那边,就还有几门以前孔有德带来的红衣大炮。

    这种笨重的红衣大炮,拉去打野战,并没有多少优势,但是,摧毁小城的话,就是真正的杀手锏了!他就不信了,有红衣大炮助阵的情况下,加上大清精锐兵马,还不能把明军赶下海?

    如果真要说担心的话,他就担心水师那边不能及时截断明军在海上的退路,被明军逃走,那就不好了。也只有歼灭了这些来犯的明军,相信明国下一次再凑集军队渡海而来的话,就更为困难了。

    因此,陆地上的军队攻击,皇太极还特意交代了,不要逼迫太甚,免得明军被吓到了,不等大军攻过去,就直接坐船逃跑了。

    另外一方面,皇太极还又给朝鲜发了一道严旨,要是朝鲜水师不能在限定时间内赶到金州的话,他就要朝鲜国主自己到盛京来请罪。

    对于这支朝鲜水师,他还打着主意,调过来之后,就不准备还了。就让尚可喜去训练,成为大清水师的一部分。也只有如此,才能以最快速度壮大大清水师,从而渡海前往明国,不但能劫掠明国漕粮,还能保证江南大盐商和大清的买卖。

    这不,皇太极就在崇政殿内,看着和大盐商乐庆生的盟约副本,心中很是开心。

    自从范永斗等晋商被明国端掉之后,他其实一直是忧心忡忡的。

    说句实话,皇太极确实是个有为之君,他想要做的,是比野猪皮更强大,开创出更大的局面,而不是混吃等死,就满足于辽东现状。正因为他有这个目标,所以才格外重视和明国江南盐商的盟约。

    伍忠这一次为了尽快传回这个盟约,对于明国国内的情况,并没有详细刺探。不过多少,也带回了一些消息。

    比如说,之前由多铎和豪格所带回的消息,再次得到确认。还有,明国皇帝正在革新朝政,派钦差去江南整顿吏治,还闹出了民变,不过随即派兵镇压下去了。另外,又在兴修水利,防治天灾。

    这些消息,让皇太极很是警惕,甚至心中隐隐有点害怕。

    不可否认,明国是一个庞然大物,底蕴极强。明国皇帝要真是奋发图强,被他理清了国内矛盾,而后集中全力来对付大清的话……

    想到这里,皇太极就不敢往下想了。

    当然,他其实不知道,给他的这些消息虽然都是真的,但其实是经过崇祯皇帝允许的,特意传递给他的。

    一来这些消息不好隐瞒,二来这些消息传递到辽东之后,就能逼迫皇太极做些事情,让他整军备战而不至于休养生息。毕竟辽东的资源有限,如果皇太极把物资用于军事,那就不可避免地会影响到民生,也就难以消化原来被掠去辽东的汉人。

    此时,皇太极忽然一下没了笑容,叹气出声道:“唉,大清的底子还是太弱了点啊!”

    皇帝突然之间变了脸色,让边上伺候的内侍宫女都吓得不敢出声,敛声屏气的,尽量降低存在感。

    皇太极自然不会注意他们这些奴才,而是继续在想着自己的事情。

    就算大清水师强大起来了,可要想大清更进一步,就必须要做更多。而这,就要更为倚重远在江南的驸马伍忠了。

    他是锦衣卫出身,对于明国官场熟悉,收买明国的官员,没有人比他更有优势。

    明国国内必须乱才行,要给明国皇帝添堵,也少不了伍忠。

    只是可惜计划没有变化快,伍忠首要的任务,是去江南联络商人,因此他坐船离去,就不方便假装救明国郡王回去。但伍忠和锦衣卫指挥使的这条路,以后也肯定是要走的。

    皇太极这么想着想着,就越发地感觉到伍忠的重要性。再看看手中这份盟约,要是伍忠不尽心的话,也不可能这么快拿到手上。

    这么想着,皇太极忽然冒出一个想法,便立刻开口说道:“传旨,召几位公主回宫。”

    他决定办个家宴,对三女儿好一些,如此一来,以后伍忠回来,他也有话说。

    这样的事情,还真是很少见。皇太极的那些女儿一听,立刻收拾地妥妥当当,赶紧回宫来了。倒是皇太极的三女儿有点特别,似乎不想来,但去驸马府传旨的内侍得到皇帝交代过,这可是正主,不能不到的。因此,这个固伦靖端长公主不得不到。

    在皇太极还没到时,后宫主要的妃子,以及皇太极的儿子女儿都已经就位,就等着皇太极驾临。

    当然了,皇帝还没来得时候,她们肯定不会静静地坐着,什么事都不干。

    说话间,不管明里暗里,互相攀比,那是少不了的了。

    一个说,我家额驸是林丹汗儿子,黄金家族后裔,巴拉巴拉地一堆,抬高身价;

    另外一个说,我家额驸是跟随大清打天下,是爱新觉罗家最铁杆的盟友,巴拉巴拉地,显示自己的地位。

    说到后来,很自然地,都对固伦靖端长公主冷嘲热讽起来。因为她的额驸,原本只是一个汉奴而已。

    对此,这个固伦靖端长公主压根就回她们,只是低着头,好像努力在压抑着什么。

    没多久,皇太极终于来了。

    于是,该有的戏码自然是有的,这些嫁出去的女人,为了自己前途也好,还是为了夫家,都极力在皇太极面前表现起来。

    满清后宫的戏码,不要太多,就不一一细说了。

    然而,让她们所有人想不到的是,皇太极却非常关注固伦靖端长公主,甚至还发现了她脸色有点不对。

    这么一来,皇太极就担心了,别是伍忠不在的时候,没有照顾好到时候冷了他的心。

    于是,不顾固伦靖端长公主的反对,立刻召来御医给固伦靖端长公主看看身体怎么样!

    “恭喜公主,贺喜公主,有喜了!”谁也没想到,御医突然之间惊喜地反应,让所有人都一愣。

    皇太极听了,立刻大喜,没想到伍忠竟然有了孩子,那样一来,就更能牢牢地绑着伍忠,让他为大清卖命了。

    可是,紧接着,皇太极就发现,所有后宫妃子,一个个脸色古怪,看着固伦靖端长公主不说话。

    这一见之下,他立刻醒悟过来了,伍忠离开多久了?这肚子里的孩子,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是伍忠的!

    想明白了这一点,皇太极当场大怒,指着固伦靖端长公主,那手都是在抖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随后,皇宫内很快有消息传出来,据说有宦官宫女失礼,惹怒皇上,当天伺候皇帝家宴的那些宫女内侍,一共三十多个人,基本上全部被当场杖毙!另外,再加上一个御医。

    皇太极的心情非常不好,虽然杀了人灭口,可那些后妃皇女什么的,那就没法杀的,又是这么多人,虽然下了封口令,可纸包不住火,将来肯定会传出去,这让他不得不担心,这事伍忠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对大清不利的。

    如果皇太极要是知道,伍忠压根就没把他女儿当回事,之所以要娶,就是因为他女儿不把汉人当人,还要追着他打,是故意报复的。

    皇太极更不知道,他所谋划的那些心机,其实一点用都没有,伍忠一回明国,就立刻坦白一切,继续履行他那锦衣卫密探的职责。

    正当他心情不好的这当口,又有急报到了,说塔山祖大寿所部,有攻打海州的迹象,派出的夜不收非常活跃。

    这一下,皇太极怒了,自己不去打他,他竟然敢来招惹自己?

    不过生气归生气,如今金州方向,已经开始战事,物资粮草,都拨给那边去了。以大清的实力,没法两线开战。于是,他就只好写了一份信,让人送去塔山。

    没多久,在塔山总兵府,祖大寿一目十行,就看完了皇太极让人送来的信,脸上先是惊讶,随后就笑了。

    “大哥,这信上写什么?”祖大成有点好奇地问道,“我们派出的夜不收,都去海州城外晃荡了下,他就不生气?”

    祖大寿听了,笑着说道:“我们这是藐视建虏,他怎么可能不生气呢!”

    “那大哥为什么看着这信,竟然还笑?”祖大成有点好奇地说道,“搞不好就发兵来打我们,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祖大寿站了起来,走到兄弟面前,直接把信递了过去,同时笑着说道:“他没出兵,只是恐吓我而已。如此看来,洪总督所说确实不假。卢总督已经重建东江镇,牵制了建虏的兵力。因此,他只能是恐吓而已,并没有出兵。”

    说实话,洪承畴的军令刚来之时,祖大寿是不信的。因为东江镇重建,在他想来,是非常难的事情。就算卢象升派兵渡海过去辽东金州那边,能不能打下来,损失多少,能不能站住脚跟,有没有足够的实力威胁到建虏,这些可都是未知数。

    不过,祖大寿和皇太极也算是打了多年的交道,一看这封恐吓书信,他就知道,登陆金州的明军,让皇太极费心了。

    如今大明这边,东江镇不再属于关宁这边管,也就不存在从关宁分去军饷粮食的问题。

    如果属于保定总督麾下的东江镇能在金州站住脚跟,能让建虏感觉到威胁,那无疑能减轻关宁这边的压力。认识到这点,祖大寿才会这样高兴。

    看着那封皇太极的信在他兄弟手中传递,祖大寿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下,忽然感慨说道:“亏得我们当初没有选错,照这样下去的话,建虏那边,以后有得是烦恼,辽东局势,会有变化了啊!”

    “是啊,大哥,我这都替皇太极担心了!”祖大成看完,有点幸灾乐祸地说道,“要是卢总督那边,往金州那边派出像我们关宁军这样的精锐,以后皇太极估计睡都睡不安稳了!”

    “这应该是没可能!”祖大寿听了,当即摇头道,“大明怎么可能有那么多精锐?皇上总不可能把御马监辖下的三大营派去金州那边吧!所以说,希望金州那边,能坚持住吧!”

    “我觉得有点难,皇太极肯定要拔出这颗钉子。”祖大弼此时也看完了,当即摇头说道,“那里又没有坚城可守,难啊!”

    听到这话,祖大寿也是点点头,认可自己兄弟的这个话。

    他想了下,就对自己兄弟说道:“这封信,转交给洪总督。另外,夜不收再多派点,不过要注意,一旦有动静,就立刻撤回。”

    他的这些兄弟,自然不会有意见。

    之后,他们就把目光转向了辽东半岛的那个尖尖上。不出所料的话,那里即将发生一场激烈的战事。

    明军胜,则能在那里站住脚跟,以后建虏的日子就会难过。

    建虏胜,则一切恢复到以前,辽东还是建虏的辽东。

    事实上,也不止祖大寿等人关注,包括满清那边,以及大明这边,都在关注这场即将开始的战事。

325 情报之战

    旅顺这边,很早以前,在野猪皮努尔哈赤时代,就被建虏占领,遭受过一次大的兵灾。

    天启三年,登莱巡抚袁可立派大将张盘领兵收复。因为有袁可立的支援,旅顺这边就一直在大明手中。

    可是,到了天启五年之后,袁可立去职,辽东半岛这里缺乏有效接应和后援,建虏重兵来攻,张盘陷入重围力战而亡,旅顺再次落入建虏之手。

    到后来,毛文龙又派兵拿回旅顺这边,因为有东江水师的存在,建虏一直无可奈何,直到毛文龙死,东江散,孔有德投降建虏,最终就又落到建虏手中。在原本的历史上,从此之后,大明就再没拿回旅顺这边。

    原本要遗忘了的这块辽东尖尖角上,因为明军的再次反攻,又成为了所有人关注的所在。

    旅顺这边是丘陵地带,因为几次战事的原因,这里人迹罕至,因此交通并不方便。丘陵中的树木众多,成为了埋伏者上佳场所。

    这不,就在几处丘陵密林中,就有明军将士潜伏在这里。他们身上,都批有杂色披风,和树林的颜色差不多。毕竟没人是笨蛋,穿着大红战袍的,那也太显眼了。

    没有动静,有点无聊,一员小将忽然低声嘟哝道:“今天好不容易轮到我们过来埋伏,鞑子怎么连个人影都不见,不会这么倒霉吧!”

    听到李来亨的抱怨,为首的李定国微微一笑,心中很是理解他的心情。

    自从他们登陆旅顺,把鞑子杀跑之后,就有军令传下,不得追击。

    全军上下、包括解救出来的汉人百姓,全部开始赶工,修筑旅顺城。为了防备金州鞑子的骚扰,卢象升就派了一千兵力在最狭窄地段伏击建虏的探马,不让他们知道明军在旅顺这边的情况。而这个潜伏兵力,是轮值的。

    大部分军卒,都在热火朝天的修筑旅顺,修筑防御工事,为即将到来的战事做准备。相对这个来说,明军将士当然更愿意去杀敌立功了。因此,所有将士,都很珍惜潜伏的机会。

    李来亨已经等了差不多一天了,还没有见到鞑子摸过来,心中自然郁闷,忍不住说道:“该不会金州那些鞑子怕了吧,不是传闻鞑子勇猛无敌么?”

    就是因为该死的传闻,曾经吓得陕西边军抽调前往辽东的时候,往往半路溃散。不能返回家乡,就只能落草为寇。

    这不,李来亨说完之后,就转头看向他边上有一个年级比较大的同伴。

    这个同伴叫陈新觉,看到李来亨看过去,不由得老脸一红,讪讪地辩解道:“这些鞑子都是假鞑子来的,是原来的东江军,也就那样子!”

    “呵呵,真鞑子又怎么了?”李来亨一听,才不屑地说道,“回头肯定能见到真鞑子,回头小爷照样杀得他们没卵蛋!就问他们敢不敢来?”

    听到这话,李定国也插嘴说道:“没错,真鞑子又如何?总督大人的天津之战,还不是打了个大胜仗,连他们的固山额真都被我们大明生擒了!我们大明强大了,真鞑子也能让他们有来无回!”

    一直以来,因为明军自己的无能,辽东建虏的威名,一直非常地响亮。

    卢象升担心这些流贼出身的将士,会对从未谋面过的建虏有畏惧之心,因此,平时在军中,就没少宣传当初的天津之战。让这些西北中原地带的将士们知道,建虏也是人,没什么了不起的。

    听到李定国这么一说,李来亨就笑了,过了好一会才道:“想想也真是好笑,天津之战,我们明军可是骑着骡马驴子冲锋的!就这,那些传说中厉害无比的真鞑子,还不照样吓得屁滚尿流。真得,每次想起来,我就觉得那些真鞑子可真逗!”

    听到他说得这话,周围趴着的所有明军将士都笑了。隐藏在不少人心中的,那种对真鞑子的顾忌,全都不翼而飞,没了!

    他们真说着话,忽然,远处树上传来了鸟叫声,很有规律,突兀而起。

    李定国一听,脸色立刻认真起来,当即低声吩咐道:“有情况,全体噤声!”

    所有明军将士听到,不但没有那种上了战场要搏命的忐忑,反而一个个露出兴奋之意。那李来亨更是,甚至还在数着手指头,也不知道他脑子中想什么。

    李定国看着他们,他却是严肃地,又低声交代道:“记住了,总督大人有严令,不得让鞑子抢走一个同袍,记住了没有?”

    为了保住明军的不少秘密,比如说,到底跨海而来多少人,为首的统兵将领是谁,水师多大规模,战船几何,统领是谁,这些事情,就算普通的明军将士,也基本上都了解一些。而这些消息,是越晚让鞑子知晓,那就越好。

    也亏了这里是辽东半岛的尖尖角上,因此,要守住这些秘密,还是比较容易的。卢象升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派出来潜伏的军队数目,算是很多了,而且百人为一个小队,互相照应,严令不得被建虏生擒将士回去。

    听到李定国的叮嘱,李来亨不由得笑着低声说道:“那些假鞑子,来了也好多次了,哪次不是损兵折将,狼狈而回的。呵呵,倒是让我们知道了金州的虚实,就那点兵力,还在做着美梦,要打败我们水师,也不想想水师总兵是哪位……”

    他还在叽叽咕咕,然后就看到李定国黑脸了,于是,声音越来越小,很快闭口不言。

    以前当流贼时候养成的一些习惯,短时间内很难改掉,对此,李定国也心中有数,便没和李来亨这个话痨多计较,立刻开始分派任务,准备好好招呼摸过来的那些假鞑子。

    与此同时,在金州城头,满清所封的智顺王尚可喜,就在西面城头上,远眺着旅顺方向,脸色严肃,沉默不语。

    伤势已经好了的班志富,就站在他的身后,虽然没有说话,可班志富心中却是明白,王爷在担心。

    这都过去多少时间了,明军在旅顺那边的情况,竟然一直探听不到。每次派出去的探马,全都铩羽而归。运气差一点的,甚至全军覆没,就没有能逃回去的。

    这个情况,让尚可喜很是不安。毕竟也是多年打仗的人,不清楚卧榻之侧的猛虎在干什么,就有种如坐针毡,锋芒在背的感觉。

    唯一的好消息是,随着三封八百里加急奏疏发往盛京,尚可喜这边也得到了好消息。大清皇帝相当重视明军的这些反攻。不但同意了王爷的要求,已经传旨给朝鲜那边,调朝鲜水师过来,而且军队也已经出发,应该很快就要到金州这边了。

    可正是因为如此,王爷心中才很是不安。

    等和硕礼亲王领军到了之后,王爷要是一问三不知,就算不责罚,那也会非常难堪的。

    要知道,王爷和王爷,虽然都是叫王爷,可终归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事实上,王爷手中的兵力也很有限,就算加上水师,兵力都不满万。要说手中精锐的话,那就更少了。派往旅顺那边去探听消息的,可都是王爷手中的精锐,却没有一次成功的。事情的严重性,其实也可以想象得出来了。

    想到这里,班志富不由得看了下尚可喜的侧脸,忽然之间又发现,王爷好像这几天一下瘦了不少。当了大清这几年的智顺王,好不容易养胖了点,就只是这么一点时间,竟然就回去了!

    班志富想着,他心中的忧虑也多了不少,转过头,同样看向旅顺方向,眼睛中带着渴望,就希望这一次能看到,王爷派出去的探马,能带回几名明军军卒,哪怕只有一名,哪怕损失惨重,但只要最终带回一个活口,能让王爷了解到旅顺明军的情况,那也是好的啊!

    隐隐地,他感觉到,旅顺的明军很强大。甚至他怀疑,如果旅顺明军愿意的话,金州可能就不在王爷的手中了。但是,为什么旅顺的明军一直没有攻过来,这都过去了多久,为什么还不攻过来?

    明军的反常,也实在让班志富想不明白。好不容易反攻回了辽东,为什么不开疆拓土,那在明国朝廷那边,应该算是大大的功劳,能够让为首的明将升官发财吧?

    这时候,班志富就感觉,旅顺那边的明军,简直是谜一般的存在,和以往的明军,完全两样,根本没法理解!

    日头渐渐西斜,按理来说,尚可喜站了那么久,眼睛估计都瞧花了吧?可是,他就似乎没感觉到累,还是在瞧着旅顺方向。就连水师统领许尔显过来了,他都没有转头去看。

    倒是班志富转头看了一眼许尔显,见他问询的眼神,明白他要问什么,便摇了摇头。

    许尔显见了,脸上也明显出现一种莫名的情绪,跟着远眺了下旅顺方向,沉默了一会之后,忽然转身看向尚可喜,大声说道:“王爷,要不末将水师出动吧,肯定能知道旅顺明军在干什么!”

    听到他的声音,尚可喜终于转过头,看着他,却是摇着头问道:“战船派少了,你有把握打败明军水师么?”

    一听这话,许尔显顿时哑然。

    之前的时候,尚可喜不是没想过派船过去打探情况。但是,很快发现明军的战船就在海上巡查。如果战船要开往旅顺去打探消息,就必须要先击败明国水师才行。

    可是,之前的一战,明国水师的实力,他们都是亲身体会的。

    在他们看来,大清和明国的水师对比,大清胜在战船多,有数量上的优势;但是,明国水师却胜在精锐上,有质量上的优势;如果同等数量的战船在海上遭遇,不管是许尔显,还是尚可喜,都没有一点把握,觉得能打赢明国水师。

    大清水师就这么一点,又没有造船厂,损失一艘就少一艘。更为关键的是,水师战船是尚可喜手中的宝,他可不愿意打完仗之后,他手中没有战船可用了。

    当然,另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怕所有战船,一起派出去的话,会对明军造成太大的压力。

    尚可喜自己也当过明军,身处弱势的那一方。知道旅顺那边的明军,应该最为担心的,就是海路被断。因此,要是全部水师派出去,和明国水师拼得差不多的话,明军会担心海路被断,说不定就会立刻逃走了。

    不能打草惊蛇,不能让明军跑了,这也是尚可喜要做的事情。

    这么一来,从海路查探的话,战船派少了,不是明军水师的对手;战船派得差不多,自家也损失不起,而后要是派多了,又怕把明军吓跑,这让尚可喜很是为难,就没想着从海路去查探。

    此时,他一句话问倒了许尔显,就又转回头,看着旅顺方向的旷野,没有再说话。

    许尔显郁闷了一会,就又开口问道:“王爷,那和硕礼亲王领兵马上就要到了,到时候怎么交代?”

    听到他这话,班志富连忙捅了下他,马上回答他道:“这一次,王爷派了不少探马过去,说不定就能有收获呢!”

    许尔显听了,便不再说话,也转头去眺望远方。他也知道,其实王爷也急了,这次一次性派出了好多探马,希望能有所收获吧,哪怕抓来后马上就伤重而死的活口,那也行啊!

    此时,夕阳西下,应该过不了多久,就要天黑了。

    许尔显看了一会,便转头去看水师所在。对他来说,他还是更为关心他的水师。按照王爷之前所说,朝鲜水师应该也要到了吧,好像有将近两百艘,回头自己的手下,就能多好多战船了,想想也是兴奋!

    正在他暗中兴奋的同时,忽然,就听班志富一声惊喜地叫声响了起来:“看,好像回来了!”

    一听这话,许尔显连忙抬头看去。果然,在视线的远处,有骑卒正飞驰而来。不过人数不是太多,光线有点暗了,影响视线,看不到具体的情况。

    损失探马,这点在他们的意料之中。城头上的这几个人在意的是,有没有活口抓回来!

326 无能废物

    忽然,就见班志富带着一点激动,立刻凑到尚可喜的身边,指着前方奔驰而来的骑卒说道:“王爷快看,那里,马背上有人,好像是有活口,抓了活口回来了!”

    城头上其他人一听,顿时有点骚动起来。天可怜见,这么多天来,终于有一个好消息了。

    尚可喜也是激动,连忙顺着班志富手指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在有一骑的马背上,一人横着躺在那,马背上的骑卒,紧紧地压着那个人,正飞驰过来。

    该不会……该不会真得有活口抓来了吧!尚可喜心中想着,忍不住大声喝道:“来啊,开城门!”

    能听出来,他都有点等不及了。

    然而,又过去了这么一会,离得更近一点之后,最先开口的班志富,显然是眼力最好的,却发现不对了。

    他转头看向身边的尚可喜,发现他正兴奋着,心中就又有点忐忑。可他也知道,等更近一会,城头上的人就都能瞧清楚了。于是,他一咬牙,声音有点小地对尚可喜说道:“王爷,好像搞错了?”

    “搞错了?搞错了什么?”尚可喜闻声,转头看向他,有点诧异地问道。

    才刚问出话,尚可喜就意识到班志富指得是什么,顿时,那脸就一下沉了下来,立刻转头看去,睁大了眼睛,想要瞧个清楚。

    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城头上刚才还兴奋地,如今却都沉寂了下来。

    因为城头上的人,基本上都看清了,奔驰而来的那些骑卒中,压根就没有明军将士,都只是他们自己的人而已,一个非常明显的标志,就是发型都是金钱鼠尾。包括横在马背上的那个人,也是如此。

    “那个,那个……”许尔显也看清楚了,很想说马背上横着的那个人,其实就是领兵出去的头,估计受伤被带回来,然而,当他看到尚可喜一脸阴沉时,他就说不出口,就害怕在尚可喜的心口,雪上添霜地划上一刀,会让王爷更生气。

    等过了一会之后,那些骑卒到了城下,仰头看着尚可喜,一个个都有点惊魂未定,大声禀告道:“王爷,明军潜伏在密林中,人数太多了,奴才……”

    派出去的人,十不存三,让尚可喜根本就没有听下去的心思,黑着脸,转身就走。

    城下的骑卒,还在那里说话,禀告着说什么明军精锐,他们吃了大亏什么的,很是长明军士气,落自家威风,让人听得格外刺耳。

    班志富伸出头去,看着底下厉声喝道:“一群饭桶,呱噪什么,立刻回营!”

    训完之后,他快步跟上转身走了的尚可喜,带着一点忧虑,对尚可喜说道:“王爷,要不……要不末将亲率人马前去……”

    不管怎么样,旅顺是从他的手中弄丢的,派他去的话,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不过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尚可喜猛地回过头,怒目盯着他,厉声喝道:“要是再败了如何?本王手中有多少兵力可这么败下去的?”

    事实上,到满清入关,这些满清的狗奴才领兵四处征战的时候,手下都不会超过一万人,因为满清主子不放心他们,害怕他们手中兵力过多的时候会起其他心思。

    这段时间来,探马一次次地派出去,每次人数不多,损失也不多,可直到这一次,尚可喜才突然发现,前前后后损失的人马,已经让他感到承受不起的地步了。

    乱世有兵才是王道,这一点,尚可喜心知肚明,因此,手中仅有的兵力,他是真不想再这样耗掉了。

    最为关键的是,明军虚实不知,就是真怕班志富领军前去,又会是一个大败仗!这样连败,不但很损耗他的实力,搞不好女真人还会因此责罚他,一个不小心,王爷就没了!

    班志富听到挨训,也不以为意,毕竟他是尚可喜的心腹,挨骂没什么关系,不就是让尚可喜出口气,又不会实际损失什么。

    他一心为尚可喜担忧,就带着愁容回答道:“那和硕礼亲王那边怎么交代?”

    听到这话,刚才抬腿再走的尚可喜,又一下站住身子,转过身,看着手下这两个心腹,沉着脸,严肃地说道:“等大清军队到了,就说为避免打草惊蛇,我们不敢刺激明军,因此相对保持克制。就等着大军一到,水陆并进,一锅端了明军,记住了么?”

    班志富和许尔显互相看了一眼,而后立刻快速坚定有力地回答道:“是,王爷!”

    说完之后,许尔显帮着提醒一句道:“我军也有派探马,只是怕刺激明军,不敢太尽力,因此才会束手束脚,未得明军详情。”

    听到他这话,班志富得到提醒,就又补充道:“对了,明军口音古怪,应该是秦兵无疑,明国皇帝把秦兵调来辽东了!”

    尚可喜看看他们两人,并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点头,而后转身大步而走。

    之后,尚可喜果然没有再派探马出去,这让他的手下纷纷松了口气。

    对于他们来说,被选为探马并去探听明军动静,在一开始的时候,那是抢着去的。毕竟当兵的,只有有军功,才能有奖赏,才能升官,如今明军送人头来了,肯定是没人愿意错过的。

    但是,一次次地出去,一次次地铩羽而归,每次都损失惨重。如此几次之后,他们的想法就变了。

    因为连续惨败,因为一定不明白这支明军的底细,让这些假鞑子怕了。再有军令下来,没有人再去抢,被点到名的,也是和死了爹娘一样。如今不用再去,当然是如他们所愿了。

    不过,虽然他们不去了,但对于这支突然而至,抢了旅顺,却又不往金州这边过来,还是让他们非常好奇的。

    这个时候,娱乐节目可以说没有,他们所有的话题,都是围绕着这支奇怪的明军,在私底下聊着。

    于是,就不可避免地,那些被建虏掠来辽东的汉人百姓,也都或多或少地听到了。

    “你们听说了么?这次朝廷大军好像很厉害的,把这些鞑子打得都害怕了!”

    “可是,为什么朝廷大军不打过来?早点把这些鞑子给杀了啊!”

    “可能有什么原因吧?有可能,还是怕真鞑子!”

    “这么一说,也有道理啊!这些原来都是和我们一样,是辽东的汉人,被真鞑子打怕了,背弃祖宗,成了假鞑子!”

    “他们就算成了鞑子,还不是那德行,谁都打不过!这次的明军,至少比他们强一些,希望能和真鞑子,也能打上一打吧!”

    “……”

    当他们私下里谈着这些,不可避免地谈到明军战力和真鞑子谁更强大一点时,哪怕他们心中非常期望明军能赢,可还是不可避免地陷入了悲观。实在是在他们的印象中,明军那是被真鞑子打得没有还手之力的那种。要不然,他们也不会在这里受苦受难了!

    没过多少天之后,满清大军到了。

    这一天,尚可喜领着全城人马,出城十里恭迎。

    只见官道两边,全是假鞑子和城中汉奴。而官道上,早已被尚可喜派人整理过,全无坑坑洼洼。

    走在最前面的,原本是定得满清所封的另外两王,也就是恭顺王孔有德和怀顺王耿仲明。不过不知怎么的,先锋最后变成了和硕肃亲王豪格。

    尚可喜一见他的旗号,不敢摆谱,立刻领着手下将领,还只是远远看见,并没有到打招呼的时候,他就先躬身迎候。而他的手下,则全部跪了下去。

    只见这些满清八旗,盔甲鲜明,威风凛凛,趾高气昂而来。在他们的身上,也能看到一种好战和精悍的状态。

    这个时候,满清鞑子都还没有腐烂,而满清又是以武为尊,军功第一。因此,哪怕满清八旗这时候已经是辽东最上等人,可也一个个都好战。特别是能打赢的那种战事,他们就更喜欢了。

    正是这个原因,豪格才会抢功,硬是把先锋位置给抢了过去。要知道,他们说要征讨的旅顺明军,那边的城池早就被他们给拆了。这段时间来,就算明军再怎么抢修,也不可能有多坚固,毕竟隔海相望,人力有时而尽。

    因此,虽然豪格知道,明军中确实还有能打的,可那又如何,这是在辽东,还在这么小的地方上,根本耍不出什么阴谋诡计,大清军队完全可以用实力碾压过去。

    当初的天津之战,要不是有卫河相隔,明军也根本不可能打赢!更何况,豪格其实压根就不觉得天津之战中,明军有多厉害,还不是耍了阴谋诡计,把多尔衮那个蠢货耍得团团转,把他调来调去的。要不然,天津之战的结局,肯定不是那样!

    想着过往,又想着接下来的战事,豪格就忍不住有点兴奋。他最怕明军缩在锦州那样的坚城里面,就像乌龟一样,没法下口。如今旅顺这边,那是不一样了。就仿佛一盘美味摆在那里,就等着他去吃了。

    驱马来到智顺王尚可喜的面前,见他很是知趣,摆出很低的姿态,跪迎自己,便嘴角微微一撇,露出一丝嘲笑。

    就算父皇封了他当什么智顺王,那也还是大清的一条狗而已。基于他的识趣,豪格便没有给他难堪,只是勒住战马,俯视着尚可喜问道:“明狗可还在?”

    “回殿下,在的,没敢惊吓到他们,就怕他们跑了!”尚可喜一听,心中却是一喜,连忙恭敬地回答道。

    豪格听了,心中一喜,当即说道:“明狗多少人马,何人统领?”

    “回殿下,明军就是惊弓之鸟,就像乌龟一样缩在旅顺那边,压根不敢过来金州。因此小人就没敢往那边去,就生怕把他们吓跑了。”尚可喜说到这里时,又提醒道,“小规模探马之战,倒是奈何不得他们,听口音,应该是秦兵无疑!那是明国的强军,唯一能打的边军。”

    又是秦兵?豪格听了,不由得冷笑一声,对尚可喜说道:“秦兵怎么了,能有多强?也就你们这些奴才,觉得秦兵强罢了。呵呵,汉狗,都是一群没用的废物!”

    说完之后,他双腿一夹,驱马便行,没管尚可喜了。同时,他心中打定主意,这一次,一定要把这些明狗给全歼了。如此一来,回头见到多尔衮,就能让他知道,不是秦兵厉害,而是某些人无能罢了!

    看着精锐的满清军队往金州城开去,官道两边的汉人百姓,心中不由得非常担心起来。此时,就算他们中最乐观的,也是心情很沉重。

    能看出来,满清这是很重视旅顺的明军,竟然真得派了大军过来,还都是精锐的满清八旗,那明军还能坚持住么?别是昙花一现而已,辽东,终归是满清的地盘?

    这次统军的代善,还在路上,还有两天的路程。尚可喜迎到豪格之后,便回金州了。当然了,豪格一到,他就得把原来的金州指挥使衙门,现在的智顺王府让出来,给豪格住。好的军营,也得让出来,给大清主子们住。

    豪格也是动作很快,很快召开军议。整个大堂内,满清头目站在主帅两边,而哪怕是智顺王,也只能站在那些满清头目的后面。

    豪格的军事素养还是有的,军议的目的,是再次详细地了解他的对手。不过很可惜,除了在路上对话所获得那些消息之外,并没有多少其他额外的消息了。

    对此,豪格拍了桌子,把尚可喜的探马骂得体无完肤。事实也确实如此,这都过去了多久,竟然打听不出一点明军的消息,每次地探马之战,都铩羽而归,这简直是耻辱。

    说到最后,豪格冷声喝道:“明日本王派探马前去,你的人带路,让他们好好学着点。还敢说明军精锐,让他们睁大眼睛看着,探马之战,我大清从来就没有败过。”

    宁锦那边,当满清的探马出现时,明军夜不收往往就会缩回城里去,不敢对战。

    尚可喜听了,不敢回嘴,只能连声应承。压根就看不出,他有一点所谓王爷的姿态。

327 打脸了

    与此同时,在旅顺的保定总督卢象升,也已经收到了有建虏军马到了的消息。

    毕竟金州的鞑子想要探听旅顺这边不容易,可明军这边想要瞭望金州的情况,只是远远观察的话,有军队过来的消息,是怎么样都不可能瞒得住的。

    卢象升同样召开军议,把这个情况做了通报。而后,他严肃地说道:“建虏先锋已至,相信其主力也已经离金州不远。我军能否在旅顺站住,接下来便是关键。诸将务必用心,一起守住旅顺!”

    “谨遵总督军令!”大堂内众多将士一听,立刻一起出列抱拳大声回应道。

    从他们的回话中能听出来,他们信心很足。

    就见卢象升点了点头后,看向水师总兵郑芝龙问道:“皇上之前有过提醒,此战很可能会有朝鲜水师参战,你可有把握?”

    说实话,卢象升虽然文武双全,可海战毕竟和陆地上的战事相差太多,因此,他虽然心中有数,可临战之前,还是要问一问水师总兵。

    郑芝龙一听,马上露出轻蔑一笑,不过马上醒悟过来,这是在总督大人面前,便连忙严肃了表情,抱拳回答道:“回总督大人,末将以前在闽地的时候,就曾和朝鲜、倭国都打过交道,就朝鲜水师来说,军中腐败之极,根本就不能称之为水师,只是其水师将领及朝中官员的私人船队而已。末将估计,如今朝鲜水师的大小战船,一共加起来也不会超过三百艘了。算上尚可喜这叛将手中的三十来艘战船,其总数,差不多也和我军差不多。”

    说到这里,他提高了一点声音,用非常自信地语气继续说道:“末将敢用项上人头担保,一战便能让其全军覆没!”

    他从福建带过来的战船,如今已经全部就位,同样是三百来艘,加上之前的时候,已经见识过金州叛将的海战水平,因此,他平时虽然很在意自己言行,可这一次,他就敢把话说满了。

    听到这个老油条都如此有把握的回答,卢象升很满意,点了点头看向李过道:“接下来,是你轮值。建虏必定会在其主力到达之前派出探马来刺探军情。如果来者不多,就全歼了他们,给他们一个下马威;要是建虏探马过多,就放弃外围,缩回来便是。条件只有一个,不能让建虏知道我军虚实,特别是水师情况,明白么?”

    李过一听,立刻大声抱拳回应道:“末将遵命!”

    他当然知道,这次战事的关键,其实不在陆地上,而是在海上。郑芝龙水师的实力,要是太早暴露的话,建虏就不会冒进了。

    此时,卢象升对于李过的能力,还是很相信的,听他答复了,便扫视过其他人,沉声说道:“此战,皇上非常关注,事先也多有交代,提供了不少建议。如今,我大明上至皇上,下至众将士,万众一心。此战,本官就在这里与旅顺共存亡,与诸将共进退!此战,大明必胜!”

    “大明必胜!”堂下众将,都是士气满满,又再次齐声回应道。

    什么时候明军打仗的时候,会有皇帝的鼎力支持,又有总督一级的封疆大吏在前线坐镇?

    有这样的底气在,哪怕面对再厉害的敌人,又有何惧之有?

    没多久,卢象升站在城头上,看着李过领着手下出城,前去山林中埋伏,而后,回过头,不由得再次打量这座新型的旅顺城,心中不得不叹服。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知道这些东西的,难不成,真是太祖托梦之后,成为了军事天才?

    可是,太祖当年,似乎也没有皇上如今这么渊博的知识吧?

    次日一早,不出卢象升所料,金州那边,果然又派了探马过来。李过得到禀告,立刻告诫手下,全员戒备,准备好了打一次苦战。

    然而,让李过没有想到的是,虽然明显看出来犯的鞑子探马中,有真正的鞑子在。可是,这些鞑子探马,依旧犯了之前鞑子探马犯过的错误,虽然谨慎,可对于明军的手段似乎还是不习惯,有点陌生。

    原先想着的苦战,压根就没有,看着鞑子留了不少尸体,仓皇退出山林,逃回金州去,李过是真纳闷了。难道之前的那些假鞑子没有提醒这些真鞑子,什么地方要注意埋伏,明军有什么手段等等,这些难道就不告知?

    要知道,不管如何,金州的假鞑子和明军交手这么久,多少是熟悉彼此的手段了。有些事情,再次来攻的话,那是可以避免的。可是,这次来犯的真鞑子,还是犯错了,付出的代价,往往是留下几具尸体!

    “该不会,金州那些假鞑子,心还是向着大明的?”李过忍不住自言自语道。

    这话一说出口,便立刻被他否定了。真要是这样,之前就不会屡次来犯了,那也是玩命的!如此一来,就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建州女真和那些假鞑子不和。

    还真别说,事实和李过猜测的也差不多了。主要原因是豪格所领鞑子军队,所谓上行下效,豪格看不起尚可喜,他手下的那些建州女真,有何尝看得起这些投降过来的汉狗。因此,言语之间,就如同他们的主子对尚可喜一般傲慢,对假鞑子的探马,也很是鄙视。

    如此一来,这些假鞑子就算原本想要提醒这些鞑子探马的,也没有人再想着去提醒了。就存了心,看他们笑话,用事实来教训这些鞑子,回头放尊重点,你们也好不到那里去!

    于是,豪格在金州城头的箭楼里,就如同原本的尚可喜一般,都在等探马回报好消息。有一点不同的是,尚可喜当初可是严肃地很,而豪格就要悠哉多了,显得信心很足。

    这让跟在他身边随时听令的尚可喜,心中很是有点不是滋味。不过没办法,在人家屋檐下,没法不低头。再者说了,他手下探马也确实无能,这么久了,连个基本战场军情都打探不出来。

    此时的他,还真相信,豪格派出的探马,肯定能抓个活口回来的。毕竟,那可是大清真正的精锐!

    于是,就在这样的心态之下,派出去的探马,比他们预料地还要提前回来。

    豪格等到的结果,和尚可喜所知道的情况,基本上没有区别:“主子,那些明军确实是明国秦兵,和上次关内交手的秦兵一个口音。”

    除此之外,其他事情,全然不知。

    豪格一听之下,当场抓了茶杯砸过去的。海口夸出去了,没想到竟然成了吹牛,这也太打他的脸了!

    在他这种心态之下,甚至在看到尚可喜面无表情的时候,他都觉得这个狗奴才肯定是在心中笑,怎么看就怎么不顺眼。

    于是,他有点恼羞成怒,立刻命令尚可喜道:“你立刻回去整军,明日一早,为我部先锋,攻打旅顺!”

    就算明军夜不收躲在树林中暗箭伤人,那又如何?既然刺探不来军情,那就直接用实力碾压过去好了。

    尚可喜一听,顿时一惊,连忙劝道:“殿下,不可啊!”

    “嗯?”豪格一听,顿时就不爽了,心中想着,这狗奴才果然在心中笑话自己,竟然连自己的军令都要反对了,于是,重哼一声后,恶狠狠地对尚可喜喝道,“怎么,你想违抗军令,该不会是觉得,本王不敢杀你这个智顺王?我大清军纪森严,你是想试试你的脖子有多硬了?”

    边上的班志富和许尔显听见,脸色顿时变了,连忙靠近尚可喜,一会真要动手的话,他们好像是要保护他们的主将。

    不过当事人,也就是尚可喜本人,却没有那么惊慌,只是低着头回答道:“殿下误会了,小人是觉得,如今贸然进攻的话,可能会吓跑旅顺的明军,如此一来,有违皇上本意。小人是怕殿下这个做法,不能歼灭明军事小,关键是会让皇上对殿下有个做事鲁莽的印象。那样就不好了!”

    听到这话,豪格勉强忍住了要爆发的脾气。虽然他心中其实知道,自己在父皇的印象中,就已经有做事鲁莽的印象,可是,要是有可能,他也不想再提醒父皇,觉得自己这鲁莽的性子没有变。

    这也就是说,豪格其实不傻。就听他当即冷声喝道:“你手下不是还有三十多艘战船,比明军战船还多了一倍。只要你截断明军海上退路,那明军还怎么跑?”

    听到这话,尚可喜心中念头一闪,便又回答道:“殿下,海上风云变幻莫测,小人只是比明军水师多十多艘战船而已,这不妥当。万一明军在这段期间又有新增战船怎么办?还有,万一海浪太大,风向变换等等,这些都是会影响水师战力,会抵消大清水师对明军水师的优势……”

    他就欺负豪格不懂海战,开始滔滔不绝地描述海战的不可靠性,反正就是说些豪格难以理解的事情,要让豪格知道,就只是目前水师战力的话,不方便出战。要不然,真按豪格的意思去做了,万一出现问题,他是承受不起后果的。至少他觉得,这智顺王恐怕就会没的。对此,他当然不愿意了。

    听着他在那叽里呱啦地说个没完,豪格不耐烦了,便厉声打断道:“难不成按照你所说,这旅顺就不打了?”

    “非也!”尚可喜一听,心中一喜,连忙回答道,“皇上已经限期朝鲜水师来援。据末将所指,朝鲜水师至少有两百来艘战船。只要朝鲜水师一到,在小人的指挥之下,便能碾压过去。小人敢用项上人头担保,到时候明军绝对没有海上退路可逃了!”

    豪格听了,心中还是有点不愿意,因为再等下去的话,大清主力就到了。到时候,这次打下旅顺的功劳,就要分润出去了!

    可是,代善似乎知道豪格什么脾气,就在这个时候,派了信使赶到了,告诫豪格不得轻举妄动。

    豪格可以鄙视尚可喜这个智顺王,不把他当人看,就当是他家的一条狗,可是,面对老资格的代善,他得叫大伯的本次主帅,那是不敢再乱来的。一如他本人刚才所说,满清在这个时候的军纪还是非常严厉的。哪怕他是皇太极的儿子,真要犯了军法的,就是皇太极也不会放过他。

    也是因此如此,当初在关内的时候,眼看着要打下贾家庄,杀了卢象升的,他也不得不领了多尔衮的军令退兵。

    两天之后,满清主力便到了。浩浩荡荡地,几乎一眼望不到头。

    金州城内外,人喊马嘶的,一下变得热闹非凡起来。

    代善相对豪格来说,还是能克制自己喜好的。并没有让军队进城,把汉军赶出去。他领着大军,就在城外扎营。

    不过,但他听到探马竟然无法探听到旅顺明军的基本军情,也还是怒了。

    这一次,他就没有什么顾忌,立刻派出了大量探马。毕竟他领着大军到来,旅顺那边的明军,肯定是获悉消息的。

    让豪格和尚可喜意外的是,这一次,竟然就没有发生探马之间的大规模战事,明军夜不收主动后退了。

    于是,满清探马终于第一次到达了旅顺城的附近,而后看到旅顺城时,不由得目瞪口呆。因为他们在以前的时候,压根就没见过这样的城池。

    于是,立刻画下草图,飞报金州。

    当代善看到这个旅顺城的草图时,也是非常意外。问遍军中,甚至连孔有德和耿仲明这些汉将,他也都问了,竟然都没人知道,为什么旅顺城会是这个鬼样子。

    对此,代善只能得到一个结论,就是明军来不及修筑完旅顺城,因此,不但城墙这么矮,还造出了这么一个丑八怪城池。

    不过另外一点,他还是很吃惊的。因为据探马回报,旅顺城内的旗号,是明国保定总督卢象升!

    “这一次,定不能放过那卢象升了!”豪格在意外之余,立刻大声嚷嚷地表态道。

    上一次,他就差点砍了卢象升脑袋,没想到如今,又有了这样的机会,他自然是不能放过了。

    就在他们说话间,外面又有人来报,说图尔格和朝鲜水师,一起到金州了。

328 被朝鲜人坑了一把

    代善一听大喜,朝鲜水师比起约定时间,还要早了两天到,这样一来,大军就不用再多等两天了。毕竟大军没多待一天,那人吃马嚼的,消耗也是很大的。

    “呵呵,就朝鲜而已,敢不听我大清的?我早就料到了,他们只敢提前,绝对不敢迟到!”豪格当即便哈哈大笑地点评道。

    代善都是点点头道:“不错,朝鲜国主都在我大清手中,谅他们也不敢违背皇上旨意!”

    他们两人都这么说了,其他人便也跟着附和,包括孔有德、耿仲明和尚可喜等人。

    事实上,就连这三人也看不起朝鲜,满清彻底打服朝鲜的最后一战,他们就是先锋,一路打过去,压根就没有遇到过像样的抵抗。什么国主,根本就是个没胆小人而已!

    没多久,图尔格和朝鲜水师统领朴镇宇赶到,向代善缴令。

    “呵呵,做得不错!”代善带着笑意,对图尔格说道,“你及时赶到便是一功!”

    然而,图尔格却没有想象中的欢喜,听了代善的话之后,连忙说道:“这是末将应该做的。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说话什么时候变得吞吞吐吐,像个娘们一样了?”豪格听到,忍不住催他道。

    代善立刻感觉到了不对,笑容立刻便没了,严肃地追问道:“怎么,来了多少战船?”

    问话的同时,他心中猜测,该不会朝鲜水师来得战船,远比想象地要少吧?按照事前估计,至少有两百来艘吧?

    “回王爷,朝鲜水师此次一共来了大小战船共三百零三艘!”图尔格听了,立刻禀告道,“只是……只是……”

    豪格一听朝鲜水师竟然来了那么多,超过了三百艘,这让他意外之余,便很是高兴地说道:“还只是个屁啊,这是好事,还吞吞吐吐的,别是跑去朝鲜一趟,被传染了结巴吧?哈哈哈……”

    他自以为说了个好笑的笑话,自己忍不住就先笑了起来。然而,只有少数几个人陪着他一起笑。而代善,则更是担忧了,盯了豪格一眼,盯得他立刻闭嘴收住笑声,而后问图尔格道:“怎么,船有问题?”

    他是知道,图尔格如此吞吞吐吐,肯定是有什么话,不大好直接说出来,应该是个坏消息来的。

    “没有……”图尔格一听,连忙回答道。

    代善听了,便立刻追问道:“可是人有问题?”

    言外之意,开船的别不是水兵,而是渔民之类吧?

    “没有……”图尔格也立刻摇头,可一想,好像不对,便又点头道,“回王爷,确实是有点问题……”

    边上的豪格见此,心中那个急啊,张开嘴巴又想插话,不过看到代善一眼横过去,顿时吃了一惊,便闭嘴了。

    代善虽然这些年表现得就像一个邻家老爷爷,人畜无害的样子,可这是被皇太极给压服的原因,以前他也不是一个好惹的主。露出原有的气势,镇压下豪格这种人,没一点问题。

    图尔格这次没有再让代善继续问话,而是直接说出了原因所在道:“朝鲜全国上下都凑了粮食出来,差不多也只能上贡朝廷。因此,水师这边,只带了路上的口粮,如今,已经断粮了,需要大军为水师提供粮食才行。”

    事实上,朝鲜水师之所以提前赶到,不是害怕满清限定的期限,而是必须快点赶过来,要不然,路上就没吃的,那就完蛋了。

    在皇太极原本的旨意中,朝鲜水师的粮草也是要朝鲜自己准备的,可是,如今朝鲜人耍了无赖,水师派过来了,而且比想象中的要多,但是,没有粮草,难道大清真不管?那这支水师就没法用!

    “……”图尔格的话说完之后,大堂内一片安静,就连代善都没想到这点,一时也没说话。

    他们不知道,图尔格在朝鲜时,收受了很多贿赂,反正就比朝鲜国主还国主一样供了起来。有些东西,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朝鲜上下确实为了满清的旨意搜刮了粮食,但那只是朝鲜的普通百姓遭殃而已,至于朝鲜的那些地主豪强,文官武将之类的,他们家里存的粮食,就没有拿出多少。

    此时,代善的眼神有点不善,转头看向一直被冷落了的朝鲜水师统领朴镇宇。朝鲜这么干,也算是要挟了吧?区区朝鲜而已,竟然敢对大清用这种手段,胆子也太大了吧?莫非是吃准了大清一定会拨粮食给这支水师?

    不过,当他想起皇太极的意思,以后这支水师是不准备还给朝鲜,而是成为大清水师的力量,目的不止是打赢眼前这一仗,还要跨海去袭击明国的漕船,去明国江南,是有非常大的用处的。

    因此,代善便按捺住了从心底升起的怒意,脸上反而露出一丝笑容,第一次对朴镇宇说道:“既然水师没粮,那本王立刻拨粮给你们。一路辛苦,休整一天,明天后出海碾压了明国水师,如何?”

    “谨遵王爷令,大清万岁!”朴镇宇听了,惊喜交加,连忙匍匐在地,非常地谦卑,同时也非常地激动。

    说实话,耍了这个无赖,朴镇宇还真担心代善会发怒,满清要真是不给粮食的话,除了造反之后,就真得会饿死的。

    代善和蔼悦色地点点头,而后看向其他人,忽然脸色又严肃起来,大声说道:“大军也同样休整一日,定于后日,征讨旅顺明军,擒杀保定总督卢象升!”

    “喳!”洪亮的声音,立刻在大堂内齐声响起。

    也不知道满清是怎么回事,不回答“喏”,也不回答“是”,偏偏是个“喳”,是说下令的都是“渣渣”呢,还是说在座的各位都是“渣渣”得意思?

    接下来,便没什么事情,散衙了。不过尚可喜和图尔格没走,被代善留了下来。

    就听代善冷脸问尚可喜道:“皇上密旨,朝鲜水师以后由你统领,不会再还给朝鲜了。有哪些将领看着有问题,就报于本王知道,明白么?”

    尚可喜已经知道这事了,心中大喜,三百来艘啊,就等于他手下的水师一下扩大了十倍不止,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事情。

    因此,他立刻匍匐在地,表现出十二分地感激之情,回答代善说道:“奴才绝不敢辜负皇上知遇之恩,这支朝鲜水师,一定会牢牢地掌握在奴才手中,掌握在大清手中。只要皇上和王爷一声令下,赴汤蹈火,奴才万死不辞!”

    他心中已经想好了,等这次旅顺之战,碾压了明国水师之后,就把朝鲜水师的船长全都换成他的人,这样是最妥当的控制朝鲜战船的了。三百多艘战船,想想就浑身激动了。

    代善看着他,笑呵呵地亲自上前扶起他,同时说道:“你心里有数就成。我大清之中,也就你熟悉海战,莫要辜负了皇上的一切期许之心。赴汤蹈火倒未必,至少这一次旅顺之战,一定要好好表现。这样也能让皇上给族人一个交代,毕竟三百多艘战船,将近两万人马,这可是皇上对你难得的信任,懂么?”

    “奴才知道,奴才明白!”尚可喜激动地连声说道,“这次旅顺之战,定能碾压明国水师。这一点,没有任何问题。奴才有个提议,还请王爷恩准!”

    “哦,你说?”代善听了,有点好奇,便点点头说道。

    尚可喜立刻露着讨好的笑容,一脸替代善所想的表情,对代善说道:“王爷兵发旅顺之后,先不急着动手,等奴才先碾压了明国水师,向旅顺明军展示我大清水师的庞大,到时候,定然能让旅顺明军绝望,如此一来,旅顺之战,就能轻松很多。再要不然,奴才也能配合,从海路向旅顺发起攻势。区区旅顺,定能一战而定!”

    “不错,不错!”代善心中对于旅顺那奇怪的城池,还是有点莫名的担忧,特别是知道旅顺明军的主帅,竟然是那个让多尔衮吃过大亏的卢象升,就更是忧心。听到尚可喜的这个提议,确实是个好主意,他当然就同意了。便又勉励一番之后,才让尚可喜回去了。

    大堂内,接着就只剩下图尔格一个人了。

    这个时候,代善的脸就沉了下来,冷声喝道:“图尔格,你可知罪?”

    “……”图尔格听得心中一咯噔,脑筋急转,连忙跪下回答道,“属下知罪,不知王爷……王爷所指何事?”

    “还能是什么事情?”代善听了,语气有点不善地问道,“该不会,你真做了对不起大清的事情,而且还不止一件、两件吧?”

    事实上,图尔格确实做了不少事情,比如怂恿河套土默特部进关劫掠,然后中计导致全军覆没;又比如,为了灭口,他甚至都还杀过族人;如今,为了钱财,对朝鲜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是,这些事情,他又怎么敢承认,连忙辩解道:“没有,真没有……”

    代善似乎也没有真能想到,堂堂大清镶白旗的固山额真,竟然会赶出那么多蠢事来损及大清利益,他刚才所说,只是要给图尔格一个警告而已,就听他对图尔格冷声说道:“皇上派你到水师监军,那是因为对你的信任,大清水师,那就是大清的,不是朝鲜的,也不是尚可喜的,你懂不?”

    有点意外,没想到代善是和他说这个,于是,他连忙点头道:“王爷说得是,水师肯定是大清的,绝对是大清的!”

    “本王就不信了,如果你真得逼着朝鲜国主给水师配齐粮食,他还敢不配齐了?”代善站了起来,缓步走近图尔格,同时继续说道,“如今大清缺粮,相信你也是知道的。在能抢到明国粮食之前,恐怕少不了要继续压朝鲜那边。决不能是朝鲜说没了那就没了。你可以看看朝鲜国主,还有他底下的那些臣子吃什么,就能知道还有多少粮食。”

    说到这里,他又有点恨铁不成钢地用手指指图尔格说道:“朝鲜水师一万多人,每天消耗的粮食也不是一笔小数目啊!突然之间,让本王不得不拨出这些粮食,大军怎么办?幸亏这次是苍鹰搏兔,牛刀杀鸡,能很快结束战事。要不然,拖久了的话,大军粮草不济,你能想到后果如何么?”

    图尔格听得冷汗有点下来了,真要是那样的话,折损多少兵力不说,光是如此兴师动众一番,那就是浪费无数钱粮了,而这,确实是大清浪费不起的。

    看到自己已经敲打图尔格有效果了,代善便和缓了一点语气说道:“以后记住了,做事情之前一定要在心里装着大清,想着大清利益才是第一位的。至于其他,就不用本王再说了。”

    “属下明白,属下懂的。”图尔格连忙回答,坚定表态。

    代善听了,点点头,又交代他道:“去吧,替大清看好这支水师,特别是此战之后,尚可喜整顿水师的时候,更是要注意,有些关键的职位,要用你信得过的人!”

    眼前这一仗,马上就要打了,肯定是来不及先整顿水师;

    而这一仗又是碾压态势,等打完之后,就肯定要整顿水师。尚可喜对水师有关职位的调动什么,肯定绕不过图尔格这个监军。因此,代善提前交代图尔格,就是让他明白,不要再出现类似这次朝鲜人都能坑到大清的事情了。

    在图尔格又做了表态之后,代善也去休息了。他都是快六十岁的人了,如果不是大清一定不能让明军在旅顺站住脚,他都不一定还会再领兵出战的。

    不过好在,这一仗大清准备充分,不管陆地上还是海上,都已经筹备齐全,是准备一战而定,也就不需要费多少心神,应该打得轻松的,老将出马,就更能保证这个结果,代善本人,也能每天安心睡个好觉不是!

    不过他们不知道,这里即将要开始决战的消息,崇祯皇帝又通过图尔格这个金牌卧底知道了情况,就又给山海关方向加急传去圣旨,通报金州情况,让他们给满清再添点麻烦。

    第三天,金州的建虏,如期誓师出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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