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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隋主沉浮全文阅读

作者:碧海思云     大隋主沉浮txt下载     大隋主沉浮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30章:借刀杀人

    回到府中,贺若弼便一直在内堂发呆;这半天时间,对于贺若弼而言,仿佛是度过了十年一般,一向坚挺的脊背似乎也弯了。

    他贺若弼这辈子在尸山血海里闯过、锦衣玉食美貌佳人享用过,权势、地位、名利应有尽有,哪怕此刻死去,也不枉此生。

    然而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却不能不在乎贺若一族的生死存亡。可现实总是那么残酷,杨坚顾念君臣旧情,没有拿他本人如何,恰恰朝他最在意的兄弟、子侄下手。

    不过话又说回来,依照贺若家上下犯下罪行,哪怕杀百次也难赎其罪。连儿子杨俊、杨秀违法都依法惩处的杨坚,其实饶他们父子一命,已是法外开恩了。

    但是贺若弼却不这么想,他觉得杨坚薄情寡恩、杨广推波助澜、杨集心狠手辣、高颎袖手旁观…恨不得将这些人统统杀光才能泄尽心头之恨!

    这时堂下传来一声咳嗽,紧接着是独孤顺声音,“贺若公!”

    “独孤公,请坐”贺若弼连忙起身相迎,他现在唯一能够倚仗的,便是独孤顺为首的关陇贵族了。

    “谢坐!”迎着贺若弼饱含期待的目光,独孤顺不由一滞,他并不计较贺若弼之前算计,毕竟门阀相处都是这么勾心斗角,贺若弼算计他,他以前何尝没有算计过贺若弼?

    两人坐了下来,两名侍女给他们上茶,独孤顺喝了一口茶,直奔主题的问道:“贺若公,有何打算?”

    “还能如何?”贺若弼面色阴沉,怒气冲天的说道:“大理寺卿薛胄遭到杨集小狗当廷威胁,他在审理案件时也只有秉公执行,最终的结果是把我们贺若氏一网打尽。”

    独孤顺微微松了口气,贺若弼能这么想,显然也意识到有些人必须牺牲,这对接下来的谈话无疑也少了许多障碍,若是一味要求自己救人、或是喊打喊杀,那可相当为难了。

    既然贺若弼都认了,独孤顺当然不会再提相当难办的贺若家族,而是把话题转到贺若弼个人身上,安慰道:“官场之上没人一帆风顺,你看我无官无职,不也是地位超然吗?事已至此,你也不用太过放在心上,虽然有所失,却可以腾出时间闭门谢客、一心教育后辈。如果他们学到你一半本事,以后照样可以纵横沙场、名扬天下。这一点,我可以你保证。”

    独孤顺知道贺若弼是个大嘴巴,不敢把关陇三派领袖接触,以及未来的图谋说给他听。

    “多谢独孤公!”贺若弼感激拱手。

    他在茫然枯坐的半天时间里,想了很多很多,尤其是父亲贺若敦的音容笑貌、谆谆教诲不断在脑海里闪现。父亲当年口出怨言,从而被宇文护勒令自杀;父亲临终前,告诫他当心祸从口出,做人做官皆要慎言慎行,最后还用锥子把他舌头刺破,让他记住这口舌之祸。

    在父亲去世头几年,贺若弼还遵守父亲临终前的“锥舌诫子”,但是平陈后就居功自傲、飞扬跋扈,把父亲教诲抛诸脑后,不断树敌、不断为自己和家族埋下了祸端。

    每每想起早朝时,朝臣的漠然观望态度,贺若弼才发现自己做人是何等的失败。

    “我知道贺若公十分痛恨杨集。”独孤顺决定给贺若弼一点甜点,使他牢牢绑在独孤氏的战车之上,不为另外两派拉拢:“不过这小子,确实不能留了。”

    “呃……”贺若弼有些转不过弯来,诧异的看着卫觊:“独孤公,你不是让我闭门谢客吗?为何……”

    “我看此子今日表现有勇有谋,但同时也是一个得势不饶人的性子。而贺若公如今不仅与他有了不可化解仇恨,还失去了一切权势,他就算没有能力斩草除根,也会借杨广之势,将你们打压得没有复仇的实力。”说到这里,独孤顺郑重道:“休怪我涨他人志气,灭贺若公威风,但此子确实不是你斗得过的。”

    “杨集是我不共截图天的仇人,自然确实留不得。”贺若弼咬牙切齿的说道:“我认识一些游侠,甚至名传关中的虬髯客也有些交情,不如……”

    “贺若公,不是当晚辈的说你。你好歹是名震天下的将帅,可那虬髯客是杀过州刺史的通缉犯,虽然他杀的都是该死之徒,但再怎么说,他也坏了朝廷法度,若人人效仿,天下岂不大乱?你怎能与这种蔑视朝廷法度、擅自屠杀朝廷命官的人打交道呢?此事若是传了出去,贺若家恐怕真要因此灭门了。”独孤顺有些无奈的看了贺若弼一眼,说道:“杨集是个没有入仕的小儿,与他有生死之仇的人,也就贺若公,若是他遇刺身亡,谁都知道是你所为。”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贺若弼皱眉道:“那独孤公以为该如何?”

    “推荐杨集入仕!”独孤顺说出了自己的主张。

    “啊?”贺若弼有点跟不上独孤顺的思维了,前一刻要除掉,眨眼间又要荐他入仕,到底想怎样?

    “杨氏乃是将门世家,杨坚篡国为帝后,依然以将门的方式培养杨氏子弟,除了文弱儒雅的杨勇太子以外,每个杨氏子弟都被杨坚扔到战场去历练,杨爽如此,杨广、杨俊、杨秀、杨谅、杨智积等人也是如此,而争强好胜的杨集肯定不会例外。杨集现在已经成年了,说不定年后就被杨坚送到军队之中,所以我们要提前一步,推荐他去战事频发的边疆为将。”独孤顺意味深长的说道:“贺若公,有时候杀人,不一定非要自己亲自动手。”

    “好一个借刀杀人之计,实在太高明了!”贺若弼目光一亮,就杨集那纨绔本性,别说带兵杀敌了,恐怕连刺头兵都治不了,如果有人把杨集任职之地泄露出去,恨杨爽入骨的突厥人,定然会重点照顾。一旦大战暴发,杨集这种战场新丁必死无疑。更重要的是,他既是达到了杀人的目的,还能把贺若氏卫从此事彻底撇开。

    独孤顺笑问:“如此说来,贺若公是认可这是计划了?”

    这也是独孤顺急着来安抚贺若弼的主要原因,他怕来晚了,这憨货会做出无法收拾的蠢事。但是要想让贺若弼暴躁的安分下来,首先得除掉杨集。

    而杨集既是杨广的人,早朝上的表现也令独孤顺感到丝丝威胁,如果在他尚未成长前除掉,可谓是一举多得。

    贺若弼阴森森的说道:“虽然不如亲手斩杀痛快,但这确实是杀死杨集的最好法子,我没有理由反对。”

    “那我这就着手准备此事!”独孤顺放心一笑:“争取开春就把杨集送到战场之上。”

    “一切拜托独孤公了,我贺若弼改日必要厚报。”贺若弼郑重行了一礼。

第031章:八方来客

    杨集本以为杨素举办的宴会只是小型宴会,当他抵达越国公府附近,才发现自己的想法大错特错。

    一大早,各条通往国公府的街道,就被前来凑热闹、走关系的马车、牛车、骄子、肩舆塞了个水泄不通。越国公府的家奴和平康坊坊丁不得不拦下交通工具,礼貌的让闲杂人等改道。唯有得到杨素正式邀请的人,方可乘车坐骄直抵府前广场。

    广场之上更是人潮汹涌,一辆辆马车、牛车艰难调头,显得拥挤不堪。

    卫王府距此不远,所以杨集只带几名随从步行,当他看到这一幕,也为自己步行的决定感到庆幸。

    “参见卫王!”杨集通过隔出的狭窄通道走到府门前,负责接待的杨玄感便迎了上来。

    “兄长免礼。”杨集还了一礼,问道:“这些人都是杨公所请?”

    “哪能啊?”杨玄感苦笑道:“许是殿下和家父昨天在东上阁的对话给人传了出去,所以这些人闻风而至。”

    杨集好奇的问道:“都是什么来路?”

    杨玄感无奈说道:“有的是权贵子弟、有的是京中预备官员、有的是入京述职的地方官员、有的是城内大商…反正目的都那样,你懂的…”

    “这也是杨公威望素著。”杨集能够理解杨玄感的此刻的心情理解,这种过度的众望所归的,对杨素和他的家族都不是什么好事儿。

    “唉!想拒都拒不了,也只好敞开大门,恭迎八方来客了。否则把所有人都得罪光了。”杨玄感勉强一笑,肃手道:“这里太乱了,殿下请进。”

    “兄长忙着,我自己进去即可。”杨集阻止了准备亲自迎他入内杨玄感,跟着几名婢女走向里面。

    绕过影壁,眼前豁然开朗。

    前堂广场正中有一个比卫王府更大的人工湖,湖中搭起了一个坐北朝南、带有斗拱的大彩台,正有人把案几、蒲团、火炉、油伞往上搬。还有一些健硕的大汉把梅、兰、竹等盆景往上抬,然后由园丁把彩台装饰得花团锦簇、绿株盎然。

    台下东、南、西三方,也有人在准备坐席。

    瞧这架势,这种突如其来的盛会对于杨素来说,已经不是第一次,下人们都忙出了丰富的经验。

    整个场面看起来虽然比较仓促,但一切都显得井然有序、忙而不乱。

    凑近一看,杨集发现构成彩台的柱子、方条、板子都是带有榫卯结构的现成零件,搬来这里一安装,就成了高大彩台。

    早建晚拆,十分方便。

    随着往来之人慢慢减少,彩台的布置慢慢接近尾声,剩下的只是些扫尾工作。

    不过杨集也感到有些不解,以气势恢弘的正堂,完全容纳得下摆在外面的案几,根本没必要在外面搭台啊?莫非这时代的文人都喜欢魏晋风骨那种格调?但很快省悟了过来,说到底,这是考虑到宾客的身份问题,只因送礼的人群中,既有官员、也有身份低贱的商人。

    商人虽然有钱,但是他们的身份地位只比奴籍高一点,哪怕他们再有钱也只是贱籍,受到不准骑马、不能纳妾、不能当官、只能穿黑布衣等等各种严苛限制,而且一旦被定为商籍,世世代代都这样低人一等,哪有资格在国公府登堂入室?

    但是王公大臣个个都是人精,自然不会把送礼的人拒之门外,所以每当家里有这些人参与的宴会,都会在正堂之外搭建彩台,这样即可达到收钱目的,又不落人口实。

    而那些大商也不指望王公大臣能为他们办实事,但依然乐此不疲的送礼,万一被某个人记住、看上,那就是改变家族命运的巨大飞跃。

    这也是“权”的魅力所在。

    像杨坚、杨广、杨素、杨雄、杨达、苏威、高颎、牛弘、元寿这些聪明人,从来都没有刻意追求钱财,更不会赤膊上阵去贪污。

    在他们眼中,权力才是最本质的东西。只要有了权力,钱财、美女会自己飞到家中,而一旦失去了权力,纵有富可敌国的财富,那也是他人眼中的鱼肉。

    “王叔!”这时,身后忽然有人叫了一声。

    杨集回身望去,只见一名十分肥胖的少年,在几名侍卫护卫下,十分艰难的走了过来,他虽然胖得吓人,但装束和他一样,也是头戴紫金冠、身穿紫袍、腰束玉带。

    这是杨广嫡长子杨昭,字世明,虚岁十九。以前也是英俊帅气、身有武力、能拉强弓的俊杰,但后来莫名其妙的胖了起来,练武、节食都没用。

    他身边那名文质彬彬的青年是宇文述次子、宇文士及,他和不学无术的兄长宇文化及、弟弟宇文智及不同,常识渊博、品貌端正,并于开皇十九娶了杨广嫡女南阳郡主为妻。

    见面过后,杨集发现杨昭的一名侍卫提着一个方方正正的篮子,无语道:“世明,你还自备了吃的?”

    杨昭苦笑道:“王叔你不了解胖子,胖子饿起来的时候,虚汗直冒、坐立不安、心浮气躁,那种感觉比死还难受。”

    “你看你,都胖得走不了路了,要是再不控制口腹之慾,恐怕以后,以后更胖。”据说杨家、萧家上三代都没有这种大胖子,杨集着实不知这个大侄子到底是怎么胖起来的。

    “王叔,我也不想。”杨昭无可奈何的说道:“为免腹中饥饿失仪,我现在出门,都要带食物备用。”

    “不是让你找名医吗?”

    “许胤宗、甄权、甄立言、巢元方、张宝藏等名医都看了,然而诸医尽皆束手无策,甚至连泄药都吃了,但就是瘦不下来。我现在按照甄权给出的法子,内练养生吐纳术,外吃杂粮粗食。不过我自己感觉希望不大。”

    “我觉得你可以,千万别放弃治疗!”

    “但愿吧。”减不了的肥的杨昭显然是不抱希望了,他转过话题,“杨仆射邀请的本来是父王,可他担心自己到场,会坏了越公宴会的气氛,便让我代替。”杨昭从怀里取出两张折叠整齐的宣纸,继续说道:“这是父王给你的,说是能够助你一臂之力。”

    杨集接过一看,顿时又好笑又感动,宣纸之上竟是杨广尚未‘发表’的诗。

    第一张写着《野望》,内容是“寒鸦飞数点,流水绕孤村。斜阳欲落处,一望黯销魂。”

    另外一张写着《春江花月夜》,内容是“夜露含花气,春潭漾月晖。汉水逢游女,湘川值二妃。”

    除了这两首诗,再也没有多余的文字,但杨集却明白杨广这是亲自操刀帮自己作弊。

    这样的哥们,真是让人无话可说…好想和他亲上加亲做连襟。

    念及于此,忽见晋王妃韦氏、南阳郡主杨飞絮就在不远处,两人旁边还跟着一个湖蓝宫装、明眸皓齿的少女,三个美若天仙、仪态端庄的美女凑在一起,想不引人注目都难。

第032章:缘定三生

    “你们还带了家眷?”杨集两世为人,还是第一次参与这种宴会,据他所知,隋朝的诗会很有魏晋朝风气,喝到嗨的时候,一个个衣冠楚楚的大诗人都化身为色坯。

    杨昭、宇文士及带着老婆来,这宴会上要是出现什么不堪入目的场景,岂不尴尬万分?

    杨昭神秘一笑:“这类宴会一般都带女眷,男的一处、女眷一处。”

    “这还差不多。”杨集懂了,男人负责玩乐、女眷负责拉家常拉关系。

    “侄媳见过王叔!”

    “侄女见过王叔!”

    晋王妃、南阳郡主上前行礼。

    “免礼!”杨集瞧见人家夫唱妇随、夫妻恩爱的小模样,再看看自己的形单只影,真应了“一望黯销魂”的诗句,好想回家蒙头大睡。

    “萧颖参见卫王!”旁边那名少女眼脸微垂,风姿翩翩的敛裾行礼。

    “小娘子免礼!”杨集微笑还礼,满心苦涩。

    “王叔,这是我小姨!柔顺娴淑、知书达理、能书善画。”杨飞絮和杨集、杨静、杨昭等人一起在宫里长大、一起学习,熟悉这个比她还小的叔叔喜欢玩闹的品性,似笑非笑的强调道:“和你一辈。”

    “我当然知道是一辈,但八字不对。”自艾自怨的杨集没好气的瞪了南阳郡主一眼。

    萧颖白玉也似的脸蛋“腾”的一下子红透了,像是灿烂的云霞,长长的睫毛似乎承受不住浓重羞意,如一双美丽蝴蝶扑棱棱轻轻的扇动。

    杨飞絮和韦氏听了有些愣神,杨飞絮疑惑的问道:“王叔,难道叔祖母昨天没跟你说?”

    “说什么?”杨集心中好奇了,“阿娘参与了嫂嫂昨天举办宴会,她喝得高了,一回家就睡,我们一整天都没交流了。”

    “叔祖母肯定是太高兴了。”杨飞絮目光不断的在一脸疑问的杨集、一脸晕红的萧颖脸上打转,戏谑的笑着说:“小叔,我们这些晚辈,恐怕用不了多久要叫小姨为婶娘啦。”

    “啊哈?”杨集先是有些发愣,紧接着心里一个激灵。

    几天前老娘还说自己跟萧颖八字不合,怎么忽然之间就找来当儿媳了呢?

    忽然,鼻端传了一阵淡淡的香气,一偏头,才发现杨飞絮顽皮的把萧颖推了过来,萧颖低着头,晶莹如玉的脸儿透出可爱的晕红。两只小手不安的绞着,怯生生站在那里,就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小天鹅,让人看得我见犹怜、怦然心跳。

    古代婚姻虽由父母作主,但远没有后世说的那么夸张,男女双方固然不能像现代人一样随时可以自由接触,但是双方家长和其本人都要侧面详细了解一番对方的情况。被问到的朋友也大多据实相告,否则人家夫妻将来不合,他们就里外不是人了。

    至于门当户对的男女当事人,家里会以‘意外’、‘偶遇’的方式让他们见一见,如果都不反对,才会进行下一步接触;除非是某些家长功利性太强,否则不会完全无视儿女的意志。

    而这桩婚事,当婆婆的独孤敏昨天就见过萧颖,她满意得不行,一点意见都没有。萧氏那边得到正确的八字判词,又被萧婉耳提面命了一通,所以包括萧颖在内都没意见,唯一的变数就是杨集了。

    其实杨集从来就不指望自由恋爱,毕竟以他现在的身份而言,自由恋爱说不定是某些人精心安排的浪漫;与其找个不三不四的女人,还不如娶个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

    他现在只是好奇:“不是说八字不合吗?”

    四个晚辈尽皆松了口气。

    万一这货这时在别人家里闹脾气发作起来,不仅无法收拾,萧颖这辈子也会因此毁掉。

    还好……

    暗恨自己说露了嘴的杨飞絮如释重负,秀美的脸上绽放了一抹笑容:“据说是有人贿赂了城中相人…凡是王叔的名字、生辰八字一出现,那些相人就假话…”

    “我知道是谁了。”杨集听得心头咬牙切齿,几乎不用猜也知道是高颎搞的鬼。遗憾的是自己这么折腾一番下来,高颎竟然分毫未伤,反而误伤了个贺若弼,虽然这也是个意外的收获,但毕竟是因为高颎,才和一个睚眦必报的老家伙结仇,着实是让人感到郁闷。

    “王叔,你觉得小姨如何?”杨飞絮见气氛又不对了,连忙出声缓和。

    “配我杨集,绰绰有余!”

    这个今后会和他生活一辈子的女孩身材相貌自然没得说,单论颜值,比杨集见过的裴淑英、高灵、红拂还要美,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

    见她在身边既不走、也不说话,只管脸红,那害羞的小模样可爱极了,杨集不由得生出捉弄的心思:“萧小娘子,你说本王这句诗如何?是不是比曹植写的还好?”

    “对,这很……啊…这,这不是诗!”萧颖羞涩的看了杨集一眼又低下头去,修长玉颈轻折,如一只临水自照的小天鹅,又似一朵不胜娇羞的水莲花,满脸红晕的扭捏了半天,这才小声道:“而且我也不像殿下说的那么好。”

    杨集一颗心不争气的狂跳,由衷赞叹:“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好诗!”旁边的宇文士及出声赞赏;“王叔,还有呢?”

    “没了!”杨集不满的说道:“本来还有丝绸之路那么长,可是你一打岔,泉涌一般的诗篇活生生被你们谋杀了;你们不仅谋杀了一篇经典名作、也扼杀了我对你们未来婶娘的赞美。混蛋。”

    “怪我、怪我,请王叔惩罚……”喜好诗文的宇文士及知道很多经典名作都是一气呵成,相当认同杨集的“谋杀论”,后悔得恨不得拿刀子把自己的舌头割下来!

    “看在飞絮面子上,我不与你计较,否则,非爆打你一顿不可。”杨集松了一口气,他就会这一句。

    幸好这丫的出声。

    “多谢王叔宽恕!”宇文士及愧疚之极。

    “没事的!”杨飞絮心疼丈夫,安慰道:“王叔作诗讲究一气呵成,若是中途被打断,几年都补不回来,我们兄妹从小到大都在谋杀王叔的诗。”

    杨昭也习以为常的说道:“是啊!别放心上。”

    “卫王还有什么句子?”被一个“未来婶娘”羞得不行的萧颖是个文艺少女,遗憾之余,也对未来夫君充满了好奇。

    “王叔劝我减肥时,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人心’,我、我…”杨昭红着脸道:“我激动之下,动作大了一些,轰隆一声把坐榻坐断,结果这首诗也被谋杀了。”

    萧颖忍笑又问:“然后呢?”

    杨昭的脸更红了,小声道:“还有一次,王叔说‘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我一不小心放了个屁,好好一首诗,也被谋杀了。”

    杨飞絮感觉小王叔似乎很中意小姨,又见兄长尴尬,连忙道:“小姨,王叔虽然有点玩世不恭,但那是真名士的真性情;而打人,则是惩奸除恶的大侠风范……总之呢,外面一切不好的传言,全都是阻止你们婚事的人在污蔑王叔;以后相处日久,小姨你就知道王叔的能耐了。”

第033章:女生外向

    低级京官、预备官员、权贵子弟、京城大商、入京述职官员突如其来的涌入,也令杨素举办宴会的初衷完全变了味,一些不喜这种氛围的人尽皆避而不出,与几名老友在前堂庭院踏雪寻梅。

    杨素对此,也只好向应邀而来的贵客致以万分歉意,虽说弟弟杨约和几个儿子都有官职在身,但他们都是闲职,镇不住眼前这种场面,还需要他这个一家之主出面。一一向这些雅士许下改天设宴赔罪的约定,然后安排家奴、婢女携带笔墨纸砚等物贴近随行。

    这个时候,杨集当然也愿意和美若天仙的未婚妻独处,而不是和一帮老男人在大庭广众之下相互吹捧;也带着萧颖向杨素表示单独行动之意,听说两人有了婚约,杨素自然又是一番恭喜。杨集也顺便按照杨广当初说的话,以自身防卫不足为由,向杨素‘借’几名武婢,最后才说到被王府侍卫发现了张出尘不错。

    本以为要费一番口舌,谁想到杨素比他想象的还要大气,二话不说就把掌管府内之事的四子杨玄奖叫了来,不仅答应把张出尘母女送给杨集,另外还叫出一百名如花似玉的武婢,任凭杨集自己挑,哪怕全要也可以,然后自己又去忙了。

    杨集虽知奴隶身份的婢女与牲口无异,却也被杨素的大方、大气吓到了;不过杨素虽然大气,但是杨集肯定不能做得太过分,于是把这个选择权甩给了将为卫王妃的萧颖。

    萧颖其实还不具备帮杨集选婢的资格,然而杨集给予的尊重,让她心中暖洋洋的;强忍着羞意,在张出尘的基础之上,另外细心的挑了九个父母健在武婢,凑了个十全十美,等她选好了人,杨玄奖便遵照父亲的吩咐,把这十家奴隶的契约一并给了杨集,只要拿契约去大兴县,即可过籍。

    杨集吩咐她们去通知父母、收拾东西,约定好时间,便带着萧颖在府中漫无目的闲逛。

    越国公府占地面积不比卫王府差多少,亭台楼阁层层叠叠,庭院一个套着一个。

    一路走来,只见曲桥回廊、流泉假山、雕栏画栋无一处不见精巧华丽。这些建筑和修竹、苍松都披着一层积雪,曲折小桥下的河水已经结冰,冰上又有雪,如若一幅美丽的水墨画。

    “好美。”亦步亦趋的萧颖见杨集于桥头止步,自然而然的走到了他的身边,一双美眸透着喜悦之情。

    “景致再美,也不如人美。”杨集看了她一眼,萧颖容颜完美得无法挑剔,虽然还很青涩,但已初具红颜祸水之姿。

    独处了几个时辰,又以王府主母的身份选婢,萧颖也变得从容了许多,杨集这话虽然还是让她脸儿发烫、心尖慌乱,但是并不抵触这种近乎轻薄语言,竟然有丝丝甜意。

    “郎君,你说奇不奇怪?”萧颖举手掠了掠额边被大风吹散的发丝,黛眉一抬,那明亮的眼波向杨集深深地一瞥。

    “娘子觉得哪里奇怪?说来听听。”对于隋朝的称呼,杨集也习惯了,一直以来就没有占人便宜的感觉,可是现在称呼萧颖为‘娘子’时,总是觉得变了味,就仿佛叫‘老婆’一样。

    “说起来,我们认识还不到半天时间吧!可是这么短的时间内……”萧颖神情忸怩的轻声说道:“却让我生分不起来了,仿佛本该是这样,真奇怪。”

    “岂止是你!我也有这种感觉。”杨集迎着那双满是求解之情的眼波,失笑道:“或许这是婚约的问题,当双方长辈把婚约确定,咱们就是未婚夫妻了,不管我们认不认都得认。潜意识中已经接受、认同了这种关系,并且将对方视作无法分割的存在。见面时,彼此觉得对方长得好看,然后齐齐松了口气,再经几个晚辈打诨插科,于是就理所当然的认了。”

    “认命么?”萧颖一双美眸充满了怅然之色,虽知杨集说的是事实,但十六岁的少女情窦初开,本能的排斥、厌恶这种解答。

    “不是认命,而是缘分。正因为有长辈做主,我们才能开始这一辈子的缘分。”杨集绽放一抹灿烂的笑颜:“咱们一路走、一路饱览风景,走着走着,一不小心就白了头。一辈子也是如此,又何须在意开始的方式?”

    萧颖看了他头上的雪花一眼,芳心一跳,嘴角露出了一抹甜甜笑意。

    “对了,娘子为何要挑选那些有父母的武婢?”萧颖只挑了十个武婢,这不意外,毕竟谁也不愿意自己家里全是不可靠的下人;杨集意外的是她专挑那些有父母兄弟的武婢,有了家庭牵绊,这些武婢还能卖命吗?

    萧颖犹豫了一下,轻声道:“我知道百里挑一的歌姬、舞姬,除了美貌才艺以外,心机手段也是出类拔萃;有些歌姬舞姬看似纯洁无暇、人畜无害,如果剖开一看,个个都有一颗玲珑心。这些从千军万马杀出来的武婢不仅本事大,而且还敢杀人,她们能活到现在,想必心眼也比一般的歌姬舞姬多,我觉得有父母兄弟为牵绊的武婢,比那些无依无靠的更可靠、更安全。”

    杨集听得心中一凛,他只考虑武婢的能力、实用价值,却忽略了武婢能伤人、亦能伤己的特性,幸亏自己带了萧颖去选,否则自己定会选择孑然一身的武婢。

    “郎君觉得不对么?”瞬间的沉默,却让萧颖以为杨集自己多事,一颗芳心也忐忑了起来,她不太敢看杨集的脸,默默的低下头,一双美丽的睫毛让人爱怜的颤动着。

    萧颖的变化都被杨集看在眼里,心头顿时一阵柔软:“是我考虑欠妥,忽略了最根本的问题,幸亏有娘子拾遗补漏。”

    萧颖舒了一口气,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早先因为那场“八字不合”的婚事,她专门让人打探了有关杨集的消息,得到消息自然都是坏的。

    不过萧颖是饱受教育的帝胄之女,有着相当独立明确的是非观,不像普通老百姓那么人云亦云,但也对杨集的人品半信半疑,待到姐姐萧婉和她说有人在刻意破坏两人婚事时,便敏锐的想到了“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的典故。当她见到杨集不但不像传言中那么横蛮霸道、头大如斗,反而俊美过人、彬彬有礼,宛若绝世佳公子一般,她的感观更好了。在先入为主、木已成舟等观念作怪之下,没得选的她还有什么好说的?

    然而哪个少女不怀春?哪个少女不憧憬一段美好浪漫的故事?

    出于此念,萧颖像一头温顺的小鹿,小心翼翼的接近已经不可分割的未婚夫。就目前来说,她这个漂亮得不像话的未婚夫婿相当不错,不像兄长们那么古板无趣,动不动就呵斥嫂嫂‘多事’、‘妇人之见’。

    刚刚这番话要是向兄长们说,肯定被斥责为歪理邪说,然后再把她关上几天,如果还不认错,继续关到认错为止;哪像杨集这么讲道理……

    若是萧琮、萧瑑、萧璟、萧珣、萧玚、萧瑀等人知道小妹此刻的真实想法,非气背过去不可。

    虽然说女生外向,但这也未免太快了一些吧?

第034章:撩黄了?

    风雪中,萧颖轻声说道:“几天前,阿姊还在萧家提到郎君呢。”

    “我有什么好说的?”

    萧颖不仅漂亮,而且双腿修长、纤腰一束、凹凸有致,酷似葫芦丝的身材煞是好看,遗憾的是她始终自然而然的落后一两步;杨集明白这是自小养成的习惯,虽然有心想把她捉到前头、却不敢付诸实际,心有邪念之下,说话难免有些神思不属了。

    萧颖浑然不知未婚夫的龌龊,笑着说道:“阿姊说萧家子弟都是四体不勤、五谷不识的文弱书生,要求大家不要都走文学之路,并且鼓励萧氏子弟学武从军,像郎君一样成为文武双全的有用之才。”

    杨集说道:“太平盛世还是学文有优势,我就是因为读不好书、学不了文章道理,所以才混成了人见人厌的纨绔王。”

    “郎君过谦了。我七兄萧时文文采风流,被誉为萧氏第一人,可他学这么久的文章、写了那么多诗,却写不出‘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诗句;也说不出‘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的道理。”萧颖捂着嘴嘿嘿的笑了起来,忽然感到在杨集面前有失淑女形象,连忙轻咳几声,说道:“等我把这几句诗说给他听,看他怎么狂。”

    杨集几乎被她逗笑了,不过从这也看出萧颖对自己并不反感,又或者是正如她之前说的“认命”了,因为认命了、不介意了,所以反而露出了真性情,以及豁达的一面。问道:“萧时文是萧瑀吧?”

    “是啊,他是我七兄。”萧颖有点苦恼的说道:“他虽然文采飞扬,可每天板着脸训人,像个小老头一样。无趣得很。”

    “要是有趣,那他还是萧瑀吗?”杨集终于笑了起来,历史中的萧瑀,不仅在隋朝混得不好,而且在唐朝也有六起六落的不平凡经历,堪称是一代传奇。

    最后李世民还把杨广称赞杨素的“疾风知劲草,世乱有诚臣”改成“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用以称赞萧瑀;也因为这两句,奠定了李世民诗人皇帝的地位。而杨广那句又有出处,不过他只是有感而发,既没有命名《赠杨素》送人,也没有沾沾自喜的以这一句来奠定诗坛霸主的地位,所以文艺方面杨广是认真的,人品有保障。

    从这也可看出,抄袭之风乃是源远流长的传统美德,而非杨集独创。

    “说得也对!七兄要是变得有趣,我反而不习惯了。”萧颖轻轻一笑,忽然话音一转:“郎君可以写首诗吗?”

    杨集为之愕然,这姑娘扯了萧家老七萧瑀出来,敢情只是用来铺垫,最终用意竟然是让他写诗。实话实说的推辞道:“我现在满脑子都是你,怎么写得出诗啊?”

    萧颖芳心狂跳,像是被重重的锤了一击,自己的脸也好像着火一般,火辣辣的发烫;不过这些轻薄话由这个人说,她奇怪的发现自己不但没有讨厌,反面有几分喜欢之情。

    “郎君,你就赋一首吧。我保证不说出去,就我一人知道。郎君,好不好呀?”

    萧颖软语温求,连一双注视杨集的大眼眼也是这种情感,似乎要用自己如水般的秋波,融化他铁石一般的心肠。

    顽石且畏至柔之水,况乎是人?

    怦然心动的杨集笑容更温柔了:“你让我写什么呢?”

    萧颖羞喜交集的低下头,意有所指的轻声道:“就眼前景致吧。”

    杨集一抬头,正好看到几只乌黑的大鸟在一个建筑群落上飞,有感而发:“寒鸦飞数点,流水绕孤村。斜阳欲落处,一望黯消魂。”

    “啊?”诗中深沉厚重的苍凉、凄凉、孤独意味,令萧颖差点窒息,听得她连脸上都起了鸡皮疙瘩,仿佛一下子从炎热夏天,掉入隆冬腊月中的冰窟窿。

    她承认这很应景,而且还是一首好得不了的好诗,但这绝非她要的诗,幽怨的说道:“这首不行!换一首。”

    杨集见到未婚妻眼眶红了、小嘴也扁了,那可怜的小模样,把他的心都化软了,忙不迭的说道:“《野望》不好吗?”

    “相当的不好。”萧颖违心的重重点头,满是期待的望着杨集。

    “那我换一首好了。”杨集觉得“数点”不好,那就“万点”吧,他指着酷似‘乌鸦’的鸟:“山抹微云,天连衰草,画角声断谯门。暂停征棹,聊共引离尊。多少蓬莱旧事,空回首、烟霭纷纷。斜阳外,寒鸦万点,流水绕孤村……”

    “???”萧颖呆愣愣的看着杨集。

    “还有!”杨集见到那几只类似乌鸦的大鸟,飞向一颗光秃秃的老树,顿时双眼一亮:“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萧颖眼泪汪汪,心说我让你写人,你老是写乌鸦,这不是故意气人吗?

    杨集见到秦观名作《满庭芳·山抹微云》、收进语文课本的《天净沙·秋思》,把萧颖感动得泪流满面,心中既得意又怜惜:“是不是很好?娘子是不是很满意?”

    “我……”

    “我知道娘子很满意、感动,可是也不用哭啊……”

    。。。。。。。。

    “我满意个鬼。”萧颖好气又好笑的说道:“郎君这首词确实是经典名作,但是堪称为灵魂的‘斜阳外,寒鸦万点,流水绕孤村’,很明显就是抄了《野望》,而且夸大其辞的‘寒鸦万点’,虽然是习惯用法,可是和‘孤村’一结合,就显得太过虚假,没有说服力。明显不如‘寒鸦数点’的‘孤村’精准。”

    “也就是说,不如《野望》了?”虽然没有进行太多的批判,但杨集却听出了她的意思,即是高仿不如原版。

    “是的。两首诗词放到一起对比,区别就出来了。”萧颖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至于那首小令,就更过分了!《野望》中的‘寒鸦数点’、‘流水绕村’、‘斜阳欲落’,全都让你一个不落的照搬照抄,‘小桥流水人家’比起‘流水绕孤村’更是存在意境上的巨大缺失,连最后‘断肠人在天涯’都是从‘一望黯消魂’变化而来。也就是说,这首小令连抄袭都没有抄到精髓。”

    尽管被批判得一无是处,但杨集也不生气,而是好奇的问道:“差距很远吗?”

    “很远!”萧颖重重点头,强调道:“有丝绸之路那么远。”

    一想到这句‘有丝绸之路那么远’源自杨集那句‘丝绸之路那么长’,萧颖忍不住噗的笑出声来。

    杨集见他脸上犹有泪珠,这一笑,宛若一枝梨花春带雨,分外迷人,连忙取出那两张宣纸,通通递给了过去:“其实《野望》是太子的新诗,还有一首《春江花月夜》。”

    抄别人的诗无所谓,但原著作者、自家兄弟还活生生的,杨集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盗用。

    “这……”萧颖闹了个大红脸,如果三首诗词都是杨集写,那么说倒也无妨;但后来的词、小令是未婚夫抄袭、“学习”姐夫的创意,是向姐夫“致敬”的作品,然而自己却批判得一塌糊涂、一无是处,这似乎很不好。

    “郎君,你不会生气吧?”一时间,忐忑不安的萧颖又变成了最初那头楚楚可怜的小鹿。

    “当然不会!我只是想印证原创和抄袭的优劣而已。”杨集笑着说道:“看来原创终究厉害一些,但如果原著诗人失败了,那么原著是不如抄袭劣作的,因为没人愿意承认失败者,他们宁可去追捧抄都没抄到精髓的劣作,也不意承认失败者在各方各面上的至高成就。”

    传统评判体系向来是注重品德,所以“因德废才”的事情比比皆是。

    杨广也不例外,因为他被塑造成了反面角色,所以很少有人愿意承认他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很少有人愿意承认他自律的一面、很少有人愿意承认他在文艺的至高成就……甚至他的利民之处,也通通被斥责为别有用心。

    反倒是抄袭了杨广《春江花月夜》的张若虚、抄袭《野望》的秦观和马致远享誉千年。如果这两首诗是李世民写,想必那些歌功颂德者,不吝褒奖的将他捧上足以媲美李杜的神坛,然后再把张若虚、秦观、马致远口诛笔伐。

    这一刻,杨集心中有一种莫名悸动:这两种不同的待遇,十分直观的体现了胜者王败者寇的道理,如果杨广败了、隋朝亡了,必然就是这个下场。而他杨集如果没有自保之力,肯定也像杨侑、杨侗、杨浩那般,成为某个草头王用来招贤纳士的旗帜,用完以后就杀。

    萧颖听得不太明白,迷迷糊糊的说道:“放着好的不学,反而去追捧、学习那些连抄袭都不到家的劣作,又怎么能够青出于蓝青于蓝、超越前人呢?这些人真是可悲。”

    “谁知道呢?也许是一边光明正大抄袭使用、一边破口大骂吧!”杨集摇头失笑,取出了一叠支票、一支古之即有的炭笔,在支票反面写了一首诗,大气的整张撕下,递给了萧颖:“这才是应景之作。”

    萧颖接过细读,眉梢眼角全是甜美的笑意,心中暖洋洋的,那风、那雪、那乌鸦在这一刹似乎那都离她好远好远。

第035章:事关国运的生意

    杨集虽然两世为人,可前世的青少年时期是听老师话的学霸,从小学到读研的的漫长时间内,没有谈过一场恋爱;等毕业了,才发现想结婚的女人都已经名花有主了,剩下的都是奉行享乐价值观的不婚主义者。

    在竞争激烈而残酷的现实社会,也使一场场婚姻物资化和功利化;动不动就要百万彩礼、有车有房的婚姻,容不下一个穷小子有太多天马行空的爱情幻想。虽然后来上过的女人也不少,可那都是和情感没有丝毫关系的交易。

    所以前世那空白的情感经历,对杨集这辈子没有半点帮助。但好在,他这辈子不需要一点一点去追女孩。

    如今和萧颖有了婚约为基,也使两人省略了很多很艰难的过程,直接步入谈婚论嫁的正题;在这一事实面前,两人都潜意识的把对方视作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也因此,没有自由恋爱观的萧颖、有恋爱观而不作考虑的杨集,在有了良好的第一印象之后,通过半天尝试性的/接触,交流也变得水到渠成、顺顺畅畅。虽然还没有达到如胶似漆的地步,但是当两人以一种行云流水、珠联璧合的姿态出现在杨昭、宇文士及、韦氏、杨飞絮眼前时,四人瞠目结舌,根本没有意识到婚约、以及他们最先打诨插科的作用,纷纷笑着说见证了一段一见钟情的美好良缘。

    和萧颖分别以后,杨集便带着十名武婢及其家人回了王府,将这些人交给大总管公孙桓安排,便哼着歌,脚步轻快的去后宅找那个不靠谱的老娘。

    惊奇的发现老娘竟然把刀剑换成针线,正一针一线的绣花。

    “阿娘。”杨集上前打了声招呼,诧异的问道:“你竟然会绣花?”

    “那是当然了!”独孤敏得意洋洋的说道:“我的本事多得很,你过来看看。”

    杨集大步走过去,接过她的绣绷一看,赞道:“阿娘绣的这只肥鹅胖乎乎的,真可爱。”

    独孤敏脸上的笑容一僵,瓮声瓮气的说道:“明明是鸳鸯。”

    “对对对,我看错了!”杨集又指着一只丑里丑气的蛤蟆说道:“这只青蛙栩栩如生,尤其是弹跳的姿势,惟妙惟肖,格外神似。”

    独孤敏脸闪怒色:“分明就是蜻蜓,你不带眼睛吗?”

    “抱歉,我看错了。”老娘能把蜻蜓绣成蛤蟆,恐怕也是空前绝后了,杨集忍着笑又说道:“这颗大树枝繁叶茂……”

    独孤敏黑着脸道:“明明是水竹,哪来的大树?你瞎了还是咋的。”

    ‘嗤’的一声,杨集终于笑出声来。

    “成心气我是吧?”独孤敏心中大火,一把抢过绣绷,对着杨集就是一顿砸。

    “嗳嗳嗳”杨集一边闪避,一边拼命的忍笑说道:“绣不好花怎么了?能绣花的女人几千万,可是像阿娘这样文武双全、冰雪聪明、才智无双的女子屈指可数;比起绣花这种人人都会的小道,能够在商场上杀下大片基业、在府中为儿子出谋划策的阿娘,才是真的了不起呢!”

    独孤敏的脸色这才略微好看了一些,但依旧愠怒的强撑道:“我虽然贸然涉足自己不擅长的刺绣,可是我绣出来的比九成女子好。”

    “是是是!”杨集违心的说道:“绝对比萧颖绣得好。”

    “嗯?”独孤敏目光一凝,正要说些什么,忽然发现地上有个佩囊(荷包),拾起一看,上面绣着的两只七彩鸳鸯栩栩如生、活灵活现,仿佛活了似的。

    再看手中绣绷上的鸳鸯,惨不忍睹。

    “哪来的佩囊?”

    “萧颖送的。”杨集叫苦不迭,老娘追杀他时,佩囊不慎掉了出来。这本来也没什么,但他偏偏嘴贱的说萧颖绣得不如老娘好,如今一对比,优劣立现。

    虽说老娘不至于跟他玩命,但大发雷霆是肯定的了。

    就在他忐忑不安等待狂风暴雨来临时,谁知老娘居然没啥反应,只听她说道:“虽然绣得不如我的健壮,可也相当不错了。”

    “???”杨集听得大开眼界,他两世为人,还是首次听到绣品的标准竟然是大小、胖瘦,而非像不像。

    但转念一想,杨集立即恍然:其实老娘也知道自己绣得不如萧颖好,索性就比大小。

    她现在赢了,也开心了。

    果然不出杨集之所料,独孤敏把佩囊还给杨集以后,不再纠结刺绣好坏了,而是笑容可掬的问道:“少女的绣的鸳鸯佩囊一般只会绣给以后的夫婿,看来你们今日处得不错?”

    “是蛮不错的。”杨集竖起大拇指,呵呵的笑道:“还是阿娘有眼光。萧颖不仅长得美,身份高贵,而且性情柔顺。”

    “那是必须的!”独孤敏眉飞色舞拍拍儿子的肩膀,用一副哥俩好的口吻,鬼头鬼脑的说道:“萧丫头不单好看,而且身材姣好,看她那丰硕饱满的小翘臀,我就知道她是能生的姑娘。”

    “(⊙o⊙)……”相处近一天下来,杨集自然知道萧颖身材火辣,一旦长开,那绝对是一个妖精,他由此想到的问题虽然跟老娘不同,不过万法归一,都是跟“能生”有关。

    “就不知她持家本事如何?”独孤敏美丽的脸庞忽然溢上一层忧色,“我不怕你们败家,而是咱家商铺遍布,就怕你们记不住。”

    “很多吗?”杨集好奇的问。

    独孤敏点头道:“相当多。”

    “我们管不了,不是还有阿娘吗?”杨集理所当然的说道。

    独孤敏气道:“我要是死了,你们咋办?”

    杨集无奈的说道:“问题是,你还没死啊。”

    “你…”独孤敏柳眉倒竖,“和着说,我就活该当牛作马?”

    “那您说,哪个当父母的不这样?”

    “老娘不干了。”

    “最好如此,免得我们以后记不住。”斗智斗勇了这么多年,杨集岂能不知老娘性格?她根本不可能像别的贵妇乖乖在家闲着。

    “懒得理你了。”独孤敏悠悠一叹,忽然意兴阑珊的说道:“雍州、凉州各县都有咱们家商铺,一个个都运营得当,根本不用我操心,我不知以后还能干嘛?”

    杨集心头莫名一酸,安慰道:“阿娘,你以后可以在家抱孙子、孙女,教他们读书、教他们学武。”

    “对!对!对。”独孤敏一听,又高兴了起来:“明天我就去萧府,跟他们商议成亲事宜,最好是今年就把小颖迎娶进门,这样的话,明年我就可以抱上白白胖胖的大孙子了。”

    “如果是孙女呢?”杨集问道。

    独孤敏美丽的脸庞上,笑容森然:“我就把你们两口子关起来,直到给我生出一个孙子。”

    “……”杨集。

    独孤敏忽然威胁道:“你要是有了媳妇忘了娘,我饶不了你小子。”

    “除了天地,阿娘最大。”大汗的杨集连忙说道:“昨天我还给你买了一条独一无二的裙子呢!”

    独孤敏啼笑皆非的说道:“花了三十二万贯?”

    杨集奇怪了:“阿娘是怎么知道的?”

    独孤敏哼了一声:“那是咱们家的商铺,那条裙子还是我让人送过去的。我能不知道吗?”

    “咱们家的店?”杨集一脸惊愕地看向老娘。

    独孤敏笑吟吟地道:“那个商铺在锦绣布帛行地段最好、生意最红火,本来是你蜀王兄的,他犯事以后,外面的田庄、商铺一律收归皇族旗下,只是没有人去经营,所以关闭了一段时间。等我们把店铺盘下来时,它第一之名已被其他取代了。为了重新夺回第一宝座,我就把那条天下无双的裙子拿去当镇店之宝,借此来提升名气,谁知却被你买回来了。你和高灵在蜀南商行斗富之事,已经传遍京城。哈哈,这一下,现在想不火都难了。”

    杨集又惊又喜道:“也算是错有错着了,这条裙子也算是完成了它的使命,以后阿娘……”

    “我不要!”独孤敏大摇其头:“你跟高灵闹得全城皆知,无人不知,我能穿么?”

    “总不能再卖一次吧?”

    “哪能呢!”独孤敏说道:“我想好了,改天我去萧府时,以你的名义送给小颖,这样既能显示咱们对萧府的重视,也能加深你们小两口感情。”

    杨集眉开眼笑地道:“这法子不错,还是阿娘想得周全。”

    独孤敏狐疑地道:“这不会是你真实的打算吧?”

    杨集连忙摇头:“裙子是昨天买的,而我今天才知道自己有个未婚妻,怎么可能给她买?”

    “这倒也是!”独孤敏不再追究此事。

    “阿娘!”杨集想到一事,忽然笑了起来。

    “何事?”

    “有笔天大的买卖,你敢不敢做?”

    “只要不犯法、只要赚钱,我都敢做。到底是什么买卖?”

    “我先了解行情,再告诉你。”杨集将老娘拽进书房,低声问道:“京城的地价贵不贵?”

    独孤敏虽然不解儿子之意,但还是说道:“要看地段,如果是‘延兴门——延平门’以南,不值什么钱,但是北部越来越贵了。”

    “大兴城建都之前,是有主的田地、别苑,朝廷当时是强征,还是置换、购买?”

    “普通百姓的土地宅子自然是置换了,贵族的土地、别苑,朝廷不仅要花高价购买,还以其他地方的良田加以补偿,有的甚至还许下官职。”独孤敏狐疑的问道:“好端端的问这作甚?”

    “有笔事关国运的天大生意可以考虑。”杨集也没有卖关子,低声说道:“大伯和和阿兄都有了迁都洛阳之心,恐怕用不了几年就会搬迁了。照你这么说的话,现在买地皮,以后绝对大赚。”

    “当真?”独孤敏骇然道。

    “不假!”

    独孤敏追问道:“关中乃是关陇贵族的核心之地,他们怎么可能答应迁都?”

    杨集沉吟道:“大伯和阿兄或许有法子了。”

    “儿子,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独孤敏知道迁都等于是动摇关陇贵族根基,关陇贵族怎么可能会同意?而儿子这么笃定,那说明皇帝父子有了足够的准备,迁都之事一旦浮到水面之上,必将造成山崩地裂一般影响;搞不好的话,关中、乃至于整个天下,甚至会发生一场大战乱。

    “目前好像只有我和大伯、阿兄知道。”杨集缓缓点头,低声道:“我现在还不能告诉阿娘。”

    “娘不问、娘不问……你也不要和娘说。”独孤敏自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但是儿子明显已经陷进巨大的漩涡中心。一时间心乱如麻,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几乎停止了跳动。

第036章:太妃训子

    “我的傻儿子,我让你当纨绔,你也当得好好的。你怎么……”独孤敏惨白着脸,哆嗦着说道:“你怎么忽然就陷进去了呢?”

    “我也不想啊!”杨集苦笑道:“但是昨天早朝以后,大伯说着说着,就提到迁都之事,我想不听都难,然后……”

    “然后你就出馊主意了,对不对?”独孤敏太了解儿子了,这家伙深谙各种套路;剖开他的肚子一看,肯定都是坏水。

    杨集讪笑:“也就头发那么小一点。”

    “你还给我贫嘴?”独孤敏气急败坏,几下子就把儿子摞倒在地:“你本来就处于多做多错、不做也错的尴尬地位,你怎么非要参与进去了呢?”

    “我知错了。”杨集见老娘急得眼泪都流了出来,连忙跪下认错。

    独孤敏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可她还是生气,恨恨的对着儿子一顿拳打脚踢:“‘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你知道吧?”

    “当然知道了!”

    “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参与进去?你、你真是气死我了……”独孤敏脸色更加难看,兀自暴打自己的儿子。

    “可是书上那一套就跟纸上谈兵一样,在某些场合、某些人面前根本不顶用;就像昨天,大伯简单一逼,我想装傻都装不了。”杨集停顿了一下,又说道:“阿娘的担忧我理解,但是作为皇帝的大伯、作为太子的阿兄如此看重和肯定我,我岂能因为一己之私而畏缩?又岂能冷眼观看大伯、阿兄孤军奋战?如果他们失败了,作为亲王的我,又能得以善终吗?”

    “傻儿子,当初使秦国强大的商鞅、使汉朝诸侯国削弱的主父偃是怎么死的?”独孤敏迷迷糊糊的在案几边坐了下来,忧心忡忡的说道:“是因为商鞅令秦国强大,却激怒了连皇帝都怕的旧势力;主父偃推出的推恩令,使天下封国再也不足与朝廷抗衡,皇帝满意了,却也得罪了诸侯王……当皇帝、或是新君驾驭不了天下时,哪怕再不愿意,也会杀这些有大功于朝廷和皇帝的臣子来平息如火如荼的怨言。同理,如果你大伯和阿㧿在与关陇贵族斗争中失败了、迁不了都城了,也会把担当前锋的你杀来谢天下。比如说秦王杨俊,你大伯母虽然支持你大伯依法惩治,可坐拥天下、却庇护不了儿子的他们,在做出这个决定时,比谁都痛苦。所以和天下比起来,皇族的亲情有时候真的不可靠,我不是说他们真要严惩子侄,而是他们受制于时势、受制于天下,不得不尔,否则国将不国。”

    “阿娘说的我都知道。”杨集低声说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更是古老的警言,但是这棵大树如果把其他树木的力量聚集起来,再大的狂风也奈何这一片紧密相连的树林。做人也是如此,只有让整个群体得利,才能上下一心的应对一切风浪,而一人之力或许能够扭转一时,但却无法改变大势,也斗不过群体之力……比如说贺若弼,他就是因为恃才傲物、狂妄自大,致使满朝文武,没几人愿意与之深交。他最后落下如此收场,其实也是‘木秀于林’。我自当引以为戒。”

    独孤敏听到这话,却是幽幽的长叹了一口气:“我听明白了,你是准备种植一片树林、经营出属于你的卫王系。”

    “是!”杨集趁机起身道:“毫无功绩的李敏因为丽华姐得享殊荣,早已惹人眼红,因此文武百官在昨天的早朝以‘新编五礼’为据,对他进行口诛笔伐,大伯纵然再不愿,也不得不从重处罚。如果当时有人帮衬,结果肯定不是这样。他的情况和我类似,他的昨天,其实就是我的明天……而且不管我认不认,别人都当我是卫王系之首;不管我怎么躲,别人也会千方百计算计我这颗‘金头’。我觉得身为皇族,平安躲得了一时,又岂能躲得了一世?既然躲不过,那还不如积极参与,这样至少有自保之力。”

    “唉,你说得没错,是娘有些想当然了。如果闯出点名气和本事,说不定更好一些。”独孤敏皱眉沉思半响,说了一番令杨集瞠目结舌的话:“我一个妇道人家,在朝堂上帮不了你什么,但是我有钱。我就不信有人能够抵挡得住金钱的魅力,如果万贯不够,那就十万、二十万、百万……总有一个数目令人抵挡不住。”

    “阿娘英明。”杨集笑着说道:“如果提前把建造皇城洛阳地皮买下,阿娘以后更有钱了。”

    “有道理!”独孤敏听得双眼发亮,想了一会儿,又苦恼的说道:“问题是我不知在哪里啊?总不能全买吧?”

    “洛阳新城中轴线南当伊阙、北对邙山顶峰。阿娘照这买地,绝对没错。”前世去过洛阳旅游的杨集,对这一条相当自信。

    独孤敏以为杨集从杨坚那里知道了什么,也不多问什么,她起身找出一张中原地图,观看良久,默默的说道:“按照坐北朝南建城格局,皇城将是背靠邙山、面朝夏禹开凿的伊阙峡谷,而自西向东的洛水则是皇城的天然护城河,我们以这标准往两边买地的话,皇城和官署一个不落。而皇城所在的邙山南麓、洛水北岸就算不是岩石层层、洪涝不断的绝收之地,可也不是昂贵的上好田地,如果抢先买下,确实可以大赚一笔。”

    望着忽然变得劲头十足的老娘,杨集担心道:“难道阿娘想吃独食?”

    “迁都之事只有你们三个人知晓,我不吃独食又能如何?”独孤敏看了儿子一眼,又说道:“我也明白官场讲究有肉大家吃、有汤大家喝,就算咱们自己出得起这笔钱,也不能吃独食,否则以后就会招人恨、惹人眼红,可问题是此为不可外泄的天大机密,若是不说出去,别人也不肯投钱啊。”

    杨集眼珠一转:“不如把太子和几位亲王也拉进来,大家一起投钱、一起赚钱。”

    “你知道与虎谋皮那个人,最后是怎么死的吗?”独孤敏目光怪异,仿佛在看一个白痴。

    “愿闻其详。”

    “笨死的。不对,是自作聪明,被老虎吃掉的。”独孤敏淡淡的说道:“皇帝的钱来自天下赋税,所以皇帝不缺钱,他缺的是名,太子是未来的皇帝,他是不会从商的,即便从商,也被文武百官横加指责,最后倒霉的还是你这个谗臣。而没有了皇帝的参与,你去拉拢皇族子弟试试。”

    “试试就逝世。”

    “嗯?”独孤敏柳眉倒竖。

    “我说的试试就逝世,指的是试试就死。”见势不妙的杨集解释完,又问道:“既然拉不了人,那怎么办?”

    独孤敏神色秒霁:“只要咱们不是强取豪夺,怕什么?”

    “所以呢?”

    “所以我决定按照你说的‘南当伊阙、北对邙山’,把邙山以南、洛水以北的土地全部买了。”独孤敏霸气的宣布:“吃独食,让别人无食可吃。”

    “如果别人不答应呢?”

    “不答应又怎么了?”独孤敏冷哼一声,“大不了老娘买光他的政敌和左右手,变成我们的朋友,让他沦为孤家寡人,从此以后孤掌难鸣、寸步难行。”

    “阿娘威武。”杨集竖指大赞,这一刻,他觉得老娘比自己更适合当卫王、混官场。

    “做人本该如此干脆利落。”独孤敏横了儿子一眼,说道:“哪像你啊?真不像个男人。”

    “不是像不像,我本来就不是。”杨集大汗。

第037章:养士

    昨天夜里,又下了一场鹅毛大雪,天地之间白茫茫一片,雪后的卫王府层层叠叠的亭台楼阁披上了一层松软的雪衣,如琼楼玉宇一般;就连殿宇楼檐上的脊兽,此时也像是粉雕玉塑一般。

    前堂侧院几株梅花开得正艳,没有绿叶遮风挡雪的花骨朵儿顽强地钻出松软的雪花,远远看去,仿佛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红豆。

    有十八名鼻青脸肿的厨子手执特制横刀,整齐划一的练习刀法。

    包括朱粲在内的厨子,个个刀法精妙,能利用做菜刀具把瓜果、蔬菜、肉食雕饰得栩栩如生,由于他们天天剁菜,所以臂力极强,而且习惯成自然的摸到一些省力门道,当一头牛、一只羊摆在面前时,他们知道从哪里下刀,能让牛羊死得快,甚至你要求他们保持牲口体内血液时,也知道下几分力、捅多深,能让迅速死去的牲口体内存留多少血液。

    几天前,杨集受到朱粲启发,就把这些刀法精妙的厨子交给了剑道宗匠公孙桓。

    公孙桓最先对于杨集训练厨子刀客的想法不以为然,可是当他进入厨房细细观察不到半天时间,便收起轻视之心,竟然认认真真的讨教起来。

    大总管的虚心求教,厨子们受宠若惊,不敢有丝毫藏私,虽然他们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但却知道怎样出刀能使自己手臂不酸、省时省力,能使牲口死得快;公孙桓经过几天时间观摩、尝试,还真学到不少,当他把这些技巧运用到剑术中时,感觉剑术大进,对这伙厨子的兴趣大涨。并根据厨子常用手法,创制了九式刀法。

    说白了,这九式刀法就是把“扫、剁、劈、削、斩、突、掠、拨、架”连成一气,这伙厨子把菜刀换成了横刀以后,竟然毫无违和感,练的时间越长,发力收力都变得十分从容自如,仅只几天时间下来,就具备了力量大、速度快的特点。

    剔除不合格的厨子以后,最后留下的十八人正式脱离厨房,每天跟着府中侍卫一起训练,然后对打。日子虽然比较苦,但他们是王府奴隶,对于主人的安排又有什么好说的?况且主人免除了他们一家老少贱民身份,尽皆抬上了良人籍。

    对于这些将要世代为奴的汉子来说,这份足以改变家族悲惨命运的恩情,重逾泰山;哪怕训练得再苦,被打得再惨,也愿意坚持下去。如果练好本事,以后未必不能像奴隶出身的大将军卫青,成为一名大将。

    另外一侧,则是那十名英姿飒爽的武婢在练习剑术。

    杨集一肩雪花的来到一棵虬劲有力的老梅树下,他并没有说话,而是默默地站在树下观看他们练习刀剑。

    对于大隋王朝命运和发展进程,他了解更多的是演义,而不是真实史实。

    以大隋当前情况来看,恐怕除了他之外,没有第二人认为鼎盛的大隋会二世而灭。天下是否演变成记忆中的隋末大乱、隋朝是否二世而灭,杨集也说不准。不过只要知道朝廷势力变迁、各种大事件,再结合脑海中的印象,多少能看出一些脉络,而这对于杨集来说,已经足够了。

    而现在的隋朝因为旧势力横生,所以它正如杨广当天所说的那样,这是门阀世家的天下,掌握大量人才、财富、土地的门阀世家垄断了文化知识、垄断了军政任免权,留给底层人士的职位不断减少、留给底层人士晋升的口子不断收缩,甚至连底层人士赖以生存的田地也正在被一步步剥夺;这种严重的两极分化,迟早令底层人士生出怨气,当这种怨气积蓄到一定程度之时,定然以决堤之势席卷天下。

    打破这个怪圈的方式其实很简单,一是重启杨坚被迫废除的各级学校;二是使承载文化传承书籍变得廉价;三是推广成熟的明朝科举制;四是在官场军队展开一场轰轰烈烈的反腐倡廉行动,但这么做的话,王朝更迭的大乱恐怕马上就会到来。

    至于以后,杨集还没有完全规划好,有远见是好事,可要量看得太远,往往会成为灯下黑,看不清眼前之事。眼下还是先积蓄自身的力量,关于这一点,杨集相信很多人都在做。只不过他对日后的天下走势比别人更清晰,目的性显然也更明确,而最终的效果和收益,想必也比很多人好。

    名臣猛将什么的,杨集不准备去刻意寻找,一是耳熟能详的人估计还没长大,二是现在也用不上。至于现有的名臣猛将要么有自己的地位、要么有效忠对象、要么是皇帝顾虑的人。倒不如利用优越的条件开私塾,专门培养亲兵、家奴、佣人的子弟,培养出来的人一来忠诚可靠、二来也不惹人注意,从中脱颖而出的少年,将来未必不如那些野路子出身的名臣猛将。

    ……

    过了半个多时辰,公孙桓快步走来,把一叠信封递给了杨集。杨集大致过目之后,上前几步,大吼一声:“通通停下。”

    众人闻言停下,纷纷向台前聚集。男女各列一队,泾渭分明。

    杨集道:“张出尘,上前。”

    “参见公子!”张出尘上前行礼。

    “拿去看。”杨集递过一封书柬,张出尘心中纳罕。待她抽出书信,展开细细一看,一张俏脸激动得脸面通红。

    这不是一封信,而是将她们母女抬入良人的户籍。

    张出尘托着这两张纸的双手都不禁发起抖来,这薄薄两张纸,因为上字的文字和印章,变得重逾千斤。

    这个户籍对她代表什么,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如果没有这个户籍,她们母女就是牲口一般的货物,她虽有一身武艺、才艺,但是对母女二人的身份地位没有任何帮忙。现在有了这个户籍,她们才算是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她做梦也想不到,前天向她许下承诺、昨天要来奴籍的杨集,连之前所说的立功这节都省掉了,今天直接就送一份天大的恩情,让她们母女从货物变成“人”。

    “公子恩重如山岳,奴婢……”张出尘泪如泉涌,双膝一屈跪伏在杨集面前,只说半句便泣不成声。

    “你们母女没有产业,所以名义是王府佃户,雇佣时间是通行的五年;你以后在我身边当剑侍,令严知书达礼,以后在王府私塾给孩子们授课。等你有能力置办产业,可以迁向你愿意去的地方。”

    有奴籍约束,杨集留得住张出尘的人,却得不到她的忠诚,说不定连人都如史上跑掉;现在她们母女享有朝廷律法保障,惶惶不可终日的恐惧感至少消散一半;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能稳住她五年时间。

    “起来吧。”杨集等她起身,又说道:“王府的镇宅神兽是朱雀玄武;以后你担任朱雀卫统领,为我训练出一支镇宅女卫。”

    “公子恩德深厚,奴婢粉身碎骨亦难还报……”张出尘是个恩怨分明的性子,杨集这份恩情和信任,便是让她为杨集死一百次,也没有半句怨言了。

    “柳如眉。”杨集又叫了一名武婢上前,从详细的资料上看,这也是一名美貌、武艺、才艺并重的奇女子,非但花容月貌,还善音律、翰墨、丹青,可她最擅长的却是化妆术,据说经她做出来的妆容,可以让亲人都辨认不出,或许资料上说的有些夸张,但就算减半,也是相当不了起了。

    杨集把户籍给她之后,说道:“以后你当朱雀卫副统领。”

    “多谢公子。”柳如眉泪流满面在雪地中磕头连连。

    “慕容弦月!”慕容这个姓,一听就是鲜卑姓氏,只是慕容弦月美丽容颜没有太明显的胡人特征了,不过比起在场其他武婢,五官轮廓要明显一些,稍深眼窝、高翘鼻梁、曲卷头发倒也衬得她有了野性之美。除了杀人,没有其他特长,也正因为她专注,武艺和张出尘不分上下,也被任命为朱雀卫副统领。

    剩下的七名武婢个个花容月貌、精通武艺,除了‘歌姬’必备的歌舞,另专一门才艺。

    这个时代的女子十三岁就可成婚、十五就当母亲,年过二十便是愁嫁的老姑娘,杨素为了保证武婢‘歌姬’伪装身份,所以这些武婢岁数都比较小,最大的林如眉也才虚岁十八。

    然而这么小的年纪,却个个身怀绝技,可见训练之残酷、天赋之惊人。

    也促使杨集当‘杨校长’之心更为急切。

第038章:说好的火长呢

    杨集接下来的日子比较忙,一方面是筹建私塾,准备把家兵、家奴子弟召来学习,十二岁以下的孩子设启蒙班,这一级以识字为主,再辅以历史人物成长故事来开拓思维,灌输忠、孝、仁、义、信等道德观念,同时还能让他们从故事中找到榜样,建立一个比较模糊的发展方向。年纪稍微大一点的孩子,除了接受启蒙教育,还有军事训练的任务。

    然而独孤敏却告诉杨集,十三岁以上的家奴儿女大多识字,这让杨集又惊又喜,一问才知道和商业有关。

    原来独孤敏当初聘请外面的人当商铺掌柜,这期间出现了两起卷款逃跑事件,虽然最后追了回来,并把那两人送去了岭南,却也令她意识到外面的人不如自家人忠诚可靠。

    她为了培养忠诚可靠、精明能干的商铺掌柜接班人,于是陆陆续续在各地庄园开设了启蒙班。虽然这些年只做启蒙,没有后续的培养计划,可这惊人的识字率,恰恰解决了杨集办学的最大难题。

    娘儿俩一合计,索性把朝廷那一套教育体系照搬到家里,先是在各个庄园启蒙班的基础上,以县学的学习标准再设中学,然后从各个庄园挑出三名最优秀的学子来王府中学学习文武之道。

    另外一方面则是扩充朱雀卫,首批学员便是府中侍女和独孤皇后送给杨集小胖妞;但是这些人已经长得定型了,可塑性不如从小培养起来的人,张出尘建议杨集买些青楼女童,这些流落风尘的女童不仅长得好、天赋高,而且在残酷的学习环境中,有了不错的才艺基础,身子的柔韧性也比正常家庭的女孩好;训练这种女童,有事半功倍之效。杨素的很多歌姬舞姬,也是源自于此。

    最后她还建议杨集只买平康坊南里西曲的女童,原因是西曲青楼比较纯粹。

    这是因为平康坊南里它内分五个曲,西曲是名妓集中之处,一妓一楼,形同书斋一般,主要以卖艺为生;这些名妓要么是完成了自我救赎的人,要么是‘年老’过气的名妓、要么家庭惨变的大家闺秀和妾室,她们从小就接受诗文、书法、歌舞等训练,个个多才多艺,与只做皮肉生意的失足妇女截然不同。她们也买来很多聪明可爱的女童当继承人培养,甚至一些办不起私塾的官员、富商,都把女儿送到可靠的青楼学习才艺。

    这种格调秀雅的小青楼的地位,和东市二市的店铺有些类似,是一个个独立的个体,来历也比较纯粹。所以成了上层人士最重要的社交场所,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文人骚客都对这类风月场所趋之若鹜。

    北、中、东三曲则是世家门阀、达官贵人在幕后操控的大型青楼,里面的妓女三六九等,有钱人则有天姿国色的美人任君采撷,没钱的人也可叫那些姿色一般、人老珠黄的老妓消遣。

    至于南曲则是面向普通大众的场所,这类从业女子称之为娼妇,娼妇不像妓女多才多艺,唯一的谋生手段就是出卖色相,不过娼妇的优势在于价格低,为广大普通百姓接受。

    如此对比,高下立判,也是张出尘建议只买西曲女童的用意所在。

    但杨集却不这么看,在不考虑南曲的前提下,他感觉西曲生活环境比较好,学习的环境远不如把女童练死的北、中、东三曲残酷。不经残酷训练的女童,身体素质、意志肯定不如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另三曲,两者之间的区别如同羊崽子和狼崽子一般,而且那三曲的女童吃苦受累习惯了,只要新环境稍微好一点点,就会心怀好感,在未来的训练中,抵抗力也比西曲的低得多。

    虽然那三曲青楼的背景深,但杨集又不是准备把某一家买空,如果每家青楼买几个,这点面子多少会给。

    与之对应的玄武卫也成立了起来,统领由名将李充长子李大通担任;李充是陇西成纪人,真算起来的话,他是独孤敏族兄,并在开皇三年随杨爽北伐突厥,因功位至朔州总管、武阳郡公、上柱国,后来遭人诬陷谋反,回京对质不久,便在忧恨中去世。他的儿子李大通、李大辩、李大亮虽然没能继承父亲官爵,却都是文武双全的俊杰,是卫王系中的后起之秀。

    玄武卫除了将官之外,共有五百名战士,主战之士是四百名深诣近身搏斗的家兵;另外一百人,则是朱粲等厨子和家兵子弟组成的新兵。

    这也是目前训练的重点,人数虽然少了一些,可是杨集又不准备从军,而且瞧杨坚那架势,也只是让他在大兴城巡城军里当个头目,混混资历而已,怎么可能让他到边境去冒险呢?所以这几百名护卫,足以应对土匪流寇和刺客了。

    之后自然就是训练了,杨集虽然不是什么练兵大师,但是在后世那种通讯发达的时代里,各种特种兵的训练方式都电影、电视剧的方式呈现到了大众面前了;别的不好说,但是体能训练方面,绝对比大隋先进、科学。

    只是训练的力度增加以后,王府每天所消耗的肉食也与日增多,不过对于有个女财神坐镇的卫王府来说,连点一浪花都不算。照老娘说,以现在这种消费水平而论,便是多出两三万人都不是事儿。

    这一点,杨集倒是相当赞同的,只因老娘主要是做外贸的生意,虽然传统的丝绸之路不太平,可她的货物运到甘州福禄县以后,沿着弱水河北行到边城大同城,然后卖给那些从西突厥方向来的西域胡商,换回在大隋堪比黄金的波斯地毯、青螺黛等奢侈品。

    虽然知道这条路线的人不少,可边城守将是杨爽的老部下,即便不是卫王系,也不敢得罪后台硬的独孤敏,况且独孤敏也没有亏待他们,所以边境文武官员堵死了这条路,根本就不让别的商人走。独孤敏几乎垄断整条丝绸之路,拿两边的货物倒买倒卖,想不赚钱都难。

    时间就在悠闲而又忙碌中进入了仁寿三年,笼罩关中大雪的冰雪融化,露出了苍凉的大地。道路一畅通,老娘便带着大队人马去洛州买地去了。

    朝廷也没有什么任命下来,杨坚仿佛也忘了让杨集出仕之事。

    杨集也乐清闲,在府中折腾侍卫之余,时不时约未婚妻萧颖出来玩,仿若陷入热恋一般。

    但在正月二十这天,正在观看玄武卫训练的杨集,却接到了一份意料之外的圣旨。

    “制曰:卫王杨集文武兼全、智勇皆备、兼通军政、秀毓干城,敕封为右卫将军兼凉州刺史、大总管,督九州诸军事,钦赐。内史令杨昭制诰。”

    杨集一下子懵了。

    明明说好说是火长的,怎么忽然就变成了右卫将军,甚至还多了个堪比州牧、土皇帝的“凉州刺史、总管,督九州诸军事”。

第039章:无奈的三选一

    按照杨集和独孤敏合计,若是杨集以后出仕,那也是到某个地方当文官,然后由老娘去兴办商业,带动当地经济,帮杨集做出一番耀眼政绩。晋升以后,再以这种办法把杨集平平稳稳、一步一步晋升到中枢。

    然而就在母子俩乐呵呵的规划未来之时,杨坚却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居然任命他为凉州刺史、总管,九州诸军事。这三种任命合起来,就是九个州的土皇帝,除了没有任免权之处,啥都管,权力之大堪比汉朝的州牧。

    但这么一个大得逆天的职务,杨集根本干不来、也不想干。当他怒气冲冲的杀到中华殿御书房时,杨坚和杨广正在商议国事。

    见杨集怒火冲天的杀来,父子俩都露出了会心的微笑,杨坚悠哉悠哉的问道:“金刚奴,对于大伯的安排还满意吧?”

    “是啊金刚奴!”杨广忍着笑,对气得脸红脖子粗的杨集说道:“父皇任命你为凉州刺史、总管,九州诸军事,你现在是九州军政一把抓,真是羡煞旁人。”

    杨坚乐呵呵的接着说道:“你是来谢恩的吧?这就不必了,大伯不疼你疼谁啊?”

    杨集有气无处使,只好苦着脸道:“说好的火长呢?”

    “火长,亏你说得出口,你不要脸,我还要呢。”杨坚双眼一瞪,冷哼道:“你阿耶的战神生涯,也是正式从总管之职开始的,然后一路当到了纳言,你做得好了,以后未必不能出将入相。”

    杨爽征伐突厥归来以后被任命门下省纳言,拥有驳回一切政令的权力,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如果他活到现在,恐怕更加了不得了。而宰相之职,是文武百官和读书人梦寐以求的地位,一代豪杰贺若弼都因宰相职位丧失理智,当朝就把高颎、杨素骂得一文不值,可见宰相这个职位诱惑力之大。

    但杨集压根就不在意这玩意,虽说宰相权柄赫赫,但反过来也是最受猜忌的职位。而且他办私塾、训练朱雀玄武,也不过是未雨绸缪,现在让他出出馊主意还行,却不代表他现在就想入仕,于是说道:“大伯,我就连自己这个人都当得稀里糊涂的,哪里管得了九州之地啊?还请大伯收回成命。”

    杨坚不在意的说道:“你阿耶小时候比你还不堪,是关中出了名的纨绔之王,成天带着一帮恶少坑蒙拐骗偷,他连打瞎子、骂聋子、撵瘸子的事情都干得出来,比你还混蛋。结果呢,还不是干得好好的?”

    “还有这事?”杨集听得一呆,不信的看向了一旁的杨广。

    “幺叔当初确实是这、这般……”似乎觉得这说长辈不好,杨广轻咳一声,尴尬的补充道:“我和斌籀他们,其实也有份。”

    一种信仰坍塌之感在杨集心中油然而生,哭笑不得的向杨坚说道:“我们虽然是父子,可毕竟是两个人,怎么能一样呢?”

    “所以我才让你当凉州刺史、总管,九州诸军事,而不是你阿耶当初的并州总管、二十四州诸军事。少了十五州军政要务,你总该可以吧。除了这个,你还有两个选择,一是幽州总管、六州诸军事;二是交州总管、二十四州诸军事。”

    杨坚似笑非笑的瞥着准备搞小动作的杨集,意味深长的说道:“你阿耶赴任前一天,还跑到你伯母面前掉眼泪。那股生姜味我老远就能闻到,真以为我不知道吗?结果还不是照样乖乖上任了?所以你别跟我来这一招,免得自己遭罪。”

    “我才没有。”听得想骂爹的杨集,默默的把装有生姜沫的小袋子收了回去。

    “这才对嘛!”杨坚身子微微前倾,得意洋洋对杨集说道:“你伯母不在了,阿敏那头小老虎又去了中原,现在谁也帮不了你。”

    杨集啼笑皆非,难怪这个任命来得毫无征兆,原来杨坚也怕独孤敏闹事,所以趁她去洛阳买地时候,造成眼前这个既成事实,无奈的看向杨广:“阿兄?”

    “你别看我,看我也没用。”杨广忍着笑,忽悠道:“现在天下太平、吏治清明,根本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我当扬州总管的时候,每天和一帮文人游山玩水,相当的清闲。”

    “当真这么闲?”杨集听得半信半疑,杨广担任扬州总管时,不仅组织学者整理典籍,还编写了很多综合地图、山川、地志内容和体例的地方志。

    这些图文并茂的地方志十分精准,就算不是他亲手写,但也需要很多时间去和学者们一一探讨;如果他不清闲,哪有这么多精力来干这宏大的文化事业?

    “不假。其实各州军政都有人管,你只须管好他们就行了。”杨广心中默默的补充道‘清闲的前提是地方不乱,没有土匪流寇’。

    “我只是想当个纨绔而已,为何要逼我呢?”

    “哪来这么多废话?”杨坚把三个装有印玺的铁匣堆到案前,大方的一挥手,“三个州,随便你选。”

    “我根本就是没得选,还是凉州好了。”

    幽州太冷、交州又太热,两者共同的特点就是远离大兴城、战争多,跟发配边疆没什么分别;和它们相比,凉州好得太多了,所以说来说去,杨集根本就没得选。

    。。。。。。。

    离开御书房,在去东宫的路上,杨广见怀抱印玺的杨集闷闷不乐、无精打采,便笑着说道:“这个凉州刺史、大总管,别人求都求不来,你却不愿当,也算是空前绝后了。”

    南北朝时期,由于政局动荡,多以武人出任地方长官,此风至隋时影响仍存。总管府作为州级之上建制,既管民政,又管军政,相当于后世的省级行政单位。各总管府所管州数不同,但基本比较稳定。

    其本身又有等级之差。一般分作上、中、下三等,上等总管府监管范围之内又套有中、下等,像杨谅这个并州大总管,监管的总管府就有朔州、代州等;至于总管的品秩,则根据总管府的等次而有所差别。上等总管府的总管是二品;中等为三品、下等为从三品。只有亲王出任的总管府是“大总管府”,余者无论范围有多大,都只是中总管府、下总管府。

    “我一点都不想当这个大总管。”看着胸前的木匣子,杨集真想把它扔得远远的。

    杨广笑问道:“你为何就是不想当官呢?”

    “只能说每个人向往的生活都不同吧!有人喜欢当官、有人喜欢当诗人、有人喜欢当大将军……而我始终认为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才是王道。”杨集叹息一声,垂头丧气的说道:“你当扬州总管的时候,有嫂嫂陪伴,倒是无所谓。我和小颖还没有成亲,这一分开,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见。要是在凉州混个十年八年,恐怕谁也不认识谁了。”

    “原来你为这个发愁啊。”杨广哈哈大笑,忍俊不禁的说道:“这个好办,等你在凉州安顿下来,只须一封信送来,我就安排她去跟你汇合。”

    “这也行?”杨集瞠目结舌的说道:“还没有成亲就能直接带走?这似乎不合礼吧。”

    “萧氏已经不是以前的名门高第了,而且你们婚约已定,也没有那么多顾忌了。等我们两家定好完婚日子,你们一起回来就可以了,反正从凉州到大兴也不算太远。”杨广不在意的说道:“古人常说成家立业,那就是先成家、后立业,这话还是蛮有道理的,一个男人只有成了家,他的心才会定下来,才能心无旁骛去为事业努力。而且她在你身边,也能时刻提醒你要小心。”

    杨集怦然心动,有点不太相信的问:“阿兄,这能行吗?”

    “放心好了,包在我和你嫂嫂身上。”杨广大包大揽的说道:“这种事情其实很正常的,也不是什么稀奇之事,是你自己想得太多了。”

    “那行。”杨集稍微一想即已明白了过来,说到底还是社会风气问题,这时代的女孩需要遵守的框框套套并没有宋朝那么多,舞刀弄枪的大家闺秀多不胜数,未婚夫妻共同创业的,也大有人在。

    杨广嘿嘿的笑道:“这下满意了吧?”

    “满意了,气也顺了。”杨集深深的吐了一口气:“既然逃避不了,那就享受好了。”

    “这就对了。”杨广笑着说道:“这总管其实蛮好当的,你只需管好治下官员即可,而管好这些人的办法也很简单;那就是派些人到各地暗访,只要深入民间打探,谁是清官、谁是贪官,全都一目了然。”

    杨集默然点头,又问道:“这个凉州大总管,不会是阿兄的主意吧?”

    “我和父皇都有这个打算,不过不是凉州,后来发生了一点变故。”杨广见有宫娥、内侍行走,笑说道:“一时半会说不清,咱们到东宫坐下说。”

第040章:攻伐西域

    东宫承恩殿,杨广接着之前的话题,说道:“父皇在开皇十年下达了‘凡是军人,可悉属州县,垦田籍账,一与民同……’的政令,这条政令目的有二,一是打破自魏以来的军人世袭制,如果朝廷需要对外用兵,可从万万千千百姓中筛选,而不是特定的世世代代受关陇贵族掌控的军户;二是让南方和民风彪悍的齐地化军为民,即便以后有人造反,短期内也得不到能征善战、训练有素的堂堂正正之师。我朝现有的军队,主要集中在关中、河东、河南,而这些军队都和关陇贵族有莫大关系。父皇受你那‘引他山之玉以攻石’之计的启发,准备引‘齐军’制‘周军’。如果任命其他人去当冀州大总管,说不定又会沦为关陇贵族势力,所以父皇准备让你去当冀州大总管,创建一支忠于大隋、忠于父皇的军队。”

    “那我为何又成凉州大总管了呢?”杨集有些不解的问道:“虽然算不上是南辕北辙,但两个大总管的意义和价值好像全变了。”

    “说得半点没错!”杨广赞许的点了点头,说道:“是我的好舅舅独孤顺出手了,他在父皇尚未下达命令之前。就举荐你去边地任职,理由也很充分,我们杨家世代出良将,而你既然是卫王,又以勇力闻名关中,去边地才能一展所长、更能为国效力。这个理由父皇也无法反驳,因为你没有从军、从政的经历,贸然把他安排到异常复杂、异常重要的冀州,恐怕不仅办不好事,反而打草惊蛇,引起齐地势力、关陇贵族共同警惕。所以退求其次,让你去邻近关中的凉州历练一番。”

    “凉州有没有战争呢?”

    “凉州嘛…大战没有,小战有一点点。”杨广想起之前忽悠杨集的话,有些尴尬的说道:“毕竟是边地嘛,怎么可能没有战争呢,你说是吧?”

    “没大战就好,小战正好给我练手。”杨集笑着问道:“独孤顺推荐我去的地方是哪里?”

    杨广见杨集没有纠结这个问题,明显的松了一口气,笑着说道:“他推荐三个地方,分别是朔州、云州、幽州,这三处都是直面突厥的险地。”

    杨集冷哼一声:“这不是让我去死吗?”

    “借刀杀人恐怕就是他的用心所在,这其实也是官场无法避免的陋习。”杨广笑着说道:“他是关陇贵族之首,而贺若弼是他的亲戚和忠实追随者,如果不为之讨还公道,其他人寒心之下,怎么可能继续为他摇旗呐喊呢?”

    杨集沉默了片刻,又问道:“阿兄,凉州是什么情况呢?”

    “地图前说。”杨广欣慰一笑,起身走向墙上挂着的大隋疆域图,杨集这一句话,足以证明他进入了凉州大总管的角色,且不说能力如何,但推辞不了就认真接受的态度相当不错。

    “你这个凉州大总管统九州二十二县,总管府不是在凉州,而是在甘州张掖县。此九州囊括了整个河西走廊,既是丝绸之路必经之路,也是我大隋走向西域的战略通道。自西向东、自南向北,分别是统三县的瓜州、统三县的甘州、统四县的凉州、统二县的鄯州、统二县的廓州、统四县的河州、统二县的兰州、统二县的会州。”

    杨广用木杆指着地图,一一介绍完毕,又自西向东划了一线,继续说道:“凉州九州是夹在突厥和吐谷浑之间的狭长地带,中间窄、两头宽,状若葫芦,甘州就是葫芦的狭小所在,而凉州是葫芦入口;突厥的重心如今在雍州北部,但也不能大意,因为他们多次从凉州方向进军,如果甘州、凉州失守,突厥向东可逼雍州、向取则可占领整个河西走廊,此二州也是河西走廊最重要的所在。”

    “南方的吐谷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吐谷浑虽然年年朝贡不绝。但娶了光化公主的慕容伏允一直在打探我朝情报、以及凉州的军情,可见其野心不小。”

    “而据长孙将军和启民可汗探听到的情报称,吐谷浑不仅占据西域大片领土,还暗中和西部突厥可汗泥撅处罗可汗结盟,只要我们和东部突厥的步迦可汗陷入旷日持久的战争,两者便联合进攻凉州,在战胜大隋以后,西域归西突厥所有,而河西走廊则尽归吐谷浑。”

    说到这里,杨广不由想起了杨集反对和亲时,对自己说过的话——‘中原王朝给异族送去公主、工匠、财富,人家玩完、用完,再以工匠传授的技艺反杀过来,简直就是贿赂强敌、养虎为患。’

    这句话来套在野心勃勃的吐谷浑身上,可谓是一针见血。由此可见,在对待异族问题上,还是强弓硬弩和刀剑直接有效。

    “有朝一日,我一定要率领大军,杀得吐谷浑寸草不生,使大隋疆域向西南延伸万里,同时也是拓宽河西走廊这条黄金通道的战略纵深,避免时断时续之事再次发生。”杨广宣誓一般的说道。

    说得连自己都激动不已的杨广,忽然发现杨集竟然一脸漠然,惊奇的问道:“你怎么就一点不激动?”

    “这有什么好激动的?”杨集无语的说道:“你歼灭吐谷浑很正常的事情,歼灭不了,那才叫没天理。”

    杨广乐了:“原因呢?”

    杨集理所当然的说道:“因为你是杨广。”

    些言一出,杨广先是一愣,紧接着便是精神大振,简简单单的‘因为你是杨广’六个字仿佛拥有无上法力一般,竟然比所有华美的赞誉还要直击人心,大笑道:“说得好,不管是晋王也好、太子也好,但我始终是杨广,独一无二的杨广。”

    杨集叹息一声,说道:“阿兄说了这么多,我总算理解‘大战没有、小战不断’的含义了,那就是不到百万大军的大会战,通通都是小战。”

    杨广讪讪一笑,也觉得自己有点不地道,正准备解释,只听杨集又说道:“杀人而已,又不是没杀过,区别只是多寡罢了,既然接下凉州大总管之职,那么就大干一场好了,能为大隋开疆拓土,也不枉走这一遭。”

    在开皇二十年那场反击战中,杨集就在杨广身边当亲兵,一路跟着杀到大漠深处,以老带新,也是杨家的传统。只不过他当时是不在编制之内的私兵,所以没有获得朝廷封赏,杨广倒是从重奖赏了他一千两黄金。

    见杨集忽略了尴尬的问题,杨广笑问道:“你猜到自己的任务了吗?”

    杨集对着地图思索了半晌,说道:“我大隋现在的主要敌人是以步迦可汗为首的东/突厥,暂时没有精力西顾。在不考虑大举进军西域的情况下,我以为最好办法是掐断西突厥和吐谷浑的联系,占据西突厥进入河西走廊的口子,只要西突厥进不了河西走廊,谅那孤掌难鸣的慕容伏允不敢轻举妄动。”

    “不愧是我杨家儿郎、大隋卫王,果然是目光长远。”杨广大笑的指着瓜州西北方,介绍道:“西域共有四十二国,一部分臣服铁勒契苾部、一部分臣服吐谷浑、一部分臣服西突厥。你说的口子就是位于瓜州西北、臣服于西突厥的小国伊吾。”

    “伊吾国东部是大隋的瓜州、西北是西突厥、南部是吐谷浑占领的鄯善古国,也是丝绸之路必经之路。如果伊吾国成为我大隋一个州,那么不仅掐断西方两个强敌的联系,也为我大隋走向西域打通一段坦途。”

    杨集想了想,问道:“一定要拿下这个伊吾国吗?”

    “金刚奴,拿下伊吾国是我在你这个凉州大总管职责之外,我额外给你的任务。虽然这是我个人的主张,但我希望你能拿下!”杨广郑重的说道:“它的重要性无须赘言。此外还有两个重要原因:首先是西突厥泥撅处罗可汗治国无道、臣民多叛,尤其是铁勒诸部时不时反抗,使他暂时无暇东顾,我大隋此时拿下国小民寡的伊吾国正当其时。其次、拿下伊吾国以后,我大隋便与西突接壤,从而起到牵制西突厥、声援铁勒的作用,使他们内战持续得更久,为我大隋日后进军西方减轻压力。”

    杨集好奇的问道:“阿兄的想法相当好啊,为何不直接向大伯建议呢?”

    “没用的。”杨广苦笑着说道:“我一旦和父皇说了,他一定要与朝臣商量,而文武百官都以东/突厥为重,肯定不会答应另启战端。若是有人把这消息透露出去,以后就失去奇袭之效了。”

    “原来如此。”杨集理解的点头:“如果我擅自向伊吾开战,大伯那里怎么交差?”

    “赢了,功劳算你的;如果战事不顺,我来扛。”杨广一直就想这么做了,然而这场行动绕不开瓜州总管贺若怀廓,只好强行按捺这份计划。如今贺若怀廓完了,最大的障碍已经清除,而凉州大总管又是自家兄弟,于是便毫无顾虑的说了出来,并希望他能支持这个计划,此时一听杨集口风松动,杨广顿时兴奋之极。

    “我有两个条件。”杨集笑着说道。

    杨广愕然问道:“什么条件?”

    “首先、我不想在那鬼地方呆得太久,所以阿兄事先要准备好即将到手的大隋第191个州的州刺史、长史、司马和诸曹;其次、为我写一首灭国诗,诗不但要霸气、还要骚气。”杨集说出了自己的条件。

    “没问题!”杨广开怀大笑。

    “我什么时候走?”

    “机不可失,自然是越快越好,十天时间如何?”

    “嗯。”杨集点了点头,忽然想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我这个大总管到底有多少军队?”

    “甘州是我大隋与突厥在西部的战争前沿,那里有两万名能征善战将士常驻和五千名州兵。而形势复杂的瓜州是我大隋极西之州,那里有五千名士兵常驻,余者七州多则两千、少则五百。”杨广笑着说道:“但是主战之军防御任务极重,能不动最好别动,要是非要调动,你最多只能调三千兵力,如果过多的话,我担心甘州扛不住东/突厥的忽然袭击,要是给敌军突入甘州、凉州,咱们兄弟俩都要倒霉。所以为了助你建功立业,我从东宫八率抽出五千铁骑供你使用。怎样,我够意思吧?”

    “够、太够了。”杨集乐不可支的猛点头,东宫八率的将士都是百战之士,一个打十个真不是问题:“大总管府的佐官都有谁?”

    “我也说不准。”杨广沉吟了一下,道:“最迟明天,他们会到王府报到。”

    “那我回家去等。”杨集对佐官充满了期待,要是有些耳熟能详的人物,自己的额外任务就更加容易完成了。

第041章:西市访豪杰

    从东宫出来,天空竟然飘起了细细密密的雨丝,如烟细雨中的殿阁楼宇宛若仙阙;遗憾的是长街上的古槐光秃秃一片,令这座巨大的都城在烟雨中了多几分苍凉,而不是诗意。

    当杨集走到安上门的时候,却看到一个英气勃勃的白袍少年在大门口耍剑,守门将士似乎认识他,所以不仅没有难为,反而看得津津有味。

    “平云,你真行!竟然跑到皇城耍贱?”杨集凑近一看,发现这家伙竟是大舅独孤楷第三子独孤平云。

    独孤平云见是杨集,连忙还剑入鞘,喜滋滋的上前行礼道:“表兄,我想随你去凉州。”

    杨集笑道:“消息倒是灵通。”

    “我听说表兄被任命为凉州大总管,就去王府找,可是门子说你来皇城了,于是我就来这里等。”独孤平云郑重的说道:“我就要上战场了,当然要抓紧一切时间练武,不能丢父亲和表兄的脸。”

    杨集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几下,笑问道:“你想从军,大舅同意吗?”

    “阿耶远在益州,我哪里请示得了啊?”独孤平云说道:“我从十二岁就在各处游历,他都不过问,不过他向来支持我从军,所以表兄大可放心。”

    杨集说道:“从军和游历不同,一旦你加入军队,你这一辈子都是军人。如果你感到厌烦想离开,那你就要面临军法处决的厄运。我劝你最好还是慎重考虑。”

    独孤平云只是一个十多岁的少年,一听杨集这么说,也开始犹豫了,茫然的问道:“可是我除了武艺,什么都不会,不从军又能做什么?”

    “你可以跟我历练一段时间,然后再做决定,如何?”杨集说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表兄愿意带我,我求之不得!”独孤平云如释重负的欣然一笑。

    “我要去西市找名豪杰,一起去吧。”

    一听是豪杰,独孤平云顿时来了兴致:“谁啊?”

    “此人名叫薛举,乃是一方名精通武艺的金城大商。”杨集说道:“他不仅帮过我,还送我两吊钱,虽然他施恩不图报,但我却不能忘恩负义,如今有了改变他命运的机会,我想拉他一把,同时也是为我增加一名得力悍将。”

    薛举或许不如李渊、李密、窦建德、王世充、李世民这种枭雄,但至少可以碾压朱粲、刘武周、梁师都这一类反王。

    如果把他拉到身边,此行任务也多几分胜算。

    ……

    西市和东市一样大,各占两个坊之地,但是东市商品是面向达官贵人的奢侈品,客流量远远不如贩卖日常生活用品的西市。

    虽然今天不是什么节日,可西市却人山人海、车马堵塞的繁华景象。

    杨集记得薛举在皮行中的金城商行,但西市占地广、人流量大,他也没有一家家找的闲情逸致。一进西市,便去西市市署,让专管“衣”这一行当的官吏带路,然后直奔皮行金城商行。

    当他们来到金城商行。

    只见正门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人,围观的人们窃窃私语。

    杨集等人隔得老远,只能看到金城商行的牌匾、听到人群里面传来阵阵喝骂声。

    王府侍卫拔开人群,将杨集、独孤平云护送到了门口,杨集才看到金城商行发生了什么。

    只见金城商行正厅一片狼藉,被砸得稀巴烂,一名须发俱白的老人双目紧闭的倚坐在门框,额头上鲜血汩汩,一名俏丽少妇跪在老人面前,一边哭泣,一边为老人包扎。

    薛举和一名虎头虎脑的孩子各持一根木棒护卫在老人、少妇面前,薛举怒目圆睁,脸上青筋贲张,握着木棒的双手青筋突出,显然已经忍到了极致。

    与他对峙的锦衣青年,带着一帮持刀携棒的狗腿子,一脸得色的叫嚣道:“我让你们今天滚,你们今天就必须滚。”

    薛举如受伤的猛虎,咆哮道:“店铺是我从市署租凭过来,我不仅有官府的文书,也付了三年的的租金,就算涨租金、回收店铺,那也应该由市署来与我交涉,你一没有官印、二没有官府通告,凭什么赶我?凭什么砸我货物?”

    “凭什么?”锦衣青年取出一件契约,趾高气昂的说道:“这店铺是我的了,我想租给谁就租给谁、想收就收,你想租也可以。”

    锦衣青年贪婪的看了那名少妇一眼,继续说道:“你想租也可以,让你娘子到我府中谈。”

    听到这里,杨集已经大概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这名青年贪图薛举娘子的美色,所以倚仗家世或许钱财买了这个店铺,今天便以此来要挟薛举一家。

    大致了解以后,杨集也不禁多看了那名少妇一眼,这少妇长着维族美女一般的相貌,不仅肤色比中原女子白,凹凸有致的身材也充满了异域女子的诱人风情,然而她偏偏端庄娴静,洋溢着浓浓的书卷气,如此矛盾的相貌、气质一融合,形成一种独特的韵味。

    地位低下、家中却有美妻,也难怪此人以这种手段来对付薛举一家,相对于明抢,已经算客气的了。

    “天子脚下,朗朗乾坤,足下还请自重。”薛举紧攥手里木棒,怒吼道:“既是你的店铺,大可通过市署收回,你何必砸我我铺子、斩坏我的物品、伤我老父?如果你不还我一个公道,休想让我离开。”

    “公道?”锦衣青年不屑的说道:“在这大兴城,我说的话就是公道,我就是律法。”

    “??”独孤平云听得神情呆滞、叹为观止,心中暗想: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连表兄也不敢说。这家伙到底是谁啊?实在是太有种了。

    “谁啊这是?”杨集问着身边的市署官员。

    市署官员连忙答道:“回殿下,此乃尚书右丞李纲次子李立言。”

    杨集听得愕然,暗想道:“李纲连自己的儿子都教不好,真不知让他当太子老师的杨坚、李渊、李世民是怎么想的,莫非都跟自己的儿子有仇?”

    就在杨集疑神疑鬼时,李立言已经失去了耐心,他后退几步,对狗腿子们吩咐道:“既然他敬酒不吃,那就给我都砸了,谁敢反抗,就乱棍打死。”

    狗腿子们抄起家伙,就冲了上去。

    杨集正要派侍卫帮忙时,那个虎头虎脑的孩子如一头小豹子窜了出来,只见他手疾眼快,一棍就是一个,不到片刻功夫就把李立言的狗腿子摞倒干净。

    十多名狗腿子倒在地上,惨叫声响彻天空。

    “这小孩、这小孩……”独孤平云看到这一幕,眼珠子都凸了出来。

第042章:劝夫从军

    “表兄。”那个孩子表现出来的战斗力,令独孤平云倍受打击,哭丧着脸道:“我拼命学武,到头来好像连个孩子都不如。”

    “这孩子占了出其不意的优势,本身并没有像想的那么强。”杨集起初也被这熊孩子吓到了,可仔细一想,便发现这孩子并没有强得那么离谱。主要是他太不起眼了,虽然壮得跟头牛犊子,可他那憨态可掬的模样,太有欺骗性了。而那帮狗腿子的注意力都在高大威猛的薛举身上,忽略了这个熊孩子,所以让他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再加上他动作又快又狠,等大家回过神来,已经全军覆没了。

    “你再看这帮恶奴的伤。”杨集笑着走了过去。

    独孤平云依言一看,发现这些恶奴都伤在腿上,顿时明白这些狗腿子只看上面、没有注意下三路,所以纷纷让这矮了半截的孩子打断狗腿。

    “李立言?”

    杨集来到面如土色的、裤脚筛糠的李立言背后,伸手拍在他的肩膀,李立言扭头一看,一个四四方的铁匣迎面拍来。

    只听到“砰”的一声响,李立言满脸桃花开,仰面摔倒在地,要爬起来时才觉得一阵巨痛传来,想要张嘴咒骂,陡然发觉牙齿露风,伸手一摸,只摸到一手血,原来牙齿被铁匣子打断了好几颗。

    另一名随从见状,赶紧叫道:“住手!我家郎君乃是尚书右丞次子,你敢如此无礼!”

    “他爹是李纲对吗?”

    “没错!”

    “李纲的儿子?”杨集把左脚掌踢进李立言后腰,一用力,就把他的身子从地上钩了起来,一个跳跃,右脚再重重一踢,李立言凌空飞起。

    杨集如踢毽子一般踢出十七八脚,最后猛的一脚,把李立言踹得直扑出去,一个恶狗吃屎扑倒在地。

    “嗷呜”李立言惨叫一声,疼晕了过去。

    “啪啪啪……”熊孩子怀抱木棍看傻了,直到这时,才拼命的鼓掌叫好:“阿叔好厉害。”

    “想学吗?”杨集微微一笑。

    熊孩子听得双眼放光,脑袋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想,我太想了。”

    “你叫什么名字?”杨集问道。

    “薛仁杲。”

    “好名字!”杨集心说一声‘果然’,便对李立言那名完好的随从说道:“我是杨集,欢迎去告。”

    那人面色惨白,话都说不出来,“噗通”一声跪下了。

    围观的人群一听,纷纷露出释然的模样,原来是把贺若怀亮踩成太监的纨绔之王,难怪这么凶悍。

    “草民参见殿下。”薛举拘谨的行了一礼,苦笑道:“没想到您真是卫王。”

    杨集能够感受薛举话里的疏离感,笑着说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我的恩人。”

    薛举露出难看的笑容,“让您笑话了。”

    “千万别这么说!”杨集摇头道:“谁都有落魄的时候,我以前不也如此吗?所以出门还得靠朋友。”

    “我……”

    薛举还要说话,杨集却制止了他,目光看向那名已经包扎好的老人,见老人被两名伙计用门板抬走,便说道:“老丈好像伤得不轻,先去药铺看看吧?”

    “多谢殿下关心。”薛举叹了一口气,说道:“不过不用了,我家娘子的医术不比其他人差。”

    “如此就好。”

    “殿下如不嫌弃……”薛举尴尬的指着给砸得稀巴烂店铺。

    “没关系。”杨集踱步而入,在薛举指引下,来到完好的后院。

    就坐之后,那名美少妇上前行礼道:“薛鞠氏参见卫王殿下,多谢殿下仗义相助。”

    “嫂嫂多礼了!”杨集还了一礼,向薛举说道:“薛兄,实不相瞒,我这次来,是有事请你帮忙……”

    “不行!”不等杨集把话说完,薛鞠氏就惊恐的起身拒绝了。

    杨集为之一愣,随即就猜到了薛鞠氏的担忧所在,堂堂一个大隋亲王,忽然来找一个平民百姓帮忙,能有什么好事?

    “嫂嫂先听我说完,再拒绝也不迟。”杨集说道:“我当日见薛兄虎口布满茧子,这是长期与重兵器摩擦出来的茧子,如果不是意志坚定、勤练不停的人,断然不会有!”

    杨集放下手中铁匣,将双手伸到薛举面前,薛举眼中一片骇然,只因杨集虎口的茧子不比自己少,再想到他刚刚轻松把李立言当毽子踢那一幕,便知对方武艺不差,而一名亲王能够如此像自己这般勤奋,着实是骇人听闻。

    “我今天被圣人任命为凉州大总管,甘州和凉州正处于大隋和东西突厥连接之处,我大隋如果东/突厥一决雌雄,那里必将发挥出巨大的作用。我希望薛兄能够投身行伍,以毕生所学搏一个封妻荫子、名标青史。”

    “我是低贱的商籍,当不……”薛举话没说完,便意识到自己说了傻话。杨集都登门了,能不考虑这个问题吗?

    “薛兄顾虑的,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杨集笑道。

    “确实。”薛举来大兴行商,其实也有接近达官贵人的打算,希望改变自己家族的户籍,然而礼送了不少,可至今都没人多看他一眼。

    “这也不是从军的条件,而是我本身也想帮你解决这个问题。只是近来发生的事情比较多,实在没时间过来。”杨集说道:“薛兄应该听说一些关于我的事。”

    “是蛮多的。”薛举笑着点头,杨集与贺若弼斗完以后,又与萧氏联姻,然后王府又在各个青楼买女童……种种风声都传遍了京城,他岂能不知?

    “那薛兄有决定了吗?”杨集问道。

    薛举依旧有些犹豫,倒是薛鞠氏动心了。

    她心知丈夫文武双全,是人间罕见的伟男子,虽然丈夫搏出一份庞大家业,可他始终向往金戈铁马的军旅生涯,希望以己之所长,利用军功来改变家族命运。然而他生命中的伯乐始终没有出现,令他不能大展身手。

    尤其是从老家搬到大兴以后,丈夫为了获得从军的机会,花了大半家业,然而换回来的却是无数冷眼和刁难。也正因自身遭遇,他更希望这种日子终止于这一代。

    如今卫王识丈夫之才,不仅礼贤下士的亲自登门求才,还巧合的解决了将要给他们一家带来厄运的李立言,这不是命中贵人、命中伯乐,又是什么?

    眼见丈夫还在犹豫,薛鞠氏鼓起勇气道:“夫君,卫王殿下不弃我等卑微之身,亲自登门邀请夫君为国效力,作为大隋子民,夫君若是拒绝,就是不忠;卫王有恩于我们,若夫君置之不理,则是不义。”

    夫妻多年,早成默契。

    看着妻子鼓励目光,薛举慨然一叹,向杨集隆重的一礼到地:“草民虽然才疏学浅,却也有几分蛮力。承蒙殿下不弃,愿意追随殿下,为我大隋效死。”

    “薛兄言重了。”杨集将他扶起,笑着说道:“这个店铺既然是有主之物,你们重新换一间就可以了,包管以后没人敢来闹事,至于李立言今天造成的破坏,我会让李纲十倍赔偿。”

    看了虎头虎脑的薛仁杲一眼,杨集继续说道:“仁杲这孩子有猛将之才,如果没有得到好的教育,恐怕误了他。王府正在筹办的私塾既有文学、也有武学,授课夫子皆是名师,你们也可以让他入学。”

    “多谢殿下!”这也是薛举最最担心的事情,一听杨集主动提出,顿时忧心尽去,整个人变得神采飞扬。

    薛鞠氏看着一扫颓势,精神抖擞的丈夫,既为丈夫的际遇感高兴,又有几分感伤。

    夫妻相相濡以沫多年,如今却要两地分离,心中实在难以割舍,可男子汉大丈夫志在四方,自己又岂能拖累夫君呢?

第043章:佐官名单

    千秋殿内,杨坚拿着一份尚书省呈上来的名册观看。杨集既然已经接了‘凉州刺史、大总管,九州诸军事’的任命,杨坚当然不能让他孤身一人上任,所属佐官必须配齐。

    隋朝的地方行政单位除了州县两级,州以上还有两个临时性机构,一是行台尚书省,其职责是掌管某个地方的军政事务,辖内各州受其节制,所置官员比照中枢尚书省,主官是尚书令,次官为左右仆射,之后又有兵部、民部尚书,最后还有十多名侍郎、曹官。

    二是总管府,总管府原先只是纯粹的军事机构,但是作战时,往往出现军队和地方、总管和地方官冲突的恶劣事件,军民不合的结果要么是己方战败、要么贻误战机、要么是本应大胜变成小胜,于是总管府逐渐由纯军事性质转向兼管军民两政,配给官员也逐渐与行台尚书省靠拢,只是名字不同而已。比如说总管府的长史、司马的职责,就等同于行台尚书省的左右仆射,如果总管生病,或是加京述职,他们可以代决总管府军政大事,之后的诸曹长官,则与行台省侍郎类似。

    中、下总管府管辖的范围不大,佐官能省则省,但是杨集为首的凉州大总管府,则要一应俱全了。

    然而尚书省呈上来的这份名册,人数多不说,而且明显是各个派系相互妥协出来的,这是避免不了的朝堂常态,杨坚也没有介意什么。

    只是别的职位都好说,但总管府至关重要的职位必须由忠诚可靠有能力的人来担任,若是错选阿谀奉承之辈,不仅帮不到杨集,反而会把他带坏,使杨俊、杨秀的悲剧再次发生。

    “启奏圣人,武成公求见。”这时,一名苍老的宦官在门口禀报。

    “请他进来吧!”杨坚闻言,脸上轻松了不少。爱妻辞世以后,他大病了好几场,现在精力越来越不济了,考虑事情一久就头痛欲裂;若非杨广理政经验不足,还需要自己把关坐镇,他真想甩手不干了,当个清闲的太上皇。

    独孤顺快步走进大殿,他身后那名老宦官手中还捧一个锦盒,显然是他带着的礼物。

    独孤顺走到大殿中间,恭恭敬敬的向杨坚行了一礼:“微臣参见圣人。”

    “免礼!”杨坚轻轻抬手,指着下首坐榻,笑着说道:“坐吧。”

    “谢圣人。”独孤顺直起身躯,从宦官手中接过锦盒,上前几步,放到了杨坚前面的桌案之上,笑着说道:“这是府中子弟从辽东买到的百年老山参,听说很是滋补。想着圣人为国事劳心劳神,微臣便送了十几支过来。”

    飞快的扫了杨坚手中的名册一眼,便缓缓的退了下来。

    “顺兄有心了。”杨坚笑了起来,待他坐下,便说道:“我正为凉州总管府的佐官烦恼,你帮我参谋参谋。”

    “但不知圣人对于佐官有何要求?”独孤顺眼中悄然闪过一抹笑意。

    虽然他只是一个不管事的闲官,可朝堂各部司皆是关陇贵族的人,所以朝廷大小事都瞒不过他,今天先是听说杨集被任命为凉州大总管,然后杨坚又马上令尚书省各部送去名册,他马上便猜到这是一件事,于是便想把自己的想法灌输给杨坚,影响杨坚的任命。

    只不过他又不能参与朝廷大小事务的决策,如果贸然而来,容易引起杨坚警惕,于是便在名册送到杨坚手中不久,便以送礼为名入宫,‘巧合’的出现在杨坚斟酌人选之时。

    “顺兄,有想法吗?”杨坚反问。

    独孤顺故作沉思了半晌,缓缓的说道:“微臣以为佐官应该结合凉州局势,以及卫王本人来选择。”

    “哦?说说看。”

    “喏。”独孤顺抚着长须,斟酌地道:“凉州乃是雍州西大门,一旦发生战事,关中人心大乱。突厥人也意识到这一点,是以突沙钵略可汗于开皇二年率众四十万,入侵凉州,将战火烧到了兰州、秦州,造成了关中一片大战;到了开皇二十年,步迦可汗为挽救突颓势,再次率兵进犯大隋,其进军方向亦是以凉州方向为重。如果步迦可汗再来犯边,恐怕也不会放过凉州。而今卫王是凉州大总管,是九州军队的统帅,若是大战发生,各州大将自然是以卫王号令为准。然而卫王年少,又没有统兵经验,故而负责军事要务的总管府司马,不仅要精通军务,还要具备丰富的作战经验,有这样人在辅佐,卫王方能在最短时间内发布精准的命令。同现,主管政务的长史也应该良吏,免得地方一片大乱。”

    “有道理,然后呢?”杨坚点了点头,虽然以揠苗助长的方式培养侄子,但却不能以国家安危、地方稳定为代价。

    独孤顺欠身道:“圣人任命卫王为凉州大总管,是准备把他培养兼通军政的国之栋梁,若长史、司马等佐官太过强势,处处横加掣肘,又体现不出卫王的作用。故而微臣觉得辅佐他的佐官,既不能是大名鼎鼎、恃功自矜的老臣老将,但又要拥有自己的立场。”

    “言之有理。”杨坚深以为然的点头,当初杨俊担任并州大总管时,王韶、杨异、宇文弼等人强势霸道,对杨俊的命令处处干涉、处处否决,从而使性格文弱的杨俊变成了摆设。他无事可做以后,索性就不管事、不做事了,然后闲着闲着就开始放纵自己,最终走上了违法乱矩的不归路。之后的杨秀,情况也差不多是这样。

    这也可见,亲王的佐官如果太过强势,绝对不是什么好事;而老臣大都具备这种专权、专横的特点。有的臣子不仅不允许年少的亲王犯错,甚至在亲王犯错之后,干脆就让亲王靠边站,一切事情都由他们代劳,他们都越庖代俎了,亲王哪有学习和成才的机会?

    独孤顺继续说道:“另外,卫王阅历有所欠缺,容易受人蛊惑,为免误入歧途,因此微臣认为身边应该多些铮臣。”

    这些话,可谓是句句都说到杨坚的心坎上了,转而问道:“顺兄可有了解的人举荐?”

    独孤顺心中暗喜,脸上不动声色的说道:“微臣都是听说有几人,也不知合不合适。”

    他也不担心什么杨坚怀疑自己有私心,只因杨坚每年都会让朝廷内外的官员举荐自己了解官员,至于用不用,又是另外一回事。

    “说来听听。”

    “武将方面,微臣听说有两人不错。”见杨坚认真聆听,独孤顺说道:“一人是仪同张须陀,开皇十七年跟随行军总管史万岁讨伐反隋的昆州刺史、羌族首领爨翫,立下了汗马功劳。此人性格刚烈、刚正不阿、有勇有谋,但由于不善交际,是以一直在京城中碌碌无为,仅靠微弱俸禄度日。”

    “第二人是赵武郡公阴寿之子阴世师,此人武艺高强、敦厚信诺,极有气节,以功臣子拜仪同。”

    “第三人乃是经学宗师刘炫,虽然犯过错,然凉州是各族杂居的地方,若要施行教化,实为不二人选。第四人是通舍侍人韦云起,此子学识渊博、铁骨铮铮。第五人是弘农杨善会,以学识过人、品行端正闻名,官拜门下省直长。第六人是秘书郎中虞世南……”

    独孤顺一口气推荐了二十余人,这些人都不是关陇贵族中人,与独孤氏更是毫无瓜葛。正因如此,也令杨坚对这些人少了排斥之心,等他翻看名册时,发现独孤顺推荐的人都出现在名册之上。

    武将不是大名鼎鼎的名将,却各有战绩在身,排名虽然靠后,可是带过他们打仗的将军,评价都很高;文官也是出类拔萃的人杰,尤其是就在皇城任职的韦云起、杨善会、虞世南、萧瑀,个个都是杨坚欣赏的人才。

    总而言之,独孤顺所推荐的这些文武官员能力高、个性鲜明,相似之处是职位卑微、清正廉洁、刚正不阿、不太通人情世故。

    这样一份兼顾东、西、南、北的名单,杨坚无话可说、无刺可挑。

    然而他总是觉得这份名单有问题、透着古里古怪的意味,可是究竟古怪在哪里,偏偏又说不上来。

    杨坚揉了揉太阳穴,说道:“容我想想。”

    “那微臣就不打扰圣人了。”独孤顺目的已经达成,便起身告辞。

第044章:所图乃大

    独孤府后宅一间宽敞的厅堂内,跪坐着七名须发俱白的老人,这些老人衣着朴素、干净利落,一个个颈项笔直、腰杆挺拔,精神气质完全没有老人的感觉。

    显然坐卧行走已经深入了他们的骨髓和灵魂,所以每个人此刻的言谈举止十分自然,透露着尊贵雍容、从容不迫的气度。

    他们显然已经谈好了正事,此时正说一些奇闻逸事,不时引起一片笑声。

    和这些童颜鹤发、谈笑风生的老人相比,拘谨着坐在下首的独孤陀、独孤整,仿佛年轻了十几二十岁。

    过了一会儿,从宫中匆匆赶来的独孤顺出现在门口,见有所察觉的老人望来,他一礼到地,这才脱下靴子,步入厅堂,到了主位之前,又是一礼:“小侄不孝,劳叔父们久候。”

    “无妨。”

    “无碍。”

    “我们这些老兄弟久未相聚,若非家长相召,这辈子或许再也没有叙旧的机会了。”

    “可不是吗?记得五年前,咱们还有三十九人,如今……”

    “……”

    老人纷纷发出了感慨之声。

    他们都是独孤家的长辈,为独孤家的荣耀付出了毕生心血,如今在关中各地养老。由于年纪大了,几乎都没有步出自己的家门,但即使如此,对于家主独孤顺的召集,他们还是毫不犹豫的来了。

    “诸位叔父,以后就在本宅安居吧!小侄也好时刻聆听教诲。”坐下的独孤顺笑着说道。

    “那不行。”一名老人摇头道:“方方正正的大兴城是个大囚笼,里面套着无数个小囚笼,小囚笼里面又有无数更小的囚笼,住在里面一点都不舒坦。哪有山野开阔有趣?”

    “阿兄所言极是。”

    “……”

    老人们纷纷应和。

    一名沉默寡言的老人轻咳一声,出声打断道:“够了。”

    此老显然比较有威望,当他出声以后,全厅一片安静,纷纷将目光看向主位上的独孤顺。

    小侄此次请诸位叔父出山,是有两个事关全族命运的决定。”独孤顺看了下首的老人一眼,缓缓的说道:“首先是家族内部之事,小侄有意放弃粮盐生意,因为小侄觉得掌控粮盐始终是个大忌,收益虽然大,可风险也大。”

    得益于独孤皇后‘贵而不用’之举,独孤家虽然失去了表面上的权力,却也因此避开了官场上的勾心斗角。这些年来专注兼并土地、经营盐粮等生活必须品,成为天下最富有的豪门,有粮盐在手,就是一种实力的象征,无论盛世还是乱世、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达官贵人,谁都离不了掌控粮盐的独孤家。甚至关中多次发生的粮荒事件也是独孤家为了维护关陇贵族的利益而挑起的。

    虽然获得关陇贵族拥戴,可也使独孤家走上了与皇帝为敌的道路,这与独孤家‘不王而王’的道路背道而驰,所以独孤顺决定把虽然赚钱、却是大忌的粮盐生意抛弃,向杨坚表明态度和立场,免得他时时刻刻盯着独孤家。

    “阿兄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难道独孤家把生意做大就是谋逆不成?”

    独孤陀有些不乐意的说道,那可是一本万利的生意呢,每年为独孤家赚到几千万贯钱。

    独孤整说道:“我们多次在关中制造粮荒,迫使杨坚多次带着大兴百姓去洛阳就食,这不仅让他颜面尽失,也令朝廷损失了巨大的财富。以前皇后在世,所以杨坚忍了。可是以后呢?就算以后的粮荒的不是我们所为,但是因为以往的斑斑恶迹,杨坚、杨广,乃至所有文武百官,肯定都会算到我们头上。”

    “那宇文述还在经营生铁呢,他不但不担心,还努力把生意做大。”独孤陀感受不到独孤整的怒意,继续强辩。

    “以后的兰陵萧氏、宇文氏,就是以前和今天的独孤家。”独孤整冷冷的说道:“这叫一朝天子一朝臣,懂不懂?”

    说起来,关陇贵族的三足鼎立之势,完全是独孤陀一手造成的。

    虽然杨坚和独孤皇后没有给独孤家实实在在的权力,但当初却支持独孤家收拢关陇贵族,当关陇贵族的“精神领袖”;然而独孤陀这蠢货,却因为向独孤皇后求官不成,一怒之下找来巫师诅咒她。虽然杨坚和独孤皇后不与独孤陀一般见识,让这起事件不了了之。可就是这个不了了之,却使许多关陇门阀担心皇帝皇后秋后算账,一个二个都怕殃及池鱼,纷纷投靠了元氏、窦氏,从而使独孤家一家独大的局面,变成了现在的三足鼎立。

    对于独孤陀这个令家族受累、利益受损的罪魁祸首,老七独孤整心中是深恶痛绝,如果他是家主,当时一定勒令这蠢货自杀谢罪,将那起事件彻底了结。

    “现实就是老七说的这个道理。”一名老人说道:“粮盐虽然赚钱,却也容易要人命。咱们有的是赚钱方式,没必要继续做这种世家眼红、皇帝痛恨的生意,见好就收才是长久之道。”

    其他老人也纷纷表态支持。

    独孤陀知道自己现在很不受家族长者待见,在这里说话还不如放屁响亮,眼见大势所趋,也只好不情不愿的闭上了嘴巴。

    “既然诸位叔父没意见,那小侄就利用人人眼红的机会,把粮盐铺子甩出去,争取卖个好价钱。”独孤顺说完,然后又道:“第二件事,与独孤家、关陇贵族、皇族有关,一旦这个设想得以实现,天下易主也不是没有可能。”

    独孤顺扫视了下首族老一眼,沉声说道:“未免将来孤掌难鸣,被皇帝逐个击破,小侄已经和元派、窦派达成了共识,三派将以一个整体来与皇帝斗争。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大家继续以支持杨勇复出为掩饰,暗中却支持杨谅谋反。杨勇复出也好、杨谅赢了也罢,他们都只能仰仗关陇贵族来治理天下,这也使关陇贵族实现‘挟天子号令天下’的目的。即便两人都输了,但拥有整个北齐大地的杨谅,却能使杨坚和杨广的实力削弱到极致,他们父子需要我们治理天下、抵抗外族,既不敢、也舍不得以天下大乱、外族入侵的代价,与我们明刀明枪的厮杀;那时,我们提什么要求,他们也只能步步退让,这也能让我们最终现实‘挟天子号令天下’的目的。”

    “这个设想非常好,也能让人心动。”一名老人捻须说道:“但是家主认为明争暗斗多年的三大派,能摈弃前嫌、同心同德吗?”

    “这不可能。”独孤顺沉稳的应答道:“我也不指望大家同心同德,只不过是利用元派、窦派消弱皇帝威严和实力而已,其实元胄、窦谊也是在打这样的主意;所以‘消弱皇帝威严和实力’这个目的达成之前,大家即便有纷争,也可以用和谈、相互补偿的方式解决纷争。”

    “然后呢?”

    “然后?”独孤顺微微一笑,说道:“如果杨广赢了杨勇、杨谅,那么我们单独支持豫章王杨暕与晋王杨昭斗,反之亦然。等我们占据了大势,再一步步吞食元派、窦派。”

    “在这期间,我们自然不能任由元氏、窦氏壮大;所以获利巨大的粮盐生意,便是小侄为他们两家准备的糖衣毒药。粮盐生意给自身带来的巨大危机,现在连苗头都没有,谅他们拒绝不了一年几千万贯的诱惑,当他们接手以后,或许还为自己可以挟持皇帝而沾沾自喜呢。”独孤顺笑着说道:“如果他们因此被杨坚歼灭,那么陷入群龙无首的元派势力、窦派势力,最后还不是我们独孤家的?”

    “嗯!”为首的那名老人赞许地点头:“看来家主有了详细计划,一并说了吧。”

    “是!”独孤顺说道:“粮盐生意割让出去的损失,小侄准备以丝绸之路这条黄金商道来补充,只是霸占这条商道的独孤敏有凉州将官为矛、皇帝为盾。我们想尽办法换了一个地方官,很快就被她收买走,之后换一个被她收买一个,所以想要夺到这条商道,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向独孤敏和他儿子杨集下手。”

    “官拜凉州刺史、大总管的杨集只是一个纨绔子弟,本人能有多大能耐?”独孤顺脸上露出一抹玩味笑意:“我已经为杨集准备两个敌人:一是恨杨爽入骨的突厥人;二是能力大、脾气臭、地位卑微的总管府佐官。”

    “我今天向杨坚的推荐的这些总管府佐官来自天南地北、谁也不认识谁,一个个都自命不凡,以怀才不遇而自诩。他们好不容易得到施展才华的机会,自然是拼命表现自己;平时也就罢了,如果战争忽然来临,这些才华横溢的佐官肯定纷纷献策、各抒己见,一旦初出茅庐的杨集无从决断,这些佐官的才华就是最为致命的毒匕。杨集要是死在凉州,当他是命根子的独孤敏定然崩溃,如此一来,我们夺取丝绸之路的障碍将不复存在。”

    众族老听得叹为观止,这个庞大的计划一旦成功,要实现独孤家‘不王而王’的目标和理想就容易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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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明:有的人始终坚持认为杨坚准备立杨谅为继承人,但其实并不是,因为杨谅刚刚生下来,就有听力障碍,这样的人又如何为君?杨坚之所以对他的好,只是疼爱、怜惜身体有问题的小儿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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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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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隋主沉浮介绍:
魂穿大隋的杨集一出生就是遂安郡王,仅用半年时间,就把火烧突厥圣山的父亲杨爽熬成卫昭王,摇身一变,自己当上了卫王。
然而当他混到成年以后,才发现注定要凉的高颎要当他岳丈。
杨集最初只想甩掉高颎,但事情远远没他想象中那么简单。
……
另有完本《大隋第三世》,书荒的朋友可以去看看。大隋主沉浮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隋主沉浮,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隋主沉浮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