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和父亲生活的那两年
我的12岁,就这样“轰动”的过去了。
我没有要求可提,也没有什么生日愿望可许,生日的当天是怎么过去的我都不知道。
等大家想起的时候,这事早已经不再重要了。
也许,就如我妈说的一样,我应了一个“劫”,而且还是替别人挡下的一个劫。
可我不后悔,我跟我妈说,也许一切是正好相反的;或许是我救了别人一命,所以今朝我们一家人才得以逢凶化吉。
我妈笑笑不说话,我就贪恋的靠在她背后;她宽阔的背温包裹着我的小脸蛋,让我很放松也让我很安心,那份心里的踏实弥足珍贵。
我内心其实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只要大家都平平安安的在彼此身边——就好。
世界就是这个样子,每当我们忍不住感慨人心难测,生活糟糕,几乎绝望的时候;生活里便会藏着一个个温暖的细节,和一些有爱的故事,让我们不至于对世界太绝望。
因此,我们便相互理解,我也逐渐明白了妈妈的辛苦。
她这些年太累了,自从嫁给我爸没过过几天好日子。
虽说那几年杀猪挣钱,但她总是天不见亮就要起床,第一个把火升起,把水烧得滚开;然后刀具准备好,水挑好,一切准备就绪再叫我爸。
她帮爸爸做事,不管春夏秋冬,也不管落雨天晴,更不会因为打霜落雪就偷个懒,反而,一边帮着做事,还得一边照顾年幼的我。
我爸只管吃,从来不给她零花钱。
犹记最清楚的一次,我考试想要在街上吃碗云吞,我妈身上没钱,叫我爸给,我爸只给五毛。
五毛钱不够吃云吞,我就沮丧得啃馒头像嚼蜡一样,我妈于心不忍,转身就去了街上;回来的时候叫了两碗云吞,我一碗,她一碗。
我本想问她钱哪儿来的,结果一抬头才发现,我妈的长头发不见了。
原来她把头发卖了换了钱吃云吞,我当时感觉那云吞的味道突然怪怪的。
从那以后,不管再饿,我到街上再也不嚷着要吃云吞了。
再到后来家里生意不做了,家里的人气也少了,我爸脾气也暴戾起来。
我妈总是忍着,咬着牙忍着,泼冷水被骂也好,忽然一耳光扇过来也罢,哪怕一脚踹我妈身上,我妈也挺过来了。
如今,我妈好像能明白点什么了。
人品是婚姻中最重要的存在,很显然,我爸一次次让我妈失望了。
特别这次,大家都受了伤,没有谁比谁好过一点,妈妈带着伤痛四处奔走,累了渴了都是讨要一碗白开水就着馒头充饥。
家里的一切,我用自己的小身板抗了下来,而父亲……他却只~是~个~参与者。
“人这一生啊,总是在等。等将来,等时间长些,等他慢慢改变;等有时间,等有条件,等有机会,等有钱了,一切就好了。可等到最后,等没了信心,等没了时间,等没了选择;等来了遗憾,等来了后悔。后悔啊!真的好后悔”。
妈妈仰天长叹了一口气继续说:“如果当年你外婆不主张这场婚姻,或许我不会这么辛苦,难道这就是命吗?”我妈喃喃细语说道,我在她背后轻轻抚了抚她的背。
她像自言自语,也像在告诉我她要离开的原因。
她可以不解释,我已经能明白了;所以,我很干脆的答应,让她走。
不知道母亲是怎么跟父亲“交涉”的,父亲还很开心的同意母亲离开。
母亲在那个夏天,终于踏出了黄家大院儿。
这辈子终于第一次鼓起勇气,离开这个让她满身伤痕的地方。
虽然成都离我们家乡不远,但因为交通不便,所以,我还是感觉母亲是要去很远的地方一样。
可能怕我不舍,母亲选在我去读书的时候悄悄走的。
等我回来看到空空的房间,屋前屋后都没有母亲忙碌的身影;我知道,她走了。
我没有哭,也没有闹,更加没有追问父亲,母亲什么时候走的,什么时候回来之类的话题。
晚饭间,我和爸爸都彼此沉默着,除了扒饭的筷子触碰到碗的声音,还有一个黑白电视机,机械的放着新闻联播,其他都静得可怕。
吃了饭,我收拾碗筷,父亲二郎腿翘起“吧嗒吧嗒”的就开始抽烟,悠哉悠哉的看着电视。
我就学着我妈以前在家的样子,把碗筷洗好,然后烧好洗脚水;恭恭敬敬的端着盆子放在我爸面前,洗脸帕拧好递到他手上,洗脚水放在他脚边。
除了没给我爸脱鞋袜,抱着他的脚帮他修脚指甲却做过。
白天去上学,可以暂时离开,不那么忙碌。
只要一回家,我就觉得我扮演了一个成年人的“角色”。
我妈刚走那几天,我爸倒还好,规规矩矩没什么问题。
可没过多久,一切就变了。
我时常放学回家找不到我爸的影子,饿了都是自己做饭菜,家里的牲畜我也渐渐包揽了。
太阳不下坡,他在外面就绝对不会回来。
我曾以为他是出去干农活了。
某天周末天气又阴淅淅的,因为周末想多睡一会儿,所以,直到那天我才知道,我想多了。
那天我是被吵醒的。
“哗啦……乒乒乓乓,噼噼啪啪”我在里屋听到一阵嘲杂声。
“一筒,碰!”
“三条”
“幺鸡”
“嘿……杠一个”
啊!!!!!崩溃,大周末,谁那么讨厌?一听就知道是我爸的牌友们,我郁闷的把被子盖过头去。
“哎哟哟……这回我的牌好哩,双王两个二,我明牌了哈,你们自己看着办!”
“喝哟……不得了,哪个怕你嗦?输了就是钱嘛!钱嘛!纸嘛……”
????什么情况?两拨人?我爸这是要翻天么?
我连忙到堂屋一看,咂舌!
堂屋里好多人,像是谁过大寿一般热闹,大家一边喝着茶水,吃着花生,一边手上不停的搓牌洗牌。
麻将,纸牌,样样齐全;男男女女,个个吞云吐雾,嘴里叽里呱啦闹得堂屋里沸沸扬扬。
我粗略的看了一下,有屋后的清海叔和他老婆胖孃;还有勇勇的爸妈;还有小卖部的建兵;还有另个村子的杨叔。
还有些是我眼熟,但叫不上称呼的人。
说到这杨叔,那可是个十里八乡的“人物”,“偷”是他的职业,种庄稼是“副业”,平常打牌是他的主要的“娱乐项目”,只要遇到赶集,他保准在街上的茶铺里打牌,不到晚上,绝不“收工回家”。
赢了钱不会走,输了钱就绝对会去偷。
我爸跟这种人混,能好?
而且我爸此时还高高兴兴在杨叔身旁——买马,看到我起来了,连忙吩咐道:“起来了?看看都几点了?没看见家里有客人吗?快去做饭,看看家里有什么菜,家里有什么就做什么;快去吧,盐别放太多哈!”
我爸三言两语就把我打发了,然后认认真真看打牌。
“三妹儿,吵到你睡觉了,不好意思哈。”胖孃一边洗纸牌一边笑着,因为胖。笑起来整张脸的五官都挤到了一起;让了看了,只觉得她是一副就是吵你了咋滴的表情,跟她说出来的抱歉的话,成了鲜明的对比。
“老黄,你叫三妹儿去煮饭,她煮得好不?”胖孃的老公在麻将桌上斜眼看了我一眼问道。
我心里直想怼他一句“我煮不好,你滚回去吃啊。”
但还是微笑着说:“我可以。”
拒绝,我其实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都在拒绝。
看到家里成这幅德行,我好希望立马离开这个地方。
可柔弱无助的我,除了服从,我能怎么样?
这是我映像中最深的一次我爸把牌友叫家里来,因为那次人太多,我一个12岁的小姑娘,第一次做了两桌子人的饭菜。
累得那天中午一粒米都没吃,整个人都不好了。
至此以后,我家里就常有这种“聚会”出现。
直到我后来都麻木了,再讨厌我都忍着。
我也曾打电话告诉我妈“求助”,我妈却总说:“没事,等你长大了,离开了就好。”
于是,我便就天天数着手指头过日子;想着,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又什么时候才能——离开。
第11章我的想法
一天,两天,三天,一周,一个月,三个月……
时间往往总是无情的飞逝着,可在我眼里,却度日如年。
有一天,我呆在小卖部等我妈的电话一直不走。
眼看天色暗下来,陈婆婆看我呆她铺子里一天了,起初我还有个笑脸陪她说上几句话;眼看时间越来越晚,我从最初的笑脸变成了失落的表情,再从失落的表情到低头不说话。
那份失落,落在一个老人眼里,就是一种本能的对晚辈的关心,陈婆婆温和的说:“三妹儿,快回去吧,可能你妈今天不会打电话回来了。”
我低着头用手指绞着衣角,任谁也看不清我的表情。
我知道,我妈说一不二,她最守信用。
她会打电话来的,我对妈妈充满了无限的信任感。
我虽然低着头,看似很失落,实际就是坐累了,没事干,低着头玩衣角而已。
正在这时候,满婆一摇一摆的走进了小卖铺。
她应该是刚吃过晚饭,出来遛食的。
一看我在小卖铺里,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如既往地尖锐声。
“哎哟~~~(这一声感觉直穿耳膜直达心扉)三妹儿呀,怎么在这儿坐着呀?这是怎么了?怎么低着头呢?谁欺负你了?你吃饭了没呀?你爸还没回家?他又出去了一天?”听起来像是在关心我,但我一直对她的人和声音一点儿好感都没有。
见我还是低着头,不吭声。
她是个聪明人,转身便悄咪咪的拉着陈婆婆问:“老陈婆,她咋啦?”
“老老老,老你仙人,我岁数没你大,老陈就老陈,还老陈婆,叫你好多次不要这样喊,你就是不长记性?”陈婆婆没好气的怼了满婆两句。
“呵呵呵呵呵呵,啧啧啧,喊你不得了,了不得了?那谁叫你跟你老头一个姓?我肯定要老陈婆,老陈头的分清楚啊;一会儿搞错了,人家还以为我是在喊我自己老头子呢?”满婆跟陈婆婆经常这样“沟通”。
其实她们关系很好,年纪相仿是一个原因,还有就是合作。
比如:哪家姑娘长大了,需要牵红线了。或者哪家挖井需要人做短工;又或者小卖部缺人手打牌之类的;总之,她们两个都会凑在一起,很铁的一起出手解决。各村之间那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俨然让她们建立了非常好的“革命友谊”;所以相互怼怼很正常。
“笑P笑,看你是吃饱撑着了。”
“嗯,就是刚吃饱过来的。”
“……”
满婆的嘴一直都是占上风的,这毋庸置疑。
陈婆婆起初还在门口剥豆子,被满婆噎了一句,端起凳子就挪到一边去了。
满婆见到陈婆婆有点不高兴,连忙端根小凳子挨着陈婆婆坐着。
“嘻嘻嘻……生气了?开玩笑嘛,快跟我说说她怎么回事?”满婆那难缠的主,她要弄清楚的事情,还没有搞不定的。
陈婆婆先是悄悄地朝我这边看了看,见我依然坐在小卖部角落,一直低着头,以为我不会在意她们说什么。
她把说话的声音放低声对满婆说:“在这儿呆了一天了,中午就在这里吃了几块饼干,喝了点开水;她外婆来买盐,碰巧看到她在这里,都没叫她上去吃个饭;她爸也没来找她,她就一直坐那里,说要等她妈妈的电话。”
陈婆婆说着,还不忘啧啧啧可惜的样子摇了摇头继续说:“唉……说实话,我都看不下去了,好好的一家人,七零八落的;要我说啊,他们家是不是祖坟埋错了?真的是前十年风光,后十年遭殃啊!还一年不如一年。”
满婆也帮着陈婆婆剥着豆子说:“嗯,就是,我那外侄儿也是命苦,从小没有爹妈,自力更生有了妻儿,有了生意,偏生自己不争气……”
“得了吧你,有些事情自己心里没点数吗?哼哼!他不争气,你做长辈的不知说说啊?”陈婆婆抢过满婆的话怪里怪气的说道。
“我?哼哼(她也哼哼回去)我算老几?他是成了家的“外侄儿”(还划了个重点)人家可是有丈母娘的,你刚刚也看到了,他老丈母娘都不管,我去管什么管?我一定要去狗拿耗子吗?我可没那么闲。”满婆可没那么好心故意说小声让我别听见,说到最后一句,还朝我这边加高了点音量说道。
陈婆婆一把把她手上的豆子抢过来说:“那你问东问西做什么?去去去,自己回去看电视去。”说着,陈婆婆就开始撵人了。
“嘿……老陈婆,你咋知道我没去说,没去劝?我说有用?你怎么说翻脸就翻脸?我们可是一起见证了香港回归了哈,活了半个多世纪,不要还老是小气吧啦的,有话要好好说……”满婆冲着陈婆婆一阵数落。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电话响了,正好打断了她们的对话。
我连忙去接起电话:“喂……喂……是妈妈吗?”我急切的问道。
“三妹儿,你一直在等啊?”我妈有些惊讶为什么我一直没走。
我妈上午打的电话来,刚说了一句话,她就说有事一会儿再打过来,结果一会儿,我就一直等到了傍晚才接到。
“嗯,一直在等你电话。”我老老实实的回答着。
“饿了吗?你爸呢?他没来?”
“没有……”我欲言又止,在想应该怎么把自己的想法说给我妈听。
“……”我妈听到我说,我爸没来,她有些沉默,应该是失望的吧。
“妈,我有事跟你说……”我抬头看了看门口那两个婆婆,她们还算心里有数,一直在外面,没有进小卖部里来听我接电话。
但我还是压低声音对着话筒轻轻的说:“妈……我……我……我不想读书了。”
虽然结巴,但还是鼓起勇气把要说的说了出来。
“………………”沉默,长长的沉默。
时间长得,让我紧张到小心脏快跳到嗓子眼儿了。
“我知道了,我过两天回来一趟,你是不是还没有吃饭?赶紧回去吧,别再外面待久了,也别听外面的人胡说八道。”我以为我妈会在电话的那一端骂我一通,又或者直接挂了电话不理我。
没想到我妈听到我的想法,居然是这种态度。
我轻轻松了一口气,有些忐忑的回答:“我知道了,那你也快去吃饭吧……那,我先回去了,拜拜。”
“好,知道了,我刚忙完,你别担心,我最多三天后就回来,快回去吧,拜拜!”听我妈语气平和,听不出什么反应。
越是这样我越不安,我不安的挂了电话,给了陈婆婆五毛钱,接电话的钱。
陈婆婆接过钱也微笑着说:“快回去吧。”
我微微点头,对陈婆婆道了一声“谢谢”!
正当我转身回家时,满婆突然拉着我:“三妹儿,来,我跟你说句话。”
我立马抽了手说:“有什么你就说吧,我赶着回家吃饭呢。”
满婆见我抽了手后,还左手擦右手,她脸上的表情像是吃了只苍蝇一样难堪。
陈婆婆见满婆行为怪怪的,抓了把瓜子,坐在门口嗑着,好像很有兴趣看满婆“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满婆很快满脸堆笑的说:“是这样的,你们家和洗阿姐他们家……那事儿已经过去了,他们也赔了你家钱,你们也没什么太大损失;回头,你跟你爸说说,大家都生活在一个大院儿里,抬头不见低头见,每天招呼礼貌还是要有的,别搞得跟仇人似的。”
她还想继续说,却见我咬着牙瞪着她。
她立马不干了,“嚯……”的一声站了起来,音量也提高了,指着我便说:“你这丫头,真没礼貌,我这都是为了大家好,你瞪我干嘛?我之前跟你妈,不也三天一小吵七天一大吵吗?我还生气得要死呢,那我还不照样能跟你们合得来?……”
陈婆婆见势,立马走了过来横在我跟满婆中间;她面向满婆劝说着:“她还是个孩子,你干嘛呢?”
“满婆,你这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是你,别人是别人。”
我也不瞪她了,直接站在她面前挺直腰板说:“明明是他们家借故打人,你却轻飘飘的说这个事过去了?明明是他们家的人下狠手还想把人打死,你却说赔了钱就行了?明明是他们家连我这个孩子都不放过,你却说我们家也没什么损失?满婆,谢谢你好心,我们不需要。”说完,我毫不犹豫的走了。
我听见满婆在背后说什么,不识好人心,还说什么活该一家人倒霉之类的话。
我理都没理她,自己大步流星潇洒的回家去。
…………
我自认为对满婆说的那些话没有任何问题。
满婆这种自以为善良的举动,只是一种伪装的慈悲,不仅对整件事情没起到一丁点帮助,甚至是又一次提醒我那次的伤害对我有多大。
快乐的糖果也许可以共享,但是悲伤的苦果却只能自己独吞。
世界上其实根本没有所谓的感同身受,针不刺在自己身上,就永远不知道有多痛。
第12章姑姑
生活总会有很多突如其来的意外,也会意想不到的惊喜。(当然还有惊吓)
三天,我妈说了,三天后她就回来。
我开开心心回到家,结果我爸今天早回来了。
我爸:“去哪儿了?”
我:“去接妈妈的电话啊!”
我爸:“接到天黑?”
我:“等得有点久而已……”
我爸黑着脸坐在堂屋里看电视,质问了我两句就默不作声了。
我很怕我爸,因为他会动手打人。
虽然很少会动手打我,但是他黑脸的样子很凶,我看见他黑脸我就发怵。
趁他现在不说话,我悄悄的缩进厨房乖乖热饭菜去了。
“外侄儿,外侄儿,你在吗?”
天呐,满婆???
她怎么来了?我前脚刚到家,她后脚就跟过来?
“她想干嘛?想在我爸面前说我的坏话吗?想看我爸打我?刚刚怼她,也没怎么触犯到她呀?晕๑_๑她怎么这么讨厌?怎么这么小肚鸡肠?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遭了……等下我爸真听了她的怂恿“给我开个光”我怎么办?”我心里一阵的后怕加咒骂。
“咦……你在家呀?”满婆叫了我爸几声,我爸都没应她。显然见到我爸稳如泰山坐在电视机前很意外。
“嗯”我爸这一声也是够敷衍的。
“刚叫你怎么不应我呀?”满婆有点不乐意的问我爸。
我爸:“没空,在看电视呢!”
满婆:“看什么电视那么入神?”
我爸:“黑白电视”
满婆:“…………”
“噗嗤……哈哈哈哈哈哈嗝”我在厨房听到我爸回满婆的最后一句,直乐得不行。
“我又没瞎,我当然知道是黑白电视,我问的是什么节目。”
“呵呵,节目啊?自己看啊。”
看来我爸今天心情确实不怎么好,说话竟带刺。
要换做平时,我们一家人里,我爸算是对满婆最客气的唯一一个人了,不知道今天什么情况,难得主动张嘴怼满婆,真是稀奇。
不过,平时我爸对满婆客气,也不代表就对她有多好。
毕竟我爸从小也没得到过她多少照顾。
……
“你妈在电话里都跟你说了什么?”满婆没呆多久就走了,我和老爸一边吃饭他就一边假装不经意的审问我。
“没说什么啊!”我扒着饭,嘴上回答得很轻松,但心里却在犯嘀咕,“是不是那满婆又乱嚼舌根了。”我心里直打鼓。
“嗯……她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老爸这么一问,我倒是惊呆了。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我心里美好的想着。
“说了,三天后。”我脸上带着喜悦说道。
“还要三天?每个月都是一号,这个月还要再往后推迟三天?”
我奇怪的问我爸:“什么?”
我爸立马沉下脸“没什么,吃你的饭。”
我以为我爸是想我妈了,结果,我还是太单纯了,是我想多了。
原来,当初我爸那么干脆的答应我妈让她离开,是因为我妈答应了他,每个月一号准时寄钱回家。
原来,我在家没有被我爸拎出去干山上的活儿,也都是我妈答应了他准时寄钱回家才协商好的?
难怪,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我还以为我爸对我好了,结果是这样,后知后觉的感觉真的一点都不好。
第三天的中午,我妈风尘仆仆的回来了。
意外的是,可不止她一个人回来,一共回来了三个人。
桂芬阿姨(第一个嫂子的妈)!她——我不陌生。
桂芬阿姨见了我仍如初见十分亲近,她对我那笑吟吟的样子仍然好感。
我爸看到有客来,也是礼貌周到的忙招呼桂芬阿姨进屋休息。
我除了礼貌的称呼桂芬阿姨,就一直盯着她怀里,从进门那一刻开始,我的眼睛就一直落在她怀里那个沉睡的“小不点儿”身上。
粉嫩粉嫩的小脸蛋儿,眉眼很清秀,很乖,她安稳的睡着,撅着小嘴一动一动的,好像在睡梦中吃奶一样。
桂芬阿姨怀里的孩子是怎么回事?我看我妈一直在给我爸使眼色。
我爸和我是一样的纳闷,我积极陪桂芬阿姨说着话。
我妈推搡着我爸说:“都杵着干什么?赶紧去做点吃的呀?三妹儿去烧点水,等下要冲奶粉;亲家母你先坐会儿,我去给你打两个荷包蛋先垫垫底;老黄你去挑点水回来,我一会儿吃了饭把孩子换下来的衣服洗洗。”我妈一边吩咐着,一边挽着袖子就往厨房走。
我妈这次回来不对劲啊?气势十足,有点儿“内味儿”。不过,我和我爸还是听了我妈的吩咐各自忙起来。
我爸的笑容从我妈回来就没消失过,至于他是高兴人回来了,还是钱回来了,我就不得而知了。
“妈,桂芬阿姨怀里的孩子怎么回事啊?”我屁颠屁颠的在我妈身后追问。
“那是你侄女儿琪琪,才半岁,你是小姑姑哦!你可要好生待她哦!”我妈那温柔的语气,那是藏不住的高兴。
“什么?侄?侄女?什么侄女?”我下巴都快惊掉了。
“什么?”这时,我爸刚好把水挑了回来,听到我和我妈的对话也是一惊。
难怪我妈坐了那么久的车回来,都没有说休息一会儿,直接就来厨房忙这儿忙那儿。
平常她坐车可是要晕车的呀,每次回来绝对床上躺半天,怪不得今天精神这么好?半分钟都没有休息就来厨房一直忙。
第13章妥协
我“升级了”
“姑姑”?
对于这个称呼,我很不适应,但又拒绝不了。
我妈乐呵呵的陪桂芬阿姨照顾孩子。
我爸就刚开始有些激动,抽了两只烟之后便淡定了。
晚间,桂芬阿姨带孩子先睡了。
我们一家人终于可以坐下好好聊聊到底怎么回事。
一张吃饭的四方桌,我们三人一人一方。
我妈大致说的是,三天前,桂芬阿姨突然抱着孩子到成都找到了她,说让她回家带孩子。
对于桂芬阿姨的突然造访,我妈有些措手不及。
突然多了一个孩子在怀里,全然不知的情况下当了奶奶?
消化消化也接受了,自家孩子做的孽,也不能不认。
我妈没有立马同意,和气的商量好一起回来跟我爸说说,毕竟孩子——姓黄。
我听得迷迷糊糊的。
“妈,二哥……他们……?”
“唉……别提了,两个年轻人在一起,做事情……都不计后果的,他们也知道错了。你哥原本说打掉,可是你嫂子不想再打掉孩子,所以就生下来了。既然都生下来了,就不可能不养。两个人也就拼命工作养孩子,孩子就暂时给了你桂芬阿姨带着。”听着话,我妈还是偏向我哥说话,很明显希望争得“宽大处理”。
向我解释后,我妈又对我爸说:“亲家母他们也很无奈,可又没办法;所以,抱着孩子就回了老家,最后还是打算先来跟我……们,跟我们商量商量看怎么办?”
我妈说完之后就一直看着我爸,我爸不吭声,就一个劲的抽烟,也不表态。
事情原本就不乐观,我妈用手支着脑袋也是满脸愁容。
气氛异常紧张,我咬着嘴皮都不敢说话。
“你……”我妈突然望着我,欲言又止。
我立马缩着脑袋不开腔。
正在这时,“啪……哼……这个畜生,出去这么久,一分钱没往家里寄过。读书花了老子那么多钱,结果什么用也没有。现在更过分,居然还给我们甩个“包袱”回来。气死我了,老子真想把时间倒回去,一出生就把他掐死算了。”
我爸用力把桌子一拍,“还好桌子不是空心的,不然,肯定稀碎。”(我心里想)。
我跟我妈大气都不敢出。
“之前被人欺负到家里来了,你还叫我别跟他说,怕把事情闹大,哼!真该跟他说,让他回来弄死两个人,至少还算有“用武之地”。现在,什么用都没了。这怕是我们上辈子欠他的,这辈子该还他?以后,都别想在他那里能得到任何回报。只要从此,他不跟我找麻烦我就谢天谢地了。”我爸说着,激动的一把把烟头掐灭。
我妈又瞅了我一眼,我赶紧把头低得更低,生怕我妈把我不想上学的想法在这个时候说出来。
“你,你去跟她说。就说,让老二出钱,挣的钱,他们要。我们不管,你该干嘛干嘛去,别理这些事儿;现在家里要钱没有,想要我的命,随时拿去。”我爸说了这些之后,直接扭头进了房间。
这阵仗,这架势,吓得我手心都冒汗了。
我爸走后,我妈一阵叹气。
平息一下气氛,我妈轻声的问我:“你真的不想读书了?”
“嗯”
“为什么?”
“读书都没用……还花钱,我也读不进去,上课总走神……”
说这些,我的声音好像只有我自己听得见一样。
我妈沉默了好一阵。
“那不读书,你想做什么?”
“跟你走,我不想跟爸爸生活在一起,一点都不想。我要跟你在一起,哪怕要饭都行。你走后,我每天都一个人在家,一个人在这么大个院子里,好孤独。上学,他们都笑话我,背地里总是对我指指点点,嫌弃我,说我穷酸样子。在学校里,我也没几个要好的同学,我每次带的饭菜,我自己都吃不下,别人也嫌弃和我一起吃饭。我成绩不好,老师也不喜欢我。也没人跟我玩儿,没人说话,没人帮我……”一股脑儿把想说的话都说了,说着,说着,我有些鼻音,声音闷闷的。
堂屋里只回荡着我的声音,我以为我妈没有听我说话。
过了好久一般,我妈开口说道:“那你跟我去成都吧,跟我……会很苦的。”我妈声音平静的说。
“我不怕”我立马的回答,眼神流露出了“希望的光”
灯下,妈妈微微点点头说:“我知道你在家里委屈,你爸越来越不争气,刚刚他说的那些话也让人心寒。但是,妈妈还是劝你要想好,有些事情一旦做出决定,就很难回头。你14岁都还没到,这时候放弃学业会后悔的……”
“我不后悔!”我的态度很坚决。
我妈又是一阵叹气。
“你爸说,你得罪了满婆?……”
“我没有”
我立马抢着辩解,心想“这满婆还是告我的状了,讨厌。”
我的小拳头捏得紧紧的,尽量控制自己不骂人。
“我告诉过你,你还小,很多事情你不要插手,也不要强出头;你就是不听话,居然还跟她顶嘴?你知道洗阿姐他们为什么闯我们家里来打人吗?”
我呆呆的摇摇头。
“都是她挑拨离间的关系。因为她想霸占二爸的房子,她的老十要回来了,怕我们家跟她争。因为二爸的房子,包括她现在的正屋,当年都是你爷爷的房产;后来他们过世了,需要她帮忙照顾你爸,所以让他们住着;这住着住着就住成他们的了。人心就是这样——“贪得无厌”,不管什么,“借”出去容易,收回来难啊!”
我不知道事情这么复杂,我也不知道一件小事会引发那么大的事,我只是性子急,但我也没做过分的事情。
“你爸不想跟她计较,除了我们,他没有亲人了;所以,即便这种“亲人”没有什么意义,但对他来说,都是珍贵的。”我是懂非懂的点点头。
“算了,这些事你没必要知道,这次你二哥的事,也让我很头痛;你打电话跟我说你不想再上学,我更头痛;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什么事都堆一起了。”我妈扶额很是犯愁。
只要不提满婆,我心情放松很多。
“妈,不一定读书就有出息,你看村长的女儿,不也去广州打工去了吗?我16岁就可以领身份证了,我提前跟你出去历练历练,到时一样可以挣钱。不管多读书也好,还是没读书也好,最后,不都为了挣钱吗?邓爷爷说过,白猫黑猫,能抓老鼠的都是好猫。”
我很有底气的跟我妈辩论着。
我妈没读过书,没那么多词汇反驳我,一时语塞,不说话了。
我是一周后跟着妈妈到的成都。
走之前,爸爸并不和善的跟桂芬阿姨说了他的想法。
还是给了她一些钱,那一星期里,我爸很少露面,都是我和我妈陪着桂芬阿姨。
其实大家都不容易,我妈尽量安慰桂芬阿姨,她们一起聊得很愉快。
“小燕他爸说让我把孩子带回来,本来也就是让我安心回来带孩子。之所以抱这边来,也就是让你们看看;没有让你们为难的意思。”
“我明白的,你就小燕一个孩子,对于这个孩子,你自然是心肝一样的疼爱。”
“嗯,放心吧,我会把孩子好好带着,你们也不用担心。如果想看她,就到我家来,到时,给你做好吃的。”
“好,一定来。呵呵!”
她们都是当妈的,都能感同身受知道对方的难处,最主要的是桂芬阿姨很大度。
对于要留下孩子让她带的事,她一点也不推脱,关键孩子确实很可爱,很乖。
我也慢慢接受了自己已经当姑姑这件事。
怀里搂着小小的人儿,也是满心欢喜。
第14章妈妈的工作
第一次见到“大城市”,原来“成都”长这样啊?
“哇⊙∀⊙,人好多啊!”
“哇哇⊙∀⊙,车好多啊!”
“妈呀,啧啧啧!这楼房,真高!”
“咦……他们穿着打扮????好稀奇哦,这就是电视上说的非主流?”
我一到了成都就一直自言自语,我妈因为晕车,都不怎么理我,最多嗯嗯两声应付我。
等换了公交车,再坐了一个三轮车,一摇一晃大半天,终于到了目的地。
不同于刚下车时候的繁华,我们最终到的是城郊。
那里跟老家差不多,房子建得不高,四处的人穿着也很朴素,而且四周仍然是菜地。
唯一不同的是,四周还有很多厂房,都在“翁嗡嗡”“吱吱吱”“咔嚓咔嚓咔嚓”不断地发出各种嘲杂的声音。
“走吧,我晕得很,等下到了家,你自己四处转转,不要到处乱跑;等我醒了之后带你到菜市场去看看,买点吃的什么回来。”
我妈一边走一边吩咐着我,我没出过远门,自然是小鸡啄米一样不住的点头。
来到了一个哨岗前,里面没有人,旁边有间小屋,我妈扬声喊道:“腾师,腾师,开开门……”
趁我妈喊人开门,我就探头看了一下里面。
里面是很空旷的厂房,好像只有零星几个车间有灯。其余的都好像是空的,有的好像连卷帘门都没有装好。
“哟……“疯车车”(他们给我妈取的外号)你终于回来了啊?你背后那个就是你闺女?”那个叫腾师的人,高高大大的,一双细小的眼睛滴溜溜的,头上有点秃顶,一口普通话带了点北方腔;指着我问我妈,他看着不像坏人,就是一笑起来,门牙有个缺,别的没什么,就觉得他长得有点搞笑而已。
“嗯嗯,这是我三女儿。三妹儿,快叫腾叔叔。”
“腾叔叔好!”我乖乖的喊了她一声。
“嗯嗯,乖,快回去休息吧,休息好了过来玩,你“干妈”打牌去了,一会儿回来,叫她带你去市场买身新衣服。”腾叔叔笑咪咪的对我说道。
我却很茫然的看着我妈,脸上写着一个大大的问号“什么时候,我有个城里的“干妈?”为什么我自己不知道?”。
我妈也乐呵呵的应着,然后牵着我就回了她自己的“宿舍”。
一路上她也没回答我“干妈”怎么一回事,就是冲冲的回了“宿舍。”
与其说是宿舍,其实也就是厂房的一角,看起来像是一个不大点儿的办公室。
里面很简单,一张吃饭的小方桌,一个放碗筷的小碗柜,还有一张椅子当床头柜,上面放了一个喝水的杯子,旁边有个热水壶。
一张木板搭的简易床铺,在一个角落里有个小小的布衣柜,布衣柜旁也有个凳子,上面应该放的是没来得及洗的脏衣服。
我看着简陋的“房间”,想找个凳子坐一下,一眼望穿,也就只有坐床了。
我还没有坐上去,我妈把包袱放门后,鞋子一脱就和着衣服上床睡下。
她把被子往身上一盖,然后模糊的说了一句:“让我睡会儿,你要睡就睡旁边,不睡就自己到处看看吧……”说着,隐约就听到她沉睡的呼吸声了。
看来是累极了,我很能理解。
我妈向来睡眠都不错,再烦心的事,都不影响她睡眠;她只要想睡觉,上一秒说睡,下一秒绝对能立马进入梦乡。
初到“贵宝地”,我人生地不熟的。
想是想到处走走来着,但走出房间门,后面是一个洗手池,然后是一个搭建简易的厨房。
锅碗瓢盆,碗筷碟叉一应俱全,厨房简单,那锅和灶却挺大的,起码可以供十多个人吃饭的量。
看这情形,肯定过了厨房,那后面一定有人,我胆子小,悄悄地退了回来。
我怕见到陌生人,不知道该怎么自我介绍,也不知道怎么跟人打招呼。
弱弱的退回到家里,我看妈妈睡得很熟,就慢慢收拾带来的特产,收拾完东西就一个人坐床脚发呆。
不知道过来多久,我妈悠悠然的醒了。
“妈,醒啦?”
“喝哟……吓我一跳!”
我咯咯咯的笑了,因为我妈睡觉居然流口水了,而且头发乱糟糟的都立起来了(像根冲天炮),整个人有点懵,冲着我说“吓了一跳”我莫名的觉得她傻傻的搞笑。
“呵呵^_^刚刚做梦了,饿了,你饿不饿?”我妈笑着把头发理了理问我。
我妈不问还好,她一问,我就觉得真饿了。
我点点头道:“嗯嗯,饿了。”
“好,我们把老家拿来的香肠腊肉煮点来吃,你坐会儿,妈去做!”说着,我妈挽起袖子就去了厨房。
“我都坐了一下午了,我跟你一起做吧。”
“不用,你也坐车累了,再说,我都听胖孃说了,你在家可是受了委屈了……”我妈停顿了一下。然后说:“来了这里,虽然不一定很好,但肯定比家里好。”
“胖孃?她说什么?”我很好奇经常跟我爸很“亲密”的胖孃会跟我妈说些什么。
“没什么……这回,你爸同意你跟我一起出来,同意得很“爽快”,我觉得他肯定也不想你读书。”我妈手下又停了一下。
可能怕我有思想包袱,怕我多想,她没有继续说原因。
“唉……如果时光可以倒退就好了,那样,我一定选一个能撑得起家的男人……”我妈避开我的问话,又说些我听不太懂的话。
我看我妈就是在那个厨房弄饭菜,我忙问:“妈,都是在这里弄饭吗?”
“嗯,这里是帮他们煮饭的地方;你妈呢,在成都很苦的,我每天要给厂里面十几个人煮两顿饭;然后空的时间,我就跑隔壁菜地里,帮那些菜农挖菜;他们就看我挖的多少来给我钱,我基本都让他们满意,挖得多。而且还会挖烂,土豆啊,番薯啊,姜啊,大葱啊……都整个整个的,他们都挺喜欢我。这边老板看我做饭也挺好。所以,我打两份工,很累;你爸每个月拿着我辛苦挣得钱,以为真那么容易,还总在家“聚众”打牌,唉……不争气啊……”
我妈一边做饭,一边叨叨,我也就听着。
毕竟这些都是事实,我不想再回忆,也不想再补充。
第15章认了个干妈
“老罗,老罗,在干啥?”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听起来软糯糯的,细声细气的。
然后就是高跟鞋的声音“噔噔噔”的一阵快速的朝我们房间这边来。
此时,我跟妈妈在房里吃饭,我妈一听那女人声音,一脸欣喜。
“哎!在在在,在吃饭呢!”我妈一边答到,一边开门迎接。
门一开,突如一阵“清风吹来”,就是这“清风”味儿,有点呛人;然后豁然,我便看到一个“妖精”出现在我眼前。
真不夸张,她短发,个子不高,眉眼都端正,就是嘴皮厚,还涂着大红唇,关键脸上的粉,涂得太厚,厚得惨白惨白的;这大白天我也觉得有点渗人。
虽说此时是春天,但也不是很热,她却穿着碎花的薄纱连衣裙,还是那种低领口的;她脸白,可那胸口暗黄暗黄的,跟脸真的走着鲜明的对比;还有那乳沟,若隐若现的,连脚指甲也是大红色,凉鞋的跟,我觉得就我吃饭的筷子那么粗点儿,我真担心她走急了会摔倒。
我没看到过这么“时髦”的中年女人,心中不免有点不好意思,你也可以理解,我是害羞了。
“这就是三妹儿啊?长得还挺水灵的,来,起来让干妈看看。”这女人毫不客气的走到我面前“扶我”起身。
我被她牵起来,有点不好意思的把头低下了。
“快叫干妈,抬起头来让你干妈看看,别害羞。”我妈催促着我。
我咬着嘴皮,有些不情愿的看着“干妈”,弱弱的喊了一声“干妈”。
“哎,哎,哎,乖,真乖。”干妈顺势摸了摸我的头。
“哟!比我个子还高呢?嗯,标志得很,是不是个个都像她爸,不像你呀?”这话是在问我妈。
我妈干笑了两声说:“呵呵,可不是吗,个个都像他,一个都不像我,还好不像我。”
我被面前这个“干妈”拉着很不舒服,因为她身上除了“香水”味,还有股子烟味儿,中和在一起,直往我鼻子里钻,很上头,熏得我很晕。
接下来,我的亲妈,和我的这位所谓的干妈,就把我当一个乖乖的布娃娃,牵在手里,带着我四处转。
去集市上买衣服,转商场买吃的,大包小包,一大堆,周边到处走了个遍。
全程下来,我除了迷迷糊糊的晕,然后就是一片茫然的状态。
她们让我怎么走,我就怎么走,她们让我怎么试衣服,我就怎么试给她们看;反正我全程不在线,就是耳边脑子一片嘲杂,她们的说话声我都感觉一句没听清。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我和我妈躺床上后,我才问道:“妈,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我妈也是累了,但还是懂我,耐心的跟我说:“唉……在外面不容易。起初,我刚来成都,就跟你二姨在一起,你二姨比我先到成都来,有了本钱,而且她敢闯;她跟你二舅合伙开了一个火锅店,我就给他们打工。”
我翻了一个身搂着我妈的臂膀,仔细听我妈说话。
“因为初初开店,大家都很辛苦,你二姨和你二舅还有我,都是住在同一个屋子;后来,生意好了,屋子也腾出来摆上了火锅桌。你二姨和你二舅都出去租房子住了,就唯独留我在店里;我就和那些员工一起吃住,一起打地铺。”
很显然,我妈肯定吃了不少苦头。
“说实话,跟员工一样,什么都做很正常,我本来就是一个员工,打地铺没什么,我又不娇气。就是我这性格不合群,那些员工有什么问题,我肯定要跟你二姨二舅说,久而久之,那些员工就合伙整我。再后来,我也不想你二姨二舅为难,自己离开了。”
我向我妈的臂膀靠了靠,我知道这叫排挤;说白了,就是别人看不惯我妈,我有些心疼。
我妈拍了拍我的头安慰着说:“没事,我离开了更好,离开了之后就遇见了你这个干妈。她姓辜,其实,也是个苦命的人,她以前是个知青,后来下乡之后也吃了不少苦;当时以为回不了城市里,所以就在当地谈了一个朋友,结果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突然就接到了回城的名额;可当时她发现自己怀孕了,那时候如果真的因为孩子留在了那个乡下,那可能真的就回不来了;她心一横,自己悄悄的把孩子流了;流了之后,如愿以偿的回了城里,可后来回来了之后,结婚好多年都没有怀孕,夫家的人就嫌弃她,她脾气也很犟;最后两个人就离了,再以后,也不同的经历过几场感情,但是,都没有结果。门前那个腾师,算是最久的一个,两个人在一起都快五年了,腾师也是离了婚的,还有个儿子。”
“那……跟我认她做干妈有什么关系?”我有些不理解。
“那儿子是别人的,再说,儿子,哪有女儿贴心?”
我妈侧身摸了摸我的头说:“她听了我的经历,也是很同情我。知道我有个女儿,羡慕得很;我顺口也就说了一句“可以认你做干妈呀,以后给你养老!”她可高兴了。所以就把我介绍到这边来给这个厂子里面的人煮饭,我也没什么报答她的。你叫她一声干妈,你也不吃亏,再说,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有个人罩着,哪点不好?”
“哦~~~你就这样把我“卖”了呀?”我半开玩笑的对我妈说。
“啐!乱说,我是你亲妈,这叫卖吗?这不是为你好吗?又不是把你嫁了,你不照样还在我身边吗?再说,以后你要是在成都发展,这里,你就一定要有熟人,妈是不会害你的。”
我心里别扭,但还是默默地点点头,觉得我妈说得也对,就是回忆了一下干妈的样子,有点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
“妈,他们为什么要叫你疯车车呢?”
“因为我整天嘻嘻哈哈的,别人说我坏话,当面说些难听的,我也不生气,不吵不闹,照样笑嘻嘻的;心里烦躁的时候,就没事编些歌词乱七八糟,一个人唱到撕心裂肺,一个人高兴得很,他们都以为我“疯”了一样。所以,就慢慢就有人说我像个“疯车车”就这样叫吧,我也不觉得有什么。”我妈是满不在乎的说道。
可我却心里堵的难受,我知道,这是我妈发泄情绪的一种办法。
第16章身不由己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这句话显然当时很贴切我。
跟妈妈在一起,我帮着她洗衣服,做饭,还会和她一起去菜地帮着菜农理菜。
有时候天不亮就起床在菜地忙活,夏天还行,凉快;如果是冬天估计会冻成傻子。
很多城里的大车都会到这城郊来批发这些菜,然后再批发给城里卖菜摆摊的摊主。
而且他们批发这些菜,都好便宜啊,土豆是几块钱一大尼龙口袋,估计好几十斤。
当时我还问我妈,我说:“妈,这些人真赚钱,我们以后也卖菜吧?”
我妈总笑着说:“你觉得妈妈会算账吗?到时候一斤多少,一斤半多少,多称几下,你妈就蒙圈了;到时估计多卖,少收钱,亏得路都找不到回。”
我会笑着跟我妈说:“可以想办法啊,比如用皮筋捆成一把一把的韭菜卖,一把两块不讲价。土豆三个放一堆,一堆一块也行啊!那样不就省事了吗?”
老妈不答,只沉默不语,我也就当随口说说也不多话了。
其实,每天虽然会觉得累,也会觉得辛苦,但很充实;比在家里不知道强了多少倍,我学会了做大锅饭,炒大锅菜;还重新开始学着骑自行车,只不过,学是学,就是不敢上路;索性老妈买了一辆三轮车,我便骑着三轮车帮我妈去市场买菜;那样,她也可以不用走路了。
在这期间,干妈逮到我闲下来,就时不时的带我出去买东西,她的品味,我又欣赏不来;我怎么都觉得怪怪的,而且还买好多,我也觉得不好意思,经常推脱;不过,徒劳。
越是推脱,干妈反而会笑着说我:“你这丫头,给你买东西,你还不乐意啊?我这钱是打牌赢的,不用白不用;你不用,也会被我乱花掉,给你用,我还能有个“指望”。”
唉……如果她不这样说,我心里还想着以后打工还她钱就行了;她这样说,我就觉得不仅欠她钱,还欠了一份情;心下压力山大。
一晃,我的15岁生日到了,我妈的意思是给我买个生日蛋糕,两母女悄悄的吃了就行了。
结果不知道我那干妈从哪里得到了消息,生日当天一早便出现在我们面前,跟我妈说:“老罗,今天乖女儿生日,就把她交给我吧?我带她去我家吃饭,我把那些表侄女都介绍给她认识认识,那样以后她在成都也有个伴。”
我妈没有立马同意,回头看了我一眼,我轻轻的摇了摇头,表示不愿意。
因为我总觉得跟干妈磁场不合,她太直了;说话也没个把关,她拉着我,见人就说“这是我女儿,漂亮吗?漂亮是吧?呵呵呵呵……就是又好看,个子又高”。
别人表面也会陪笑,可转个身就会对她指指点点。
而且不管是叔叔还是阿姨,不管是老婆婆还是老公公,只要她认识的;只要我在她身边,她就总是会拽着我,然后跟对面的人“悄悄的”说:“这是我女儿,15啦,再过两三年,有合适,给介绍介绍,一定要介绍个好的哟!”
我自我感觉,在她眼里我好像是件畅销的“商品”。
我虽然装作没听见,但烦啊,排斥。
回头跟我妈说起这个事,我妈也觉得不妥,可又觉得她也是一片好心,怎么也不好抚了干妈的面子和“好意”。
只叫我尽量避开她,尽量不要跟她出门。
这回,又不知道她要带我去见些什么人,我不想去,很明显的不想去。
干妈看我老妈犹犹豫豫,也不说让我去,也不说让我不去;看我也是不情不愿的。
她是个直来直去的女人,直接上来就一把拉着我朝外走,一边走一边说:“行了,这么大个姑娘了,还以为自己是小孩子吗?我是带你去过生日,又不是带你去卖了。你别管你妈,她疯车车的一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就不指望你好么?”
说着就直接把我带走了,我看见我妈在身后欲言又止。
干妈给我摆了两桌,一桌大人,一桌孩子,饭菜也很丰盛;就在干妈自己娘家“一家人”聚在一起给我庆祝。
饭桌上,干妈很高兴的给家里人介绍我:“哎哎哎,今天是我干女儿15岁生日,我把她介绍给你们这些姨妈,还有表姐妹认识;你们以后可不许把她当外人,要好生对她哦!”
“是是是,老四都这么说了,我们一定会对她好的,放心吧!一会儿吃了饭,跟着她们到处去走走,成都的夜景很不错的哦!”说这话的是大姨,干妈在她们家排行老四,她冲着我眨眨眼很是亲厚的样子说道。
我笑了笑,然后微微点了点头应下,我桌上的表姐妹倒是没有什么太多情绪。
我当时觉得应该是不熟吧。
几个干姨妈都听友好的,我也嘴巴甜甜的挨个给她们敬了茶。
知道干妈没后,几姐妹对她也是极好的。
听她们饭桌上嫌谈才知道,之前干妈也不是没收过干儿子干女儿,但是,我却是她第一个这么上心的人。
大家一顿饭下来都很客气,对我也是很周到,这个生日算是挺开心的。
可是饭后却糟心了。
“哗啦……”一堆麻将散在桌上的声音,接下来她们四姐妹就开始在麻将桌上稀里哗啦开始“砌长城”只要开始打麻将,我感觉她们都是忘乎所以的。
我一看就反感,其余的表姐妹顺势就说带我出门逛逛。
干妈她们微笑着对我们挥了挥手,便继续沉迷于麻将桌上。
出了门,那些表姐妹,她们对我显然就没有太多热情了,我虽是一直跟在她们后面,但那种疏离感很明显。
五月的成都,街道两边开满了芙蓉花,微风习习,带着阵阵淡淡的花香;路边的小吃色香味俱全,街边串串,麻辣火锅,五香锅盔,地道的小吃,面条,烧烤等等到处都是。
伴着喊客声,来来回回的年轻男男女女,个个手拉手笑容满面,春风得意,进进出出。
还有衣着光鲜亮丽的中老年叔叔阿姨,也是个个打扮得美不胜收,他们欢快的跳着广场舞,比年轻人还有活力。
在成都,很多阿姨都非常漂亮,总结一下就是应了那句平时大家开玩笑的话“在成都,你看那美女背影是小芳,回眸一笑那肯定是那小芳她妈。”年轻女孩还穿得比较颜色暗系,老年人反而花花绿绿。
“哎哟……”一不小心,没注意脚下,我差点绊倒在一个台阶下。
“呼……好险。”我拍了拍心口,一回头,左顾右盼“怎么就我一个人了?她们呢?”
我四处看了看,确定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落单了。
我想,估计,我是走散的,也有可能她们故意把我甩了,不过,我不在意。
找了个公用电话,我打了干妈家座机,告诉她我不舒服先回去了。
她在电话那头应该是输了钱,很激动的说:“好好好,自己注意安全,我先忙了。”然后匆忙的就挂了电话。
我拦了个出租车回家,坐在车上看着车外的灯红酒绿,渐渐被出租车抛在身后远远的远离了。
那感觉,身后那一切,好似我,我像那些事物一样……我原本就不属于这其中,被抛下“理所当然”。
第17章突然回来了
我一直在考虑一个问题,一个我自己觉得女人脑子里都会去想过的事情。
每个女人,每个,是不是都有一个“私!奔”的梦?
我指的“私!奔”……这“私!奔”,和男欢女爱的感情,没有太大的关系。
它更像是一种逃离,从生活的负担,比如扮演的身份或糟糕的关系里,把自己解救出来的那种。
或者是从一个熟悉环境到另一个陌生环境,在身体和灵魂转换的流浪里,历经一次次刻骨铭心的颠沛流离。
就算是它短暂到只有片刻,哪怕,是一瞬间它就如同梦幻会消失,那感觉,也是好的。
因为,那一刻,女人可以不再以身份——我是女儿,我是妻子,我是妈妈,我是媳妇,我是员工,——而存在。
会仅仅是作为——自己,活着。
————
当我睁开眼想到又将是忙碌的一天的时候,内心里也是有抗拒的。
“快起来,别磨蹭了,昨晚玩高兴了吧?回来睡得那么沉,问你什么都听不见一样。今天不用你出去帮忙,你就在家里,我去接你哥。”我妈一边催促我起床,一边着急忙慌的吃了个包子,一边递了个包子给我。
“什么?”刚起床,听到这个消息我好像清醒了点儿,虽然我有点懵。
“什么什么?赶紧起来。”说着,我妈又递了一杯豆浆给我。
我忙问道:“哥哥要回来?二哥?”我惊讶着。
我妈顿了一下说:“不是你二哥会是谁?唉……我可能上辈子真的欠他的,听说这次和小燕吵架了,班也不上,一个人连夜坐火车就跑回来了。唉……”我妈很生气,一阵阵的唉声叹气。
我有些心疼的轻轻问:“为什么?这???他不是在那边挺好的吗?”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问我心中的疑问。
“算了,先不说了,等他回来再问他,我先去火车站接他,你快起来去买点菜做点吃的,我担心他在火车上没吃好睡好。”
我微微点点头。
“记得多买点肉……”说着,我妈不忘回头叮嘱我一句。
“好”我回答的时候,我妈已经出了门。
等我妈出了门,我才慢慢起来,我觉得这次估计是大事,不然我哥不会回来。
毕竟我们家被人打上门,他都没有回来过。
我在家做饭菜期间,干妈跑来了一趟,无非就是问我昨晚开不开心,有没有吃饱之类无关痛痒的话。
我是真的从内心里谢谢干妈的好意,但我知道,她侄女儿们出门就丢下我那个事不能说。
她们是城里人,心气高;我们这种乡下人,入不了她们的眼,我理解。
我有自知之明,我本来就是一个外人,跟她们非亲非故,没有任何关系,她们没必要也没义务对我好。
在干妈面前给了些面子,已经不错了。
她们不想跟我有牵扯,我以后自然跟她们也不会有交集。
见我跟平时一样没有什么变化,干妈也就回去了。
看她精神很疲倦,估计昨晚打麻将玩了一个通宵,也许是知道她们侄女儿把我扔下不放心,所以过来看看。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我有些感慨。
女人这一生,一定要生孩子吗?换句话问:一定要有后才行吗?一个人真的那么孤独吗?把原本不属于你一个世界的人强行留在身边,是对的吗?
也许吧!
反正我不太理解。
“来来来!!!多吃点,慢点儿,慢点儿,不够的话叫你妹妹再去做点儿!”我妈一边说,一边不住的往我哥碗里夹菜。
我在一边看我哥吃饭,跟牢房里放出来的犯人一样“凶残”,真的一点不夸张。
他埋头吃饭,又不说话,大块五花肉往嘴里塞;土豆丝夹一半散一桌;汤舀一瓢喝;起码漏三分之一在地上。
我妈实在看不下去,就一个劲的给他夹菜。
我也实在看不下去了。
轻轻的问我哥:“哥,你……几天……没吃了?”
“三……三天”我哥包了一嘴饭,含糊的回答。
我妈登时那表情,心疼的哟,直接把盘子里的卤猪肉全夹我哥碗里了。
这还不够,还回头冲我说:“你怎么不多做点儿?我走的时候不是叫你多买点肉吗?”
委屈死了,我又不知道我哥是个什么情况。
抗议的把碗筷放下闭口不说话,就盯着我哥看,看他能不能把饭菜一个人全吃光。
我哥见气氛不对,忙说:“那个,妹妹,手艺不错。”
“……”夸我也不行,我也是有脾气的,我就不理他。
他也吃得差不多了,擦了擦嘴巴,轻轻放下碗筷,斟酌了一下看了看我妈。
“那个,这次我本来也不想回来的,没办法,小燕要跟我“分开”,我就只好回来了。”
“什么?分开?”我妈着急的问道,我跟我妈表情一样惊讶。
“妈!妈!不是你想的那样,听我说。”我哥连忙安抚我妈。
“是这样的,小燕他爸在厂里做厨师,我们起初到了深圳,小燕就进了厂,有他爸关照,她也在厂里过得不错。我呢,不喜欢厂里那种像“牢犯”一样的生活,就去了工地。”我哥抬眼看了一下。
我妈在认真听他说。
我的表情就是那种很多问号写在脸上那种。
我很疑惑进厂怎么就像“劳犯”呢?
我哥好像懂我,解释道:“真的,我不夸张,你进了厂,就跟机器人一样,两点一线;而且连个名字都没有,去都是喊工号,那不是跟“劳犯”一样么?”
我理解我哥这种人,他“潇洒自由”惯了,应该是不适合进厂。
他接着说:“我后来就去了工地,再后来小燕怀孕了,我们就在外面租了房子;再后来小燕把孩子生下来给她妈妈带……”这时候我哥偷瞄了我妈一下。
我妈翻了一个白眼,吃了两口饭,假装没听到他说这些。
我哥也不好意思继续往下说,毕竟是爸妈帮他“善后”的。
“咳咳……那个……现在小燕觉得在厂里做没出息,听了她一个同学的话,说要去广州,我想跟她一起去;结果她死活不要我跟她一起,我们两个就起了争执,我一气之下就回来了。”
我狐疑的觉得我哥说得太简单?
我妈却是信他的,忙说:“行了,你也别想太多,暂时休息两天,过两天我带你去找工作。”
我看我哥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似的,结果却微微的点了点头。
突然间的分离,突然间的相聚,曾经想过无数个欢喜的相聚画面,没想到这画面是这样平淡。
第18章被安排
我们最常听到父母或者长辈说的一句话是什么?
就是苦口婆心的对你说:“我这都是为你好!”
对,就是这句话。
听起来是不是会很有压力?
这句话有毛病吗?
其实,这句话原本没毛病,可我个人总觉得这句话是个病句。
我?是谁?我这都是为你好?
是吗?
好吗?
那是你觉得好。
对方呢?
主角有两个,我——都是为——你。
那你觉得好,可能对方未必觉得好。
前人走过的路确实有经验,可后人未必会紧跟脚步。
我反正是极其反感这句话,因为它的震撼力和施压力太强。
————
我妈贤惠的帮我哥找了一个空厂房,条件有限,里面空荡荡的,只是临时给他在角落里搭了个木板床,然后给他提了一壶开水放在角落。这样,也就算把他安顿了下来。
我清晰记得我哥当时的表情,两个字“嫌弃”。
我妈尴尬的笑着说:“兵啊,在外面不比在家里,将就一下,等你找到工作了,你就可以自己去租好点的房子了哈。每天的饭,我给你送来,要是忙的话,我就叫你妹妹给你端过来,你呢,就别老往我们厂里走,老板看见了,不好。”
可能因为累了,我哥邹着眉头挥了挥手,然后把自己那个破包袱往地上一扔,直接就躺下了。
看我哥躺下,我转身就准备回去,结果我妈却呆在原地没动。
“妈……”我轻声喊了我妈一声。
她对我使了一个眼色,叫我先回去。
不知道他们要背着我单独说什么,我虽没兴趣知道。但,多少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我现在又不是小孩子了,有什么我听不得呢?我扭头转身赌气就自己走了。
我回去倒腾了很久,碗筷也洗了,地也拖了,哥哥带回来的脏衣服也洗干净晾好了,就连他的破袜子也给他缝了几针。
干完这些事,我妈都还没有回来,实在没事可干,我就靠着门框望着门外发呆。
一会儿,我妈一脸愁容的回来,越过我,像没看见我一样,直接从我身边擦肩而过。
我原以为我干了那么多活儿,我妈再怎么样也应该夸我两句才对,结果我妈自顾自的坐床上叹了一口气就躺下了。
“行吧,可能妈妈累了,那我自己出去走走。”我心里这么想着。
轻轻带上门,准备出去。
“三妹儿,想去哪儿?”我妈突然坐起来问我。
我说:“没有想去哪儿,我看你累了,所以让你休息,我自己出去随便走走。”
我妈叹着气,对我招了招手叫我过去。
“怎么了?”我坐到了我妈身边。
“嗯……你哥这回突然回来……他不敢回家,直接来了这里……你不要告诉你爸哈。”我妈用着商量的语气跟我说。
我点了点头,没说话。
我妈犹豫着继续说:“你哥虽然算家里读书最多的一个孩子,但他读的是体校,还没你读了个初二能干……但是,现在这个社会还是需要有能力,最好有一技之长才好……不然,会吃亏的……现在外面竞争压力大,有能力才能挣钱……”我妈越是吞吞吐吐,我就越是有种不好的预感。
“妈,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吧,不要绕来绕去的。”我打断我妈的话直接说道。
我妈有点不敢看我,最后腰杆打得笔直一副严肃的样子说:“好,那我就直接说,你听好,我可没有偏心,都是为你好才做的决定。”看我妈那么严肃,我也端正坐好。
“你干妈前些天跟我说,叫我回去给你办个身份证,把你送去她朋友的酒店里当前台。”
我有些惊讶:“我?办不了吧?才刚过了15,能办?”我疑惑的问。
“她叫我托关系,给你报大一岁。”
“哦……那……你……?”
我妈摇了摇头说:“我给你爸打电话说了这个事,你爸不同意,我也不想送你去;说实话,你干妈的心思——不纯。但是,我还要在这里上班,又不能得罪她;所以,我跟你爸商量了一下,决定把你送去学裁缝,回老家学艺;喏!我把钱都准备好了”说着,我妈从她枕头底下把几张百元大钞放我手里。又说:“你回去就叫你爸送你去镇上学,那里可以包吃住,我们之前去看过,本来是不包吃住的,你爸说多交两百,那师傅就同意了。等你学会了,到时你就去广州进厂,那样我们还放心些。”说着,我妈就把我的手和八百块钱都包裹在她手里紧了紧说:“妈妈这都是为你好。”
我低着头,一直看着手里四个脑袋一张的毛爷爷闷头不说话。
“怎么?不想回去?”我妈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
我微微的点点头,不敢说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其实,我知道干妈心思不纯,我也知道妈妈在为我好。
但是,我不想回去,我不想离开我妈,我也不喜欢学裁缝,或者说,我不想回去学。
“没出息,你一个女孩家家的,这么小的年纪,你不学门手艺怎么行?叫你现在去打工,你16都没满;难道真的想要跟我一起一辈子?告诉你,我就是再养你两年,再这样瞎混下去能混出个什么出息?真是出来几天不知道天高地厚,要不要我现在带你去劳务市场转一圈,你去看看外面现在找工作的人有多少,那些招聘启事上又都是些什么内容,告诉你,现实是残酷的,那上面要的都是高文凭,高学历,高要求。你有什么?你什么都没有,把你现在丢出去你只有饿死在外面。”我也就是低头不回应而已,没想到我妈那么激动,甚至语气特别重。
我很委屈,委屈极了,委屈得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我妈看我流眼泪不但没安慰,反而更糟心,突然直接站起来就开始给我收拾东西。
一边收拾一边继续说:“你少在我面前我,再哭也没用,生你们三个真的让我糟心死了。一个比一个不争气,你大哥人间蒸发,死活现在都不知道;你二哥糟贱了我们辛苦挣的钱,一点回报都看不见;你就是日子太好过了,养废了,书也不想读,活儿也不想干,手艺也不想学……”
“别说了,我回,我回去学就是了,有什么了不起,我以后自己打工养我自己,不用你们养……”我突然大声的打断我妈说的话,把我妈吓一跳。
说完,我把钱扔在床上就跑了出去。
好难过,为什么我妈要这样说我?
大哥不见了,为什么他会不见了?他到底去了哪里?小时候他最疼我了。
二哥为什么不争气?为什么读书不好好读?为什么要谈恋爱?为什么?
我为什么不读书难道他们心里不清楚吗?我在家里又没有好吃懒做,她凭什么那样说我,她那样说我良心不会痛吗?
家里发生那么大的变故,我没人管,也没人理,还要照顾家里牲畜还要帮着干家里家外的活儿。
我被他们养废了吗?我有吗?我哪有不干活儿?我干得还少?在她眼里究竟什么才叫有出息,什么叫没出息?
我哭,我伤心的嚎,一直以来我在心里辛苦筑建的防御终于崩塌了。
我悄悄的躲进了一个空旷的厂房,我蜷缩在角落里委屈的哭,放声嚎啕大哭,就像要把屋顶掀开一样。
空旷的厂房里回荡着我委屈的哭声,哭得视线模糊,哭得撕心裂肺,一直哭到了天黑也没人理我……
第19章压抑
人的逆反心理是个很奇怪的东西。
尤其是在长期的压抑之下,或者刚好是在叛逆期,内心那种不按正常程序走的行径,尤为明显。
————
哭完心里就痛快了,即便老妈想缓和氛围,我也以沉默拒绝。
直到临走,我也没有跟哥哥和妈妈说过一句话。
内心里有一个长久以来压抑的声音在告诉我:“只要妈妈身边有哥哥,她的眼里就没有我。”
我心里有股莫名的怨气,很难受,憋得慌。
这还不算,让人更抓狂的,还是我的——亲爹。
明明走的时候妈妈给他打了电话,说好了我几点到,叫他一定要来接我。
结果,我下了车,在街上等了很久,一直等不到我爸来接我的身影。
我是吃过午饭回的老家,一等再等肚子都咕噜噜叫了,看看天色,没有六点应该也有五点半了,人还是没来。
“算了,靠别人,还不如靠自己,又不是自己找不到家,还是自己搭个摩托车回家吧。”心里想着,随手招了一个摩托车。
“嘿!三妹儿,你回来啦?”
“崔叔,你?你怎么跑摩的啦?”原来是勇勇他爸,没想到随手找到了个熟人,心里踏实了。
“来,上来,我带你回去。”崔叔见我提了一个大的编织袋,背上背了一个我妈缝缝补补过的牛仔背包回来,起了一个好心载我一程。
我也确实累了,不矫情,也不推脱,直接坐了上去,甜甜的感谢道:“谢谢崔叔。”
“不客气”
崔叔乐呵呵的帮我把东西绑在后面,轰了油门就走;本以为会一溜烟的跑很快,没想到他开得很慢,估计是怕颠簸着我,挺细心的感觉。
我心下对他充满了感激。
看他开得慢,我也开口对他问道:“崔叔,你知道我爸在哪儿不?”我们两家是邻居,我想,我爸没来接我,他应该会知道。
“他呀?跟平常一样吧……应该在家……”崔叔因为开着摩托,说话的声音有些断续。
“平常一样?在家?又在打牌?”我心里是这样猜测的。
“如果他又在打牌,而“忘了”来接我,我会很失望的,希望他在家里干活儿,没干活儿哪怕是在睡觉也好,千万别打牌。”算了,不想去想这些烦心事,还是跟崔说聊聊天算了。
“崔叔,谢谢你哈,要不是遇到你,我都不知道怎么回家了。”
“客气什么,我这也就是顺个道跑着玩儿,这几天我刚好换车,车子还没弄好,等弄好了我就还是开货车去。”
我离开家也大半年时间了,不知道这大半年有没有些什么变化,正开口准备问,崔叔倒是先打开了话匣子。
“哎呀,你爸还是把家里管得挺好的……对了,你怎么回来了?你看你,大半年没见,都又长高了,有1米65了吧?”
应该是怕我难受,我在他身后听他替我爸找补,心里挺感动的,微笑着回答他:“1米68了。”
“哦……才15吧?这么高了,就是看着高高瘦瘦的,偏瘦了点,该长胖点……那……你怎么回来了?”崔叔应该是想夸我吧?可能觉这夸……场合不太好,又突然换了话题。
我原本就不打算回答他这个问题,以为自然的省略了,他就不会问,结果他还问。
我弱弱的回答:“回来办身份证,办到了才能上班,不然我就是童工,别人不收。”
“哦……”崔叔了然道:“这样啊?那……那个满婆的孙女是不是跟你一样大呀?”
“嗯,顺华吗?”
“名字我不知道,反正她去广州了。”
“她?去打工去了?”
“是啊,你没听说?也是,你在外面,你爸妈应该不会跟你说这些;不过,你也知道,那满婆就是个大嘴巴,到处说,说她孙女能干,出去两个月都寄了一千块钱回家了,逢人就夸。你爸妈不告诉你,可能也怕你心里不舒服吧,不知道更好,还这么小,在家多呆呆也是好的。”
“呵呵……是……是吗?那……那她应该是报大了岁数办的身份证去吧?”
“好像不是,村干部可不是吃素的,政府也不是她家开的,不可能说报大岁数就能办身份证,听说是借的身份证跟着同村的小媳妇们去的。”
“哦!”了一声以后,我就开始慢慢消化这个消息,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应,刚刚是就有点吃惊,说话都顿了一下。
正在走神,家就到了。
“到了,我帮你拿包包吧!”
“不用,不用,谢谢你崔叔,太谢谢了,我还是自己来吧,那个……多少钱?”我觉得挺麻烦崔叔的,想着,还是给点钱好些。
谁知道,崔叔不乐意了,假装生气道:“嘿,你这丫头,不要谈钱行吗?光说谢谢都说了好几遍了,听得都见外了,还给钱?是把你叔叔当外人呢?还是觉得你叔叔缺你那几块钱啊?告诉你,我可是从拖拉机换成了货车的人了,下次再遇上叔叔就让你坐新车。”说着还很挺豪气的腰杆挺了挺。
然后大手一挥:“不管什么车,都不给钱,以后也别跟我提钱啊!”说着他就上了那可爱的小摩托。
“轰隆隆”的很是潇洒,掉头就走,也没再提要帮我把包提回去,卷起了一阵尘土,一溜烟的就消失了,好像生怕我塞钱给他似的。
我微笑着向他远去的背影挥了挥手,自己背着包,提着袋,从马路上慢慢走进了院子。
“咯~咯~咯~咯!嘎~嘎~嘎~嘎!旺~旺~旺!嗷嗷~哼哼~嗷嗷~哼哼!……幺鸡,幺鸡,哈哈吊幺鸡,糊了!炸,炸,四个三,还剩两张了哈……”鸡叫声,鸭叫声,狗叫声,猪叫声,还有打麻将打扑克闹哄哄的声音,一通嘲杂,还没进堂屋,我的耳膜就被这些声音充斥得快爆炸了。
鸡鸭现在院子里朝着堂屋叫着,这个时间鸡鸭都该吃完东西进圈了,我爸却认真在打牌视而不见。
那猪在猪圈里“嗷嗷”直叫,感觉都快跳出来了。
狗栓在院子里的核桃树下,看我回来一个劲的直叫。
不是陌生的叫,是那种欢喜的摇尾蹦蹦跳跳的叫。
再看院子里一堆乱,院子角落堆着一大堆竹子,都是被斩断那种,应该是屋后那竹子又垂了下来,扫在瓦上被我爸砍了的。
可就那样堆着,鸡屎,鸭屎,狗屎,全裹在竹叶上了,这样怎么挽柴火?
我看得到处乱七八糟的,我那个心情啊,直接就想去掀桌子。
“打牌,打牌,就知道打牌,天黑了没看见吗?鸡鸭该进圈了不知道吗?猪快跳出猪圈了不知道吗?你们自己难道不想回家了吗?”这是我内心在咆哮。
实际我只是站在堂屋门口喊了我爸一声,然后绕过他们,漠然的进了自己房间。
第20章终于离开了
“爸,我回来了。”
这句话,认真打牌的老爸好像压根没听见。
不光他没听见,堂屋内所有的人都自顾自的在玩牌,热火朝天,人声鼎沸,压根没人注意到门口的我。
也是,外面那么多鸡啊,鸭啊,狗啊,猪啊,声音比我大十倍,他们都不曾听见,我的那点声音算啥?
回到自己房间刚把包放下,背后突然一个声音把我吓了一跳。
“回来了,钱呢?”
我吓得三魂丢了七魄,我爸阴兮兮的出现在我背后,伸出了他那“爪子”,在我眼前定着。
深秋的傍晚本来就没什么阳光了,房间里我又没来得及开灯,我爸突然这样“阴森”的出现在我身后,真的把我吓坏了。
我拍了拍胸口,从背包里的一个夹成里取出了那八百块递给了我爸。
那是我临走时,我妈怕我把钱掉了,用针缝在背包后的夹成里的。
钱裹得很紧,我爸刚拿到手里还有些不悦的感觉。
他拿着钱边走出房间,边吐口唾沫在手指上,数着数着,微笑着满意的走了出去。
看着我爸那个背影,我心里那个滋味,像是谁在心里扎了一刀一样的难受。
家?这是“我家?”
变了?一切都变了?
我缓缓的坐在床沿上,望着窗外最后一丝光亮,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就是一脸茫然。
身上有些冷了,肚子也开始不断地“抗议”了。
起身换了件衣服,把包里的东西随便收拾了一下。
来到堂屋的时候,堂屋里早就“鸟兽散尽”。
只剩下满屋一片狼藉,满地都是瓜子壳,花生壳,烟头,还有空烟盒和一些果皮渣子;两张桌子上是零散的扑克牌和麻将,麻将收了一半还留有一半在桌上;还有刺眼,刺鼻的味道充斥着我的大脑和神经,看着这些我就恶心上头。
“站着干嘛?鸡鸭都关进笼了,我把猪也都喂了,你还没收拾完啊?不饿吗?”我爸提着两个装饲料的桶在堂屋门口质问我,他反而更嫌弃我的感觉。
我头都懒得回,把桌子,椅子挪到一边,然后默不作声的开始收拾起来。
我还能说什么?对于这些打牌的人,我是深恶痛绝,从内心恶心它。
“你哥是不是在你妈那儿?”刚扒拉了两口饭,我爸就开始询问我。
我默不作声。
“哼!不敢回来见我?最好永远别回来,看见他我就心烦。”我爸说完,仰头就是二两酒下肚。
杯子一放,指着我说:“你,你妈说送你去学裁缝,你最好给我好好学,不然就干脆别去;浪费钱。”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不说话,然后低头,继续吃我的饭。
“我跟你说,那个培训班只需要学几个月就可以去上班了,而且还是包进厂。”
我爸停止了说话,我听见声音戛然而止,奇怪的抬起头。
我爸那张黑脸怪吓人的,他也盯着我,就那样盯着,盯着盯着我就弱弱的放下筷子,悉听教诲。
他好像很满意我的反应,继续说:“我在跟你说话,你好歹回应一声,一直闷着不说话是什么意思?从小我是这样教你尊敬老人的吗?你知不知道,满婆的孙女都出去几个月了,人家都寄了好几千块回家了,你呢?没出息。”说完,又仰头一杯酒继续喝着。
之后他还说了什么,我一句也没听进去,反正巴啦巴啦说了很多。
我默默地把最后几口饭扒拉完,借口累了,不管他还继不继续说,我头也不回的回了房间。
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我想快点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家,这里空气让我窒息,这里让我快疯了,这像一个囚笼。
深呼吸,深呼吸,回到房间我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冷静,冷静冷静,会好起来的。
内心有个声音不断地告诉我:“加油,快快长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当来到镇上那个培训学校时我更懵,那就是一个假得不能再假的一个小铺面。
而且更假的是那个老师,培训班就是他开的。
一个1米6个子的男人,还是个瘸子,因为腿瘸看着个子比实际身高还矮。
一个板寸头,单眼皮,眼睛黑白分明,说话的时候眉眼都笑得挤在一堆了,眼睛,那眼珠子不住的东看西看完全不在一个点上,就是给人鬼精鬼精的感觉。
我反正第一面很反感他,接下来,我爸给了他一袋儿大米,然后出来一个“师娘”把米收好,就带我上了二楼看我住的地方。
那师娘不算漂亮,却长得端庄大方,跟那师傅搭在一起,就是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我以为二楼会是宿舍那样的高低架子床。
结果,“香喷喷”的地铺在向我招手。
“呵呵!那个,我买了那种架子床,还没到,你先将就一下,下面的学生都离家很近,他们都是每天回了家的,在这里住的也就只有一个人,你们来得也比较急,所以,不好意思,没准备好,你暂时将就一下哈。”
师傅满脸堆笑跟我爸说道,我努力的想表达我的不满,但我递给我爸的眼色,被他无视给驳回了。
我爸笑嘻嘻的说:“呵呵!没事的,出来学习历练,住那么好干嘛?又不是大小姐,都是农村里的,哪儿都能睡。”
旁边的师娘看出了我的不悦拍了拍我的手说:“三妹儿,你要是不想睡地板,这两天可以跟旁边理发店的妹妹挤挤;我们两家关系还不错,都是隔壁邻居,一会儿我去招呼一声,等床到了,你再睡过来。”
“哦~没事……”我爸抢过话却说。“不用问她,怎样都行的,没那么娇气。”我爸压根不让我多话,自顾自的和老师寒暄了几句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就这样被“扔”在那个培训班里,一个人,一呆就是半年。
在那里,一开始是睡地板,到最后睡的依然是地板。
根本就没有“传说”中的架子床出现过。
还有我爸拿来的米,我的胃口本来就不好,一顿最多一两米饭就好。
可是一袋米还没一个月,那师娘就催了我好几次,说米没了。
这半年里,我除了回家拿了好几次米,就基本不回家,再累我也不回去,回去一回难受一回。
要么我爸不在家,要么家里就是乌烟瘴气的一大堆不三不四的人。
我反感,我宁愿在师傅那里受点白眼也行。
或者就在培训班里踩踩缝纫机发发呆也可以。
起初,班里的同学看我都不爱说话,以为我很高冷,接触久了,而且看我那么能“熬”,那么能吃苦,大家也就挺喜欢和我接触了。
所以与其经常回家,我还不如待在培训班里乐得清闲自在。
转眼半年就过去了,我们几个同学就被师傅安排准备下广州。
师傅说了:“广州那边有专门接待我们的人,包吃住,进了厂以后表现优秀的还有奖励,因此,大家对南下广州都心生期待。”
说实话,我对他说的话根本不信,而且这半年的相处,我觉得他根本就没什么本事,人缘也不怎么好。
我走之前给我妈打了个电话,告诉了我的担忧。
我离开的前一夜,除了车票,我爸只给了我两百块钱。
我妈赶了回来了,因为我这一走就不知道是多久才能回来。
之前的不愉快,也就在此烟消云散了。
妈妈最后悄悄塞了50块钱给我,我看着手里的250块钱总觉得数字怪怪的。
听我妈说,我哥在我离开成都没几天后就被我嫂子“召唤”去了广州。
妈妈叫我别担心,别害怕,勇敢点,如果在那边出了什么问题,或者在厂里过得不好,就联系我哥,她除了塞给我五十块钱,还塞了一个电话号码给我。
就这样,我背上一个简易的背包,就踏上了南下的长途客车。
因为广州不会冷,所以背包里都没几件衣服。
看看旁的同学,人家都是,大堆行李,大堆零食拉都拉不动,对比起来我就显得很寒酸。
我把小包包当枕头枕在头下,除此以外还有个手提袋,里有十几个煮鸡蛋,和一大瓶水;这就是我旅途的“早餐中餐和晚餐”其他,什么都没有。
最后剩下的除了心酸,我还是心酸。
第1章小旅馆
昏昏沉沉一路颠簸坐了两天一夜的汽车,终于到了羊城广州。
不过,没来得及欣赏沿路的风景,我一路只觉得头疼欲裂,整个人都很不舒服。
最后到了目的地,实在没办法下车,还是同学几个把我扶下车的。
来接我们的是一对中年男女,开着一辆面包车,他们看我晕得厉害,很虚弱的样子,还挺照顾我的,把我小心扶上车,然后沿路也没有多说话。
我们被安排在了一间小旅馆,我一直处于昏昏沉沉的状态,怎么进去的,怎么躺下的,我一概不记得。
我只隐约听到几句他们和其他同学对话“对了,你们有没有来过广州啊?”
几个同学异口同声:“没有。”
“哦~那你们有没有出过远门呢?”
几个同学仍然回答:“没有!”
…………
连问两个问题无关痛痒,我也就昏昏沉沉的又睡过去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都已经是晚上了。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房间里的灯了起来,一个背影在我床脚挪动。
见我醒来,那背影转过了身,原来她在放水壶。
这个是和我关系稍微好点的同学叫小英,她上前连忙过来扶起我说:“醒了?睡够了?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我那里有泡面,还有鸡蛋。”
我连忙摇头告饶:“不不不,额~泡面可以,鸡蛋就算了。”说实话连吃三天的鸡蛋,我有阴影了。
小英笑着在床脚拿起刚刚她拿来的那个水壶给我冲了一碗泡面,一碗面下肚,感觉整个人好多了。
“咦~她们呢?”我疑惑的环顾着狭小的旅馆房间问小英。
小英郁闷的低头不说话,直觉告诉我肯定有事。
我们总共来了四个人,我,小英,还有杨姐,还有一个小妹妹小四。
我们在车上说好了,大家要谨慎点,都是第一次出门,万一有什么事,大家千万不要走散。
在车上,杨姐是最紧张的,因为她才结婚两年,只是因为跟老公吵架,负气跟我们出来的。她家里还有一个两岁的孩子,第一次出远门,很舍不得孩子,老公又一直不给她打电话,她在车上难过的哭了好几次。
小四虽然年龄最小,但是最不担心,她说:“我妈就在电子厂里,如果有什么问题,我就给她打电话,到时候她来接我就行。”
只有我和小英没有说话,我是一直在想万一有什么,要不要联系我哥。
小英是没有人可以联系,但胆子比我大,她说她什么都不怕,就算师傅给我们找的厂子不好,她也可以去找别的工作,反正有“手艺”傍身没有问题。
我有些想笑,但又笑不出来,这种迷之自信自己很厉害的样子,给人很傻气的感觉,却又很实在。
眼下,好像被大家猜中了,情况是真的不是很好,旅馆房间是那种木板的隔间,没有隔音效果,左右两边都有人在说话,好像还是些大男人的声音。
房间里只有两架高低床,没有椅子也没有凳子,也没有水龙头,自然就更没有洗手间,唯独床脚的地上有个蓝色的水壶,还是小英刚提回来的。除此以外真的可以形容为“简陋”。
“不用担心,她们没事,只是出去了。”小英看我谨慎的东看西看,半天才给我解释道。
我感觉她有点恶作剧,没有理她。
她见我有点不高兴,忙说:“别生气,你看,这个房间刚好可以住四个人,小四住杨姐上铺,我住你上铺,她们行李都在床下。她们真的只是出去了。”她再次解释了一下。
“她们出去做什么?”我严肃的问。
小英也正经的答道:“杨姐和小四都出门找公用电话去了,杨姐是去给家里打电话报平安,小四是给她妈妈打电话……我看你还睡着,想等你醒了,我们也一起出去的,结果你睡到现在,你还想出去吗?如果不想出去,就明天再出去吧。”小英一边说着,一边拿了一瓶矿泉水给我。
我实在是累,摇了摇头说:“明天吧!”
然后我又纳闷的问:“那前台不是有电话吗?为什么还跑外面去找电话打?”
“嘘……”小英用食指拦在嘴边叫我小声点。
然后她悄悄在我耳边说:“杏儿,我们怕是受骗了……”
我眼睛睁的大大的望着小英。
她继续说:“接我们的那两个人不是叫我们把身份证给他们,说是开房用吗?”
“嗯,我知道啊,还没还回来吗?”
“肯定没有啊,杨姐找他们要,他们说要拿去厂里登记。”
“拿厂里登记?为什么要登记?师傅没跟我们说过这些啊?”
“对啊,而且住旅馆20块钱一晚上,好贵呀,师傅不是说到了广州直接进厂么?现在一来就要我们花钱住外面,你说,奇不奇怪?不是遇到骗子又是什么?”
小英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事情有蹊跷。心里也是忧心忡忡。
这时杨姐和小四回来了,杨姐见我醒了连忙过来摸了摸我的额头。
“还好,没有发烧。”
我心里暖暖的,微笑着说:“谢谢杨姐关心,我没事,没有生病,就是晕车而已……”
“你那不叫晕车,你那叫营养不良,你爸妈就不知道给你带点其他的吗?两天一夜,十几个鸡蛋?呵呵……我反正受不了,最起码方便面,或者饼干,香肠,肉干之类的也行啊,你在长身体,他们怕也太节约了吧?……”杨姐自顾自的说着,也没看我的情绪,她拿起床脚的水壶倒了一杯水喝。
其他两人静默的看着我。
杨姐察觉不对,回头见我头低低的,好像她也觉得说得太多了,连忙转移话题。
“哦~那个,我们刚刚出去打的电话,前台电话太贵了,五毛钱一分钟,外面才两毛五一分钟。”
“哦,走了很远吧?”知道杨姐没其他意思,我也没往心里去。见杨姐换了话题,我也就顺着她的话题问。
“唉……别提了,走了好远啊,这里也不知道是哪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而且附近也没有厂,我这心里反正很担心,搞不好我们这次真的被骗了。”杨姐忧心的坐在床上继续喝水。
小四倒是跟没事人一样,轻松的说:“我给我妈打了电话了,她叫我在这里看看情况,不喜欢或者不对劲就马上走人,包个车到她那边也花不了几个钱。你们到时如果想走,可以跟我走哦,喔……喔喔!坐了车好累,我先睡了。”小四一边说,一边打着哈欠爬上了上铺睡了。
我跟小英交换了一个不安的眼神,杨姐看小四睡了,她收好水杯说道:“如果真遇到骗子,我就直接回去,反正也舍不得孩子,以后再也不跑这么远了,糟心。”
小英看了看我,我拍了拍她的手说:“没事,顺其自然,会好的。”
估计小英也累了,点了点头,看她们两个都睡下了,她也慢慢的爬上了我的上铺。
白天睡了那么久,晚上我是真的睡不着。
而且坐了那么久的车,全身不舒服。
我慢慢起身,出门去找厕所,看看怎么弄点水擦擦身上也好。
“嗯~嗯~啊~轻点,这屋子不牢靠……”刚走出门没几步,就从一个房间里传出了“怪声。”
我连忙加快步子拐进了走廊,走廊里有几个人在走动,有的好像提着包刚住进来,有些好像是刚洗漱完准备进房间休息。
还有一两个房间半虚掩着门,好像是在小声的打牌。
我唯唯诺诺的走着,一直东张西望,这些房间好像都住满了各种各样的人,男女老幼都有,因为这些房间真的隔音太差了。还有小孩子吧唧吃奶的声音都能听到,旁边似乎还有男人在催促“好了没有”之类的话。
听到这里,再想起刚刚出门听到的声音,臊死了,急步加快往前走“哎哟,要死啊?走路不长眼啊?”
“对不起,对不起”可能我太过紧张,没注意到旁边有人走过。
一不小心撞到一个妇女,我连忙赔礼道歉。
她头发湿漉漉的搭在脸上,叉腰瞪着我,昏暗的灯光把她照得有点吓人,她身上一件碎花短裙,脚上穿着一双拖鞋正站在我旁边凶我。
那架势,颇有点想动手打我的味道。
刚刚她应该是刚去厕所洗了头回房间,她经过我身边,应该是她跑太快,走廊狭窄,我注意力不集中,避闪不及撞上的。
确切的说,应该是她撞上我,而不是我撞上她,不管谁撞谁,我第一反应就是赔礼道歉,心里默念千万不要闯祸。
周遭房间里的人循声打开了门,形形色色的人都探头出来看热闹,这个时候披发女人还在逼赖赖的,所有人都看着我们,仿佛她觉得很威风一样。
来劲了,披着头发好像说不过瘾,三两下把头发撸到头顶,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说:“小靓女,怎么办?道歉就完了?”
我有些害怕,小声的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刚来……就是想找厕所……”
我老实巴交的回答她,这时旁边有人在小声的说着什么,隐约好像是说:“他们带来的啊?嚯……第几批了?……好小啊……”之类的话。
那女人也听见了,她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我说:“下次走路小心点,厕所在后面。”说完就急冲冲的从我身边走了。
我以为这女人要纠缠不休,今晚可能倒大霉了,没想到突然就完事了?
第2章威胁
“你是今天下午住进来的?”
在我背后,突然一个陌生女孩儿的声音冒了出来,把我吓了一跳。
回过头一看,昏暗的灯光下,一个短发女孩儿,看不太清长相,大概二十岁左右,身穿黑色T恤加黑色短裤再加一双人字拖,手上拿着一串钥匙,因为带了一副眼镜,感觉定眼“发光”的看着我在发问。
这……这很广东对吧?没来之前就听说了,喜欢这种打扮的人,都是地道的广东人。
我心里颤颤巍巍的这样想着。
“额~嗯~下~下午~来的。”我说话有点舌头打结,不是看见她紧张,是刚刚被吓得还没缓过来。
但刚刚那披发女人肯定是看她来了才突然走的,不然那架势,说不定我真会被揍。
“大晚上睡不着也不要瞎跑”她一边说一边面无表情的掠过我身边往走廊那头去“有什么事有什么需要直接来前台,不要刚来就哪里都好奇,好奇会害死猫。”
本来还想感谢她解围,可是昏暗的走廊里,她这样悄悄的来,又这样莫名其妙“轻飘飘”的走,说些奇奇怪怪的话,还拿着她那串钥匙穿着拖鞋“叮叮铛铛摇摇晃晃踢踢踏踏”的走了,真的怪渗人的。
周围的人见此情形也都“砰砰砰”的关上了门。
我不敢在这里多呆,拐个弯找到了厕所,连忙用手浇点水在脸上,顺便冲了一下脚,一溜烟的赶紧奔回自己的房间。
这一夜翻来覆去都睡不好,总感觉半梦半醒的状态,好像还有人来敲过我们房间的门,我迷迷糊糊的问了一声“谁啊?”转瞬又没了声音。
因为晚上没睡好,第二天很没精神,直到接我们的那一男一女来,我才收拾起身。
那一男一女是接近中午来的,这时我保持了清醒,认真看清楚了这两个人。
那女的也是短发,(是不是广东太热,所以都喜欢短发?)很干练的模样,一身休闲打扮,笑得很温柔的站在我们面前。
那男的没有进我们房间,就倚靠着门在门口站着,一副不耐烦的表情全写在脸上。
他中等个头,微胖,黑着脸不说话,浓眉大眼加平头,严肃得有点点吓人。
短发女人就恰恰相反,她一直很热情的跟我们聊天。
好像很关心我们似的问:“你们吃饭了没?昨晚睡得好吗?有没有跟家里打平安电话?有没有四处去逛逛?”
然后还四下打量着我们,小四对她笑笑,她还伸手摸了摸小四的脸蛋。
杨姐是个沉不住气的人,看着短发女人只一味的打哈哈,又不说来的目的,犹豫着就突然对短发女人发问:“大姐,我们要在这里呆多久?我们的身份证你什么时候给我们?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进厂?”杨姐性子直,说话不拐弯,不客气的一下三连问。
在她喊短发女人大姐的时候,那女人就把微笑收了,脸色很难看,明显在控制自己。
此时的气氛很耐人寻味,我们都尽量选择闭嘴。
短发女人缓了缓,撩了一下她的刘海,尴尬的笑了两声,抬头挺胸很是自信的说:“呵呵!这位姐姐,昨天忘问你了,你应该是这里最大的吧?我看了你的身份证,你比我大几个月,结婚了吧?这么大年龄应该已经有孩子了?年龄既然大了就不要再装“单纯”了,那样会吃亏的;你们刚来,我就善意的提醒你一下,广东这边无论年龄大小,统称“靓女”,记住了吗?”
我们几个年龄虽然小,但也能听出短发女人言语中的刻薄之意。
大家默不作声,却都眼神不和善的看着她。
她从一开始进来就一直站着,嘴上好像很有礼貌,但实际隐隐嫌弃之意我们还是能感觉得到,我们是小,却不是傻。
杨姐也不甘示弱的回击道:“是,我是结婚了,也有孩子了,这跟我要进厂有什么关系?你就直接给我们个准话,我们是来挣钱的,不是来玩的,没时间在这里瞎耗……”
“谁愿意跟你耗呀?都别废话了,不想呆这里,就给200块钱介绍费,我们立马安排你们进厂,瞎基吧在这里废什么话?”杨姐还没说完,站门口的胖男人很不耐烦的直接以威胁的口气对我们说道,声音虽不大,却把我们都震住了。
我们一时都呆住了,这跟我们来之前所听到的待遇完全不一样啊?
杨姐壮着胆子第一个反驳“你们什么意思?什么两百块钱?我们来之前可不是这样说的?”
胖男人没好气的说:“那是你们那边的人的说法,到了这里就得听我们的,不然就一直住这里……给钱,什么都好说……”
“为什么呀?凭什么呀?我们没钱。”我们其他三个人也都壮着胆嚷着,不干了都开始闹了。
“哎呀,都冷静,冷静,有话好说,有话好说。胖子你下去。”短发女人看我们情绪激动,连忙一边安抚我们,一边使眼色把胖男人推出了门。
胖子走后,我们都全神贯注的看着短发女人,等待她给我们一个交代。
结果,她回过头却对我们笑着说:“看来今天天气很炎热,大家伙都火气很大,不如,你们再休息两天,我给你们留一张名片,你们想好了再给我们打电话。”说完丢了一张名片在地上,不等我们回答,转身出了门,我隐约听到了她转身很蔑视的“哼”了一声。
看着那张名片,谁也没想要去捡,空气突然凝固了。
“我们报警吧。”打破宁静,我说了这么句话,其他三个人都看着我,感觉都很为难。
杨姐眼眶里闪着泪花说:“报警?你觉得有用吗?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他们又没有关着我们,我们随时可以进出;报警也要有个名头,这算什么?”
“他们扣押了我们的身份证啊!”小英提醒着说。
小四弱弱的说:“别……别报警,我还没有16,我都是报大年龄拿的身份证,到时警察肯定会把我送回去的。”
听到这里,大家都垂着头,发起愁来。
杨姐又开始啜泣起来,嘴里一直责怪着自己不该跟老公斗嘴,不应该离开孩子云云之类的话。
小英拉着我担心的问:“怎么办?我们会不会被他们一直丢在这里耗下去?会不会把我们卖了?我害怕。”
小四在上铺有点瑟瑟发抖,大概是被吓着了。
“别怕,会有办法的。”我突然站起来,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这个时候,我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求援,不能报警那就要想其他办法,如果被他们吓破了胆,就这样一直等,肯定会越来越糟糕。
我一路沿着走廊准备出门,远远的却看到那一男一女站在旅馆出口,好像在争执,太远了,具体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站住,你想去哪儿?”
第3章被“解救”
我缓缓的回过头,看见是昨晚那个奇怪的眼镜姐姐,松了一口气。
其实,听声音就知道没有攻击性,这是本能的感觉。
“有……有事吗?”虽然不害怕,但看见她我还是紧张。
她依然拿着那串钥匙穿着人字拖走过来,开口便是教育我的口吻:“不是叫你不要到处乱跑吗?”
我立马辩解道:“我不是要到处乱跑,我是想打个电话……”说着,我赶紧闭上了嘴,忽然担心他们是不是一伙的,万一知道我要打电话,阻拦我怎么办?
她可能看出了我的想法,轻笑了一声说:“不用出去,跟我到前台来打吧。”说着就带路朝前走。
听她这么说,我还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回过神来,她已经走出了好几步,我赶紧跟上前。
当我拨通了我哥的电话时,旁边有个老太婆坐在前台一直嗑瓜子,大概是跟眼镜姐姐一起上班的,那女人粗声粗气的,一直用广东话在对眼镜姐姐说着什么。
她一直说,眼镜姐姐就当没听见,一直拿笔写着什么东西。
“有D野,吾塞帮……”,我只记住这一句,后来能听懂了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是“有些事情不用帮”
我当时大概理解的也是这个意思,心里对眼镜姐姐很感激。
有时候也许你只是举手之劳,可对于对方来说也许就是终身难忘。
“你好!哪位?”
“哥,是我,我来广东了,你在哪里呀?”电话那头,我哥有些懒洋洋的,好像刚睡醒似的。电话这头的我却很焦急。
“哦!我听妈妈说你来广州了,几天了?怎么?才想起给哥打电话啊?”我哥似乎在调侃我。
“不是的,哥,我一来就遇到麻烦了,只是现在才脱身给你打电话,你能来接我吗?”顾不了那么多废话,直接跟我哥说了我的目的。
“什么意思?说清楚点儿!”我哥立马也紧张起来。
“我现在还不在广州,这里是广东的某个地方,好像是什么揭阳?我不太清楚,反正接我们的人把我们带到了一个小旅馆里,还扣了我们的身份证,现在还要我们给钱,不给的话就要一直留我们在旅馆里不让走。”我也尽快的三言两语概述了一下状况。
“给我说详细地址,我马上过来。”我听见我哥话语里全是紧张,电话那头连他穿鞋的声音我这边都听到了,当下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
原来,遇到了困难,还是亲情最可靠。
我哥叫我说详细地址,我又犯愁了。
这时,一包纸巾递到了我面前,那纸巾上还有详细的地址电话。
我望着递来纸巾的眼镜姐姐立马就哽咽了,吞了吞口水凝望着她说:“谢谢!”
“把眼泪擦了”眼镜姐姐说话一点都不温柔,像个假小子一样,可此时我听到这句话确实及其温柔和安慰。
“唉……唔要啦……”旁边那老太婆吐了一粒瓜子壳在地上,对眼镜姐姐不耐烦的说着,她看我那眼神很不和善。
还好眼镜姐姐依然没理她,用眼神示意我打完电话快走,我微微点点头转身轻轻的又说了声“谢谢”!
我是真的很详细的给我哥说了地址,详细到我们住的房间号都说了。
差不多四个半小时左右,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我面前。
是真的很高大,我哥一米九二,这在一般人面前是真的很高大的。
更何况,我哥不仅高大,还帅帅的,像谁呢?像现在某个姓黄的明星吧!
我看当时我哥变化好大,跟我半年前见到的那个穷酸哥哥判若两人,此时的他穿得很时髦,他里面一件白T恤外面一件休闲格子衬衫,搭配了一条直筒牛仔裤,脚上一双精致的白色休闲鞋,肩上还跨着一个休闲皮包。
关键是他手上拿着一台2000年当时最新款手机,诺基亚8210,那在当时可是大款的配置,要价好几千呢。
他变化太大了,我都看呆了。
他就那样一边打电话,一边弯着腰(那旅馆门……对他来说有点儿矮)自然的走进来。
呆归呆,有他来了,我自然放下心来。
我腾了个位置让我哥先坐下,也没地方坐,只有坐我的床上。
其他三个姐妹看到我哥都快流口水了,都一副害羞的表情。
“东西收拾好没,走啊,都愣着干嘛?”我哥放下电话就质问我。
我有些委屈的说:“走不了,他们扣押着我们身份证的。”
其他三个也委屈的连连点头。
我哥环顾了一下房间,扶着额头说:“拿去,打个电话,把他们叫来,让我看看都是些什么“货色”,还了不得吗?”
我哥顺手就把电话递给我打,我就看着手机不敢接,弱弱的说:“我不会用啊。”
我哥无奈的摆了摆手说:“报号码……”
很快,那一男一女不到十分钟就赶来了。
“什么事呀?是想通了吗?早点想通……”那胖男人第一个推开门,话说到一半看到我哥就卡住了。
“走啊,挡着我干嘛?”那女人在后面推搡胖男人,挤进门发现我哥后,也愣了。
我哥叫我打电话直接叫他们过来,不要提其他,所以,他们突然看到我们房间里多了一个陌生男人,当然很惊讶。
“你谁呀?在这儿做什么?”胖男人看到我哥,先是一愣,随后就大大咧咧的站到我哥面前,很是牛掰的问我哥。
我哥冷哼了一声,踏了一下落在鞋上的灰(其实鞋子干净得很)直接站起来居高临下蔑视的看着胖子说:“我是他哥,亲哥,我来接她走,怎么?有问题吗?”
我哥站了起来,我自然也得意的站了起来,站在我哥面前,这时心里就一种熟悉的感觉——有人撑腰,真好!
那胖子和那女人眼镜都瞪得圆圆的看着我哥,我看见胖男人仰视我哥的时候,紧张得连连吞口水,喉结一直上下蠕动。
胖男人气势明显被压了下去,这时候那女人反而开始作妖了,捏着嗓子妖里妖气的说:“这位靓仔,不好意思,我们是中介公司的,我们长期都跟老家那边有合作,这些都是我们要送进厂的工人,不能你说带走就带走的。”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我哥正想回那女人的话,突然兜里的手机响了。
我哥潇洒的掏出手机,扬声清脆的说:“喂~哎~师兄,嗯嗯~你说,明天?明天可以,好好好,那我明天派个得力点的人过去~放心,放心,绝对是最好的,我办事你放心,一会儿我叫他给你电话,先这样,我这边有事,一会儿再联系哈……嗯嗯,先这样,拜拜!”
我哥打电话的时候,我看到胖男人和那女人脸色很微妙,估计他们也觉得我哥来头不小,不敢再随便造次。
“你们是在坟头上撒花椒——麻鬼是吧?(方言,麻鬼跟骗人的意思差不多)我不吃你们那套,你们跟老家那边长期合作,怎么合作?就这样扔在这里合作?少废话,身份证拿来,我要带人马上走,我很忙,没时间跟你们再废话,你们要是再逼逼,那就不用再好好说话了。”我哥好霸道的说着,脸上那种不屑跟他们废话的表情相当传神。
好半天,那胖男人和那女人都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
“那……那也不行……”那女人挺了挺胸,强装镇定的对我哥说。
“你……”胖男人赶紧拉了拉那女人。
女人甩开男人的手,又撩了一下她的刘海,站得笔直却不看我哥,冲着我们说:“你要带人走也可以,让她们写个自愿书,是自愿跟你走的,不管他们走后发生什么事都与我们无关……就行……”
她一边说,一边瞄我哥的表情,气势突然若得不是一星半点儿。
我还以为她要继续钢下去呢,没想到这么快就怂了。
第一句话还行,当听到自愿书三个字的时候,我哥脸色“刷”的一下就黑了下来,使得那女人说到最后一句话时舌头都“打滑”了。
“好,写就写,你先把身份证给我们。”我看准时机,立马走上前伸手向那女人要身份证。
那女人恨恨的,很不情愿的从包里把身份证递还给我们。
临走时,我经过前台,我想感谢一下那个眼镜姐姐,却只看见那个老太婆在。
“阿姨,那个姐姐呢?”我微笑着问她。
“仲么也啊?”老太婆说话语气很冲。
“怎么了?走了,车还在外面等着呢!”我哥在我背后催促我。
老太婆看了一眼“我背后的男人”
“她去查房间啦,哩没什么四就快走啦。”可能是看我哥的面子,最后终于回答了我一句“人话”。
我遗憾的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
一步三回头,直到踏出旅馆,我都没有看到眼镜姐姐的出现。
坐上车,我努力的探头回望,用力的朝并没有人的后方挥了挥手,默默的,再一次说了声——“谢谢!”
第4章久违的“亲人”
释迦牟尼曾说过:“无论你遇见谁,他都是你生命该出现的人,绝非偶然。”
这点,深有体会,这世间很多事情,确实冥冥之中,早有定数。
不管怎样,无论好坏,那些曾经遇见过的人,我的世界里,很高兴你能来,不遗憾你离开。
…………
小四不愿意跟我们一起,她要去找她妈妈,所以我哥帮她叫了一个车,小四跟她妈妈打电话约好地方接头,我们便就此分别了。
我们其余的三个人就跟着我哥,他包了一个车把我们带到了广州某个区。
一路上小英都很兴奋,时不时的拉着我说,好开心,好激动。
我问她兴奋什么,她就羞涩的低头不说话。
杨姐却恰恰相反,她犹豫了好几次想说什么,最后却一直忍住没开口。
因为这几天没睡好,我依然在车上昏昏沉沉的。
“到了,下来吧,先在外面吃了饭再回去。”我感觉没多久,迷迷糊糊的我们就到了,还是一个酒楼门口。
“哇,这地方吃饭很贵吧?”小英情不自禁的感叹着。
我揉了揉眼看见面前一座闪着强光的酒店,一下子接受不了霓虹灯的闪烁,只觉得装潢很大气,整体“金碧辉煌”,招牌上那几个大大的字“XXX海鲜大酒楼”也是显得格外惹眼,门口还有一个笑吟吟的美女在冲我们微笑。
“走吧,不用看了,看又看不饱,先进去吧!”我哥率先潇洒的走进去,看样子是经常光顾这些地方的人。
“欢迎光临,请问先生一共几位?”迎宾小姐很有礼貌的把我们一边迎进去一边给我们找合适的位置。
我们三个人都是刘姥姥进大观园,稀奇的四处张望。
四周吃饭的人很多,大厅基本满座,有些正在吃饭的人忽然抬头看到我们几个“乡下妹”都在那儿窃窃私语。
可能是为了更好的照顾我们,哥哥选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这里相对于安静,没有太多来往的客人。
不一会儿桌上就上了一大桌子菜,炒菜,蒸菜,小吃,糕点,还有海鲜和汤锅……看着满满当当的一桌子菜,饿了几天的我们眼睛都在放绿光。
“吃吧,别客气,吃,饿了就多吃点儿!”我哥一边招呼杨姐和小英,一边给我碗里夹菜。
杨姐和小英起初还有些腼腆,但是吃了两口过后就开始“风卷残云”了。
因为坐了车有些晕,我胃口不好,而且有些疑问想问我哥。
我犹豫着这个场合不合适,最后还是问了我的疑问:“哥,你现在在做什么呀?你不是跟嫂子一起吗?她人呢?你不叫她一起来吃饭吗?……”
我还没问完,听到我的问话,我哥帮我夹菜的手突然停顿了一下,我的直觉告诉我他有事瞒着我。
“你先吃饭吧,你嫂子在忙,她自己知道在外面吃,不用你操心。”说着又往我碗里夹了一块糕点。
看我皱眉不语,我哥接着回答:“哥哥呢……现在在做网络,“网络”你了解吗?”我哥一副很深奥的表情问我。
我傻傻的摇摇头,但心里想的是:“网络?你之前电脑都不会,现在会“网络”?什么公司那么水,敢要你啊?”碍于有外人在,我也不好直接损我哥的面子。
“不知道吧?没事,网络”是很复杂的东西,等你安定下来,哥哥再跟你细说啊。”说完他自己似乎有点紧张,忙低下头吃东西掩饰自己的心虚。
那时,大家都饿了,都在吃东西,不想多说话,虽然答案模凌两可,我也不再好意思在饭桌上一直问。
一顿酒足饭饱后,大家很是满足,原以为哥哥会把我和杨姐还有小英带去旅馆住宿。
结果,我哥带着我们出了酒楼,直接轻车熟路就绕道走向酒楼后面的一个小区里面。“到了,进来吧!”门上写的是X景花园A栋三楼306。
“原来哥哥自己都住花园别墅了?哇!好厉害呀!看来哥哥真的发达了,我一定要跟哥哥好好学习“网络”,他行,我也能行,还是知识改变命运呐!”我心里如是的感叹着。
“看吧,都随意哈,这里是我暂时租的房子,一室一厅,一厨一卫,还有阳台……不算太好,锅碗瓢盆,冰箱洗衣机都有,你们三个人挤挤,是可以住的。”
杨姐叹道:“哎哟~已经很好了。”
我却问道:“那哥,你住哪儿?”
我哥回答:“我?我去跟你嫂子住啊!”
我惊讶:“啊?你们没有住一起吗?”
我哥却笑着说:“呵呵……没有,大家都忙,所以,她住对面那栋楼……距离产生美嘛。”我哥轻飘飘的说着,好像隐去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那个,老弟,不要怪姐姐多嘴,两个人还是要住一起才行;不然像你杨姐这样一走,跟老公的距离是产生了,美没了。”杨姐笑着对我哥说道。
我哥也是哈哈一笑回到:“杨姐不用担心,我们不一样;额……不说了,你们也累了,洗手间在这边,洗漱完早点睡;你们都安心先住下,冰箱里菜,如果不想弄,电视柜里有方便面,茶几下面有很多零食,茶几上的水果随便吃,不用客气。”哥哥细心的一边介绍一边作势要离开。
“那个……老弟,杨姐憋了一路,再多说一句哈;我呢,跟她们不一样,不想在你这里白吃白住,你公司如果有合适我的工作岗位,你帮忙安排安排;出来这么多天了,工作还没着落,我心里不踏实;当然,如果你为难的话,也没关系;我想好了,实在不行我就买票回家,反正我也想孩子想得紧,老公知道我出来遇到了骗子,也很担心我,可能回去还更好。”杨姐一口气把自己想说的都说了,好像还松了一口气。
小英拉了拉我的衣角,轻轻的对我说:“以后我就跟你一起,你在哪儿,我就去哪儿。”
我没细品她话里的意思,微微的点了点头回应。
我哥稍微犹豫了一下依然笑着说:“杨姐,先不用担心那么多,住两天再说,工作的事情我帮你留意着;今天太晚了,我也累了,先去睡了,不用送,回去吧!”我哥一边说一边出门走了。
虽然我也疑问多多摸不着头脑,但那是我哥,亲哥,他说什么我都是无条件信的,在这举目无亲的地方,我不信他,信谁?
“咚咚咚……咚咚咚……”一大清早就有人来敲门,我还以为我哥回来了。
结果开门一看,惊讶了:“小燕嫂子?你回来啦!!!”我看着久违的“亲人”,开心极了。
“三妹来了?都长得跟我一样高了呀?什么时候到的?你哥呢?”小燕嫂子一边说一边进了门,口气有些奇怪的问着我,没有任何开心的表情,怪就怪在,她怎么会问我“你哥呢?”
我此时才注意到,小燕嫂子提着一个包来,那个好像是个装行李的包。
而且,她现在的穿着虽然跟以前一样简单,但明显衣服料子好了很多,我是指高档的那种。
人,也变得冷漠了许多,一进门,除了跟我打了招呼,完全无视我其他两个朋友。
而且一直处在收拾东西的状态,一房一厅的房子里她就一直进进出出的收拾着。
不一会儿就收拾了两个大提包,杨姐看我们氛围不对,带着小英借口下去买早饭出了门。
我倚在房间门口试探的问:“小燕嫂子,你跟哥……”
“不要叫我嫂子了,我跟你哥已经分手了。”我话都没问完,小燕嫂子就打断了我的问话。
说着,她拿出手机走到了阳台外面打电话去了。
虽然隐约有往那方面想他们,但真的听到小燕嫂子自己说出口,我还是震惊的。
“小燕嫂子变化怎么这么大?他们分手了孩子怎么办?两边的老人怎么想?这么多年,真的说分就分了吗?”我皱着眉头心里想着。
“来……你哥叫你接电话。”小燕嫂子把手机递给我,转身又继续收拾东西。
“喂,哥!”
“你自己没带衣服吗?把她的衣服脱下来,还给她,让她有多远滚多远……嘟嘟嘟嘟……”我哥在电话那头突然凶巴巴的冲我吼,我一片茫然的还拿着电话听着嘟嘟嘟的忙音不知所措。
低下头我才发现,昨晚翻了自己的衣服,发现都脏了,这几天也没来得及洗;发现衣柜里有嫂子的衣服,就临时拿了一件穿上,原以为她不会那么小气。
结果……我知道别人的东西未经允许就使用是不对的,但她……
算了……脱就脱吧……
这件事上,我只是个不知情的“无辜者”……
难过呀……来广州接连遇到不开心的事,我也真是衰到家了。
小燕嫂子拿着我脱下的衣服塞进了包包,走的时候头也不回一句话也没说。
我们就这样分开了,从此便再也没见过。
对于有些人,相见,不如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