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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豆沙包哇     穿书成病弱魔王的黑月光txt下载     穿书成病弱魔王的黑月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一十四章罗刹

    慕今朝又沉默了。

    声声现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不能趁人之危。

    只怕......

    明日声声口中的收钱,只怕不是好说话的那种,他不能让她沾染。

    许声声柔软的手臂搂住他的腰身,一抹柔软带着香甜的气息落在他薄唇之上,覆了个严严实实。

    慕今朝一双狐狸眼有些控制不住的泛红,有些骇人。

    她手感应到底下起了某些不一般的变化,顿时娇媚轻笑。

    “小郎君,你看,你还是喜欢我的,人不老实,身子可是老实的很,你喜欢我,那就在一起,有什么不好吗?”

    女子娇软甜美,他能感觉自己的变化。

    他不是圣人,身上是他最爱的人,他不可能无动于衷,可更不可能看着声声在什么都记不清的情况下失去自己最宝贵的东西。

    他喜欢跟心爱的人亲近,却不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许声声松开了长鞭,指尖勾起男人的下巴,她身子底下的这个男人动情了。

    她的原则,自然是睡了的人才是自己的。

    慕今朝同样反客为主,长臂一捞,将小姑娘的纤纤细腰整个都搂住,这一瞬间,小姑娘落在了他身下。

    许声声欣赏着男人即将压制不住的情绪,忍不住翘起绯红菱唇。

    没等她再得意,脖子上一阵剧痛,她眼前模糊......

    慕今朝看了她很久以后,就那么深深的凝望着她,而后将小姑娘珍而重之的放在床榻上,骨节分明的手紧紧握住她的手。

    大橘摇晃着尾巴在一边看着,只觉得一阵心酸,它单身统,上面怎么也不考虑考虑配对的事儿???

    它现在是被宿主和主线人物拿着大勺子往嘴里灌狗粮。

    “我的气运可还能还回去?”慕今朝嗓音低沉沙哑,一想起声声接手了他的命运,那么坎坷,一生悲寂,他冷白如玉的脸上顿时青筋暴起。

    而后他俊美容颜低着,大橘甚至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还不回去,一个世界只会有一个气运之子,宿主既然和你交换了气运,那么你将来一生顺遂,本该你做的恶事,就落在她头上,不管她愿不愿意都会继续进行。”

    “如今,你护着她,替她出手,只能是暂时的,等时日久了,谁也没办法逆转的......”大橘有些垂头丧气。

    突然,大橘猫眼一亮:“不对,你先别慌,我回去查查资料。”

    房间里再没有一只胖橘的身影。

    ......

    一夜寂静。

    新城也越发的冷了,屋檐上都挂上了冰锥子,东南出院门准备找小七的时候,差点被掉下来的冰锥子砸着脚。

    夏家也彻底安静了,勾结妖鬼杀害孩子,一家子都被发配边关充军了。

    所以,现在的夏家只有慕今朝及永王一行人。

    慕今朝落脚的院子里,东南正准备踏进院子,突然揉了揉眼睛。

    不是吧,这大人男女通吃的?

    所以,脚踏两只船的不是小七,而是这个渣男???

    这会儿,眉目昳丽的青年正在给墨色罗裙的女子舀粥。

    女子举手投足间都带着慵懒之气,那一双杏眼露在面纱外,又野又妖。

    此刻,女子倚靠在青年身侧,跟没长骨头似的,轻启红唇:“这是哪里来的少年郎?”

    东南吓的唰的一下收回了自己的眼珠子:“大人,我是来找小七的,大人有看见小七吗?”

    慕今朝凉薄地看着他。

    东南:“对不起,打扰了。”

    东南秋风卷落叶般,连滚带爬地跑了。

    院子里再次剩下了两人。

    许声声靠着他怀里,咯咯轻笑:“小郎君,人家可是来找我的。”

    慕今朝按着她的头,他的嗓音不止低哑了几分:“许声声,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你的眼里只能有孤。”

    狠戾的亲近,铺天盖地,霸道而不容拒绝,又带着醉人的温柔。

    “好啊,如你所愿。”许声声指尖落在他脸上,青年的面部线条是那种好看又邪气的感觉,也是那种一眼就能沉沦的盛世美颜。

    这样一个人,当真动情,还真有意思呢。

    “小郎君,我可真是喜欢你啊......”许声声亲昵至极的再次亲近了他的脖子。

    “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

    将这样一个人拽落情海,缠上一身枷锁,她真的太沉迷这样的感觉了。

    慕今朝心头剧烈跳动。

    他看向眼前的小姑娘。

    所以,就算她记不得也还是喜欢他的吗?

    就算是假的,他也信。

    ......

    新城另外一处富庶人家。

    慕今朝带着许声声去收钱了。

    至于永王,找了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后,将事情全部推给他,光明正大的赖在夏府不出门,成日里与一群女子厮混,醉生梦死。

    正堂高座。

    青年漫不经心的倚靠在圈椅上,一身玄色锦衣,矜贵尊华。

    怀里抱着墨色罗裙的女子,极尽风流的模样。

    底下,这家的家主瑟瑟发抖,哭的凄惨万分。

    “都统大人,我家哪里还有多的银两可以修筑新城,这新城时常遭到匪徒劫掠,如今吃饱饭都已经是不容易了......”

    “拿不出来?”慕今朝墨色的狐狸眼如寒潭一般幽冷,狠戾无情。

    许声声依旧笑着,丝毫没有在意人命的打算。

    “拿.....拿不......”底下家主哆哆嗦嗦,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慕今朝薄唇肆意弯起:“来人。”

    一队寒光盔甲的士兵出现。

    “将府邸查抄,余下的人都带去充公建城。”他嗤笑。

    这家主满目惊恐:“......”

    最终,他愤然起身:“都统大人,都说都统大人在南城做下的事,是顺应民心民意,如今老夫不愿意捐钱,也没有钱,您怎么还能强抢呢!”

    “对府邸说查抄就查抄,您有什么理由!否则,我就算是告到皇上面前,也是要将事情说清楚的!”

    慕今朝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感应到身旁女子有要动手的征兆,他径直起身,声音幽冷。

    “本都统要查抄的人,从来就没有留到第二日的,说你有罪,就是有罪。”

    玄衣墨发的青年,慵懒邪肆,从主位上走下:“你是个什么东西。”

    这家主吓的腿一软,竟然扑通一声又跪了回去。

    “拖下去,省的耽误时间。”慕今朝随意抬手。

    “大人!”

    “大人!”

    “你不能滥杀无辜!”

    “大人!你没有证据!你这是诽谤!”

    被拖下去的家主一路嘴都闭不上,直到声音远去。

    带来的人开始抄家充公。

第三百一十五章重遇

    今日,他带人查抄的,都是前几日打探好的,为富不仁的富庶府邸,恶贯满盈,死不足惜。

    余下安静的大厅,温度一点一点的上升。

    许声声将慕今朝压在身下肆意欺负。

    慕今朝慵懒地长腿一伸,坦然接受,长臂将少女搂在怀里,同样吻的认真。

    一吻落下,许声声嘴角扬起张扬的笑,红唇轻语:“小郎君将我想做的事情都做了呢,我好像更喜欢你了。”

    “那就一日比一日喜欢的更多一些。”慕今朝嗓音低哑,修长指尖捏住少女下巴,眸色晦暗。

    “小郎君可真是贪心不足,想要的那么多,这世间可未必事事都能如愿。”许声声轻笑。

    “孤想要的,只有你。”青年嗓音决绝,面容俊美似九重天的谪仙,一双狐狸眸子暗沉的什么都看不清。

    “要我?”少女从善如流的勾住青年的胳膊,笑的肆意。

    她可是九幽魔主,眼前这个小狼狗,自诩她夫君,但还是要不起她的呢。

    她鼻子暧昧的蹭了蹭慕今朝的鼻子,呼出的气息都是清甜的,馥郁芬芳:“小郎君,正事儿还没有办完呢.......”

    小姑娘如今媚如妖,像是地狱的花,唯有鲜血浇灌,才能绽放的倾国倾城。

    慕今朝眼眸里的情愫未让她看清,薄唇在她脖颈落下一个又一个印记,嗓音低沉悦耳:“那就去下一家。”

    这一日,新城富裕的一条街几乎血流成河,成箱成箱的钱财从这些府邸抬出来。

    上千抬不止。

    可见贪了多少银钱。

    可到来的都统大人带着宠妾,杀人不眨眼,在百姓间口口相传间,将名声传的越发骇人。

    在如今的新城,几乎可令小儿止啼。

    遥远的天山之巅,白衣白发男子静的像一座冰雕,疏离淡冷:“将新城殿下救下的孩子全部处理了,该栽赃在谁头上,你清楚。”

    一个黑衣人颔首离去。

    ......

    新城。

    夕阳西下,天地间都渐渐暗下来。

    只剩下风声呼啸的声音。

    许声声窝在小亭子里,看着青年煮茶,蓦然察觉到有接触过的气息在靠近,还真是熟悉的不行。

    许声声慵懒的从青年身侧直起身子,她勾住慕今朝的脖颈,媚眼如丝,嗓音温软:“看来有老熟人来了呢。”

    慕今朝依旧煮着茶,又往里倒了牛奶。

    少女趴在亭子里的桌案上,伏案而睡。

    茶叶煮好了,清香里透着甜软的奶香。

    是她一贯爱喝的口味。

    许声声感觉有些冷,有些迷糊的揉了揉眼睛,一抬头,阿朝在煮茶。

    小茶炉咕噜咕噜的冒着泡。

    “奶茶。”慕今朝将人搂近了一些,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将奶茶递给她。

    许声声下意识接过奶茶喝了一口,甜甜的,好像一下子就暖和起来了。

    她看了看周围,更是不明所以了,一双杏眼眼巴巴看着他:“阿朝,我们什么时候出来的?我怎么一点记性都没有了?”

    慕今朝看着她,他伸手点点她的鼻尖儿,嗓音含笑:“可能是因为冬日严寒,声声最近越加爱睡觉了,我只能抱你出来转转了。”

    是吗?

    许声声看向眼前的慕今朝,睫毛一颤。

    他衣裳也换了,虽然仍是玄衣银纹,又不是下午在面对那个永王送来的女子穿的那一套。

    她是爱睡觉,爱吃,可也不至于睡的人事不知,连什么时候换了地方都不知道。

    她到底怎么了......

    最近好多事像是发生了错乱一般。

    慕今朝伸手捏住她白嫩嫩的脸蛋,往两边扯:“小小年纪,孤坐在这里,你都能想别的。”

    许声声脸都被扯圆了。

    就在她思绪逸散之际,小亭子不远处出现了两道人影。

    男子一身白衣,温柔斯文。

    身旁一位并肩而行的清冷女子,同样是一身白衣云纹。

    女子清冷淡漠的眸子看向亭子这处,眉头淡淡拧了起来。

    许声声一愣。

    还说要找谢蕴和及苏缈呢,他们自己倒出来了。

    “许姑娘,能在新城相遇,还真是巧。”谢蕴和还是那么温和知礼,又笑着打招呼。

    苏缈同样看向眼前的少女,宽大的织金鹅黄襦裙,云肩上流苏轻晃,风中,亭下,灯火摇晃,少女一如既往的看起来天真不谙世事,温暖明媚。

    至于那青年尊华矜贵,一看就不是一般人。

    可她与蕴和赶回新城的时候,也就是在这附近察觉到了魔气,而这附近没有别人。

    所以,这许姑娘......

    她眼眸一瞬间有些冰寒起来,那张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容颜也带上了一丝丝尖锐的意思。

    谢蕴和伸出手,轻轻握住她的手。

    温暖又带着安抚之意。

    苏缈转眸。

    “缈缈,不可。”谢蕴和带笑。

    缈缈的性子,一向激进,此次若不是太过心急,又怎么会落入那些东西的圈套,生生困了几日。

    再出来的时候,新城像是被肃清了一般,再没有了那些不好的气息,唯独在小亭子这附近。

    不过。

    这许姑娘当初在雷州,许州他们就见过不止一次,跟魔物是扯不上关系的。

    不过就是个平常人家的女孩子。

    “谢大哥,苏缈姐姐,还真是有缘分。”许声声笑容甜甜,周身气息收敛的一丝不漏。

    “过来坐。”许声声笑着招招手。

    “叨扰了。”谢蕴和拱手一礼。

    苏缈再次打量了她一下,这才坐下来,态度不冷不淡。

    这女子,在许州给她留下的印象不好,对蕴和纠缠不清。

    这下不大的亭子里,围坐了四人。

    慕今朝伸着长腿慵懒地坐着,玄衣银纹,侧颜俊美邪肆的近乎完美……

    一时有些隐晦的寂静。

    “谢大哥,苏缈姐姐,这是我夫君,姓慕。”许声声大眼睛眨巴眨巴。

    而后她又看着慕今朝:“阿朝,这是我在许州交的朋友,谢蕴和大哥,苏缈姐姐。”

    青年没有要搭理人的意思。

    许声声伸手拽住慕今朝的袍裾,指尖戳了戳他。

    就算是表面交流,那好歹应一声嘛。

    慕今朝把玩着许声声襦裙上的荷包,懒洋洋的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了。

    谢蕴和一静:“......”

    苏缈神色更冷了几分:“......”

    这位公子好像不太喜欢他们。

    原本亭子里就寂静的气氛又尴尬了几分,全靠许声声东拉西扯。

    许声声扯东扯西问了他们怎么会来了许州,打算待多久。

    谢蕴和也干脆有礼貌的问了问她有没有看见一个满嘴说是神医的少年。

    这个没什么好说没看见的,东南那货现在还窝在夏府的呢。

    等明日她就将他赶出去。

    这俩捉妖除魔的家伙不能跟她待久了,她是一点都不放心的。

    东南就算是睡大街也得出去!

第三百一十六章是我

    许声声弯唇一笑,那亮晶晶的杏眼,似乎将夜色都照的明媚灿烂:“谢大哥,你们说的人我看见过,好像是在新城东大街端着碗乞讨呢。”

    “这么冷的天,也真是可怜。”

    “昨日,我还看见有小孩子请他吃了一个馒头,那馒头沾了灰他都不舍得扔。”

    许声声小脸上满是同情。

    谢蕴和脸色一脸忧愁:“没曾想,不过分开几日,东南兄弟竟然落到如此地步。”

    苏缈出声:“那去找他。”

    说罢,两人双双提剑告辞。

    许声声微笑脸。

    东大街就是坐马车都要好一会儿,她立刻吩咐人将东南丢过去,速度可比他们快得多。

    就这样,睡下午觉的东南直接连人带被子被扔到了东大街,还附赠一个有缺口的大碗。

    东南被冻出鼻涕睁眼时,一脸懵逼:“???”

    他不是在豪华床榻睡大觉吗???

    盖的织金被褥?烤的银丝碳火???

    归途的马车上。

    慕今朝拥她入怀,修长指尖扣住她的后脑勺,在她耳边低语:“许声声,你是不是每一次都要将眼珠子长在别人身上。”

    许声声顿了顿,眼中挂着完整的扇形统计图,带着一分忧伤,三分真心,六分可爱,九分演技,含情脉脉的看着眼前的青年:“阿朝说的哪里话,我搭讪也只是为了避免被认出来,我心里的人只有阿朝。”

    如果给演技颁奖的话,她一定是奥斯卡级别的。

    许声声小手执起青年的手,温柔至极:“阿朝,你能明白我的苦口婆心吗?”

    慕今朝静静的看着她。

    声声最是爱骗人,他现在在骗她,而她也没有说真话。

    慕今朝薄唇轻启:“回府,外头冷。”

    许声声颤了一下眼睫:“嗯,外头冷。”

    等到了夏府的时候,慕今朝还有些公务没有处理完,许声声摸摸肚子,找了个理由说自己想去如厕。

    慕今朝应声,眸子带笑:“今日冬至,晚些我做饺子给你吃。”

    “好。”许声声眉眼弯弯应了下来。

    离开书房以后,许声声径直出了夏府。

    新城并不热闹,可往日里也有摆摊的小摊小贩,可近日,出门的人分明少了很多。

    而她肩头的大橘,她甚至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了,这些还不能说明问题么......

    她又不是傻子。

    大昭寺。

    甚至包括,她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阿朝已经完成了新城的钱款。

    许声声一个人走在新城的街道。

    她想听听真正的声音。

    她自己听到的声音。

    “你这个妖女!你跟着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大人,迟早有一天不得好死!”新城街道上,有百姓打量了她好一会儿,直到确定了人,又没看见那个恶魔,这才破口大骂!

    许声声眼眸一颤。

    她坚定的看着眼前的一个妇人,以及慢慢汇聚过来越来越多的人:“谁告诉你们,大人杀人不眨眼的?没有证据的事可以随便说吗?”

    妇人泪流满面,沉沉出声:“还要什么证据,新城的百姓都亲眼所见!他在大昭寺杀了数十个孩子,我儿就是惨死在他手上!”

    “就是!那么些几岁的孩子都不放过,不是魔鬼是什么?手段狠辣,不配为人!”

    “本以为等来了救助新城的希望,结果都是些魔鬼!”

    “可怜我的孩子竟是连十岁生辰都没有过......”

    “昨日,新城血流成河,地上的血迹到现在都没有冲洗干净!”

    “......”

    许声声站在新城的中央,目光看向所有在怒骂的人,一瞬间,她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这些人满脸的怨恨,不似作假。

    可阿朝跟她说过,那些孩子都好好的,都已经送回各家了。

    阿朝说收款的银钱也是从永王那里拿的。

    那妇人见这个妖女不说话,直接狠狠推了她一把,又一巴掌甩在她脸上,拽着她又哭又喊:“你还我儿子!还我儿子!我以后可怎么活啊!”

    许声声胳膊被推的重重撞在了墙边,青紫了一大块,脸上也是五个手指印,她好像没有感觉一般。

    她缓缓抬头看向眼前的所有人。

    欢声笑语不复,她仿佛又看见了将来的慕今朝。

    一生孤寂,手段残忍,只留下万载骂名。

    她不愿意的。

    阿朝没有理由会再次变的残暴不仁,他明明已经好了。

    除非是因为她。

    除非,她会出事。

    这些时日,断断续续,那些消失的时间,有些事情隐隐浮出水面。

    许声声慢慢站起来。

    她静静的看着所有人。

    少女鹅黄裙摆飞扬,带着明媚又带着邪肆。

    杏眸里,娇软与邪恶在交汇。

    她轻笑出声:“大昭寺害死的孩子,新城没冲洗干净的血迹,都是我吩咐人干的,跟大人有什么关系。”

    “大人之所以这么做,是受了我的蒙骗呢,你们都叫我妖女了,妖女做的事儿,自然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事儿了。”许声声红唇轻启。

    一兜子菜砸在了她身上,妇人砸了还退后好几步:“妖女!妖女!”

    一时间所有的菜都砸在了她身上,有敲碎的鸡蛋。

    还有尖锐的石子。

    石子划破了她的额角。

    血迹顺着脸颊落下,许声声一身狼狈,依旧在笑。

    那鹅黄襦裙像是温暖的光,一点一点的熄灭。

    她看向夏府的方向,灯火明灭,那里有她喜欢的人,这些名声不该背在他身上。

    这些百姓眼看这少女已经遍体鳞伤了,这才骂骂咧咧的散去了。

    他们还想要命的。

    说不准那大人会为了妖女昏了头。

    ......

    风吹过耳畔,寒冷卷着落叶在黑暗中翻飞,犹如千万只蝴蝶从地面吹起,掠过少女精致明媚的裙摆。

    她手上杀的人也不少,沾染的鲜血也不少,可这一次,因为她,阿朝手上沾上了无辜之人的鲜血。

    她渐渐生了心魔。

    残缺老旧的新城城墙之上,少女一身墨色罗裙妖冶邪肆,翻飞如蝶翼,周身气息就像是从尸山血海中踏来的一种魔。

    她抬眸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对面的两人,还真是老熟人了。

    “谢大哥,苏缈姐姐,可真是巧啊,一个晚上,咱们遇上两次。”许声声勾唇。

    苏缈手上的罗盘疯狂转动,无一不是在表明,眼前这个许姑娘,是魔,魔气深重!

    谢蕴和沉声:“许姑娘,你可知道入魔的后果,当初第一眼见就觉得你并非常人,如今,新城桩桩件件的死亡,那些百姓,那些孩子,都是你做的吗?”

    冷风吹拂着她的罗裙,少女迎风而立,宛如鬼魅。

    “是我做的。”

第三百一十八章深渊

    丞相老夫人无力的住了手,身形颤抖:“卿舟这是要了老身的命!”

    “堂堂一国丞相,竟然情深至此!是孽啊!”

    老夫人再撑不住下去了,出了房间。

    青药已经派人前去求药了。

    他看着盒子里一封封书信,他都知道的。

    在大公子病痛缠身的那年,就是一封接一封从许州寄出的书信维持着公子求生的希望。

    这些信纸已经泛黄陈旧,可依旧保存的十分完好。

    第一封书信上画着一只大蝴蝶风筝,风筝上画着几朵小花,那时候许小姐才五岁,自公子离开后,她寄信问公子,说好给她做大风筝,什么时候才做好。

    第二封信是画的许府跟大公子休养府邸的那一赌墙,一个火柴棍小人儿扎着小辫子翻墙而过,许是太无聊了,在墙壁上画画,两个小人儿手拉手。

    第三封信是画了一大桌子人,她过生辰,唯独没有公子在,她不开心,要是公子在就好了,还多画了一个空位置是给他的,问公子要礼物。

    第四封信是画了一个小姑娘日日坐在墙头上等,问他为什么还不回来,是不回来了吗?又画了些焉了的花花草草,是说公子太久不回去,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都枯萎了,她日日帮着浇水,她想他了。

    第五封信是说,爹爹逼着她读书写字,她干脆将琴棋书画的老师全部叫在一起,吹拉弹唱都齐活了,生生将那些夫子都气跑了,最后被爹爹打了一顿,手心肿的老高,吃饭的时候都使不上劲儿,被弟弟笑话。日后要公子给她出气。

    末尾画了小姑娘高高翘起的小尾巴。

    几十封书信,字字皆是公子。

    而公子的回信同样一封不落。

    .......

    青药看着洒落一地的信纸,认真仔细的将信纸全部都收了起来,又装进了一个新的锦盒。

    年少妄言,当不得真,公子却记上了心。

    这十年,公子从未有一刻忘却。

    五岁以后,许小姐再未给公子传信,许州留下的人来报,许小姐在刚满六岁的时候磕到了头,至此性情大变,之后十年再未给公子寄过一封信。

    公子再回许州之时,许小姐成婚。

    原本公子好些的身子,病情再次反复不定。

    如今为寻许小姐,几个月来不曾好好合眼,最终,旧疾复发。

    青药静静的看着榻上躺着的自家公子,他声音哽咽:“公子,许小姐定然也是不想看到你如今这个样子的。”

    榻上的青年一滴泪从面颊滑落鬓角。

    ......

    天山,寒风凌冽。

    阶梯一眼看不到头,青石地板冰冷,蓝衣女子孤身一人跪拜上去。

    折心身板笔直,一身利落的蓝色劲装,跪在天山口,声声坚定:“请天山主赐药!”

    她再次下跪,膝盖发出沉重的声音,磕头俯首。

    “请天山主赐药!”

    一阶一跪,折心嘴唇苍白,额头乌青。

    起身之时,身影踉跄,却再次不顾一切的跪下去。

    “请天山主赐药!”

    “......”

    天山之上,白衣白发的男子无动于衷。

    玄衣青年看向对面之人,往日里一双狐狸眼再让人看不出什么东西,他嗤笑出声:“帝师,孤知道你手上还有雪莲丸。”

    姜泽白衣拂动,从慕今朝脸上收回视线,如今的殿下,他甚至有些看不懂了:“殿下是为宋国丞相所求?”

    “是,就算她死了,不见了,孤的人也不欠别人任何东西,如此,孤不会再分心,楚宋两国,尽在掌中。”慕今朝薄唇轻启,像是随意抬头,可一双眼眸就像暗不见底的深渊,随时会将人吞噬殆尽。

    “那就还望殿下以复国为重。”姜泽面色清淡,脚步平缓清浅,白衣随着他的走动划出极浅的弧度。

    能够扰乱殿下心绪的女人已经离开殿下了。

    桌案上留下了一个锦盒。

    慕今朝起身离开,在下山的时候将锦盒扔给了眼神恍惚的折心。

    折心手一抖,打开锦盒的一瞬间,是她求了整整几日的雪莲丸,可以救卿舟。

    “......多谢。”折心嗓子都是嘶哑的,珍重至极的将锦盒放好。

    “多谢?”慕今朝懒洋洋。

    “告诉言卿舟,有些人不是他该肖想的,一个手链不能代表什么,几封书信也不能代表什么,一个五岁的孩子,不过是不懂事,不值得惦记这么些年。”

    “我的夫人,我自己会去寻。”慕今朝低低笑出声,笑的邪气,径直远去。

    折心心底一痛,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不值得惦记这么些年......

    到底说的是谁。

    她也整整惦记了十年都放不下,她喜欢言卿舟,只有自己知道。

    ......

    慕今朝回府以后,从天光大亮坐到日暮西斜,杯中茶冷透。

    声声是自己离开的。

    她知道了自己做的事。

    可她到底会去什么地方。

    不在新城,不在许州,不在西州,鄞州,雷州。

    南山......

    ......以后你找不到我,我就站的高些,你要去最高的地方找我。

    他缓缓抬起头,玄色衣袂猎猎生风。

    ......

    南山之巅。

    远望那一大片枫林,宛如一大团燃烧的火焰,染红了天际。

    枫树,绿时耀眼,红时更是一塌糊涂、烂浸得无止境。

    一身鹅黄襦裙,娇软白嫩的小姑娘躺在树枝上,纤细秾艳,宛如枝头将绽的迎春花。

    她看向远方,垂下弧度如蝶翼的纤长眼睫,裙摆散落如星水:“他来了。”

    大橘沉默:“宿主,你想好了?真的要退出?”

    这半年,她一直在南山。

    她用尽全部力量解开了生死契。

    大橘告诉她,剧情出了重大失误,上面说宿主可以提前选择离开。

    没有了她,未来每一天都会是全新的。

    她知道的,解开了阿朝小时候的心结,他不会再变成那样的魔鬼,该走了。

    离开的日子,就是今天。

    “是啊,要走的,我生来就是没心没肺的人,我谁都不爱,只爱自己。”许声声笑了。

    “许声声。”

    青年低哑的嗓音响起。

    许声声抬眸。

    漫天飘红之下,风拂过男子玄色衣袂,身影修长的青年缓步而行,那张容颜依旧俊美昳丽,一双狐狸眼唯独落在了她身上。

    许声声一双明亮的杏眼看向他的时候,第一次没有再上前。

    她刚来的时候不通情爱,只是本能的听从系统对他好,后来,就算系统不再发布任务,她也自愿的对他好。

    再后来,她动了情。

第三百一十九章现代

    事到如今,慕今朝也身陷其中。

    她留在这里,没有好处,只有坏处。

    从只为自保到了最后成了喜欢二字。

    到底说不清的。

    慕今朝上前一步。

    许声声轻声:“阿朝,别过来,咱们说会儿话。”

    慕今朝眸子犹如深沉的漩涡,还是向她伸出了手,嗓音带着一如既往的偏爱,又透着沙哑:“声声乖,有事咱们回府再说。”

    许声声目光落在他脸上。

    半年不见,阿朝瘦了,那双手更加的冷白清透,面上也更加的轮廓分明,身子也瘦了一圈,只是他看起来更加的薄冷,周身气息都带着邪戾,让人不敢靠近。

    甚至,一身的衣裳也看得出有些狼狈。

    许声声眨了眨眼,将水光眨了回去。

    慕今朝只是一瞬间扣住了她的手腕,将人死死搂在怀里,心跳声一声比一声剧烈。

    “阿朝,你怎么像个小孩子似的。”

    许声声看了看自己指尖,有些若隐若现,灵魂要脱离了。

    慕今朝下巴死死搁在她脖颈处,双眸猩红,手寸寸收紧:“许声声,你在骗孤。”

    “你在......骗孤......”

    慕今朝这会儿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她什么都是骗他的。

    每一个字都不是真的。

    说要永远永远和他在一起是假的。

    说是他一个人的神明,也是……假的。

    许声声感觉到肩膀处渐渐湿润,她心脏一紧。

    许声声眼睫微动,语气轻松:“是啊,我在骗你,小骗子四海为骗,哪有什么真心。”

    “我对你好,只是因为我要回家,一个人讨好另外一个人,总是要有理由的,你不是再清楚不过的吗?”

    “孤不信!”慕今朝情绪突然失控,双臂更加收紧。

    “骗我也没关系,没关系的,不走就可以......”

    “从今以后,你要做什么孤都不会再管,天大地大,不会再要求你任何事,只是不要走......”慕今朝一双狐狸眼猩红透顶,那样情深的让人窒息。

    整整半年,他找的近乎疯魔。

    如今再次见面,却要变成最后一面吗......

    “许声声,你有心吗?你不是说过,永远不会离开孤......”

    “骗人也要骗到底的......”慕今朝脸颊之上血泪如珠。

    小姑娘那双手他怎么也握不住了。

    连人他也抱不住了......

    他留不住她。

    许声声内心情绪翻滚的几乎压制不住,她闭了闭眼,尽力将唇弯起:“慕今朝,我从来都不喜欢你,不过都是为了做任务,现在,你听明白了吗?”

    “从未......”

    慕今朝笑的连站都站不稳了。

    “不喜欢没关系,不要我,许玮伦,许愿虞翠,你都不要了,许声声你的心......比冰还要冷。”

    他眼中猩红的什么都看不清了。

    许声声在离开的最后一刻,也只看清了那一双眸子下的极致深情,她轻声:“慕今朝,你就当从来没有遇到我这样一个人,你自己......好好的。”

    漫山红叶飘落,少女身子软软的倒在地上。

    青年像是疯魔前最后的寂静,眸光落在这具少女身子上。

    不是她。

    他再抑制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

    ......

    许州。

    百姓们交头接耳。

    “听说南山的枫叶仅在一夜之间落光了,真是奇怪。”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说是有人看见那位都统大人抱着许小姐从南山下来的。”

    “许小姐失踪半年了,怎么就在南山找到了?”

    “谁知道呢。”

    “这会儿许知府门前的人可多着呢,长乐王还有好些人都去看望了。”

    “.......”

    天山之上,姜泽听着有人来回禀,他眸子淡淡:“不必理会,殿下不会在乎。”

    这女子不是殿下在乎的人。

    盛京城,言卿舟在醒来的时候,手上的冰蓝色手链在一瞬间碎裂成了粉末,他神色一瞬间苍白:“青药,去许州。”

    许府,宋凌在沉睡的少女身上已经感应不到定下契约的联系,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主子再没有回过许府。

    只是送回了和离书。

    海压竹枝低复举,风吹山角晦还明。

    而给他说这句诗的许姑娘,不是眼前人。

    在乱葬岗救下他的人不是眼前人。

    给他讲庞豆故事的人不是眼前人。

    替他出气谋划坐上长乐王位置的不是眼前人。

    ......

    待所有人都离开以后,许玮伦捧着一盘子大虾在床榻边哭哭啼啼:“闺女,你说你,乱跑什么,南山那么大的林子,你个小姑娘怎么就窝在上面半年都不回家!”

    “我知道你气爹爹之前对许清月好,爹爹已经改了,爹爹下厨做了你最爱吃的大虾,你睁睁眼看看爹爹......”

    许玮伦老泪纵横:“爹爹不是只做了大虾,爹爹做了栗子糕,还有好多好多好吃的,爹爹不抠门,给声声买了好看的衣裳,那个从苏州带回来的布娃娃,爹爹又买了一个,扎了红花小辫儿,穿了好看的小裙子......”

    “爹爹以后骂都不骂你一句了。”

    ......

    许声声五岁时候的许府。

    “爹爹,刚刚周大人上门跟你讨论事情的时候,你怎么能打瞌睡呢!”

    “你这就是不尊重人家!”

    “你怎么答应声声的?还想不想吃煎饼果子啦?”小短腿儿的小姑娘抱住他的腿,一阵奶声奶气。

    “爹爹错了。”许玮伦哈哈大笑。

    ......

    “爹爹,天气冷,说了多少次了,出门要多带一件披风。”小声声一张圆圆小脸说话认真。

    “爹爹出门看有人冻的不行,把披风给人家了。”许玮伦有些不好意思。

    “爹爹做了好事,声声就不怪你啦,爹爹我要吃你做的蛋炒饭。”

    “......”

    许玮伦擦了把眼泪:“爹爹给你做蛋炒饭。”

    ......

    江城,江北医院特级病房。

    洁白的病房安静又清冷。

    充斥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病床上躺着一个少女,莫约十六岁模样,她的眼安安静静的闭着,狭长的睫毛如同一把小扇子,盖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柔顺的黑发,蓝白线条的病号服,更衬托出她白皙的皮肤,简直像个洋娃娃。她微微的翘起两个嘴角来,灿烂的阳光透过窗帘洒在她的脸上,在脸蛋上浮现出了一层红晕。

    蓦然,她手指微微动了动。

    一旁的仪器也发出了声响。

    紧接着传来推门的声音,和护士惊喜的声音。

    “302特级病房的病人醒了!”

    许声声听见嘈杂的声音,缓缓睁开了眼。

    洁白的天花板,洁白的病房,洁白的被子,蓝白的病号服。

    她回来了。

第三百二十章存在

    阳光那么柔和,星星点点,带着光晕落在了她指尖,宛若新生。

    她伸手摸摸脸颊,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是一片湿润。

    在经过一系列的检查后,医生确定她再没有什么事以后,准许她办出院手续。

    许声声看了看手表,上午十点整。

    她突然心底一阵酸涩,手上拿着的文件清清楚楚的告诉她,她的妈妈也不在了。

    在她出车祸穿书的同一天,她妈妈看见她出车祸,跑过来替她挡住了,当场被撞死亡。

    而她在医院沉睡了整整四个月。

    至此,她在这个世界,举目无双亲。

    许声声沉默了很久,终于拿起手机打通了一个电话。

    “大伯。”她嗓音有些沙哑。

    ......

    江城咖啡店,轻缓的音乐悠扬响起,三三两两的年轻人聊着天。

    窗边,小姑娘静静坐着,少女模样清秀,小脸白净,捧着一杯白开水,手怎么捂都捂不热。

    对面的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手里整理着一份份文件,语重心长:“声声,你妈走以后,公司大伯都帮忙在管理,没出什么乱子,公司的事儿你进公司以后,加紧学习,这些股权文件你都签一下,都写的你的名字,在你成年之后,大伯会正式公布......”

    许声声静静抬眸:“大伯,公司的事儿我不接手,都给大伯吧,成年以后也不用还给我了,要不然都捐了做慈善吧。”

    “声声!”中年人下意识站起来又喊了一声,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少女迎着光,头也不回的出了咖啡店。

    出了咖啡店,她在街边花店买了一束明艳的黄菊花,坐上出租车朝墓地而去。

    墓地清冷,又是工作日,少有人拜祭。

    一排排冰冷的石碑伫立,一张张照片带着生前的模样。

    许声声脚步轻缓,直到迈过台阶在第三排最后一个石碑面前停下。

    她缓缓将手里的花放在墓碑前,除了花,墓碑前还有好些新鲜的水果。

    “妈,我醒了。”许声声摸着石碑上中年女人的脸,还挂着温婉的笑。

    许声声直接在墓碑跟前坐了下来,脑袋慢慢靠在墓碑上,像是很累了一般,双手环住膝盖。

    “妈,我没有那么大的出息,到现在也没办法像你一样管理那么大一个公司,我都交给大伯了。”

    “你累了一辈子,我没让你脸上添光,反而出车祸都害了你。”许声声只是静静的说,眼泪掉的安静。

    “你小时候逼我学外语,报各种各样的兴趣班,喜欢别人家的小孩子,说别人家的小孩子都不像我一样不上进,我知道你只是想让我出息一些。”

    “我想好了,以后我就开一家蛋糕小店卖蛋糕,日子平平静静,我觉得挺好了。”

    至于在书里经历的一些事,是真是假,现在又怎么说得清呢。

    “哎哟,声声啊,小姨听说你出院了,一猜你就在这里,来看妈妈吧?”一个身穿旗袍的女人走了过来,挂着一脸虚伪的笑意。

    许声声头也没抬,淡淡出声:“不看我妈,难道是小姨躺在里面的不成?”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你爸妈都走了,以后还有小姨呢。”女人假惺惺擦了两滴泪,伸手要拍拍她的肩膀,表示亲近。

    许声声避开,语气平静:“在我失去意识的这四个月,小姨没有踏进医院一步,反而进出公司倒是很勤快。”

    女人脸色变了变,又换上了难过的神情:“声声,我可是你的亲小姨,你住院这么久,公司都是你大伯在打理,谁知道他想做什么,小姨也是担心你妈妈的公司落在别人手里。”

    “公司交给大伯打理我很放心,另外,小姨以后不要踏进这里,我妈不想看见你。”许声声轻启红唇,笑的凉薄,转身离开。

    原地,女人一边跺脚一边低声骂着小白眼狼。

    离开墓地之后,许声声回了家。

    家里的摆放没有什么区别,和她走的时候几乎一样,只是她房间里的那本书......

    许声声忍不住快步走进房间,那本书还好好的摆在书架上。

    她手有些颤抖的拿下来。

    一页页的翻阅。

    都变了。

    ……

    要说许知府家的大女儿。

    许家小姐自南山下来以后,性情大变,仿佛又变回了从前的模样,嚣张跋扈,成日里将许知府气的上蹿下跳,没事还常常爱往丞相府里跑,只是丞相大人一次也没见她罢了。

    说了许家大小姐,就要说跟许家大小姐和离的那个曾经的慕今朝。

    慕今朝自跟许家大小姐和离之后就像发了疯。

    背后的身份也揭露了,是慕容皇朝的太子慕容野!

    自此。

    天下大乱。

    一个又一个家族被灭,一个又一个的臣子被杀。

    无数血液流淌,宫殿前的血色就没有干净过。

    成就了如今不择手段的慕容圣上,慕容野。

    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楚宋两国了,夺权篡位,两国合并,始称慕容皇朝,改国号为容声。

    且誓要杀尽天下捉妖算卦之人!残忍暴政!

    更在南山建立行宫,让行宫以及大殿都种上了枫树,唯独行宫里一株桃树开的灼灼其华。

    近百年后,慕容野静静死在了南山,至死,手上还抱着一盒粉珍珠,被人挖骨掘坟,唾骂万载。

    一生无人爱他。

    许声声手指都在抖,书页上湿润了一小片。

    ......

    前宋国丞相大人,温润雅致,芝兰玉树。

    在皇朝更迭以后,辞官退隐,一生未娶,最终在二十六岁逝世。

    前宋国长乐王宋凌,一生征战,最后死于万箭穿心,终究没有长乐。

    许声声眼泪已经模糊的有些看不清。

    至于徐伟伦,许州百姓都说许知府后来有些神志不清了。

    成日里要给女儿送扎着红小辫儿的洋娃娃,做大虾,糖醋鱼,八宝鸭,栗子糕。

    可这些,全部都不是许大小姐喜欢吃的。

    许大小姐将东西都剪了扔了,成日都不爱回家,回来就天天打骂自己弟弟。

    落得声名狼藉,众叛亲离。

    ......

    许声声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掉,心里沉闷的喘不过气,书本骤然落地,却化为一阵虚无。

    阿朝不应该是万载明君吗......

    许玮伦不该是阖家团圆吗......

    丞相大人不该是安然到老吗......

    为什么......

    就是她离开南山的那一日。

    剧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是她……

    是因为她!

    许声声拔腿就往外跑,开始疯狂寻找那些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她试图喊大橘,却怎么都没有声音应她。

    她要回去的,结果不该是这个样子!

第三百二十二章怂包

    “如今的陛下,不允许有女子穿这种颜色,见一个杀一个,你是不要命了,也幸好是在咱们这偏僻的乡下。”妇人压低了嗓音,有些心有余悸。

    “不允许......?”许声声有些发愣。

    原来,她竟然成了阿朝不能再提的禁忌吗......

    还是说他恨极了她。

    可如今,她再次回来,用的是自己的身体,没了那些本事,只剩下习武招式的本能,一切都要重头修炼,不能再大意了。

    至少,她要亲自见到慕今朝。

    农家小院,许声声手脚利落,一边帮忙扒白菜叶子,一边聊着天:“大娘,现在是什么年份了?”

    “容声三年,这都不知道,小丫头,你是哪个村子的?”妇人纳闷儿的看着她。

    “我是从济北苦寒之地来的,不清楚这些,容声三年,是说陛下已经登基三年了吗?”许声声静静开口。

    慕容皇朝,国号容声。

    “那陛下这个人......”许声声还想问。

    妇人左右看了看,呸呸呸几声,这才皱眉开口:“你这丫头片子,还真是什么都敢说,我看你是不想要命了,那位也是可以议论的?”

    “你们这些小姑娘尽会听市井传言,陛下是好看,可也是杀人不眨眼的,可别有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妇人摇摇头不再多说。

    许声声无辜脸应声:“哦。”

    “不过,听闻陛下这些年一直在找一个女子,百姓们都在说,若是找到了,指不定这女子怎么得罪了陛下,要被扒皮抽筋。”妇人又剐了一大片白菜叶子。

    许声声:“......”

    她想了想走之前说的那些决然的话,指不定慕今朝真的会因爱生恨,把她撕吧撕吧扯碎。

    她突然一抖。

    再接下来。

    许声声陪着大哥大婶儿腌咸菜,折腾了一整日,就算脚上套着袋子踩的,她都觉得脚丫子上有一股咸菜味道。

    许声声坐在四个床柱子高低不平的床榻上,眼巴巴:“大婶儿,我什么时候可以走?”

    “瘦胳膊瘦腿儿往哪儿走?这几日大雪封路,起码要等上十来日,等清了雪才能进城赶集。”大婶儿送了她一个白眼。

    这小姑娘长的好看,一双桃花眼明亮,小脸白白净净的,等人多了,清了雪再出门会安全些。

    许声声直接变成咸鱼躺回了床榻上:“......”

    十来日。

    这雪下的可真大。

    她问过大婶儿了,这小村子是真的偏僻,要进许州城赶集要走上一个半时辰,算下来三个小时不止,一来一回天都黑了,还尽是些山路,坎坷不平的。

    她的jiojio走上三个小时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健在。

    十日后,许声声拜别大娘,一身粗布麻衣走在进城的小路上。

    进城的小路上,除却大娘所在的这个村子,其余村子的人也进城赶集了。

    三五成群,热闹得很。

    “听说盛京城要举行尚武节,可是热闹的紧。”

    “这三年,武功高强的人可是不少,可陛下手下的长乐将军已经蝉联三年头名了,还真没有人能越过他去。”

    进城的人里也不乏有有见识的人,议论纷纷。

    “尚武节?陛下会参加吗?”春阳透过枝丫,在小姑娘白嫩的侧颜上投落婆娑树影。

    几人说的正欢,听到陛下这个词,就像是被捏住了脖子的鸭子,静了一会儿,齐齐看向她。

    许声声眨眨眼:“陛下会参加吗?”

    “陛下年年都没有参加,如果陛下参加的话,只怕尚武节也没有举办的必要了。”一人压低了声音。

    “我看也是。”众人附和点头。

    由此可见,大家都觉得,陛下的武力值是爆表的。

    “不过,听说今年的裁判是丞相大人。”

    “丞相大人不是在许州吗?估计近几日也要出发了。”

    “......”

    许声声摸了摸下巴,这么说来,尚武节,阿朝会去。

    言卿舟也会去。

    言卿舟也在许州,跟着他到盛京城,可比她自己一个人去盛京城安全多了,可怎么混进去呢......

    许声声跟着前面进城的人,假装是一道的,蹭进了许州以后,就在丞相大人别院对面的包子铺边上蹲着。

    即便是冬日暖阳,她白嫩酥红的指尖还是蔓延开丝丝凉意。

    她现在就是一个无业游民,没身份没地位,武功还不行,随便一个人都能掐死她。

    又怎么可能进得去丞相府呐......

    许声声摸了摸脚腕,有些蹲麻了。

    一旁递过来一个热腾腾的包子。

    许声声抬头。

    卖包子的小贩笑的和善:“小姑娘,遇到什么困难了吧?怎么不回家?家里人会担心的。”

    “谢谢。”许声声接过包子,小口小口的啃着,情绪有些低落:“我没有家了。”

    “可怜见的,再给你一个包子。”小贩唏嘘,又递过来一个更大的包子。

    许声声:“......”

    就在这时候,丞相府门口又闹了起来。

    身穿华服的女子在丞相府前不断的拍门,一点规矩礼仪不讲:“卿舟哥哥!你为什么不见我!”

    “卿舟哥哥!”

    又是一阵拍门声。

    许声声看着这女子的容颜突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那不是她。

    是许家大小姐。

    卖包子的小贩摇头:“这许家大小姐也不知道抽的哪门子疯,成日里去纠缠丞相大人,脸皮也真够厚的。”

    许声声静静的看着。

    不一会儿,青药出来了,淡淡提醒:“许小姐,你若还在门口闹,公子说过,不用再客气。”

    许大小姐蛮不讲理:“你算什么东西!本小姐要见卿舟哥哥,你也配拦着?”

    青药面色微冷,声音亦是冰冷:“来人,将许小姐扔回去。”

    底下来了几个人,飞快将她拖走了。

    许声声继续蹲了一会儿,丞相府门口开始套马车了,要去盛京城了。

    她眼前一亮,趁着马车没人看守,一溜烟就钻进了马车里头。

    再紧接着,马车上上来了两个人,言卿舟一袭雪衣净透,面色清清淡淡,身姿秀雅,似乎和三年前没什么不同,又似乎更加清冷清瘦了很多。

    另外一边坐的居然是白马寺那个秃驴??

    许声声大眼睛眨巴眨巴,尽量让自己不发出动静。

    青药架着马车启程了。

    “丞相大人身子近年来可还好?”老道抚着胡须出声。

    言卿舟轻咳了两声,目光淡淡:“没什么不同。”

    “此次尚武节,丞相大人要去做裁判,想必能保下一些人。”老道喝了一口茶。

    “卿舟会尽己所能。”言卿舟月牙白大袖轻拂。

第三百二十三章发现

    “如今天下大势整合一处,陛下手段未免偏激了一些,尚武节参赛者一百名开外都要处死,实在是有些残忍了些,丞相大人可有什么好的法子?”老道忍不住皱眉,心里叹息。

    “尚武节陛下定然是要举行的,想要保下这些人,在尚武节开始之前,本相会见他们一面,有些事提前做好准备,未必不能留下性命。”言卿舟说话轻缓闲雅,不紧不慢。

    “丞相大人大善,是百姓之福,阿弥陀佛。”老道眉眼清明,双手合十念叨。

    许声声一动不敢动,倒是把他们的话听了个十成十。

    尚武节,要想法子阻止阿朝杀人。

    言卿舟伸手拿出一个荷包,荷包里装的是天山雪莲丸,带着一股清香。

    他服下。

    许声声眸子愣了愣。

    这个荷包......

    荷包上绣着一只黄色丑鸭子,是她绣的,她记得。

    在天灯节落水后,碰上了言卿舟,后来得他相救,又借用了他的披风,回府以后就发现丑鸭子荷包不见了,她也没在意,怎么现在会在言卿舟这里?

    她落在他这儿了?

    老道看了看他手上的荷包,缓缓笑了:“丞相大人这荷包跟您还真是有些不搭。”

    言卿舟收回荷包,淡淡开口:“故人所赠。”

    “原是如此,想必这个故人在丞相大人心里很重要,丞相大人可要算一算姻缘?”老道有些好奇了。

    “不必。”言卿舟静静落下两个字。

    “若是将来丞相大人有了心上之人,老衲先道上一声贺喜。”

    “承您吉言。”言卿舟不愿再多说。

    马车行驶到白马寺,老道下马车离开。

    马车上就只有言卿舟一人。

    许声声一丝声音也没发出,她想攥拳,从手臂到手掌到手心都是僵硬无比,似乎血液都冰冻住了一般,一动不能动。

    来回一遭,这一刻,该想起来的她都想起来了。

    五岁以前的许声声是她。

    十五岁以后的许声声是她。

    她早就来过书里了。

    而那冰蓝色的手串,是她亲手送给他的。

    许声声忽然闭上眼睛,脑海里记忆翻涌。

    粉雕玉琢的女孩儿坐在墙头,歪着头看向隔壁院子身穿白色锦袍的少年,小小年纪,眉眼如画。

    “你是谁?”少年嗓音清润。

    “派大星。”小姑娘软软糯糯,杵着小下巴。

    少年神色清冷:“不可翻墙。”

    “我是派大星,可以翻墙,派大星是上天派来的星星,你这院子烛火这么暗,我坐在墙头就亮堂多啦!”小姑娘小包子脸带着憨笑。

    接下来的记忆,一整年,几乎全部跟这个少年有关,有吵嘴,有相处的各种画面,有她缠着他做小风筝的画面,有少年手把手教她写字的画面。

    她似乎还收了他一个很是贵重的玉佩,藏在许家院子底下的。

    所以。

    新婚那时,他送的小风筝是十年前的约定。

    许声声手又是一紧。

    马车突然颠到一个石头,整个马车都跟着剧烈抖动了一下,许声声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从马车隔板滚了出来,她脑子还没有回过神,下意识拽住了能看见的月牙白锦衣。

    “滋啦......”

    衣裳碎裂的声音,伴随着重物磕到东西的声音,青药连忙停了马车,掀开帘子,神色紧张:“公子,您没事......”

    话没说完,青药眼睛瞪的极大!

    他家公子锦衣被撕了一个角,束发玉簪也被撞的摔碎了,墨发滑下。

    马车上,还倒着一个小姑娘龇牙咧嘴的抽着气,揉着胳膊肘。

    “哪里来的小乞丐!放肆!”青药瞬间抽出长剑。

    公子岂是别人可以冒犯的!

    许声声一静:“......”

    哦豁,社死现场,反正他们也不认识她。

    许声声看了看神色依旧清冷的人,又看了看凶神恶煞的青药像是要来扯她,她下意识往言卿舟身后缩了缩,这才可怜巴巴出声,没敢正眼看他。

    “公子,小女子并非要闯进马车里,只是被坏人追赶,无处可躲,这才躲上了马车,那上都上来了,公子发发好心,这一路上我可以给公子当丫头,我要去盛京城找亲戚。”

    “你可知我家公子.....”青药不为所动,上前一步。

    许声声手不自觉的拽上了言卿舟的袖子,捏的皱皱巴巴的。

    不就是丞相大人嘛,她小时候连名带姓的叫他都不生气,这人脾气好着呢。

    “无事,顺路。”言卿舟摇摇头,另外换了一根簪子,雪白锦衣之下,指节处都与往日颜色不符的苍白。

    “公子......”青药还想多言。

    “驾车。”言卿舟打住他的话。

    青药只能狠狠瞪了她一眼,继续驾车。

    许声声松了一口气,没被赶下去就行,不然,靠她自己到盛京城,还不知道要猴年马月。

    “多谢公子。”许声声行礼,有些不伦不类。

    来了这么久,她有时候还是分不清什么时候行什么礼仪。

    “不必。”言卿舟掏出月白色的绢帕递给她:“脸上脏了。”

    许声声愣了愣,接过手帕,又是一句道谢:“谢谢。”

    眼前的言卿舟,真的很温柔,一袭月牙白锦衣甚至比日色更加温凉。

    “姑娘很是知礼,不像是乞丐。”言卿舟如诗似画的容颜白得清透异常。

    许声声抿了抿唇:“家道中落,自然不算是乞丐。”

    “不知姑娘在盛京城的亲戚何名,可替你寻。”言卿舟嗓音极淡。

    许声声手微微一紧:“劳烦公子带我一程,已是感激不尽,公子到了盛京城将我放下就好,这一路上,我会照顾好公子的。”

    言卿舟嗓音依旧很淡,可呼吸已是不如一开始的平静:“盛京城路途遥远,什么样的亲戚值得姑娘一路奔波,不畏艰险也要去见。”

    “很重要的人。”许声声深吸一口气。

    她演戏没办法演得那么纯熟。

    言卿舟于她,也不是旁人。

    是她记忆里不可抹除的存在。

    言卿舟看着马车外的雪花纷纷扬扬,清冷的风拂过他单薄的锦衣,他的身体忽然比此时的风还凉几分:“那便预祝姑娘万事顺遂。”

    “多谢公子。”许声声再次行礼。

    如此的生疏有礼。

    言卿舟面色瞬间清透如明镜,如玉的手扣紧车壁,指尖清白一片。

    距离盛京城还有好几日的路途,青药停下马车,要暂时在驿站进行休整。

    许声声钻出了马车,顶着青药的白眼跳下来,冻的忍不住搓搓手。

    冬日可真是冷,那风往骨子刮似的。

第三百二十四章亲手

    言卿舟从马车上下来,又咳了好几声,本来就没有几分血色的薄唇此时已经全无血色。

    青药拿着大氅担忧上前:“公子,外头冷,大氅披上,您的身子受不得凉。”

    言卿舟恍若未闻,依然一动不动。

    “公子。”青药有些着急了。

    公子的身子就是这三年愈加拖垮的,时常一个人在冰天雪地的夜里一站就是一整夜,霜雪满头。

    不是处理公文,就是一个人静静待着,又不让任何人打扰。

    三年前更是不顾一切,一意孤行去了许府,只为再见许小姐一面。

    可不知为什么,只见了许小姐一面,公子转身独自爬上了南山寻人,不知寻谁,摔了多少次,双手染血。

    那是他第一次见公子茫然失措,公子说他找不到,怎么找都找不到。

    回丞相府后,公子又接受了数道家法,这副身子越加病弱,却依旧时常照顾着许玮伦及许愿他们。

    老夫人这三年也不知道劝过多少次,依旧没有用,索性不再过问了。

    情深如此,缘深如此。

    一如十年前丞相意外去世后,丞相夫人也是当夜服了药就跟着去了。

    丢下了年弱的公子。

    生同衾死也不会丢下一个人。

    言家世代尽是出痴情种。

    一痴痴一生,死不回头。

    青药只能看向不远处的小乞丐女子。

    许声声眸子静静,从青药手上拿过大氅,径直走到他身后,垫着脚尖给他披上了。

    “天冷,公子莫要让关心你的人担忧。”许声声轻声,随即进了驿站。

    言卿舟如玉的手轻抚着雪白大氅,月牙白的锦袍如白雪,玉颜清透白皙异常,许久之后嗓音低哑到无人听见:“声儿......”

    驿站里。

    言卿舟靠在桌案前,暖阳让房间里蒙上一层暖暖的日光,可是似乎也照不化闭着眼睛的白衣公子,骨子里透出来的凉。

    声儿爱说谎,说谎更是张口就来,可声儿说谎的时候不敢看人眼睛。

    声儿不像大家闺秀,她下河摸螃蟹,爬树蹿墙,会讲很多故事。

    声儿爱吃甜也爱吃辣,最爱吃栗子糕和大虾。

    声儿调皮捣蛋,可那双眼睛很容易会分辨好人还是坏人。

    声儿心好,也有自己的原则,聪明也一点都不娇弱,甚至骨子里是凉薄的。

    ......

    三年前,她消失不见了。

    那个人彻底发了疯,从南山抱着许大小姐下来的时候,眼眶猩红,血泪如珠。

    若不是长乐王拦着,差点屠了许府满门,那样的骇人,像是失去了全世界,又像是黑暗里的人坠入深渊,再没有一丝光亮。

    那人自此再未踏进许府,而后天下大乱。

    等他赶来许府的时候,第一眼就知,不是她。

    他也疯了。

    她走了,谁也不要。

    可如今。

    慕容皇朝的那轮明月,回来了。

    ......

    翌日,冰雪消融。

    晨起金色的阳光打在白衣公子如诗如画的玉颜上,分外不似真人。

    几人继续向盛京城而去,越来越近了。

    马车内的小茶几上摆着一堆吃食。

    许声声见茶凉了,重新在茶炉上热了热,这才端给他。

    言卿舟蜷了蜷手心,如玉的手白皙清透,默默接过饮下。

    这可能是最后一次她给他斟茶。

    他放下茶杯,目光短暂的落在她的脸上,片刻,又拿上了一包东西,声音暗哑地道:“这里是一些银两和换洗衣物,盛京城地广物博,你一人,注意安全。”

    许声声唇瓣紧紧抿起:“我会还给公子的。”

    她欠他的,有些多。

    须臾,言卿舟垂下头,忽然低低笑了起来:“姑娘既不知我名讳,又该如何还。”

    许声声不知该说什么。

    是啊,她该说认识他,还是不认识他的好。

    如今这样的情况......

    他声音忽然极低极哑:“言卿舟,如今,你可记住了。”

    许声声唇瓣再次紧抿。

    直到马车驶入盛京城。

    在她跳下马车的那一刻,白衣公子催促着青药赶车,像是怕再多看一眼。

    许声声眼眶湿润,三年后回来,第一次叫了他的全名:“言卿舟!”

    这是对她最好的兄长,一辈子都是。

    马车应声停下,青药看向不远处的小乞丐女子,忽然觉得似曾相识。

    许声声静默了片刻。

    马车里的人也像是在等她的最后一句话。

    “言卿舟,认识你我很高兴,也不后悔,愿你将来幸福一生。”

    许声声言语轻轻,冬日的风如碎了霜雪的冰凌刮过她的脸上,有着一种冰寒彻骨的味道弥散。

    许久之后,马车里传出清雅平静的嗓音:“好。”

    马车内,那清瘦挺拔秀雅的身影,脸异常的苍白,白衣染血。

    马车再次远去,这一次,没有停留。

    许声声抓紧了包袱,书中已经不再是故事,是真实的世界,书已消失,未来是全新的未来。

    这一次,她不会再走了。

    许声声抬眸看了看眼前的盛京城。

    很大,很热闹,卖啥玩意儿的都有。

    她要去找阿朝。

    许声声狗狗祟祟的往盛京城帝宫的地方摸过去,又蹲在帝宫对面不远的摊子边观察。

    帝宫守卫森严,光是最外头的门口都守了百八十个侍卫,她就是长了翅膀都飞不进去。

    她索性买了个小马扎,坐下了,手里捧着一小把瓜子儿磕着。

    还有,这么大个盛京城,连个买栗子糕的地儿都没有。

    该怎么进去呢......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头绪,她又找了个面摊子吃面。

    本章尚未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冬日里的面条冒着腾腾热气,一口下去,五脏六腑都舒坦了,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

    “帝宫第三年了,估计这几日又要招收宫女了,这些宫女好像选拔很是严格。”有人一边吃面一边聊天。

    “帝宫每年都在招收宫女打扫,可每年人都在以明眼人可见的速度在减少,能在陛下眼皮子底下做事儿,谁不是脑袋别在裤腰上的。”

    “那可不是,稍不留意就是人头落地,别说被陛下看上的女子,陛下寝宫周围根本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当今陛下可是一点都不爱美人......”

    “这苦差事儿,可没人愿意去,可挨家挨户点到了,不去都不行。”

    “那也指不定有昏了头的女子就是爱慕陛下呢?毕竟整个皇朝比陛下长的俊美的也没有了。”

    “若是丞相大人,那还是有的一比的。”

    “......”

    几人忍不住唏嘘。

    许声声三两口吃完面条,眼睛亮晶晶。

    选拔宫女?

    这不是打瞌睡送上枕头嘛......

    她很能干的。

    能吃能睡,能做家务。

    全能小帮手!

    现在就看怎么混进选拔宫女的队伍里了。

    接下来几日,许声声开始蹲点儿。

    专门蹲在高门大户一条街守着。

    这些个千金小姐,要是被点到了,铁定是不乐意进宫的,她愿意呀!

    又是一日,许声声雷打不动的守着。

    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终于等到了那个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千金小姐。

    等的她蹲在墙角手上都起冻疮了。

    她小小的哈气,又搓搓手,试图感应到一些暖意。

    这天真冷啊。

    想见阿朝真的不容易。

    可比起他受过的苦,她现在不值一提,就当是一点一点的赎罪。

    这家大户,屋里传来了女子的哭泣声,以及一阵摔东西的声音。

第三百二十五章进宫

    “娘!我不要进宫!那不是送女儿去死吗!”少女明显情绪激动,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攥紧的手透着刺骨的无力。

    “染染,听话,你若不进宫,只怕到时候满府皆灭,无一生还。”里面又传来老妇人无奈的叹息。

    当今陛下,手上沾染血腥无数,残忍暴戾,可不是温和之人。

    “娘!您想想法子,女儿不进宫......”少女隐隐的啜泣声愈加清晰。

    接下来像是没谈拢,少女提起裙摆猛然跑了出去,府门打开,少女眼眶通红,有些茫然又像是不知道该往什么地方去。

    她若不进宫,连累了爹爹娘亲又怎么办......

    许声声眸子静静,看了一眼帝宫的方向。

    酒旗风暖少年郎。

    她的阿朝会好的,这是她做下的错事。

    许声声眸子坚定,小跑过去拦住她:“我愿意替你去。”

    那少女一愣,上下打量了一下穿的贫寒的女子,有些不可置信,当今陛下的名声无人不知,怎么还有人愿意去送死?

    “你可知进宫代表什么?”少女有些无措,还是问了一句。

    许声声坚定,拧了自己一把三秒落泪:“我知道的,小姐你就让我去吧,我父亲尸体冻了几日还未下葬,我哥哥得了羊癫疯,我姐姐是个傻子,小姐只要给我一百两银子,我愿意去。”

    少女愣了愣,还是眸子不忍:“一百两银子我给你,进宫不过是多搭上一条人命,就算了......”

    少女唤来婢女,直接给了她一百两银子,就要回府了。

    许声声:“???”

    她要进宫的!!!

    许声声睫毛微微轻颤,泪珠子一颗一颗落下:“小姐,我愿意去的,不仅仅是为了小姐这一百两,我......我心悦陛下!”

    少女进府的脚一个趔趄:“......”

    场面一度寂静:“......”

    少女深吸一口气看向她:“你心悦陛下哪儿?”

    许声声:“脸。”

    少女眼睛瞬间瞪大:“你要脸不要命?”

    许声声双手交握,小脸红红,像是有些不好意思:“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少女:“......”

    ......

    再接下来,事情就清楚了。

    许声声被打上了孤苦无依,脑子进水,要脸不要命的标签,在温家老小感恩戴德的目光下坐着马车混进了进宫的宫女队伍里。

    她现在是户部侍郎家的小姐温染。

    今年十六岁。

    宫里也有管事嬷嬷,这一次进宫的宫女大概有一百多名,不论家世,一致的墨绿色宫装,带着一朵墨绿色的小花,衬的人挺精神的。

    由管事嬷嬷带着进宫女去安排住所之类的琐事。

    许声声抬眼看了看眼前的帝宫,宫殿金顶、红门,这古色古香的格调,使人油然而生庄重之感。

    在湛蓝的天空下,盛京城这金黄色的琉璃瓦重檐殿顶,显得格外辉煌,却也格外冰冷孤寂。

    阿朝这三年是怎么过的.....

    “帝宫有帝宫的规矩,方才说的忌讳,宫规,你们最好记死在脑子里,出了事没人能救你们的命!”管事嬷嬷神情严厉。

    “是,谨遵嬷嬷教诲。”众女子应声行礼。

    许声声跟着附和。

    嬷嬷走后,一众女子叽叽喳喳的开始挑选位置,许声声随意挑了靠窗的位置,将包袱放在了床榻靠里侧,顺带去洗一下杯子,养生茶可不能忘了。

    等泡茶回来的时候,包袱被打开了,里面的银两及饰品都没了,还被扔在了地上,同一个屋子有六个宫女,各自做着各自的事儿,像是假装没看见一样。

    许声声眸子无波无澜,不紧不慢的捡起包袱,又将杯子随手放在了桌案上。

    屋子里有一瞬间气息凝滞了一下,都看向她。

    许声声在凳子上坐下来,言简意赅:“说吧,谁动了我的东西。”

    “瞧你这话说的,自己东西不放好,还要怪别人动了你的东西?”

    “就是。”

    “指不定是风刮到了地上,就是有东西大概也被刮跑了吧......”

    “看你也不像有什么好东西的人,进了帝宫谁还管谁有什么身份,往后还得靠自己有本事才行。”

    “......”

    剩下五个宫女你一言我一句,尽是嘲讽,极尽尖酸刻薄。

    许声声抬眸,微微偏了头,笑:“被风刮跑了?你们确定?”

    一个圆脸的宫女正坐在她放包袱的床榻上,听到这话,笑的轻蔑:“有本事你去找嬷嬷啊!”

    她们这一届宫女,就属这温染最是好看,指不定会靠着这张脸去狐媚哪个侍卫将军呢......

    不针对她针对谁......

    她包袱里倒真有不少好东西。

    “找嬷嬷就不必了,事情还是自己解决的好,我再问你们一次,东西是拿还是不拿。”许声声目光冷冷清清的。

    “我们又没拿你东西!”

    几个宫女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似乎根本就不怕她说的话。

    许声声漫不经心起身,又不紧不慢的走到那个带头的宫女身前,没等她反应过来,速度极快拎住她的衣领,直接一脚将人踢下了床,宫女滚落在地,又狠狠撞在了桌子上。

    一连串动作似乎只是在眨眼之间完成了。

    “哎哟......”

    圆脸宫女被踹的直叫唤!脸上全是痛苦表情,脑袋上顿时肿起来一个大包。

    她一时间头晕眼花,什么都有些看不清。

    几个宫女尖叫一声,脸上全是惊恐,顿时吓的缩在了一起。

    “你......我们要告诉嬷嬷!”

    “你欺负人!”

    许声声轻笑一声,坐回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欺负?”

    “第一,这个位置是我先来的,那么是属于我的。”

    “第二,未经主人允许,随意翻东西,属于偷窃,而偷窃我的东西,我向来下手不留情。”

    “第三,宫女手脚不干净,按帝宫的规矩,当打断手脚撵出帝宫,我说的对还是不对?”

    少女嗓音平静,偏偏就是带着一股子威慑力,几个宫女顿时不敢说话了。

    过了一小会儿,被踹的宫女低眉顺眼忍着伤,咬着唇,将银票拿出来放在了桌子上。

    其余几个宫女也是照做。

    “东西还给你了,床榻我会另外找,能不能不跟嬷嬷说......”

    “对对对,能不能不跟嬷嬷说......”几个宫女心惊胆战的看着她。

    她们可不想被打断手脚扔出去。

    那样生不如死的活着,实在是要命了!

    许声声笑了笑,不急不躁,十分慵懒的两个字:“好啊。”

    几人一愣,这温染这么好说话?

第三百二十六章刁难

    “温染,你可真是好心肠的人。”

    “温染这么大方,指定不会跟我们计较的。”

    “我们已经真心道歉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当没有发生过不就行了。”

    “对对对,咱们一起去用膳吧。”几个宫女顿时喜笑颜开,伸手就要来挽她的胳膊。

    在帝宫里的人,想要活下去,见风使舵是必要的本事,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那圆脸的宫女眼底都是怨恨,脸上也勉强带上了笑。

    “那就去用膳。”许声声就当没看到一般,精致的眉眼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

    只是在出门前,她白皙指尖微微调动了一下屋子里的摆设。

    顿时,屋子里一股凉悠悠阴沉沉的风刮起又散去,屋子里感觉冷了不止一分,唯独她的床榻带着仅剩的暖意。

    ......

    用膳的地方自然跟帝宫中心搭不上任何的关系。

    吃完饭许声声又转了回来,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屋子里,几个宫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手上尽是些小动作。

    那圆脸宫女走了上来,有些害怕还是伸手递上了抹布:“温染,这宫女都是轮流打扫的,咱们已经打扫过院子了,剩下的廊桥该你去打扫了。”

    许声声接过水盆抹布往外走,也没说什么。

    “廊桥听她们说是最容易碰上愿公子的。”几个宫女面面相觑。

    “就该让她知道知道厉害。”圆脸宫女冷哼一声。

    愿公子最是爱折磨人的,脾气也不好,若真碰上了,也怪她活该!谁让她一来就动手!总有人收拾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她们就等着看好戏了。

    廊桥上,许声声有一搭没一搭的擦着柱子,手冻的有些微微泛红。

    廊桥尽头有守卫,也有一个跪着的宫女,哭的一脸花也不敢动。

    廊桥下同样有守卫。

    她闯不过去。

    所以,阿朝如今会在帝宫吗?

    若是不在,只怕她硬闯会丢了命。

    她也没看那个宫女,继续不紧不慢的擦着柱子。

    而廊桥尽头,青年公子头微微垂着,修长漂亮的指尖把玩着一枚玉扣,神情安静又静默。

    过一小会儿,他抬眸看向那个擦柱子的宫女,她始终都没有回头。

    他微微一顿。

    地上跪着的宫女看着来人,连连哭着磕头:“愿公子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饶命啊!”

    宫女头磕的哐哐直响,青年不为所动。

    “你做事之前怎么就不想想后果呢......”许愿轻笑一声,看起来又诚恳又懂礼貌。

    “奴婢知道错了......”宫女继续哭着求饶。

    “是,谁都知道错了,谁都不会改,带下去。”许愿嗤笑抬手。

    几个侍卫将人拖了下去。

    许愿挑眉,随即看向还在擦柱子的宫女,这宫女倒是胆子挺大的。

    他走上前,挑眉,刚想毒舌,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眼前人的眼神,一瞬间就像回到了那时候被阿姐训的时候。

    许愿忽然有些恍惚,现在府上的阿姐,不是他的阿姐。

    “你......手冷不冷?”他脸色一僵,硬生生的转移了话题,像个小学生一样,忐忑不安等着她的回答。

    许声声看向他,三年过去,少年已经不再是当初的少年,身姿挺拔,一身深蓝色锦衣衬的许愿鲜活又张扬。

    “不冷。”许声声笑出了声,像是包容。

    阿愿从骨子里就不是一个坏小孩儿,他有着世间最真挚无邪的心。

    “你是帝宫的宫女?”许愿眼眸掠过光芒,凑上前,继续找话题。

    阿姐......

    阿姐回来了......

    许声声抬抬自己的袖子,不是明晃晃的还要问?

    “那我刚刚那样欺负人,你不觉得我坏?”许愿一撩锦衣,干脆在她旁边坐下来不走了,也不管地上干净不干净。

    “那公子觉得自己坏吗?你若是觉得自己不坏,那你就是最好的,倘若那人做了什么或者是说了什么不恰当的话,让你觉得不舒服了,你可以用拳头打回去。”许声声说话不紧不慢。

    “是,你说话很像我阿姐,阿姐常常说我脑子笨,爹爹也说将来没有姑娘喜欢我,我想着阿姐又不会走,会教我很多道理,我慢慢学,可还没学会,阿姐就不是阿姐了。”许愿攥紧了拳头看向她。

    许声声一静,心里有些微微针刺一般的感觉。

    “我惩罚那个宫女,是因为她晚上脱光了爬进我被子里,我被子就那么点儿大,只够我一个人的,而且她还没有洗澡,我讨厌。”许愿瘪嘴。

    许声声忍不住笑了:“那公子做的对。”

    “公子没有喜欢的人吗?”

    “什么是喜欢?”许愿有些茫然。

    “想着一个人,念着一个人。”许声声出声,睫毛颤了颤。

    许愿双手撑住下巴,想着一个人念着一个人?

    “那我喜欢翠翠做的辣子鸡,河鲜,螃蟹,大虾。”许愿念叨。

    他想着翠翠,翠翠能做很多好吃的。

    许声声笑容僵住:“......”

    许愿这脑瓜子是什么做的?

    三年了都不开窍,哪吒三年都生下来了!

    “那公子除了想念翠翠做的这些,还有其他吗?”许声声继续试图引导他,总不至于虞翠在他眼里只剩下了吃?

    “有的。”许愿眼前一亮。

    “珍珠白玉糕,八宝鸭,皮蛋瘦肉粥,糖醋鱼。”

    “......”

    许声声端上水盆,面无表情扭头就走。

    这臭小子,没救了。

    三年了,人家姑娘还没走,要不是缺了心眼儿怎么会看上这傻小子。

    “诶......”许愿见人要走了,顿时急眼了,阿姐......

    ......

    远处,几个宫女看着廊桥上暴跳如雷的青年,又看向走回来的温染,不由得笑的不怀好意。

    温染啊温染,今日起,得罪了愿公子,你未来可没有好日子过了!

    几个宫女这才幸灾乐祸的散了。

    夜色深深,寒风沁骨。

    许声声闭眸靠在床榻边,神情恬静,丹田里不断运转着心法,指尖掐诀,一缕缕微弱的气息在周身萦绕,灵光点点,分外梦幻。

    可惜的是没人能看见。

    一屋子的宫女闭着眼,仿佛做噩梦了一般,张牙舞爪,撕心裂肺又发不出半分声音,神情狰狞的不行。

    这一晚,还算是平静。

    第二日,一屋子宫女都挂上了黑眼圈,稍微一点动静都能让她们吓的尖叫,一人挨了嬷嬷几板子,手都肿了。

    宫女各自做事,依旧是重复的工作,起床打扫,还是打扫。

    在正午时。

    圆脸宫女又找来了,捂着手笑的一脸和善。

    “温染,嬷嬷说了,今日正午让你与我一起去打扫容声殿。”

第三百二十七章容声

    容声殿......

    进帝宫几日,她已经大概有数了,容声殿,根本就不是宫女可以去的地方。

    可她......

    想去看看。

    阿朝不允许任何人进的地方。

    “好啊。”许声声语气平和。

    圆脸宫女眼底闪过得逞的笑意,像是故意亲近她一样,拉着她走,准确的避过了侍卫,两人站在了容声殿跟前。

    “那个,我先去拿一下工具。”圆脸宫女找了借口跑走,根本不敢进去,连看都不敢,在容声殿外落了锁。

    温染这次死定了!

    上一个不小心踏进容声殿的宫女,五马分尸!

    她得去叫人来看看!得抓现行!

    ......

    许声声脚步不由自主的顿住,眸子颤了颤,落在了容声殿前一颗桃树之上。

    纷繁的桃花在晨光中开的格外喧嚣,密密层层,宛如一片朝霞。

    风轻轻吹过,花雨漫天,温柔地落在她的肩头和衣裙上。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上面还有一个牌子,写了字,是阿朝的字迹。

    一一院有桃树,吾妻声声自成亲之日亲手所植,今已枝繁叶茂,花期已至。

    许声声闭了闭眼,只觉得脸上的凉意深刻至极。

    现实和书中时间并不相同。

    三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他是怎么过来的......

    寒意逐渐蔓延,顺着肌肤涌向四肢百骸。

    她不想再等了。

    就在此时,她腰上多了一只手,猛然揽住她,脚尖一点就离开了容声殿,跟火烧眉毛似的。

    “你不要命了!那里不能去!一定不能去!”

    等出了容声殿,青年松开手,微微喘气的声音那么明显,像是急急忙忙赶来的一样。

    许声声看向他。

    天际下起了小雨。

    雨珠顺着许愿凛冽翻飞的藏蓝色袍角滚落在地,他抹了一把脸,面容冷峻而漂亮,肤色冷白,淡红薄唇抿出下压的弧度,很明显的心有余悸。

    “为什么不能?”

    许声声嗓音更加沙哑。

    “每个人都有不能触碰的逆鳞,一触即死,而容声殿,就是陛下碰都不能碰的地方。”许愿终于缓过了气,阿姐不似从前面容,难保姐夫不看人就处死。

    这帝宫里的宫女都那么爱欺负人,这不是摆明让阿姐去送死吗!

    她鼻尖有些酸涩,瞳孔里的情绪苍白而缄默,心尖发疼,是那种针扎般蔓延开绵绵密密的疼痛。

    她忍了很久的眼泪,瞬间滚落。

    “你......你别哭,我护着你,有人欺负你我站你前头!”许愿顿时就慌了,笨拙的给她擦着眼泪,有些手足无措。

    他长大了,不会再像从前一样,让阿姐挡在他前面。

    许声声擦了泪笑:“谢谢。”

    耽搁了这好一会儿,该来的人终于来了,一帮子宫女在嬷嬷的带领下往容声殿外来。

    “嬷嬷,那温染就是个不安分的,竟然偷摸进了殿,嬷嬷可不能放过她!”圆脸宫女还在说话。

    “可不是,她竟敢将主意打到陛下身上,就该千刀万剐!”

    “谁该千刀万剐?”许愿戾气上来了,这些人,一肚子坏水!

    “自然是温染......”圆脸宫女很是顺畅的接嘴,半晌反应过来,这是......

    “参见愿公子。”

    面前身着藏蓝色锦衣的青年眉眼冰凉。

    一群人呼啦啦的跪下,诚惶诚恐,这个混世魔王怎么也在这里。

    许愿将阿姐往自己身后一藏,脸上没有丝毫笑容,冷冷道:“容声殿本公子没有看见任何人进去,小小一个宫女满嘴谎言,拖出去杖责五十板子!”

    “饶命!公子饶命啊!”

    圆脸宫女满脸惊惧,疯狂磕头,终于知道害怕两个字怎么写了。

    一场闹剧就这样直接解决了。

    圆脸宫女偷鸡不成蚀把米,瘫在屋子里动弹不得。

    许愿顺势将许声声假装要到了自己殿中做事。

    许愿带着她到自己殿中坐下了,紧接着让人上了一桌子的吃食,有大虾。

    许愿将大虾壳扒的干干净净,放在她碗里,又往她面前小心的推推:“你吃。”

    许声声眨眨眼,静静吃着大虾。

    一桌子菜都是她爱吃的。

    “阿姐喜欢吃大虾,喜欢栗子糕,阿愿都记得,可阿姐既然回来了,为什么......”许愿手拧巴了好一会儿,有些哽咽。

    日色如光曦般笼罩了殿中,内室寂静空荡,只余下雨水敲击在青石砖上的簌簌声。

    许声声垂下蝶翼似的眼睫:“阿愿,我不是......”

    许愿睫毛已经挂上细碎晶莹的水珠,像是气急一样:“是,阿姐永远是阿姐!”

    许声声张了张嘴,刚要说什么,殿外传来了不同寻常的声音,而且,这样的感觉,很是熟悉,不止一次。

    是一直在追杀她的人,又来了。

    杀机顿现。

    细雨清润。

    轻风吹拂着她墨绿色裙裾,她比这座帝宫更加薄凉狠戾。

    “阿姐......”许愿几步就想上前。

    “许愿,去找他,快去。”她声音都不止冰冷了一分。

    许愿也察觉到了不对劲,面色冷峻,宛如风雨欲来:“阿姐,你走!”

    “走!”许声声用尽唯一修炼出来的一点灵力,将人推出去老远,拿过了许愿的剑!

    殿中窗户也在顷刻间支离破碎!

    许声声径直长剑出鞘,殿中刀光剑影,冰寒至极!

    她手中长剑直接杀了两个人!

    再不留情的一剑杀一人。

    可到底,本能抵不过不支的体力,许声声被其中一个黑衣人一掌打落在地。

    “噗......”

    她一口鲜血喷出来,脸色一瞬苍白,单手撑地,眸光依旧冷冷清清。

    周围的黑衣人都静立在原处。

    “你不该回来。”

    殿外踏进一人,嗓音淡薄如天山的雪,带来满室冰凉,荒冷又漠视着一切。

    白衣白发,衣和发都飘飘逸逸,不扎不束,微微飘拂,衬着悬在半空中的身影,直似神明降世。

    许声声想了很久,事到如今,她还没有接触过的人,就是慕容皇朝帝师,姜泽。

    “帝师,姜泽。”

    “我不过区区一个小女子,竟然劳驾帝师几次三番动手,还真是面子大。”

    少女平静的注视着眼前的男人,满头青丝如瀑,在日光下肆意铺散。

    姜泽神色极淡抬手。

    一道利光朝她而去。

    像是刀剑入肉的声音。

    许声声痛苦地闷哼一声,冷汗顺着额角滚落,手臂鲜红。

    哪怕已经到了绝境一样的地步,她依旧不害怕。

    阿朝会来的。

    一道接一道的利光,许声声满身是血。

    她指甲盖都有些外翻。

    “你不该扰乱他心绪。”姜泽语气依旧无波无澜。

第三百二十八章他至

    许声声一身墨绿色裙裾被血浸,甚至染红了殿中。

    她额边的碎发都被冷汗打湿了,脸色极尽苍白,睫毛轻颤,像是极力忍着疼痛,带着脆弱到极致的美。

    周围黑衣人都有些不忍心。

    这么一个小姑娘,又能影响陛下多少呢......

    许声声笑出了声。

    指尖血液一滴滴滑落。

    她慢慢起身,整个人的重量都支撑在剑柄上。

    “帝师?”

    “姜泽?”

    “你在害怕,害怕慕今朝重新成为一个有情有义的人,你在害怕我将他带出黑暗,你在害怕他不能成为作恶多端的人,可人心是你控制得了的吗?”

    “你要杀尽所有对他有影响的人,今日杀我一个,将来还有千千万万个我再次回来,将他拉出来,你以天下下一盘棋,不择手段,你想要他再次入魔,不得好死,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许声声嗓音虚弱,依旧带着清冷。

    “杀你,绰绰有余。”姜泽神情彻底冰寒,没有人能阻止他要做的事,这一次,他指尖的光芒能直接要了她的命。

    日光里,许声声背脊坚韧,跳跃的日光追逐着她宽大的墨绿裙摆,有种波澜壮阔的绝美。

    利光在骤然到达的一瞬间......

    她看见了玄衣刺金的衣袂飞过,一只修长大掌将她带入怀里,挡去了所有风雨。

    两种力量的撞击,光芒刺眼,大殿轰然倒塌!

    耳边只剩下了呼啸的风声,扬起铺天盖地的灰烬和尘埃!

    却半分未曾沾染到她。

    许声声手一瞬间拽紧来人腰间衣裳一角。

    慕今朝指尖顿住。

    一双狐狸眼比深夜的湖水还要晦暗黢黑,唇角下压,是冷冽的弧度:“帝师,这个人,孤要了。”

    “那殿下可要将人看好了。”

    姜泽淡淡启唇,看了他一眼,离开了。

    大殿一片狼藉。

    慕今朝看向怀里的人,墨绿色的裙裾被血浸染,伤口触目惊心。

    许声声一时间不敢看他。

    往昔说的话还历历在目。

    ......

    是啊,我在骗你,小骗子四海为骗,哪有什么真心。

    我对你好,只是因为我要回家,你不是再清楚不过的吗?

    慕今朝,我从未爱过你,不过都是为了做任务,现在,你听明白了吗?

    ......

    “许声声,不是回家了?”他狐狸眼漆黑如深渊,嗓音更是低哑了几个度,手一寸寸收紧。

    许声声垂眸,那些本以为已经藏起来的情绪,在这样的寂静里变本加厉地弥散开来。

    让人招架不住。

    有一种浓烈如酒的沉闷顿在心间。

    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是爱哭的,向来是演戏,可真真切切伤了心的哭,除了爸妈,从来都是因为他。

    她眼泪却在这个时候,完全不受控制地落下。

    一滴一滴地,重重往下砸。

    而后竭尽全力地忍着眼泪,全身都开始发颤。

    慕今朝喜欢她,用了一生。

    他不在乎任何的名声,任凭万人唾骂,残忍暴政。

    任凭再次入魔的魔气一点一点的侵蚀他的心智。

    待最终,被挖骨掘坟。

    决然而猛烈的情愫。

    不得善终。

    慕今朝眼睫垂下,盯着在他手背上汇聚又向下滑落的几滴水珠,抱着人往寝殿走。

    帝宫一路,所有宫女侍卫都跪下行礼,面色惶恐。

    陛下这是抱了一个女子?

    ......

    闪电撕裂苍穹。

    四下寂静,只余淅沥不绝的暴雨声。

    寝殿,隔绝了暴雨风雪,带起一室暖意。

    慕今朝盯着床榻上的身影,目光没有移开半分。

    进来的一兜子太医,检查之后,颤颤巍巍压低了声音:“回禀陛下,这位姑娘伤的有些严重,要好生将养。”

    他一双狐狸眼黑暗沉沉:“将帝宫最好的东西全部用上。”

    太医一怔,随即诚惶诚恐的退下去了。

    十一跟着压低声音禀告:“殿下,尚武节明日开幕,您可要前去?”

    慕今朝视线没有移过半分,眉眼凉薄:“推迟。”

    十一有一瞬间看了一眼床榻方向,什么都看不清,只是感觉到殿下很不对劲:“殿下,尚武节筹备了一整年......”

    “那又如何,不推迟就全部杀了。”他漫不经心。

    十一沉默行礼,随即退了出去。

    门外许愿也吵闹着,想要进来,径直被十一拖远了。

    许声声抬眼看向他。

    拢在袖管里的双手,深深刺破了血肉。

    心脏,酸胀疼痛的仿佛滴血。

    “许声声,不是回家了么?”慕今朝轻启薄唇。

    “为什么要回来。”

    她怔怔看着他。

    琉璃灯笼暖白的光晕洒落在他的面庞上,他垂着狐狸眼,睫毛在眼睑下透落扇形阴影。

    “你在这里。”许声声嗓音极轻。

    慕今朝起身上前,一把攫住她的纤细手腕。

    他周身气息邪肆而冷戾,眸光宛若刀锋,带着寒意,锋利的好像能将人割裂成无数碎片。

    “许声声,你有心吗?说来就来,说走就走,那孤呢?”

    “孤在你心里是什么?是腐烂下不了嘴的栗子糕,是过期的牛乳茶,是碎成两半的玉佩,是被随意丢弃的破烂吗?”

    许声声深吸一口气:“我只是怕......没结果。”

    慕今朝幽深的眼眸越发黑暗,声音带着浓浓自嘲,眼中蕴满了哀伤自弃:“怕没结果,怕靠近孤,你什么都怕,唯独不怕失去孤。”

    这三年,他一个人浑浑噩噩的走过很多从前一起去过的地方,只有他一个人。

    那些记忆就像是沉重的枷锁一样,每时每刻都在折磨他。

    三年,连一场梦,她都不肯来。

    “许声声,你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他沉黑的眸子悲哀摄人,瞳孔周围还泛着猩红。

    “有的。”

    “我很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一点都不讨厌你。”

    “我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我不是因为要回家才假装喜欢你。”

    “我活了十六年,从来没喜欢过别人。”

    许声声攥紧了手,有些哽咽,突然不想再藏着掖着了。

    “我来自另一个世界,有一天,我看了一本书,书里有一个大魔头,他好坏好坏,坏到人人喊打的地步,日后同样没得了善终,那时候我在想,他是不是吃了好多苦,如果,时间再早一些,就算有人只给了他一颗糖,是不是就不会变成那样。”

    “后来,我来到了书里,来到了他身边,原来他那时候真的孤苦无依,甚至没有人拉他一把,我开始慢慢靠近他,他很凶,打翻了我送的药,打翻了我奉的茶,我折的星星也都被退了回来。”

    “可是......”

第三百二十九章和好

    “他会替我挡刀子,会记下我的喜好,会带来我最爱的粉珍珠,他几乎是将自己的命都送给了我。”

    “我看着他一步步变好,我真的很欢喜,我也想过,这么好的慕今朝将来会喜欢上怎么样的一个女子,但总归不是我。”

    “非是书中人,只能是看客。尽知书中事,憾为书外人。”

    “我只能走。”

    他伸手牵住少女的小手,认真地与她十指相扣。

    她的手绵软温热,他扣在掌心,几乎舍不得松开。

    “而后来,我在那边醒来,所有已经变好的结局重蹈覆辙,那个大魔王,在书中最后的结局,不得善终。”

    “慕今朝,我舍不得,真的舍不得。”

    “对不起,慕今朝,我说谎了,我就是个大骗子。”

    许声声小脸苍白,湿润的眼圈却红的惊人。

    慕今朝将雪白的大氅认真而细致的披在少女肩头:“许声声。”

    许声声心脏一紧。

    “孤原谅你了。”

    朔雪纷飞,寒风呼啸。

    她将他的话听的一清二楚,蜷缩成团,细白双手紧紧揪着大氅,越揪越紧,泪如雨下。

    “还走吗?”

    “不走了。”

    “许声声,孤长情念旧,旁人承不起,只有你。”

    “你若是不回来,孤等到老,等到死。你回来,此生仅此一人。”慕今朝上前一步,靠的更近,修长清透的指尖落在她眉间,嗓音沙哑:“许声声,别再负我了,我再也承受不起第二次了。”

    少女的鼻尖多了些酸涩:“好。”

    她缓缓伸手抱住他:“阿朝,不会再走了。”

    说了这么多话,她觉得一阵阵疲惫,心绪大起大落之下,直接窝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小半个时辰后,一大堆奏折都搬到了寝殿中批阅。

    幕今朝连位置都没有挪一下,像是怕惊醒了怀中的少女。

    常年伺候自家陛下的总管太监偷摸看了一眼陛下怀里的姑娘,这姑娘不一般呐......

    居然能让陛下这般亲近,莫不是帝宫要有第一个妃子了?

    三年帝宫空置,确实惹了不少猜想,可如今看来,那时候陛下分明是没有遇上喜欢的姑娘,如今遇上了,到底是不同的不是?

    这般宠爱。

    总管太监脸上挂上了CP头子的笑意,默默带上了大殿门。

    两个时辰后,许声声醒过来,只觉得腰酸背痛。

    她扭过脑瓜子,慕今朝像是包粽子一样将她包起来又抱住的,能舒服才怪了。

    “我腰疼。”许声声看向他,真的酸疼。

    慕今朝收了奏折,将粽子解开,然后很是顺手的给她揉腰伺候她。

    “饿了没有?”他耐心极好,亲自将人抱到桌子前坐下。

    许声声眨巴眨巴眼:“饿了。”

    慕今朝唤人进来,一桌子好菜摆上,精致又清淡,一碗金丝燕窝粥摆在她面前。

    他吹了吹,试过不烫以后才一勺一勺的喂她:“姜泽暂时不会出现在帝宫。”

    许声声静静听着。

    乖巧的张嘴,吃着慕今朝喂过来的粥。

    姜泽,帝师,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他一心想让阿朝入魔,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把他关起来了?”许声声问。

    慕今朝薄唇的弧度轻轻下压:“孤将他支开了,但最多三个月,许声声,这三个月保不准他还会有什么其他手段,所以,不要离开孤太远,另外,加紧修习灵术以防万一,别以为孤不知道你常常偷懒。”

    许声声表情哀怨:“我还是个病患。”

    “你不心疼心疼我?”

    她又拽了拽他衣角:“尚武节过了再开始好不好?我想看看热闹。”

    他哂笑,看出小姑娘的意图:“既然是病患,就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许声声瞬间变脸:“狗男人!”

    慕今朝径直抱起小姑娘坐回床榻,压根不给她下榻的机会。

    许声声这一日哀怨的窝在寝殿里,连一丝风都吹不到,她也当真老老实实的修习灵术。

    寝殿里温暖如春。

    许声声再次停下手的时候,看见慕今朝在看书卷。

    她挪到他身边,突然伸手抱住他,也突然想像所有女孩子问的话那样问问他。

    慕今朝身子一僵,垂眸。

    许声声小脸颊贴着他的胸膛:“阿朝,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什么时候?

    记忆回溯......

    ......

    柏林书院前,小姑娘护在他身前。

    一一陈公子出口成脏,我与夫君夫妻一体,出言辱我夫君,等同辱我!

    ......

    汤药苦涩,小姑娘轻哄。

    一一阿朝,你是不是怕苦呀?我要看着你把药喝掉,熬了整整一日呢,很辛苦的,吃了蜜饯就不苦了。

    ......

    身受重伤时,小姑娘忙前忙后。

    一一小姐,更深露重,奴婢去打水吧,您要不休息会儿。

    一一不必了,阿朝他不喜外人,对了年年,你去酒窖拿一些度数高的酒,我有用。

    ......

    归途时,小姑娘眉眼认真。

    一一阿朝,诋毁一个人很容易,你一句我一句,每个人都只觉得是轻踩了一下,但千军万马踩过,也是爬不起来的。

    一一坏人不会承认自己是坏人,好人就算拼命解释被诋毁的时候也是解释不清楚的,可我信你,没有做过的事,不要承认。

    ......

    怀中小姑娘指尖扯了扯他。

    慕今朝将人搂紧了一些,他很早以前就动心了,或许更早。

    “你还没告诉我呢。”

    “不告诉你,省的你尾巴翘上了天。”他轻抚着她的脑袋,笑的肆意。

    “那行吧。”许声声也不强求,他如今还爱她就好。

    许声声眼眸动了动,又想起了姜泽:“阿朝,姜泽冲着我来,同样也在算计着你,你要是要做什么,一定不要瞒着我。”

    “好。”慕今朝应声,唇角上扬,狐狸眼里在小姑娘看不见的地方却酝酿开阴沉沉的风暴。

    姜泽,算计他心尖之人,他不会轻易放过他。

    许声声窝在他怀里,手里抱着小暖炉,指尖白皙好看。

    慕今朝递茶给她,许声声正好口渴了,接过来小口小口的喝着。

    良久,他直视许声声的双眼:“等解决了姜泽,声声做孤的帝后。”

    寒风吹翻了桌案上的宣纸,发出哗哗作响的声音,打破寝殿的安静,青年姿容昳丽俊美,气度矜贵邪肆,像是天生的王者,举手投足都是尊华。

    “噗......”

    许声声猝不及防被呛到了,茶水溅湿了他的狐裘。

    慕今朝:“......”

    许声声有些头皮发麻。

第三百三十四章记忆

    许声声下意识伸手拽住许玮伦的衣角。

    许玮伦转头看她,沧桑的脸上带着些严肃:“小丫头,还有事吗?若无事,老夫要回去了。”

    “你家的小姑娘是不听话,还没有回家吗?”许声声一字一句,有些颤抖的不成声调。

    “她只是贪玩,会回家的,她不会不要自己爹爹的,你别乱说话。”许玮伦虎目一瞪,有些生气了,从她手中拽回自己的衣角就要离开。

    许声声上前两步,小手再次拽住了许玮伦衣角,寸寸收紧。

    许玮伦皱眉,再耽搁下去,他就是将糕点放在南山也晚了,到时候闺女该怪他了。

    他还没说话,面前的小丫头眼泪珠子一颗颗滚落,他顿时就不知所措了:“老夫没说你,你哭什么......”

    “爹爹,红枣糕比栗子糕要好吃的。”许声声嗓音又软又哑。

    “声声......只是贪玩了些,声声知道回家。”

    许玮伦手一顿,人也是就这样愣在了原地。

    他终于抬眼去看面前哭成泪人的小姑娘。

    她叫他什么?

    “你叫我......什么?”许玮伦嗓音颤抖。

    “爹爹若是生气,声声可以回去跪祠堂,声声常常莽撞,惹了很多烂摊子,不听话也爱翻墙,让爹爹担心。”许声声字字句句都忍着没让情绪破防。

    许玮伦一点一点蹲在小姑娘面前,仔仔细细的看着她,连手上的红枣糕都捏碎了一些。

    “你这皮丫头,你不要爹爹了是不是!”

    “三年了,你要吓死爹爹是不是!”

    “是爹爹哪里做错了?是爹爹让你不高兴了,你故意躲起来吓唬爹爹是不是?”许玮伦老泪纵横。

    “你这傻丫头,娇生惯养的,你背着爹爹在外头吃了多少苦头?”

    “这冬日又冷,你穿这么少,吃饭没有?爹爹带你回家好不好?”

    “有辣炒大虾,有糖醋鱼,都是你爱吃的。”

    “跟爹爹回家,爹爹给你买了红头花的布娃娃,你肯定喜欢的。”许玮伦手都在抖,有些语无伦次。

    许声声嘴里的‘好’字还没说出口一一

    娇小的少女直接落入一个带着清冽气息的怀抱,青年帝王指节修长握住小手,衣袍干净不染,姿态是一贯的尊华矜贵:“岳父大人,声声是孤的妻。”

    “你放屁!你们早就和离了!”许玮伦气的胡子都在抖,眉眼冷冽至极。

    慕今朝姿态散漫又带着强势及绝不退步:“和离的不过是个冒牌货,岳父大人心里清楚得很,如今许府的孤魂野鬼,占据了十年以及又一个三年不该她活的日子。”

    “声声,到爹这里来。”许玮伦死死皱眉,如今的慕今朝早就不是当初的慕今朝了,帝王宠爱只在朝夕,他怕声声将来过的不好。

    慕今朝垂在宽袖里的双手,青筋暴起,隐忍至极。

    许玮伦是小姑娘的亲爹,声声......

    许声声轻轻挽住他的手臂,这才看向许玮伦:“爹爹,阿朝待我很好。”

    慕今朝握住小姑娘的手又紧了一分。

    许玮伦沉默之后:“闺女,你当真是喜欢他?”

    “没有比这个更坚定的事了。”许声声点头。

    ......

    最终,许玮伦只得叹气的拍拍她的手,在临近帝宫的时候,他冷哼一声,也不怕得罪如今的帝王:“闺女,慕今朝位高权重,如今站在了顶尖的位置,倘若他欺负你,爹爹是打不过他,可拼上这条命也要为闺女讨一个公道!”

    他这话说给闺女听的,也是说给慕今朝听的。

    许声声心底弥漫开针扎似的疼痛,轻声:“爹爹,他不会。”

    慕今朝眉眼深沉的看不清,攥紧她的手,一字一句:“我慕今朝,生生世世,永不相负。”

    许声声想抿出一个笑脸,偏偏眼眶发酸,只是握紧了他的手。

    许玮伦看向他,青年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能得一个帝王一句话,本就是金科玉律,断然不会自己打自己的脸。

    ......

    直到回了帝宫,许声声还在想刚刚慕今朝更早之前那句话的意思。

    如今许府的孤魂野鬼,占据了本不该她活着的十年及又三年。

    五岁之前是她。

    十五岁之后是她。

    离开三年又回来的是她。

    那中间的十五年究竟是......

    还是......

    她本来就是这里的人?

    许声声心弦颤抖,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她不是现代人吗?她有爸爸妈妈,她在那里生活了十六年,可在新婚之夜那日来了这里,她竟然没有一丝陌生的感觉,就好像她跟许玮伦,许愿生来就没有隔阂一般。

    她突然又想起许玮伦方才在临走前说过的话。

    “声儿小时候就是个乖巧知礼的,但也调皮捣蛋,常常围着爹爹上蹿下跳,爱跳房子,扔娃娃,闹腾的欢,后来摔到了脑袋,也不知怎么就性情大变,变得跋扈不讲道理,爱欺负人,无视人命,爹爹痛心疾首也毫无办法,由此落下了那样不好的名声。”

    “反而和小朝成婚以后,恢复了从前活泼乖巧的样子。”

    许声声闭了闭眼,努力去探查记忆最深处。

    许府主院前厅,地上凿了一个跳房子的层层方块儿,她仿佛看见一个小姑娘带着一个小男孩儿在跳房子,爹爹和娘亲在一边看着,擦擦汗,抱着笑着嬉闹着,一家人其乐融融。

    一阵一阵的零碎记忆仿佛从她脑海里闪过。

    “阿姐,我门牙掉了,会漏风,以后会不会不长了......”

    小男孩儿稚嫩的哭泣声入耳。

    许府院子,两个孩子扔娃娃,结果小孩儿门牙磕在了假山上,羞的好几日不肯出门修学。

    许声声手猛然攥紧,心里沉闷的紧。

    这是她的幻象吗?

    不可能。

    没有幻象能这样的真实!

    她曾经和许愿一起长大......

    “声声。”慕今朝清楚地看见她白腻的脖颈间青筋暴起,顺着细颈蜿蜒到耳后根,双手轻轻颤抖,指甲刺破了掌心血肉,他一点点将她手指伸直。

    许声声看向他,声音很轻:“阿朝,我不知道我是谁,我究竟是另一个世界的许声声,还是许家大小姐,那些小时候的记忆那样的清晰,我和许愿曾经一起长大,曾在爹娘膝下承欢,那些记忆,亦真亦假,我如今分不清了。”

    “倘若是五岁之后去了另外的地方,十五岁又回来了,那么以后,还会在什么地方,我不知道。”

    许声声一点一点抓紧了他的衣袖,就好像一个溺水的人试图抓住唯一的求生稻草。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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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书成病弱魔王的黑月光介绍:
【1v1甜宠,疯批病娇大魔头×炮灰戏精小娇妻】
未来让楚宋两国毁天灭地的疯批暴戾大魔头,在少年时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三步一咳,五步一喘的病秧子!
许声声穿书至新婚夜,成开局抽大魔头鞭子被扔下山崖剁碎喂狗的炮灰小娇妻!
……
为保命,许声声暗戳戳的开始对病秧子大魔王献殷勤!
大魔头被鞭子抽,她好心去送药……
打碎了药瓶!
大魔头渴了,她认真倒茶……
烫得他满手燎泡!
大魔头逛街,她陪着……
被狗咬瘸了他的腿!
……
许声声甩着小手帕,一把鼻涕+一包眼泪:“夫君,我是真心对你好,你信吗?”
男人一双狐狸眼,美的教人惊心:“声声将心挖出来,我便信了……”
许声声看着自己的小心肝儿陷入沉思:“……”穿书成病弱魔王的黑月光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穿书成病弱魔王的黑月光,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穿书成病弱魔王的黑月光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