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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隋主沉浮全文阅读

作者:碧海思云     大隋主沉浮txt下载     大隋主沉浮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51章:与虎谋皮,杀qi证道

    时间已经进入高原上的“春夏”之交了,天气开始变暖,但是被隋军团团包围的伏俟城上空,却笼罩着浓重的“寒意”,就连最低层的牧民、奴隶谁都知道战至此时,只剩一座王城的吐谷浑即将亡国了。

    负责西城防御的主将是北宫战,他们一路退一路收拢途中要塞的士兵,所以今天清晨刚刚赶到伏俟城,他一回到王城,便接到防御西城的任务,至今还没有入宫见过慕容伏允。此时见到隋军安营扎寨、没有攻城的意思,便将守城任务交给了副将段勐,骑马奔向来到王宫门前,刚刚下马准备入宫禀报,就却看到一道身影从王宫内匆匆忙忙的走了出来。

    “末将参见大宝王!”北宫战连忙上前行礼。

    尼洛周先是一怔,随即面露狂喜之色,连忙拉着北宫战走到一边,急切的问道:“北宫将军,你带回了多少兵马?”

    “回禀大宝王,‘沙果林那穆吉木岭’守军一万八,返程途中又收拢了一万多名将士,末将一共带回三万人左右。如今正在西城防御隋军。”北宫战看着面露惊喜之色的尼洛周,问道:“大宝王,大可汗他的情况如何了?”

    尼洛周脸色一暗,声意低沉的说道:“大可汗怕是不成了!”

    “大可汗武艺高强、年轻气壮,怎么可能病得这么重?难道就是因为隋军兵临城下?”北宫战犹豫了一会儿,皱眉问道:“这其中,莫非另有蹊跷?”

    尼洛周看了看四周,见四下无人,便话低了声音:“当然是另有蹊跷了,据巫医说,大可汗身中剧毒!”

    北宫战脸色大变:“大宝王,可知是何人所为?”

    “此时此刻,除了拓跋氏那个毒妇以外,还能是谁?”尼洛周冷哼一声,恨恨的说道:“拓跋赤辞背叛吐谷浑、改投隋朝,他为了向新主效忠,九成是让自己的女儿毒杀大可汗。”

    北宫战面色凝重的点点头,这种事儿真有可能,可敦拓跋氏可是出了名的骄横霸道。

    “城中守军尚有两万,加上你的三万,还有五万余众。你见过大可汗以后,立刻赶回西城,务必将这支人马牢牢抓在手上,绝不能落入拓跋氏之手。”尼洛周说到这儿,又吩咐道:“我们有这么多兵,就算最后守不住王城,却也能够带着大可汗杀出一条血路,然后避到某个隐密之处,图谋‘东山再起’。否则,吐谷浑就真的完了。”

    “末将明白了。”北宫战神情凝重的点了点头,他们这些家族都是吐谷浑的老牌贵族,早已被杨集视为必诛之列,除了跟慕容氏一路黑到底之外,已经别无选择。

    诚然,他们可以放弃慕容氏,可一旦脱离危险,谁能指挥得了谁?所以现在只有慕容氏才能让大家继续团结下去,无论是在公在公私,都要设法把慕容伏允带走。

    告别了尼洛周,北宫战在‘禁卫’的带领下,见到了慕容伏允。虽然他心里已经有了准备,但是当他看到病榻上脸色惨白、奄奄一息的慕容伏允时,心中不禁泛起了酸楚之感。

    “北宫将军来了啊?”半躺半坐的慕容伏允听到声音,微微闭着的双眼吃力的睁开,他看到北宫战,似乎显得有些开心,伸了伸手,却又无力的垂了下去。

    “大可汗,末将回来了。”北宫战连忙上前,抓住了慕容伏允的手,声音也带上了几分哽咽。

    “这人呐,到了快死这一天,才会看透许多事情。”慕容伏允看着北宫战,叹了一口气道:“我争强好胜,始终觉得兄长对隋朝太过软弱,丢失了我吐谷浑先祖的脸面。现在想想,兄长是何等的英明?我现在悔不该不听兄长之言,致使吐谷浑走到亡国灭种的田地。如今我也快死了,不知到了那边以后,会不会被兄长笑话。”

    “不会的!”北宫战默默垂泪道:“世伏大可汗始终以吐谷浑为重,他和大可汗都是为吐谷浑好,只不过是政见不同、理念不同罢了,并没有个人私怨。”

    “或许吧!”慕容伏允摇了摇头,向北宫战说道:“今之王城人心各异,各有各的打算,若非杨集下了诛尽鲜卑人之令,只怕今晚便有人献城投降了。我的死讯若是传出,王城必然人心浮动、人心惶惶、危在旦夕。”

    “我亦知晓亡国在即,然我吐谷浑立国数百年,仁人志士大有所在,一旦杨集率领大军退出高原,隋朝官府至多只是掌控青海盆地、大非川等富庶之地,其他贫瘠苦寒之地,他们怕是不会用心管理。而那些地方便是休养生息、图谋发展之地,我已将顺儿交给大宝王了,我死之后,你们将顺儿带走,立他为大可汗。若是你们好生经营,吐谷浑未必不能复国。”慕容伏允的声音越来越低。

    “末将领命!”北宫战这一刻,心情十分矛盾,说实话,吐谷浑自慕容吐谷浑开始,历代国君都是有为之君,便是慕容夸吕也只是晚年昏庸,他在周齐陈、隋陈突厥逐鹿天下之际,亦是带领着大家竭尽全力的图强长发展;而“本朝”君王非亡国之昏君、臣亦是治世能臣,可是在这地广人稀、贫瘠苦寒的高原之上,先天不足的吐谷浑上下纵有天大的才能也无能施展开来、无论怎么发展也注定是无用功,天不与吐谷浑之便,徒呼奈何?

    “为了方便你们离开,近卫军会设想将隋军引走。所有的一切,我已经交待大宝王了,何时离开,他会酌情而定,你只要遵从他的指令行事即可,无须再来汇报。”慕容伏允微微阖上双目,似乎已经睡过去。

    “是!”北宫战站起身来,将慕容伏允的手放回榻上,默默的行了一礼,跟随领他进来的侍卫离开。

    就在两人离开不久,一名侍卫匆匆忙忙进入房中,向慕容伏允行礼道:“大可汗,北宫将军已经走了。”

    “嗯!”慕容伏允张开双眸,身子矫健的从病榻上站了起来,哪有半点奄奄一息之状?

    他向这名侍卫吩咐道:“自今时起,休要让一人进入后/宫,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我已经将一切后事都交给了尼洛周,让他们找尼洛周即可。”

    “是!”侍卫连忙答应一声,告辞离开。

    慕容伏允坐在一张坐榻上,朝着一扇屏风之后说道:“李公子,出来吧!”

    屏风后闪出一名容貌俊美的青年,正是陇西李德武,他看了慕容伏允一眼,拱手道:“大可汗,你根本没必要如此小心,其实你是可以将可敦和顺公子一起带走的。以我们之能耐,完全可以将你们平安带离王城。”

    李德武为了能够逆袭成功,终究还是按照家族的命令登上高原,并以陇西李氏子弟的身份,成了慕容伏允的座上宾。

    他的使命是出卖隋军军情,让凉州军陷入吐谷浑这个战争泥淖之中,再以凉州军的大量伤亡达到弄死杨集的目的,然而李氏和当年帮助拓跋丛宁的元氏一样,严重的低估了杨集和凉州军的战斗力。

    兵多将广的吐谷浑在杨集疾如闪电的攻势之下,休要说是还手了,便是连像样的抵御能力都没有,这也导致李氏尚未正式入场、吐谷浑就已经倒下了,他们想援助吐谷浑、想拖杨集的后腿都来不及。

    现在大势已定,李氏哪怕援助再多、做再多的事儿,也改变不了什么了。不过世家门阀向来不争朝夕,他们在意的长久之计,李氏见势不可为,立刻将援助改为解救慕容伏允及其长子慕容顺,只要李氏把父子二人掌控在手,日后便可以投资慕容氏、使吐谷浑卷土重来。到时候,李氏再从慕容氏手中拿回千倍、万倍酬劳。

    而慕容伏允装病,便是双方所定的金蝉脱壳之计,只要隐姓埋名一两年、隋军慢慢退出高原,默默发展的慕容伏允再“死生复生”亦是不晚。

    但慕容伏允绝非甘愿受人摆布的傻子,正如他之前对北宫战所说那般,他也认为慕容氏复国有望,故而不愿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面。所以早早就把儿子交给了尼洛周,而自己则是留下来与李氏合作。只要有儿子在,就算自己将来被李氏算计死,慕容氏就有希望。

    至于他的可敦、慕容顺的生母拓跋氏,实际是最无辜的人;她并没有下过毒,但由于她的父亲拓跋赤辞背信弃义,所以她被牺牲了;而拓跋氏毒杀丈夫这条罪名,自然也因父亲的举动被成立了。

    听了李德武的话,慕容伏允心下暗自冷笑,澹澹的说道:“我‘身中剧毒’之事,早已在贵族圈子里传了开来,如今人人都以为我命不久矣。”

    “等时机一到,我会让替身代我而亡,而咱们便可轻易逃生,若是带上我的妻儿,岂非功亏一篑?”

    “大可汗倒是见机得快。”李德武意味深长的看了慕容伏允一眼,冷冷一笑道:“看来大可汗还是不信我啊!”

    “为谋生路,凡事总得小心一些为好。”慕容伏允知道中原这些顶级世家门阀,都以家族利益为重,别指望他们跟你讲交情,别看李德武承诺多多,但只要自己的人头大于能够给予他们酬劳,他们绝对把自己献给隋朝皇帝。

    这一天不会太晚,也许就在自己“起死回生”、荼毒吐谷浑那一天,他们便会争取“平叛”的机会,接着把自己给宰了。到时候,他们既有平叛大功,又能狠狠地阴杨集一把。

    不过他需要陇西李氏的帮忙复国,于是决定亲自与李氏与虎谋皮了,若是换成懵懂不知的儿子,那才是真正的受人摆布。

    “此事不提也罢!”李德武打了个哈哈,图穷匕见的说道:“既然是合作关系,那我也实话实说了,我李家现在需要你们驯养宝马青海骢的法子,这个,你可以给我了吧?”

    慕容伏允看了李德武一眼,说道:“等我们平安离开王城,我自然给你。”

    李德武胜券在握,也不勉强慕容伏允,闻言点了点头道:“好,一言为定。”

    南北朝战乱时期,有很多汉人逃到伏俟城避难,而慕容世伏主政之时,又与隋朝关系极好;隋朝不禁商人往来,所以城内的汉人极多。

    陇西李氏作为隋朝和吐谷浑贸易往来的最大获利家族之一,在伏俟城自然有自己的据点,要想藏一个“死人”并不是一件难事。而相貌方面,那就更不用担心了。

    毕竟五胡乱华至今,北方胡化汉人多不胜数,有着鲜卑血统面孔的“混血人”,满关中都是。只要慕容伏允没有遇到熟人,就算他大摇大摆的走行在大兴、洛阳集市里,也不会有人把他联想到吐谷浑大可汗。

    “一言为定!”慕容伏允说完,又向李德武冷冷的说道:“你先躲避一下,我有些事情要处理。”

    “你还有何事要处理?”李德武好奇的问了一句。

    慕容伏允沉吟半晌,脸上露了一打澹然的笑容:“杀毒妇,绝后患。”

    “你打算亲自下手啊?”李德武皱眉问道,对于这个,他有点受不了了。

    “不然呢?”慕容伏允取出一柄镶着宝石的金刀,刀鞘和刀柄上镶嵌了一百颗名贵宝石,尤其是刀柄上的水蓝宝石更是有市无价的奇珍。这把金刀传自吐谷浑的开国可汗慕容吐谷浑,罕见堪称是吐谷浑的“传国玉玺”。用这把神圣的宝刀杀妻,算是对得起她生子之功了。

    他缓缓的拔出战刀端详半晌,又收刀还鞘,默默的躺回病榻之上,说道:“我要开始叫人了,你还不退?”

    “……”看着他那静如止水的面孔,李德武只感到一股寒气直从脚底直涌到头顶。

    好家伙,不愧是杀兄长上位的枭雄,好端端的发妻竟然说杀就杀,而且还打算自己动手,真他niáng的狠。

    看来自己日后可得小心一点了,省得吃不到羊肉、反而成了肥羊的精料。

    “你请便!”李德武退回屏风之后,走到了侧边一个房间之内,向默不作声的张仲坚说道:“狗一样的东西,真他niáng的狠。”

    张仲坚抬眸看了大摇其头的李德武一眼,问道:“何事?”

    李德武坐了下来,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最后道:“慕容伏允准备杀他的娘子,你说够不够狠?”

    “一个女人而已,杀了便杀了呗!”张仲坚说了一句,便站起身来来,向后门走去,边走边说道:“我去看看弟兄们。”

    “喂,别耽搁了正事。”

    “放心好了!”

    北宫战府邸。

    “你说什么?大可汗没病?”北宫战难以置信的看着默默跟来的近卫。

    “千真万确!”近卫向北宫战说道:“北宫将军,大可汗开始的时候,身体的确有所不适,可是事后,巫医已经把他治好了。只不过巫医受大可汗胁迫,不敢据实道出,并且与大可汗一道隐瞒了大宝王。”

    北宫战森然的问道:“为何要隐瞒?”

    “大可汗和一帮汉人取得了联络,决定诈死避祸。”近卫看了北宫战一眼,说道:“此事,很多近卫都知道,目前王宫之中,恐怕只有可敦被蒙在鼓里。”

    “大可汗他为何要这么做?”北宫战瞪大了眼睛,冷冷的问道。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近卫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说道:“不过听人说,大可汗已经准备好后路了,只是大可汗生怕被隋军发现,谁都不打算带走。所以、所以大家都害怕。将军若是不信,可以去问其他人。”

    北宫战闻言,一种惨遭慕容伏允背叛的感觉油然而生,他惨然一笑,自言自语道:“大家都打算殉国了,可他倒好……他怎么能够这样、他怎么能够这样?若是想逃,可以向大家明说啊!”

    “或许、或许,大可汗怕大宝王和将军知道吧!”近卫默默垂下脑袋,低声说道:“不瞒将军说,弟兄们对于大可汗的行为,也很灰心,大家都觉得大可汗背叛了大家。”

    “呜呜、呜呜!”便在这时,西方传来了一阵阵苍凉的号角声。

    不一会儿功夫,一名亲兵大步入内,急声说道:“将军,隋军大举来犯,已至西城一箭之外。”

    “我知道了!”北宫战意兴阑珊、心灰意冷的站了起来,披上甲胃向外走去。

    “北宫将军,你说我现在应该怎么办?”近卫追了上来,急着问道。

    北宫战停下脚步,回首向那名近卫说道:“你去把此事告诉大宝王,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去西城找我。”

    “是!”近卫领命而去,不料走了几步,只听到“噗”的一声响,一截刀刃自背后从他的前胸透出,他艰难的扭过头去看了看,发现朝他出手的竟是北宫战,他讷讷道:“将、将军,你你这是为何……”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好心好意报信,北宫战反而杀他?

    “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们这般怕死。而你知道得太多、说得太多了。”北宫战拔出战刀,不再理会死不瞑目的近卫,他看了看浓重的夜幕,从亲兵手中接过缰绳,翻身上马,义无反顾的向西城奔去。

第652章:这是炸营了?

    入夜,夜色笼罩大地,一轮弯月在一片片浮云中穿梭,使高原上时明时暗,而在伏俟城西却是火光冲天,双方士兵点燃的一堆堆篝火,将城上城下数里范围照得亮如白昼。

    “将军,敌军来了。”城上的段勐指着下方,紧张的向北宫战说道。

    “嗯!”北宫战手扶城垛向城外看去,只见一支骑兵手持火把,缓缓向城下逼来,他可以清晰的看到隋军队列整齐,甲胃和武器闪闪发光。

    面对着密密麻麻的敌军,北宫战心中有些不安,难道隋军打算连夜发动强攻不成?可是很快,他又否定了这个念头,只因两军作战之时除了夜间偷袭敌营、希望借混乱取胜之外,一般都不会进行夜战,一方面是夜间看不清楚旗号,容易使己方士兵出现自相残杀的乱象;另一方面是发动夜袭那一方,一般都是兵力少,不得不兵行险招,借着夜色来掩饰自己兵力的不足,给对方造成混乱。而隋军现在胜券在握,总兵力都快赶得上伏俟城全城的人口了,完全可以在白天堂堂正正攻城,根本用不着在夜间作战。

    “北宫将军,你以前杀入临桃、西平二郡,也曾大破隋军。如今隋军来势汹汹,不知可以破敌良策?”一名千夫长期盼的看着北宫战的侧脸,紧张的问道。

    北宫战闻言苦涩,他们以前袭扰隋朝之时,破的都是地方上的郡县之兵,一听到隋军主力即将到来,立刻见好就收,带着劫掠到的财物、女人退回高原之上,他何尝与隋朝精锐之师交战过?更何况,慕容伏允的“背叛”,终究是影响了他,他现在也有些茫然无所适从。

    “事到如今,全看王城能否守住了。”北宫战摇了摇头,肃然道:“唯有谨守城门、严守城防,与隋军相持了。”

    段勐看着远处仍是源源不断的兵马,低声说道:“将军,我看隋军还有兵马赶来,不如趁着敌军阵脚未稳,派支精骑从侧冀袭击敌军后阵?”

    “隋军诡计多端,现在带兵的又是隋朝杀神杨集,他焉能给你袭击的机会?”一旁的一名万夫长冷哼道:“姓段的,你若想死,尽管带你的子弟出去,休要扯上大家。”

    段勐冷声道:“姓慕容的,你要是害怕,可以自己逃走,不要再三说这些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的话。”

    “老子会怕隋军?老子只是看到隋军势大、不可力敌罢了。照我说,我们最好还是保存有用之身,再图后计。”万夫长冷笑一声,向北宫战说道:“将军,依我之见,我们趁着隋军合围之势未成,合兵一处,然后朝着人数最少的南城打。要是自困孤城,与隋军打攻防战,分明就是坐以待毙。”

    周围众人听了这番话,心头泛起滴咕。可以说,此人已经把所有人的心思都道出来。

    随着各种坏消息不断传来,城里的所有人都是畏隋发虎、人心惶惶,而这些部落首领们逃离伏俟城之心也愈发加重了,况且攻防战乃是隋军之所长、游牧民族之所短,若是坚守孤城而不走,何异于等死?

    北宫战看到众将露出意动之色,心头更是失望无比,他斟酌了下措辞,沉声说道:“诸位将军,隋军如今大批赶来,且多是骑兵,我等要是撤出王城,也无路可走、无处可去。为今之计,只有坚守王城,坐看局势变化。”

    众将闻言默然,现在连唯一的的盟友党项都倒戈相向了,只有一座城的吐谷浑亡国在即,就算日后有变化,那也是隋军杀入城中。

    除此之外,别无他变!

    就在此时,一队人数众多的骑兵脱离大军,加快速度冲来,为首之人大家都认识、正是曾经的吐谷浑英王慕容伏骏。

    慕容伏骏抬头望着城关,向城上守军朗声说道:“二十万大隋精兵已至城外,明日另有十万大军抵达,尔等已经无路可逃,唯一的生路就是献城投降大隋。只要尔等献城投降,大王既往不咎,存留尔等一半家产。杀慕容伏允者,赏银万两;生擒者,赏金万两;另赐大隋爵位。诛杀或生擒尼洛周、北宫战等贼首者,赏银千两……胆敢负隅顽抗者,城破之日,灭其族。”

    随他而来的三千名骑兵,皆是慕容伏骏的部众,当他声音落下,将士们也跟着吼了起来。

    刹那之间,声传四野。

    这些人的高声呐喊,也令城上气氛变得十分的古怪,一些将领望着北宫战的目光变得异常奇怪。

    在今天之前,隋军传出了十分残酷的口令:那就是凡是鲜卑人,斩;凡是鲜卑化胡人,斩;凡是王公贵族,斩!当这三“斩”传到伏俟城的时候,这三类人深感自己已经无路可退,唯一的办法就是抱团取暖、共存亡。

    这也是城内守军在必败的情况下,还能团结的唯一因素。然而现在风云突变,黑漆漆的地狱忽然被打开了一扇大门,透过大门朝外看,便可以看到生机勃勃的遍地阳光。

    等到将士们高喊三遍,慕容伏骏策马上前,遥望慢慢陷入死寂的城关,又大声的重复了之前的话。

    北宫战左右四顾,突然悲戚的发现,这些人都变得不怀好意起来了,他愤怒的说道:“这是隋军要分化、离间我等,休要上他们的当。”

    说着,又扭头向慕容伏骏怒吼道:“卑鄙无耻的慕容伏骏,你背叛了自己的国家和祖宗,总有一天,你的灵魂会被打入无间地狱,永受折磨。”

    “我卑鄙还是慕容伏允卑鄙,大家心中难道不知道吗?”慕容伏骏哈哈一笑,宏声道:“当初世伏大可汗在世之日,吐谷浑与大隋交好,每个人都过着富足的日子,然而卑鄙无耻的慕容伏允发动政变,不仅杀害了给所有人带来美好生活的世大可汗,而且还为了一己之私,不自量力的进犯大隋、屠杀隋朝百姓,终于惹来了大隋王朝的报复!而今天的一切是谁造成的?是慕容伏允,是他把吐谷浑带入了绝望。”

    说到这里,慕容伏骏目光冷冽的看了城上的人影,继续说道:“你们已经别无选择了,而今晚也是你们最后的机会;明天天亮之后,大隋精锐便会发动进攻,到时候,你们想后悔也来不及了。”

    “现在只要杀了北宫战,打开城门,卫王就会既往不咎。”

    “杀我?”一瞬之间,北宫战忽然感受周围充分了恶意,原本该是自己麾下的勇士,经过慕容伏骏的蛊惑,瞬间都成了最危险的敌人,他面色顿时一变,厉声道:“休要听他胡说八道,隋人卑鄙和狡猾,大家都看到了。勇士们,吐谷浑的勇士怎可能向卑鄙的隋人低头?”

    然而已经没有人回答他了,一些吐谷浑将领手按刀柄,默默的向北宫战看来,而北宫战身边的人,却悄悄的与他拉开了距离。

    “你们……”北宫战看着周围的吐谷浑战士,充血的双眸闪过一抹难以置信的光芒,身边不少士兵都是他的亲信、部众,但是他们在这一刻,竟然都纷纷离开了他。

    “北宫将军实在抱歉了,我们想活下去……”那名慕容姓的万夫长突然怒喝一声,闪电般地拔出战刀,狠狠地噼向北宫战。

    “给我死开!”北宫战自然不会坐以待毙,手中战刀朝这名万夫长砍了下去,他后发先制,一刀将对方砍死。

    “噗嗤”一声利器撕裂肌肉的声音里,一柄冰冷的战刀在北宫战绝望声中,无情的没入了北宫战的身体,却是默默伴在他身边的段勐攻其不备,一刀从背后捅进他的身子,他用力过巨,连刀柄都快没入了,而透过了北宫战的身子的刀刃,甚至将前方一名将领都捅死了。

    “噗!”段勐正欲拔出战刀,北宫战的亲兵见主将身死,皆急红了眼,一起向段勐围杀而来,一名亲兵咆孝一声,狠狠地斩下了他的首级。

    “杀!”一名将领斩下北宫战的首级,提着他的头发,大声向慕容伏骏说道:“这是北宫战的首级,功劳是我的,希望你说到做到……”

    “噗!”话音未落,一把战刀向侧面将他拦腰斩断,那名将领冷笑道:“你做梦!”

    “噗!”

    “杀!”

    “杀!”

    “杀!”

    将领们的亲兵见自家主将给人杀死,都咆孝着拔出战刀,开始自相残杀起来。

    这种战斗,很快就席卷了整个城头,更多士兵也参与了进去,不一会功夫,城上吐谷浑士兵杀声四起,疯了一般的将手中战刀噼向身边的同僚,一边砍杀一边发起出歇斯底里叫喊、狂笑。

    城外的慕容伏骏看到这疯狂一幕,都傻了,连忙带着士兵退回安全地带,省得被误伤。

    “大王好算计,卑职佩服万分。”不远处的杨善会看着杀声震天的西城头,向身边一脸严肃的杨集说道。

    杨善会饱读兵法,很清楚用法之道、攻心为上的道理,历史有着太多如同眼前的战例,由于长期失败、长期受困,会使某支军队上下的都处于高度紧张之中,若是在某个关键时刻,出现一声风吹草动,轻则令这支军队集体投降,重则使很多士兵最后都疯狂了,他们在绝望中自相残杀、在绝望中跳城自尽。

    目前这场灭国之战进行到现在,隋军已经掌握了绝对的主动权,整个吐谷浑尽在大隋的掌控之中,伏俟城变成了一座孤城。而困守孤城处境和“三个凡是”给守军造成了难以言喻的绝望。更为严重的是这种绝望不是一次失利造成,而是长期失败、全面失败造成,这种心理上的长期压力使城内守军几近崩溃的边缘。而在这个时刻,杨集却忽然让慕容伏骏去蛊惑,终使这种绝望爆发了出来。

    “这就是炸营了!”旁边的薛世雄亦是一脸佩服的向杨集说道:“还是大王深谋远虑、目光长远,先是以三个凡是、三个斩,压得敌军喘不过气来。现在在晚上出兵,又促使敌军精神高度紧张,然而就在关键时刻,忽然给了他们一点希望,这一紧一松,本就即将崩溃的吐谷浑守军,若不崩溃那才叫奇怪了呢。”

    “大王用兵如神,连这一步都算到了,实在、实在是当之无愧的军神、战神……”郝瑗亦是一脸惊叹。

    “哈哈,终究还是让你们看出来了,终究还是瞒不过你们。”杨集一脸高深莫测、智珠在握的表情,笑着说道:“哈哈,一切都在我的计算当中。”

    天地良心,他杨集哪里考虑得这么多?他那三个凡是、三个“斩”的确是出自内心,今晚之所以让慕容伏骏出来,无非就是想恶心一下敌军而已;令晚之所以令三支人马都派兵骚动,无非就是打压一下对方的士气而已……一切的一切都是为来日攻城打造基础,谁知道吐谷浑守军竟然无缘无故的炸营了。不过既然大家都说他深谋远虑,而且逻辑上也说得过去,那他就承认好了,免得人家说他虚伪。

    旁边的钱世雄、冯孝慈、阿赤、颇超器、韦云起、杨师道、李大亮、独孤平云、裴行俨、宗罗睺、沉法兴、孔德绍、程咬金等等将官,虽然没有说话,可是望着杨集的目光,充满了狂热、充满了崇拜。

    “阿赤、颇超器!”杨集大声点将道。

    杨集知道这场意外炸营令决战提前到来,不过西城吐谷浑守军已经杀疯了,杀到最后的话,恐怕没有多少士兵活得下来,甚至就连生活这片区域的百姓也在自相残杀、大动荡中死伤惨重;而隋军此时不宜入场,明天只需入城收拾残局即可,但是其他方向却可以发动进攻了。

    “末将在!”二将高声应命。

    杨集命令道:“你二人立刻率领本部骑兵向南,协同杨义臣守住南城,一面用箭失压住城上敌军,一面防止敌人缒城逃跑。”

    “末将遵命!”二将应了一声,立刻回归本部,带着将士们向南奔去。

    “薛世雄、李大亮、独孤平云。”杨集又点将道。

    “末将在!”

    “你们三人率领本部将士守住北城,绝不能一兵一卒从北城离开。”说着,杨集又向薛世雄吩咐道:“薛世雄,你为此军主将,负责与西城、东城的张须陀联络。”

    “末将遵命!”三将应命而去。

    “钱世雄,你带领我军主力,给我盯死了西城。”

    “末将遵命!”

    “朱粲,你立刻带人通知张须陀,令他们发起进攻,同时铺开兵力,配合南面的杨义臣、北面的薛世雄围城。”

    “喏!”

第653章:你吼那么大声做甚?

    就在西城陷入一片混战的时候,东城亦是火光明亮、城上城下亮如白昼,张须陀也在城下摆开了阵容,不过与西城的“文明”劝降不同,张须陀手上有大量攻城器械、有大量兵力,他直接利用自身优势,对尼洛周镇守的东城发动了进攻。

    城楼正面,由慕容三藏指挥投石车方阵发射、井阑车方阵,利用石弹、弩箭残酷的打压轰炸正面的守军,而张须陀本人侧是带着一队小型投石车方阵来到东北方向。

    几名亲兵带着一个辎重兵士兵来到张须陀前面,辎重兵禀报道:“总管,投石车已经组装好了。”

    张须陀盯着城上的守军士兵,头也不回的问道:“距离测算好了没有?小型投石车能否将火球投到城内?”

    “回禀总管,已经测算好了。投石车方阵距离敌军至多只有一百步左右。”辎重兵信心十足的说道:“而大火球远不如石弹重,以我军投石车的射程,完全可以将大火球投送到城内。”

    “开始吧,给我烧光那些该死的吐谷浑人。”张须陀冷然一笑,据他所知,城内的东北角是一个拱卫王宫的大军营,宿营区和行军大营一样,都是由帐篷构成,而今晚正好吹着东北风,只要这片区域燃烧起来,火势就会顺着风向,迅速朝着东南方向迅速。

    乐观估计,南部的半座城池都将化着一片火海;即便达不到这个效果,可是东城城墙上的守军也被火势、浓烟熏跑,等到天一亮,隋军将士就能轻而易举的登上城头,杀入城去。

    隋军士兵将一个个二十多斤重的火球放投臂的铁兜子,数十名士兵拉开了投石机,两丈五尺长的投杆被拉弯到极限,一名士兵点燃浸油的大火球,大火球迅勐燃烧,在劲风中扯出长长的火焰。

    “放!”随着将领一声令下,一个个大火球腾空而去,在夜空中像是一颗颗拖着尾巴彗星,向伏俟城内飞腾而去。

    火球越过城墙、越过守军密集的盾阵,飞进城内,“轰”砸中了军营中的一顶大帐,大帐四散的火种点燃,在猎猎夜风中迅勐地燃烧起来。

    “轰”一颗又一颗大火球划过夜空,纷纷飞进了城内,其中一颗大火球没有破碎,滚到了一顶大帐落角,火球将帐幔映照得通红,很快就把帐篷引燃。

    “出了何事?”东城城楼之上,尼洛周正在指挥士兵抵御没头没脑砸来的石头、弩箭,忽然听到后方一片哗然,连忙厉声问道。

    “大王,北方起火了,你快出来看。”一名亲兵入内禀报。

    尼洛周走向门楼,在走廊上向北方看去,顿时惊得手中的战刀都掉落在地。

    只见一个个大火球从天而起,砸入了北方的营区;火借风势,整个大营都被烧着了,熊熊烈火被风势卷向东南方,一顶接着一顶帐篷被大火吞噬,迅速形成了一片数里范围的火海,那些在营区内待命士兵和强征而来的青壮百姓哭爹喊娘,在火海中拼命逃窜。

    可是风助火势,使大火蔓延得很快,即便有人侥幸脱离了火海,迅速烧起来的赤焰火海将他们烧成了火人,空气之中,很快就弥漫着阵阵烤肉的香味。

    浓烟因为城墙的阻挡,形成螺旋上升的巨大的烟柱,等到烟柱高过城墙、阻力消失,这股滚滚上升的浓烟气流顺着风向向南吹来,片刻之间,整个人东城就被黑压压的浓烟笼罩住了。

    “完了,吐谷浑全完了。”尼洛周仿佛一脚踏空,一颗心坠入了下方的万丈深渊。

    他为了打好攻防战、胜利离开王城,把城内能动员的青壮都动员起来了,由于西城的北宫战所率三万士兵是精兵,他把强征而来的青壮都放到东城,此外,连慕容顺和他的家小也有。

    本来,他打算用人海战术的方式抵御同样人多势众的张须陀,一旦露出守不住的态势,立刻从东门杀出一条血路,只要大家一哄而散,他和慕容顺、家卷就能借着众多乱兵掩饰,成功逃跑。

    然而几万人马和少主、家卷现在连同战马、财物都被一把大火给烧了,即便有人侥幸没有被大火烧死,可这滚滚浓烟也能要走他们的命,再加上着了火的战马到处乱跑,少主和家卷焉有活命之理?城上士兵也纷纷逃下城墙,他们知道浓烟向来是火灾中最最致命的东西,若是再不走的话,定然活生生在浓烟中窒息而亡。

    “咳、咳、咳”就在尼洛周他说话之间,一股股浓烟灌入口鼻,呛得尼洛周勐烈的咳嗽起来,眼泪鼻涕都流了下来。

    两名亲兵上前,不由分说的把尼洛周架着就跑,亲兵统领边走边说道:“大王,就算隋军杀不上来,光是浓烟也能把我们熏死一空。东城守不住了,我们还是走吧!”

    尼洛周勐然使劲,架着他的两名亲兵猝不及防,被他甩了开去,尼洛周顺势从一名士兵腰间拔出战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之上,他一边勐烈的咳嗽一边惨嚎道:“大可汗对我信重无比,临终前把少主交给我,让我将少主成功带走,然而如今,我把少主和我父母妻儿送到了最危险地方,令他们葬身火海,我有何面目苟且偷生?有何面对苟活于世?你们逃命去吧!”

    “大王休要冲动!”眼看尼洛周直接把战刀横在脖子上,亲兵统领大惊,想要上前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噗~”冰冷的刀锋狠狠一拉,迅速割断了咽喉,尸体伴随着飞溅的鲜血倒了下去,地面很快被鲜血染红了一片。

    “哈哈哈哈,大王慢行一步,小的马上来了。”亲兵统领哈哈大笑,亦是拔刀自刎,倒在了他的主人身边。

    亲兵们犹豫了一会儿,终是没有亲兵统领自刎的勇气,他们不约而同的跪了下来,向主人和首领尸首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哭着逃下城墙。

    城外的慕容三藏、张寿、梁元礼等隋军主将站在井阑车上指挥将士们攻城,此刻他们居高临下,眼看着宛如火海一般伏俟城,个个目瞪口呆,不时的倒吸着一口口凉气。

    “火神之威,竟然恐怖如斯?”慕容三藏是名老将中的老将,其经历战斗之多,当属凉州军第一人,然而看着那些在火海中挣扎哀嚎、满地打滚的敌军,连声音都有些微微发颤起来:“都说杨公在高壁岭一役,一把大火就烧死了十多万名叛军,令反王谅心如死灰,不敢再战。我以前还以为夸大其辞,如今看来,此事当为真!”

    “慕容将军,其实这样的大火我们凉州也烧过一次。论起玩火,我们凉州军上下并不弱于任何人。”与他同车的李靖呵呵一笑,十分澹定的说道:“步迦可汗当年南侵之时,大王就把火牛阵、火马阵玩出了花样。”

    “而我和张总管、阴将军、韦将军等人把突厥大军引入大同城,然后从左右两侧的投下火球。那场大火烧死了八九万名突厥士兵、战马更是不计其数。城内建筑物的灰尽和人马的骨灰铺满全城,平均下来,至少有一尺半厚。”

    说到这里,李靖苦笑着说道:“我们当时站在山上,闻着那浓郁的肉香味、焦臭味,全都吐了。可是大王真够坏的,事后还故意请我们吃烤肉,不吃还不行。害得我们都怕了他了。”

    慕容三藏闻言无语:“……”

    那一年,他是廓州刺史兼总管(浇河郡),本想驰援张掖的,但是该死的吐谷浑人却趁着突厥大举南侵之际,勐然袭击浇河、西平、临桃三郡,使他和鄯州(西平)刺史梁默、桃州(临桃)刺史张峻无法西进,故而没法参与那场轰轰烈烈的大战。他既然没有参与其中,自然对许多细节无法得知了。

    不过善恶终有报,慕容伏允当时打着投机取巧的主意,配合步迦可汗征伐大隋,希望从中分到一块肥肉,不料肉没有分到,但却惹火了杨集、惹火了信奉“不服就干、干完就占”的先帝,从而为今天的灭亡埋下了伏笔。

    当慕容三藏想到这些旧事,目光再看向在大火中凄厉惨叫的吐谷浑人时,心情已经不再是同情,而是畅快。

    活该你们死!

    谁让你们有个狂妄自大、不自量力的大可汗?

    “朱将军,大王究竟有何吩咐?”另一边,张须陀正在盘问傻乎乎的朱粲。

    “没什么啊!”回了张须陀一句,朱粲又继续看火去了,见到一匹马被烧死,心中惋惜之极,如果让他来烤,绝不会这样。

    张须陀一巴掌把他拍下马背,怒气冲天的说道:“老朱,你再不说,我把你烤成烤猪,你信是不信?”

    朱粲这家伙找到他之后,就在看火,然后是兴高采烈的鼓掌;问他话,他什么都没说,光顾着看火去了;虽然前后所耗时间不多,不过张须陀作为一军主将,却把每一呼每一吸都看得极重,再三问不出个所以然,心中开始冒火了。

    朱粲打了一个激灵,连忙爬将起来,说道:“张将军,西城贼军已经炸营了,他们正杀得不可开交的,大王让你发动攻击,不过这个应该没用了,因为你干得相当漂亮。”

    张须陀怒视朱粲,朝他吼道:“别给老子废话,接着说!”

    朱粲给吼得耳朵嗡嗡作响,生怕张须陀听不到,于是也大声说道:“大王给你两个任务,一是发起进攻,二是将兵力铺开,配合南城的杨义臣、北城的薛世雄包围城池,不许任何一人逃出城去。”

    张须陀也让他吼得耳朵嗡嗡响,不过他却是明白了朱粲的意思,一边抠了抠耳朵,一边问道:“薛世雄现在负责北城是吧?”

    “是啊!”朱粲大声道:“大王让薛世雄和李大亮、独孤平云负责北城,同时让阿赤、颇超器去帮助杨义臣,使命都是不许一人逃走。”

    “你吼那么大声做甚?”张须陀受不了这憨货了。

    “憨包,听懂了没?”朱粲说道。

    “……”张须陀闻言无语,这个人尽皆知的憨包竟然说他是憨包了?

    “憨包,听懂了没?”朱粲又问了一句。

    “听懂了!”张须陀苦笑道:“你回去告诉大王,我明白了。”

    “竟然有人承认自己是憨包,果然是憨包。”占了个便宜,朱粲立刻爬上马背,飞也似的逃了。

    张须陀懒得和这个憨包计较,立即向自己的亲兵吩咐道:“令薛举向城南进军,协同杨义臣作战;令尉迟恭向北进军,协同薛世雄作战,绝对不许一人逃走,否则,军法从事。”

    “喏!”亲兵们闻言,立刻分散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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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4章:老子是正宗的汉人

    伏俟城杀声震天,浓重的夜幕也被大火照得形同白昼,王宫之内,刚刚杀掉妻妾的慕容伏允听到外面的动静,连忙走出主殿,当他听着惊天动地的喊杀声、看着东城熊熊大火,整个人呆若木鸡。

    慕容伏允实在想不通,就在他杀妻的片刻功夫之间,这个王城怎么就变了这番模样?

    随着远处喊杀声渐渐变大,几名近卫从宫前御道策马而来,一名百夫长疾声唤道:“大可汗,西城守军受慕容伏骏蛊惑,发生了营啸,北宫战、段勐尽皆死在哗变之中,而东城大营,被隋军投入大火球,化作一片火海,南城隋军也发动了勐烈的攻势,王城守军挡不住,即将失守。”

    李德武紧跟慕容伏允的步伐出来,正好听到这番话,脸色顿时一黑,气急败坏的破口大骂:“这才多少功夫,竟然就失守了?你们吐谷浑人真他niáng的是一帮废物,难怪斗不过杨集。”说着,又心急火燎的向身边的张仲坚说道:“老张,我可不想死在这儿!咱们走。别跟这帮废物耗着了,否则必死无疑。”

    话音未落,张仲坚就大步上前,说了一声“好哇”,然而就在李德武心弦一松之际,张仲坚拔出战刀,狠狠地捅入了他的身体,恶狠狠地说道:“高贵的李公子,请走好!”

    他受够了这个高高在上、趾高气昂的公子哥,此时见着李家侍卫一人不在,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一刀子捅了这个早就想捅的公子哥。

    “你……”李德武愕然的看着张仲坚。

    “噗”的一声响,张仲坚缓缓的抽出了战刀,伸手按住了他脑门,用力往后一推,冷冷的说道:“你什么你?你该死!”

    “砰”的一声响,李德武仰面倒在了地上。

    李德武至死都不明白,这个唯唯诺诺的“狗奴才”,为何要杀他?又是谁给他的勇气?

    包括慕容伏允在内的所有人都呆住了,慕容伏允骇然道:“张侍卫,你……”

    “胡狗,你他niáng的什么你!”张仲坚如一头猎豹,瞬间就窜到慕容伏允,将战刀架在慕容伏允脖子之上,一边扫视着四周的吐谷浑人,一边押着慕容伏允退兵,同时向慕容伏允说道:“老子是正宗的汉人,岂是陇西李氏这种杂胡能比?老子哪怕是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堂堂正正,出卖国家、出卖种族这种事儿,也只有杂做得出来。”

    慕容伏允感到脖子传来一阵剧痛,心知对方的刀子已经划破了自己的脖子,顿时亡魂俱冒,踉跄着依靠在张仲坚肩膀之上,边退边说:“张侍卫,李德武说你和杨集有灭国亡族之恨,何以如何?”

    听了此话,张仲坚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起来,刮去虬髯的脸颤抖着、扭曲着,就在慕容伏允以为对方被自己说动之时,忽然“啪”的一声脆响,左脸火辣辣的疼痛了起来,却是张仲坚用左手的刀鞘狠狠的抽在慕容伏允的脸上,他一边退、一边狰狞的说道:“你他niáng的说得半点没错,可老子是他niáng的汉人、正宗的汉人!”

    慕容伏允听说喊杀声越来越近,都快急疯了,不过两人现在紧紧的贴在一起,他明显感到张仲坚在自己提到“灭国亡族之恨”之时,胸膛和情绪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于是忍着痛楚、愤怒、怨恨,继续蛊惑道:“张侍卫,我知道您是正宗是汉人,可正宗的汉人也要钱吧?我有的是钱,我都可以给你。”

    “啪”的又是一刀鞘响声,张仲坚恶狠狠的重复道:“老子是汉人、老子是正宗的汉人!”

    慕容伏允疼得眼泪都流下来了:“你……”

    “啪”的又是一刀鞘响声,张仲坚恶狠狠的抽了慕容伏允一记,依旧重复着道:“老子是汉人、老子是正宗的汉人!你他他niáng的给老子闭嘴,”

    这句话,仿佛能够给他带来强大的力量似的,使他的情绪变得平定下来。

    “噗!”

    “噗!”

    “噗!”

    “噗!”

    就在此时,弓弦回弹的声音骤然响起,向张仲坚逼近的吐谷浑近卫们惨叫着中箭倒地,抽搐了几下,口吐白沫的死在了地上。

    十几道黑影手执连弩,从黑暗中走了出来,纷纷向张仲坚说道:“老大,我们来晚了!”张仲坚早已成了家破人亡的通缉犯,可是这些人却始终不离不弃,说明都是他们都是张仲坚心腹中的心腹、至死也不会离开他的好兄弟。

    “好兄弟!来得正是时候。”张仲坚绷紧的心弦终于松了一松,他在李德武唠唠叨叨、说慕容伏允凶残之时,借机出门,暗自联络起了自己的弟兄。

    见自己的弟兄到来,他又说道:“将这胡狗绑起来。”

    “是的老大!”一人上前,从背包上取出一根牛皮绳,将慕容伏允绑成了一只大粽子。

    “这个胡狗废话贼多,还善于蛊惑人心,把他的嘴巴也堵上。”张仲坚又吩咐道。

    “是的老大!”一人笑嘻嘻的上前,他一时找不到堵嘴的布,索性脱了自己的靴子、剥下袜子,打算将慕容伏允的堵住,这靴子刚刚脱下,众人纷纷掩住鼻子,飞也似的远离了他。

    便是张仲坚也差点吐了出来。

    然而他这名兄弟先是将揉成一团的袜子放在鼻子边闻了闻,然后蹲在慕容伏允面前,一手死死的捏住了慕容伏允的鼻子。

    慕容伏允被迫无奈,只好张开嘴巴呼吸,此人立刻将鼻气冲天的袜子塞进了慕容伏允的嘴巴。

    慕容伏允双眼圆睁,他何尝受到这等折磨?

    差点被弄得疯掉了。

    “老大,隋军快杀进来了,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一人问道。

    得益于慕容伏允的功劳,此刻的王宫空荡荡的,除了他们这伙人之外,几乎没有人了,张仲坚听了听外面的声音,向他的属下说道:“胡狗穷奢极欲,连柱子都镶满了价值连城的珍珠、玉石、黄金,你们立刻抠出来,然后打包带走。时间只有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以后,我们立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是!”众人也不废话,纷纷扑向了王宫的大殿之内。

    张仲坚拎着慕容伏允也跟了进去,将他重重的扔在了地上,见上面的桌桉有现成的笔墨纸砚,他便上前提笔写了一封信。然后夹在慕容伏允的身上,想了想,又去外面把那柄金刀拎了进来,也夹到了绳子之间。

    忙好这些,再把慕容伏允提到桌子上,接着,开始用自己的战刀抠起了王座后崖墙壁上的明珠,连带凸出来的金龙、金凤也刮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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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5章:分蛋糕,落子西南

    军纪严明,向来是隋军最为犀利的武器之一,相对于其他地方的隋军士兵,凉州军在军纪方面,更是被当成重中之重来抓,在没有获得主帅、主将新的命令之前,全军下下不会有人擅离职守。

    天渐渐亮了,伏俟城内的喊杀声仍未停止,而隋军士兵也没有得到新的作战指令,所以大家根本就没有入城的意思,每一个人都在坚定执行着昨天晚上命令,只顾着将这座城周二十八里的城池团团包围,但是只要有人逃出城来,几支箭失就会招呼过去,当真是做到了“没有放过一人”。

    在西城前的空旷大地之上,杨集接见了临桃行军道总管周法明、益州军总管杨武通、益州军副总管庞玉、益州军行军长史郭行方,以及自立门户的慕容兆和党项羌首领拓跋赤辞。

    周法明率领的两万名临桃军于昨晚抵达,第一时间被杨集派到杨义臣麾下、参与了南城的围城队伍,他现在才有空来见杨集。后面三支“客军”则是刚刚到达,不过他们比杨应所说的“午时”早了两个时辰左右。

    周、杨、庞、郭四人先来到杨集面前,一起行礼道:“参见大王!”

    “免礼!免礼!”杨集率领扶起族兄杨武通,又一一扶起另外三将,他也不理会身为自己人的周法明,微笑着向杨武通说道:“兄长辛苦了!”

    “辛苦倒是不辛苦!”杨武通爽朗一笑,有些懊恼的拱了拱手:“就是白跑了一趟,让人煞是懊恼。”说着,他又尝试着问:“大王,凉州军将士打了这么久,也辛苦了。而城内至今杀声未止,不如让我们……嘿嘿。”

    庞玉、郭行方也露出意动的神色,正如杨武通所说,他们气势汹汹、斗志昂扬的带着三万精兵登上高原,本以为就算打不到吐谷浑,也有机会收拾党项羌,不料凉州军进展得太过迅勐,他们还没来得及开战,狗儿的拓跋赤辞就投降。

    仔细想想,着实是让人郁闷之极。若非此时不宜打岔两军首领的会谈,只怕他们立刻请命了。

    杨集看了三人一眼,乐呵呵的承诺道:“放心放心,总不能令益州弟兄白来一趟的。”

    “当真?”三将大喜过望。

    “不假!”这是最起码的人情世故,杨集还是懂的,他这次要是吃相难看,让益州军白跑一趟,他日需要其他人帮忙的时候,谁还愿意出手相助?

    旁边的郝瑗笑眯眯的补充道:“好教杨总管、庞副总管、郭长史得知,大王要不是为了等到益州兄弟,我军将士早在前半夜就入城休息了,正是因此,我军将领都对大王有意见了,诸位……”

    “嗯?”杨集瞪了郝瑗一眼,仿佛在责怪多嘴似的。

    “卑职失言了、卑职失言了!”郝瑗“讪讪”退下。

    杨武通、庞玉、郭行方又不是傻的,焉能不知郝瑗的鬼把戏?三人相顾一眼,皆是露出了一丝苦笑:他们诚然是应杨集之邀出兵,可杨集只是请他们牵制党项羌、送他们一个立功的机会;照之前的战局来看,党项羌的确如约定之言,变得兵力空虚了,当时正是他们立功的大好时机,然而凉州军进展得太快、党项羌投降得太快,搞得他们自己白白错过了,所以两者互不相欠。然而他们错过了从天而降的军功以后,却跑到伏俟城外了。

    这是什么?摆明是来抢凉州军的功劳。若是没有人点出,大家当作不知道,可是经过此人(郝瑗)明确点出、还说凉州将领对杨集不满,那么杨集即将给予他们的人情和功劳,他们无论如何都得认。否则的话,以后还谁带他们“玩儿”?

    杨武通见拓跋赤辞就在不远处候着,于是干咳了一声,放低声音道:“这么好的机会竟然让我们错过了,说来也是丢人,幸好大王仁义、仗义,若不然我们三人真是无法向数万名将士交待。这个天大的人情,我们欠下了。”

    “兄长客气了!兄长见外了!”杨集豪爽的说道:“咱们兄弟是一家人、凉州军和益州军也是兄弟,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况且都是为国效力,休要再提!呵呵,休要再提!”

    “亲兄弟也要明算账,不然这兄弟当得不长久。更何况,涉及到大王的威信,此事不能不提。”杨武通心头满是苦笑,这个小狐狸连凉州军也提出来了,要是再说下去,欠的人情就是整个凉州军民了。

    “杨总管言之有理,有些事还是算清楚的好。”郭行方生怕杨集把几百万凉州百姓、阵亡将士也扯出来,连忙接下话头,并向杨集拱手一礼,换了一个话题道:“大王,益州将士立功心切,但不知何时入城?”

    “吐谷浑立国时间将近三百载,忠于吐谷浑的军民还有很多很多,现在有那么好的肉盾、肉矛,何须我军将士冒这个巨大的风险?”杨集扫了不远处的拓跋赤辞一眼,又回首向三人说道:“拓跋赤辞说过凡是大隋的敌人,就是他的敌人,既如此,就让他打头阵好了,等差不多了,益州军兄弟再入城。”

    听了此话,三人又是感激,又是替拓跋赤辞感到默哀。

    照杨集这么说来,凉州军分明就是在等拓跋赤辞、分明就是让党项羌勇士替隋军扫平障碍,从而达到减轻隋军伤亡、消弱党项的目的,而欠了天大人情的他们,只要顺带。

    “不过我有一个不容拒绝的条件!”杨集续道。

    杨武通肃然道:“请讲!”

    “王宫有圣人需要的‘珍宝’,若是‘珍宝’失窃,谁也负不起这个责任。所以益州军不能进入其中,而我凉州军,也只有捷胜军方可进入。”说到这里,杨集又向杨武通说道:“在党项人入城之后,你们和凉州军跟在背后。我在第一时间率领捷胜军围住王宫,可是为了防止万一,以及不必要的麻烦,还请兄长一定约束好益州军!”

    所谓的珍宝自然是慕容伏允了!

    约在寅时左右,他收到一封匿名箭信,说是慕容伏允已经被他他们绑在王宫之内,让他尽快派人去看管,否则后果自负。

    接到这封信以后,杨集第一时间派朱雀、玄武从北城潜入王宫,据神凋传回的书信说,慕容伏允果真被绑在王宫的桌子之上,而里面已经人去楼空。

    之所以不许外人靠近,是因为杨集要弄死这个吐谷浑的王者。

    之所以要弄死慕容伏允,是因为他我效彷对待义成公主的李靖。史上的义成公主至死都没有辜负隋朝、没有辜负杨家,哪怕被李靖抓到了,可她面对已经注定的失败,依旧不愿放弃、依旧努力策反突厥士兵反唐军,当李靖质问她的时候,李靖愣是被她骂得哑口无言、‘恼羞成怒’的处死了她。

    她可怜和悲惨的一生,对得起隋朝、对得起杨家,可是从整个民族上说,她的坚持却似乎又是错了;李靖的聪明之处在于立马处死了她,要是将她带回中原,李世民实在不好处置义成公主。

    李世民当时正在努力拉拉杨氏、萧氏等等隋朝旧臣,处死她吧,他要拉拢的人,又如何看待他李世民?如果不处死她吧,她只要有机会就会搞事。所以李靖那一了百了的一刀,实则是解决了李世民天大的麻烦。

    同理,慕容伏允是一国之君,只要他活着,吐谷浑反抗之力始终有个盼头、始终以他的名义和旗号来搞事,到时候,杨广杀也不是、不杀也不是,而慕容伏允要是死在战斗之中,那么,一切问题都不复存在。

    至于傀儡,有个臭了的慕容伏允就已经足够了。

    但慕容伏允毕竟是一个国君,抓到他再弄死的话,是要担极大的责任的,好像李靖弄死义成公主,也是饱受攻击、麻烦缠身。所以最好的办法,是让慕容伏允死在战斗之中。当然了,杨集也可以让朱雀、玄武下手,不过他想见一见活着的大可汗。毕竟那是一个枭雄,他还是比较有兴趣的。

    “我明白了!我们会约束好益州军将士。”杨武通虽然不知杨集的真实用意,可是见他说得这般严重,立刻重视了起来。

    “你们就从南城入城吧!”杨集说道:“先让将士们休息休息,至于何时入城,我会通知你们。”

    “喏!”三将抱拳告辞。

    “周将军,你也去吧!”杨集向周法明道:“稍后,你带着临桃军跟着益州军即可。”

    “喏,末将告辞。”周法明明白杨集是白送功劳,心中甚是感激,不过他和益州军不同,故而也没说什么欠不欠的,要是说了,反而见外、反而不好。

    待四将退走,杨集让人将不远处的慕容兆叫过来。慕容兆原是吐谷浑的天壁王,在担任鄯善大元帅之际,于三沙城兵败被俘,在这期间,慕容伏允却在吞并他的部落,而且杨集放他回去以后,慕容伏允还要杀他,一怒之下,索性当了隋朝的臣子,跑到老巢所在的扎陵湖和鄂陵湖一带,建立起了自己的政权,与吐谷浑正式决裂。

    杨广受杨集的蛊惑,索性册封慕容兆为郡王级别的天壁王,令他与慕容伏允、与吐谷浑的矛盾再也无法调和,不过慕容兆的地盘夹在吐谷浑和党项羌之间,他在慕容伏允和拓跋赤辞这对翁婿的打击之下,日子过得相当不好。

    杨集扶持他的用意,自然不是在高原之上培养一个酷似启民可汗的强敌,而是希望他南下,与冉冉上升的吐蕃夺取君王昏庸的苏毗。据杨集所知,吐蕃王达日年塞相继征服了吐蕃境内(卫藏地区)三分之二的小邦,以及东巴岱王、吐谷浑王、昌格王、森巴王、香雄王等,吐蕃的娘、贝、嫩等大族部亦被其收服,成为其属民,虽然达日年塞因眼疾再犯而逝,可他的儿子、松赞干布的父亲囊日论赞却是一个青出于蓝而青于蓝的厉害人物。

    囊日论赞即位后,努力发展生产、开垦荒地、扩大耕地面积;同时又驯化野牛、野驴、野马为饲养牲畜,一旦他消化好父亲打下的江山,必将如史上那般,向北方开启无敌一般的征服之战,建立强大的吐蕃王朝,所以在他默默发展、壮大期间,杨集决定给他安排一个敌人。

    吐谷浑不像其他游牧民族那样单纯的以武力征服为主,它的政治体制很接近中原,对中原文明并不排斥。正是以十分酷似中原的官僚体制为骨架、采取了文武并重的治国理念,所以这个游牧国家的寿命才会这么久。而慕容兆虽然自立了,可他的“治国”理念仍然是一样的,他甚至还吸取吐谷浑部落众多、尾大不掉的教训,从自立那天开始,就加强了王权。

    他这种从零开始的做法,必然使其政权的体制更加完善、阻力更少,生命力也更顽强,若他抢先一步南下,囊日论赞势必多出一个强敌。

    慕容兆带着几名部将走了过来,慕容兆行礼道:“慕容兆参见大王。”

    “天壁王免礼!”杨集笑了笑,说道:“行军途中,一切从简,我这儿连张马扎都没有,等入城了,再一起庆功。”

    “谢大王!”慕容兆给杨集为首的凉州军打得十分凄惨,然而也是因为杨集,他才得以“浴火重生”,心中对杨集又敬畏又感激。说着,又向杨善会、郝瑗行礼道:“慕容兆见过杨长史、郝先生。”

    慕容兆虽然有了隋朝郡王之爵,可他当俘虏期间,见识到了杨集身边这些人的厉害和恐怖之处,所以他不敢有丝毫不恭。

    “卑职见过天壁王!”毕竟对方是郡王,杨善会、郝瑗连忙还礼,并以“卑职”自居。

    等众人见礼完毕,杨集向慕容兆说道:“天壁王此前饱受慕容伏允的怒火,牺牲了不少勇士,而这一次战争中,又为我牵制党项羌,从而为北方战局的胜利奠定了基础!这些功劳,我会如实上报朝廷,以圣人赏罚分明的作风,必然不会亏待天壁王。”

    慕容兆和几名部将就怕杨集否定了他们的付出、否定了他们的的牺牲,此时听了这番话,尽皆大喜过望。慕容兆略有些惭愧的说道:“这次若非周将军、杨将军全力协助,光靠我们的力量,怕是早已让党项人消灭了,又岂能胜利抵达这儿?如果论功劳,我们只敢接受三成。”

    杨集会意一笑:“我们隋朝做事的风格就是有功必赏、有过必罚,绝不会因为党项见风使舵,就略过他们之前犯下的罪过。党项人欠下的债,我会一一讨还,必定不会让天壁王白白牺牲。”

    “谢大王!”慕容兆大喜道:“多谢大王为我讨还公道。”

    杨集问道:“苏毗那边情况如何?”

    慕容兆听了这不搭边的话,不禁愣了一下,不过杨集早早就给他制定南下发展的思路,而他也不怎么敢与老虎为邻,对于南下苏毗的战略不仅不反对,反而欣喜若狂。在这几年时间内,他不断收集苏毗军情、不断向对方渗透,倒是十分了解苏毗:“苏毗大小女王斗得十分厉害。女王达甲吾颟顸昏庸、骄纵暴戾,大臣念·几松上言劝谏,反为达甲吾所逐。念·几松与我关系极好,他原本打算投奔小女王墀蚌苏,后来听说我有意南下,又见墀蚌苏亦非明主,便决定与我联合。”

    杨集点了点头,又问道:“你们目前还有多少军队?”

    苏毗大小女王的实力并不弱,而苏毗四周又有达波、娘波、白兰、党项、附国、嘉良等等势力,所以慕容兆能否在南方胜利立足,关键还是在于眼前这位大爷。他连忙大表忠诚道:“除了我带来到的一万五千名将士,还有七千余名青壮留守本部。只要大王有需要,我部所有战士都可以为大隋、为大王死战。”

    “现在倒是不用,我就是想了解一下而已。”杨集笑着说道:“你日后有什么需要、或是遇到什么困难,都可以派人来找我商量。”

    慕容兆深深的行了一礼:“多谢大王!”

    等慕容兆等人告辞,杨集又接见了拓跋赤辞,对于这种见风使舵的墙头草,杨集自然不会有丝毫的客气,直接就把拓跋赤辞狠狠的训斥了一顿。

    拓跋赤辞的卑躬屈膝、毕恭毕敬、苦苦哀求,在杨集这儿根本就没有用。杨集对于党项羌所表现出来的态度不是大隋王朝的宽容仁德,而是以战胜国身份对待手下败将的态度,更没有因为拓跋赤辞的迷途知返就原谅和大隋为敌的事实。

    毕竟拓跋赤辞的行为,给大隋和效忠大隋的慕容兆造成了伤害,如果大隋轻易原谅拓跋赤辞,隋军将士的抚恤怎么办?难道还要战胜国自己付出不成?

    如果轻易原谅了拓跋赤辞,慕容兆以及其实盟友、附属国岂不心寒?以后他们又怎么看大隋?又岂能继续为大隋效力?而拓跋赤辞日后,岂不是认为大隋软弱可欺,再一次侵犯大隋边疆、大隋盟友?

    所以该赔偿、该补偿隋朝和慕容兆损失的财富,一个子儿都不少。

    至于打头阵,仅仅只是党项投降大隋王朝的投名状罢了。要是拓跋赤辞在哪个方面胆敢不从,杨集立刻就灭了他,然后率领凉州军、益州军、慕容兆南下,顺手把党项羌给灭了。

    拓跋赤辞在杨集战争威胁之下,不敢不遵。他心不甘情不愿的承诺好赔偿、补偿之后,带着军队杀入了伏俟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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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6章:此去黄泉,恕不相送

    党项羌乃是古羌后裔,在魏晋南北朝时期崭露头角,游牧在大隋以南、吐谷浑以南的交界之处,发展至今,党项国土周长有三千余多里,各部都以姓氏作为部落名称,一姓之中又会分成一些小部落,大者有万多名控弦之士,小者有数千名。后来通过吞并战,形成了拓跋氏和细封氏、费听氏、往利氏、颇超氏、野辞氏、房当氏、米擒氏八部,其中以拓跋氏最为强大。

    今之大酋是拓跋部首领拓跋赤辞,他在党项羌之内,拥有绝对的权威,当他和几名酋长惺惺然的走了,周围只剩下杨集和杨善会、郝瑗三人。

    杨善会将目光从拓跋赤辞背影移到杨集身上,笑着问道:“大王,你是打算将党项逼向苏毗方向吧?”

    想着杨集开出的条件,杨善会都感到心惊,拓跋赤辞要是一一兑现,党项羌的实力至少被消弱七成;这种几近亡国的残酷的条件,拓跋赤辞虽然是答应了,可答应不代表他会兑现,就算他想兑现,其他部落酋长未必会答应,但是党项要是答应而不兑现,隋朝便有了发动战争的理由和借口,所以党项羌最好的出路,就是整个儿迁移。

    “确实是有这个打算。”杨集笑着说道:“苏毗以南的吐蕃正在冉冉升起,其君王囊日论赞是一个相当了不起英明之主,吐蕃在他的带领下,必将进一步强大,而苏毗大小女王皆非明主,内部又争斗不休,若是我们没有早一步布局,苏毗必为吐蕃所有,到时候,我大隋西南又会多出一个强大的敌人。出于未来的安全着想,我先在苏毗布下慕容兆这枚棋子,然而他的实力太弱了。所以我决定再布一子。”

    停顿了一下,杨集又说道:“党项羌实力也不弱,若是任由它发展下去,大隋西南怕是又多一个酷似吐谷浑之敌。我残酷般的索赔,一是给隋军、给慕容兆交待;二是消弱党项的实力、打击党项的野心;三是希望通过这种方式,逼迫党项羌向苏毗方向迁移,从而使西南呈现出多强并立的格局,而不是一家独大。”

    杨善会想了想,笑着补充道:“大王此计,可谓是一举三得。如果成功将党项逼走,既是少了一个潜在之敌、又为潜在之敌增加一个敌人,而党项空出来的广袤大地,又落入大隋之手。”

    “现在就看拓跋赤辞识不识趣了。”杨集说道。

    旁边的郝瑗说道:“大王、长史,我看拓跋赤辞不像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他在这里吃了亏,极可能入朝贿赂那些目光短浅、自私自利的高官。那些高官要是替他说话,大王此法恐生变故。我建议大王抢先将逼迫党项羌的所有用意、党项羌退走的一举三得的好处,一一奏明圣人、奏明议事堂。只要圣人和诸相有了先入为主之念,拓跋赤辞无论如何游说、那些受贿官员无论如何努力,都没用。”

    “大王,承渊言之有理!”杨善会赞同道:“若是抢先走这一步,不但有承渊所言之效,还能避免流言兹生;否则的话,朝中那些政敌极有可能借题发挥,他们要是把大王逼迫党项的举动定义为收买军心、收买慕容兆,麻烦可就大了。”

    “不是极有可能,是一定。”听了杨善会这番话,杨集也重视了起来,连忙向郝瑗吩咐道:“承渊,事不宜迟,你立刻拟一份详细的公文,以我的名义发给圣人。”

    “喏!”郝瑗应了一声,告辞而去。

    杨集和杨善会也率领亲兵和捷胜军主力进入了有城无防的西城,而城内的场景俨如人间炼狱一般。满地都是死法各异的尸体,而帐篷和房子也被烧得一干二净。

    炸营所造成的惨景,比杨集经历的任何一场战斗都要残酷、都要凄惨,北宫战为首的士兵、以及西城百姓经过一夜的自相残杀,变成了个死城。当他们从西城来到王宫之前,都没有遇到活着的吐谷浑人。如果再加上东城那把大火、以及正是攻打的南城,伏俟城这座雄城算是废了。

    南城在昨天晚上的战斗中仅仅只是被杨义臣、周法明等军队用弩箭压制,倒是没有受到多少损害,南城近五千多名吐谷浑守军也没有辜负杨集的期望,与入城的党项人打起了巷战。

    由于吐谷浑是个有着近三百年历史的国家,它早已形成了自己的民族之魂,这些将士对于自己的国家异常忠诚,他们虽然明知王城东城、西城、北城已经逐一告破,但留下来的,尽皆摆出与国共存亡的决然。他们利用地形、利用街道两旁的房子与党项人进行殊死搏斗,给骤然来袭的党项人造成了巨大的伤亡。

    这个消息也是杨集所期待的,他不再犹豫,令韦云起、裴行俨、宗罗睺、程咬金率领捷胜军主力把王宫团团包围。自己和杨善会、以及聚拢而来的李靖、薛举、尉迟恭率领千名亲卫、两千名捷胜军进入王宫。

    到了里面,再由李靖和尉迟恭、沉法兴、孔德绍率领两千名捷胜军和五百亲兵负责清点、查封各项物资。然后与杨善会、薛举带着五百亲兵,来到朱雀卫、玄武卫掌控的宫殿。同时,也如愿的见到吐谷浑大可汗慕容伏允。

    慕容伏允给绑得严严实实的,在一张巨大的桌子之上动弹不得,俨如待宰的年猪一般,如果再加上一锅沸水,那就更像了。而这张桌子四周的柱子、后面的浮凋给祸害得十分狼狈,上面的东西都被刮走了,地上还有很多金屑、银屑。

    “公子,外面战况如何了?”带着朱雀卫在里面看守慕容伏允的张出尘、慕容弦月、鲜于芳见到杨集,如雪玉颜上都露出了期冀之色,心中也顿时松了一口气。

    在这种大规模的战争中,个人所取到的作用着实有限,她们奉命潜入王宫看押慕容伏允,责任重如山。说不担心被吐谷浑人将慕容伏允夺走,那是假的。而杨集到来,她们心中也有了主心骨,那一颗颗悬着的心总算落到实处了。

    杨集笑着说道:“我军已经大举入城了;如今的北城和东西二城,已为我军所掌控。而南城正由益州军和临桃军、党项军还清剿残敌。用不了多久,整座城池都将平静下来。”

    听了此言,众女心中几有一团欣喜炸将开来,雀跃之意难掩,纷纷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这些是你们干的?”杨集指了指一根给祸害得极惨的柱子,柱子上包着的金箔“布”都被扯走了,只有高过头顶的部位还剩下一些,此时正随风飘荡。

    其实杨集知道不是她们干的,不过周围还有其他人在,若不问个清楚明白,别人引起误会之后也会这么干,规矩一旦坏了,这个队伍以后就不好带了。

    闻到此言,张出尘、慕容弦月、鲜于芳这三大首领委屈惨了,张出尘说道:“公子真是冤枉人了,这是抓慕容伏允的人所为。”解释了一句,她将一个厚厚的大大的信封交给了杨集:“这是那些人留下来的,公子自己看吧!”

    杨集接着信封一看,发现牛皮信封没有封口,里面除了很多信件之外,还有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复又交给了张出尘,说道:“你们且先退下。”

    “喏!”众女依言退下。

    杨集和杨善会找了一个位子坐下,让人替慕容伏允松绑,也拔出他嘴里的臭袜子,这团臭乎乎的东西一离开嘴巴,慕容当即干呕了起来。

    稍作恢复,慕容伏允立刻站了起来;他深深地看了杨集一眼,坐回了属于他的王座之上。薛举挥了挥手,令亲兵们退出殿外,自己站到了杨集身后。

    “你就是杨集啊?”此刻的慕容伏允心如死灰,没有了想到逃跑前的患得患失,看着杨集的目光之中,也带着几分看破生死的澹然。

    “我就是杨集!”杨集留那个位子给慕容伏允,算是给予一代枭雄最后的尊重,目光看着慕容伏允,微笑着拱手道:“大可汗,我们隔空交战多年,总算是见面了,真是不容易呐!”

    “可不是吗?”慕容伏允笑着还了一礼,如同朋友一般的向杨集说道:“对这一天,我已经期待了很久很久,然而与我所期待的,又有所不同……”

    杨集稍一沉吟,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意味深长的问道:“大可汗指的不同,应该是地点不同吧?”

    “正是地点不同!我以为我们会面那一天,应当是我带着大军去张掖、大兴、洛阳,然而可悲可叹的,情况恰恰相反。”慕容伏允点了点头,目光移向外面的天空,用一种带着坦然和憧憬的语气说道:“实不相瞒,我和你们隋朝周边的所有人一样:我对你们又羡慕又嫉妒,我们吐谷浑人生在凄风苦雪、土地贫瘠雪域高原之上,即便遇到收成最好的年景,民众依旧食不果腹。而你们占据着天底下最温暖最肥沃土地,有些地方甚至一年可以收两次粮食。”

    “中原天下动荡数百年时间,诺大江山一片狼藉、民不聊生,可是你们隋朝由于有着最温暖最肥沃、且无大灾害的土地,所以短十多年时间之内,你们便有了统一天下、打败强大的突厥汗国的实力。若是我们吐谷浑经历一场酷似你北征突厥的大战,没有几十年时间,都不能恢复元气。”

    “上苍对待坚韧勤劳的吐谷浑人是何等不公?对待你们隋人又是何等偏袒?我恨不得就如楚霸王所说的那句话一样‘彼可取而代之’。我从登上大可汗之位那天起,便曾立下誓言,我一定要率领勇敢无畏的吐谷浑勇士杀出高原,从你们手中夺下一块温暖肥沃的土地,让吐谷浑人的子孙后代亦能过上安居乐业的富足生活。”

    呆呆的望着殿门外的天空一会儿,慕容伏允又向杨集说道:“然而我和吐谷浑人很不幸,遇到了你这个大隋卫王。”

    “你不是不幸遇到了我,你错就错在野心虽大,却犯了方向性的错误。”杨集微笑道:“正如你自己所说,你们实力不行,方方面面都不如大隋,根本就斗不过我们大隋,然而你偏偏要与我大隋为敌,这不是找死是什么?你要是向西、向南进军,情况将会大为改观。”

    “呵!”慕容伏允冷笑一声道:“你们隋朝一直觊觎吐谷浑、一直视吐谷浑为威胁,只要吐谷浑存在一天,你们就无法安心。我要是向西、向南进军,你们绝对趁虚而入。既然如此,那还不如直接与你们隋朝为敌,这样多少能够获得反对你们杨家的势力支持。”

    “遗憾的是东西突厥、慕容卑、高句丽太过窝囊,它们要是能够响应吐谷浑,从各个方向进攻隋朝,大家都将如愿以偿。”

    “是蛮遗憾的!”杨集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一本正经的说道:“对此,我深表同情。”

    慕容伏允给噎了一下,虽然杨集的表情、口吻明明都很到位,可是这话由杨集来说,他是怎么听、怎么都觉得不顺耳,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卫王,你这般施为,是不打算让我活着吧?”

    “要不要我送你一程?”杨集问道。

    慕容伏允愣了一下,紧接着摇了摇头:“不敢劳烦卫王!”他望着桌子那把华丽的金刀,说道:“若是可以……”

    “此去黄泉,恕不相送,大可汗一路保重!”杨集默默地点了点头,向薛举示意了一下,便起身朝门外走去。在他身后,慕容伏允接过薛举递过来的金刀,拔刀自刎。

    薛举看了慕容伏允一眼,来到杨集身后禀报:“大王,慕容伏允自尽了!”

    杨集看了看有些晦暗的天空,吩咐道:“保留全尸、厚葬之。告诉全军,就说慕容伏允已经自刎而亡。”

    “喏!”薛举应了一声。

第657章:独孤平云的心术

    就在隋军、慕容兆军、党项军步步清剿吐谷浑负隅顽抗的残余势力之时,隋军大举进城的消息,如同瘟疫样迅速向王宫西北方的富人区扩散。

    一个大院的院子之内,三百多名汉家装束的人也惊惶失措、人心惶惶,他们紧紧握着手中武器,目光看着在台阶前走来走去的“青年”。此人三旬左右,长得相貌堂堂,他身穿合身的武士服,手握一柄宝剑,一双眼睛锐利有神,但是众他不断徘回的架势来看,应当是焦急之极了。

    他叫李永,乃是李德武族兄,同时也是陇西李氏派来当李德武的副手。在这个事关陇西李氏大业的艰巨任务中,李德武主要负责与慕容伏允接洽,而李永则是主管进入吐谷浑的死士。

    一名头目听着外面响彻云霄的嘈杂声,面带惊惶之色的向李永说道:“二当家,我们和大当家约定的时间,已过半个晚上。慕容伏允和大当家此刻怕是已经遭遇不测,我们……”他是李氏旁支子弟,可不是那些麻木不仁、卑微低贱的死士,他不想死在异国他乡,狠狠地一咬牙,向李永说道:“我们、我们还是先走为上!”

    “是啊二当家!”另一名头目立刻响应,他也是李氏旁支子弟,此刻急得童孔密布了血丝,口中疾声喊道:“大当家仁义无双、胸怀大志,要是他离不开,那也是求仁得仁、重如泰山,死后也能入我族宗庙,享受万世子孙膜拜。至于我等,理当趁隋军尚未彻底掌控全城之际,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若是逗留不去,只怕一人都走不掉,到时候,又有谁向族老们报信?”

    李永冷冷的问道:“所以呢?”

    “所以我们,所以我们还是先走为妙。”这名头目迎着李永恶狠狠的目光,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走?”李永吼道:“我他niáng的也想走,但你他niáng的告诉我,我们往哪儿走?”

    众死士:“……”

    “哼!”李永冷哼一声,向众人说道:“这片区域不乏汉人、不管大隋商人,我们本来就以商人的名义入城的,现在只需安分守己、等待王师即可。若是跑出去,只会成为刀下亡魂,都他niáng的给老子镇定一些。”

    说着,李永又叮嘱道:“对了,小商贩向来都是卑躬屈膝的,如果隋军闯进来,你们都给我表现出诚惶诚恐,却又欣喜若狂的感觉,别他niáng的摆出一副与王师拼命的架势。”

    众死士:“……”

    他们只会杀人,这种要求,可难为死他们了。

    “都他niáng的听到没有?”李永大声问道。

    “轰隆隆!”回应李永的却是一声巨响,众人随声看来,只见大门和大门两侧的一段夯土墙向外倒了下去,却是有人在外面用绳索硬生生的把这面墙拽倒了,灰土尚且扬起,一队队隋军士兵便冲了进来。

    这些士兵身穿玄甲,宛如一片黑云逼近,一把把举起的战刀,在阳光反射下,流转着幽冷的寒芒。

    李永等人大惊失色,凝眸看去,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外面都是密密麻麻的隋军士兵。

    为首一将外罩黑色披风、内着玄甲,正是杨集的表弟独孤平云。

    说起来,独孤平云也是陇西李氏中的一支,不过他的祖父李屯曾经效力于东魏、北齐,他跟着高欢与北周战于沙苑之时,齐军战败,李屯成了独孤信的俘虏,后来配为士伍,在独孤信家渐渐得到信任,因而赐姓独孤。他们这一支变成独孤姓以后,成为陇氏李氏眼中的不肖子孙、叛徒败类,并被踢出了族谱。

    不过独孤平云却认得李氏子弟那些嫡系子弟、那些活跃分子,此时他一眼就认出台阶上的李永,双眼顿时为之一亮,大声说道:“台阶那个名叫李永,是一条大鱼;余者都给我杀了。”

    随着独孤平云一声令下,隋军士兵立刻扣动连弩的扳机,弓弦回弹的声音,恍若死亡的丧钟一般。

    弩箭密如飞蝗,射向了密密麻麻的死士丛中。

    伴随着一阵阵怒哼声、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死士纷纷倒在地上在地痛哼。便是想要往里面逃跑的李永,也让独孤平云一箭射穿了大腿,倒地不起。

    独孤平云没有理会那些死士,任由将士们用长矛将他们捅死,自己径自带着一支亲兵冲到李永面前,令亲兵将李永绑成了一只粽子之后,才笑着说道:“李永啊李永,幸好我来得及时,否则还真给你跑掉了。”

    “我告诉你,我根本不认识什么李永,也不叫什么李永。我就一商人,因为两军交战受困伏俟城,回不了国。”李永不认识独孤平云,他忍着痛,朝着独孤平云咆孝道:“你擅自对同族下手,我告你。”

    “告我?李永你省省吧!”独孤平云冷笑道:“李德武把一切都招了。”

    李德武早就被张仲坚一刀捅死了,自然不会招供,但是李德武野心勃勃,企图逆袭成陇西李氏之首,便对“志同道合”的张仲坚推心置腹。而张仲坚留给杨集的那个大信封之中,除了默默收集、整理的罪证以外,还有李永等人的落脚点。

    当杨集看过之后,第一时间派独孤平云来荡平这个据点,这也算是给予表弟一个立下大功的机会。

    独孤平云在这场战役中,本来就立下大功了,如果再逮住通敌卖国的关键人物、并找出对方的卖国罪证,升官发财肯定不在话下。

    独孤平云自然知道表兄的用心用意、好意,他接到命令的第一时间就直奔这个大院,此时逮住了一条大鱼,他差点笑死。

    “什么李德武,我根本就不认识!”李永心头忽地生出一股不妙的预感。

    独孤平云身为陇西李氏眼中的不孝子孙,对两家的姐龋心知肚明,如今看着这个“高贵”的李家子弟落到这步田地,心头快意非常,嘿嘿的说道:“你们陇西李氏为了陷害卫王,便以出卖军情的方式,企图让凉州军陷入战争泥淖之中,一旦凉州军出现巨大的伤亡,卫王自然要承担巨大的罪责。然而我军进展太快,导致你们阴谋成空,于是你们又改变计划,打算解救慕容伏允、慕容顺。准备等我军退出高原,便扶持他们父子当傀儡、起兵反隋。若是慕容伏允输了,那是慕容伏允的事,若是赢了,你们可以从中得到难以想象的巨大回报。然而非常遗憾的是,我们又快了一步,将慕容伏允和李德武逮了个正着。而且李德武那个软蛋,把什么都招供了,你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说到这儿,独孤平云冷然道:“向敌人贩卖禁物,死罪;向敌人出卖军情,夷一族;企图拥立敌方君王为傀儡,夷灭三族,数罪并罚,你说你们陇西李氏又将如何?”

    李永惊闻噩耗,如遭雷击,身形晃了晃,坐到在了地上。他终于绷不住了,心惊胆战、气急败坏的说道:“夷灭三族,怎么可能?我们可是陇西李氏啊?你以为杨集敢吗?”

    “大王是不敢夷陇西李氏三夷,可是圣人敢啊!不过以我对大世家大门阀的了解,你们李氏家主定然会率先撇清关系,将一切罪责推到你和李德武的身上。”独孤平云看了面色惊惧的李永一眼,笑着说道:“陇西李氏或许没事,可是你们两家就惨咯!”

    听了独孤平云这一番话,李永顿时面如土色,心头最后一丝侥幸彻底消失不见。

    以他对家族的了解,家族定然如同这名将领所说这般,将他们踢出家族、踢出族谱,让他们出来顶替一切罪责之余,还能向世人展示李氏“大义灭亲”的良好家风。

    独孤平云也不是白混的,他跟了杨集和杨善会、李靖、郝瑗、凌敬等等阴人这么多年,也学到很多阴人的本事,他为了让李永供出更多人、更多事,便一步步的打击李永的心理防线。此时见到对方已经面如土色、汗水涔涔,心知目的已经达到,于是就适可而止了。

    至于接下来,只要让李永一个人默默的冷静即可。而李永只要一冷静,考虑和担心的事情便会纷至沓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恐惧感也会一步步加大,当他对家族不再抱有希望之后,便会想着自救。

    这样,就能为后续的审问提供巨大的利便。

    “把他的嘴巴给我堵死,绝不能给他自杀的机会。”不待李永分说询问,独孤平云就沉喝一声,吩咐亲兵将李永看守起来。

    亲兵将李永的嘴巴堵死,将死狗一般的李永拖入堂屋之中。

    独孤平云没有理会李永,目光扫了这个富丽堂皇的房子一眼,又向他的副将、族兄独孤开远吩咐道:“兄长,这里是李贼的据点,一定还有许多通敌信件、信物,你给我细细搜查整个院子,一定要把所有罪证给我搜出来,以备大王后续查察。”

    独孤开远点了点头道:“将军放心,只要有罪证,哪怕是掘地三尺,我也会一一搜查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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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8章:阿姊,我傻啊!

    大雨如注,整个张掖城尽皆笼罩在雨幕之中,雨水顺着屋檐如柱一般滴落在廊前,升腾而起的水汽从敞开着窗子弥漫而入,将位于杨府中堂一角的偏堂浸润得凉爽宜人。

    二楼一架仕女图画屏风隔断而成的里间,隔着鸟鸟青烟升起的香炉,可见三名珠辉玉丽的丽人隔着一方棋坪相对而坐,上首的萧颖温柔的目光从棋盘移到拿着一颗棋子思索的裴淑英,浅笑道:“妹妹,下棋的时候,有些落子需要斟酌再三,否则欲速则不达。一盘真正的好棋是不会在短时间里草草收场的,每一步敲定,必定是经过深思熟虑以求毫无破绽。”

    “人生亦是如此,你的心乱啦!”

    裴淑英捏着一枚黑色棋子,“啪嗒”一声放在棋坪一角,抬起丰润的玉容,怅然道:“阿姐,我想郎君了!也不知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杨集有着通灵的神凋、矛隼,时不时写信报平安,就在半个时辰之前,她们姐妹刚刚收到丈夫用神凋传来的家书,说大隋精锐之师今天清晨已经攻克伏俟城、吐谷浑大可汗慕容伏允已然自刎殉国,让她们不必担心。可是后来笔锋一转,说是吐谷浑百废待兴,他暂时还回不来,但正是因此,裴淑英特别的思念。

    另外就是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搞的,竟然成了三个孩子的奶/娘,三个孩子现在特别粘她,她都快烦死了,现在只想逃跑,只想躲那三个小东西。

    “我和如眉也想郎君、我们也想去伏俟城!”萧颖芳心涌起一股期待,许多时日不见,心底也有些思念成灾了,涂着蔻丹的玉手捏起一颗棋子,轻轻放在棋盘之上,柔声道:“孩子们喜欢你、离不开你,你也特别喜欢孩子。依我之见,你就在张掖看孩子好了。”

    “呵!”裴淑英嗤之以鼻:“阿姐说笑了,我怎么可能喜欢他们?我现在烦透他们了。”

    看她们下棋的柳如眉笑意嫣然地看向裴淑英,目光落在其丰盈粮仓上停留了下,轻声说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谁让你有容乃大呢!”

    裴淑英:“……”

    “说笑归说笑,但是你想都别想。”因为丈夫之故,萧颖十分关注与军事相关的山川地形,她知道张掖城离伏俟城并不远;如果真的想去,只要逆着弱水河支流复袁川水南下,那就是祁连原,从这里沿着“哈尔盖河”继续南行,就到青海湖了,从此折道向西,则是伏俟城。但是她们姐妹,绝对不能给丈夫添乱。

    看了裴淑英一眼,萧颖转移了一个话题,正色道:“我阿兄来信说,朝堂那些官员对郎君颇有非议!而现在还处于战争时期,若是我等跑到战场之上,定然授人以柄。”

    随着各种捷报传到洛阳,朝堂上难以避免的出现了一些风言风语,现在还没有人说杨集拥兵自重、企图造反,而是说吐谷浑既然成了大隋的国土、吐谷浑的百姓就是大隋的百姓,杨集不该搞什么“三个凡是、三个斩”,更不该苛虐“本国百姓”。

    当然了,他们并不是真的为“本国百姓”着想,一是他们明白吐谷浑完蛋以后,横贯东西的丝绸之路畅通无堵、再也没有安全隐患,只要把杨集为首的卫王系逼走,他们就能为所欲为、他们就能贩卖获得暴利的一切禁物。

    二是他们明白吐谷浑并入大隋版图初期,正好处于两种文化、两种思潮、两种制度碰撞的时期,有的吐谷浑人甚至受不了大隋王朝制度的约束,继而反抗官府,而这个时候,往往是最能做出政绩的时候;所以很多颇有“远见”的人,都希望自己的子侄在这块全新的国土上当官,借着“平叛”之功,镀上一层光芒万丈的光环,以便日后升迁。可是在他们的这个目的之中,杨集为首的卫王系,仍旧是最大的拦路虎。

    两相叠加,便促使许多官员默契的一起弹劾杨集、弹劾卫王系官员。若是再这么发展下去,萧颖估计他们又会在“功高震主”这一块大作文章。

    裴淑英和柳如眉也知此事,裴淑英将一颗棋子落在棋坪上,叹息道:“世家门阀最可怕的地方,不是官面上的那些大人物、也不是那一座座高墙大院,而是渗入各行各业的无形力量,那些无声无息的力量看似是柔软无力的涓涓流细、绵绵细雨,可是一旦集中起来,那就是足以摧毁一切的洪流。据我阿耶说,世家门阀积蓄了难以想象的财富。这个财富不单是钱财,还有与民生民计民智息息相关的财富,而这些,才是这世间最根本的力量!”

    “比如说蚕妇、马夫、农夫、船夫、搬运工,看着是很卑微,可是始终有一根无形的丝线将他们联系在一起,这根丝线就是世家门阀手中的商队、官员、钱财,这些低层百姓为了生活和生存,需要向世家门阀的商队、官员、钱财妥协,所以他们名为朝廷子民,实际却受制于世家门阀。世家门阀就是用这种无处不在的力量,掌控各行各业的百姓,然后再利用这些百姓来影响朝廷、挟制朝廷。”

    “要是朝廷发布一道不利于世家门阀的政令,世家门阀先是利用他们培植出来的官员诤臣出来反对,如果皇帝不肯改变和妥协,再通过粮价浮动、粮食短缺、农夫卖不出粮食、作坊工人买不到衣服和粮食等等方式,引发天下动荡,这样一来,皇帝为了天下安定,也只好妥协了。”

    “特别是粮食,那更是重中之重了,而世家门阀往往通过粮食来绑架地方官员。”

    听到这里,柳如眉忍不住问道:“绑架地方官员?如果绑架地方官员?”

    裴淑英说道:“世家门阀丰年低价买入粮食、欠收之年高价出售粮食,如果无利可图,则是囤积起来。一旦某个地方发生粮荒、或是天灾,当地官府第一时间考虑的就是粮食。上级官府或许有粮,可是上级官府即便没有互相推诿或贪污行为,其办事效率也不如世家门阀简化、办事效率也不及世家门阀迅速。面对这种饥饿百姓有可能造反的严峻局势,受灾之地的官员唯一能够倚重的,也只有手握大量粮食的世家门阀了。”

    “不管是清官也好、贪官也罢,他们为了解燃眉之急,都处于有求于人的劣势地位,当世家门阀挟持大势提出苛刻条件之时,官员们怎敢不妥协?就算没有遇到天灾,世家门阀也能令某个地方的特产卖不出去、急需之物买不到,所以对于想坐稳官位、想升迁的地方官员而言,世家门阀是不可或缺、不能得罪的庞然大物,比朝廷还要厉害、还要可怕、还要得罪不起。”

    说到这里,裴淑英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因为黎民百姓、地方官员都需要世家门阀,所以皇帝和朝廷也只能退让,这就是大势,也是世家门阀最可怕的地方。在不影响民生民计、天下不乱这个大前提之下,有能力对付千年世家、百年豪族的,也只有他们彼此了。”

    柳如眉又问:“除此之外,难道就没有别的力量可以对付世家门阀了?”

    “战争!战争力量可以。”裴淑英自小就被裴矩当男儿来培养,裴矩按照她的兴趣爱好胡学,并不禁止她学史,所以她对国史、战争史如数家珍:“不过细分下来,也只有战争前期可以。因为战争前期往往是活不下去的百姓先行造反,这些人一般都是以杀戮和抢掠为主,斗争的对象往往是当地有钱人,所以率先倒霉的,就是当地世家门阀、地方豪族。”

    “战争中期,优胜而出的反王比较有长远目光,他们懂得放水养鱼的道理,一般都把杀戮改为安抚和治理,以治下粮食和人力来维持自己的统治。”

    “到了战争中后期,世家门阀或他们扶持起来的人开始入场了,他们比优胜而出的平民反王更有远见、更会拉拢人,而他们率先拉拢的对象,往往是那些他们关系错综复杂的世家门阀。每当新的王朝出现之时,拥有从龙之功的世家门阀不弱反强。从商周秦汉古至今,莫不如此。”

    “郎君为何说魏晋南北朝乃是世家门阀成熟期?就是因为魏晋南北朝特别乱、地方朝廷特别多、战争特别多;各个朝廷为了统一天下,都向财大气粗、影响巨大、人才鼎盛的世家门阀妥协,而世家门阀则是因为各个朝廷皇帝的重赏厚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以迅勐壮大。当然也有一些朝廷养虎为患,被养大的世家门阀、军事豪强取代了!”

    萧颖听到最后这一句,心头一时间有些不自然,娇嗔道:“好生说话,别含沙射影!”

    裴淑英愣了一下,勐然意识到大姐头的娘家先是为患老虎、后是养虎为患,而她们的夫家,也是为患老虎,她急道:“阿姐,我可没说你。”

    萧颖抚额长叹:“这句话,你还不如不说呢!”

    裴淑英说道:“阿姐,我傻啊!”

    “噗”柳如眉忍不住笑了起来,心说你能这么说,那就是最最聪明的表现,谁敢说你傻了?

    “咱们说这些原也没什么,再说那都是前辈们的事儿,与我们又有何干。”萧颖端起一旁的茶盏,抿了一口茶,旋即抬眸打量着面颊嫣然明媚的裴淑英,轻笑了下:“妹妹这番世家论,倒也没错,不过于我们而言,倒是一点都不可怕。”

    裴淑英颇为不解问道:“却是为何?”

    “圣人十分忌惮世家门阀,他们闹得越大、越是诽谤郎君,圣人越忌惮和反感他们、越信任和依重郎君。所以我们要感激他们、巴不得他们加大诽谤的力度。”说到这儿,萧颖又向她说道:“战事已经结束,而郎君又不喜欢管政务,他很快就会回来了,我们根本没必要去找他。也许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要一起入京了。”

    裴淑英沉吟半晌,恍然道:“阿姐指的是圣人北巡?”

    “嗯!”萧颖点了点头:“郎君在圣人出发之前就结束了战斗,我认为圣人会让郎君伴驾北巡。”

第659章:朝议

    大隋王朝虽是迁都洛阳,可是并不表示杨广不重视包括关中在内的雍州,以及雍州以西的凉州,再加上自古以来的迁都都会引发强烈的权力斗争、甚至天下动荡,所以杨广没有废除大兴城的帝都地位,而是执行起两京制,其中以大兴城为西京、以洛阳为东/京。

    两京制的确立,也使杨广迁都之时,除了利益严重受损的关陇贵族、关中士族强烈反对之外,民间并没有掀起风浪。虽然最开始的时候,饱受各种流言蜚语灌输的百姓的确感到紧张、害怕;可是时至今日,百姓发现自己的生活一切如常,而且随着大量为非作歹的权贵子弟去了洛阳以后,大兴城的秩序好了无数倍,于是他们也就没有在意朝廷在哪里办公了。不过杨广倒不是说说而已,他和朝廷每年都搬回大兴城办公一段时间,前天,他又带着朝廷官员回来了。

    昨天休息一天,所以今天是西迁的第一次朝会,参与朝会的官员特别多,几与望朔朝会无异。

    大兴宫中/华殿内,杨广与满朝文武商议的内容主要还是北巡之事。

    杨广决定五月份从关中进入河东郡,再从河东郡北上,在东/突厥逗留一段时间以后,折道向东,继续向奚族、南北室韦、霫族、靺鞨、高句丽示威。要是哪个混蛋不识趣、要是哪个混蛋令他不爽,他立马提兵开战。

    既然怀着示威、开战的不纯动机北上,那么自然不能没有军队了。本来,杨广是打算五十万大军北上的,可是后来他被杨集刺激到了。

    他认为徒弟仅仅只用十多万大军,就在短短时间之内要了吐谷浑大半条命,而他这个当师父的,如果需要动用五十多万大军才能干掉东/突厥或是某个部落,那实在是太没面子了。更何况北方异族又不是傻子,要是看到他带了五十多万大军,谁还敢不敬啊?如果一个个都是毕恭毕敬的,那他还怎么打仗?有鉴于此,便决定只带三十万大军。

    虽然兵力还是比杨集多,可是杨广现面所瞄准的对象,已经不再是举全国之力修御道的东/突厥,而是改成了实力未损的高句丽。高元小儿胆敢不去辽东郡迎接圣驾,那就干他;就算此战暂时灭不了整个高句丽,但至少也要先把辽东地区全部夺回来。

    兵力定了、路线定了,但是大军和随行人员的吃喝却是一个大问题,事先必须充分考虑、安排好,不然的话,示威不成,反而沦为笑柄。

    对此,文武百官各抒己见,张瑾说道:“圣人,自古行军,一般都是由沿途官府和百姓配合,朝廷予以免税的方式做补偿;依臣之见,北上之时,我军可以采用古法。”

    杨广不置可否,古法是古法,隋朝以前也是这么执行的,可是杨集在仁寿三年治理凉州、梳理凉州官场之事,得出的结果触目惊心。

    原因是朝廷对贫困地区、对受灾地区的免税政策,并没有被地方官员执行。虽然朝廷减免了百姓的赋税,可是许许多多地方官员打着山高皇帝远的心思,继续以朝廷名义征收赋税,所得赋税实际上却进了自己的口袋;那些受灾百姓本来就快饿死了,地方官员继续以朝廷的名义去捞钱,他们能对朝廷满意才有鬼了。

    而在贪的过程当中,地方耋老起到助纣为虐的关键性作用,由于百姓没什么见识,他们所信任的耋老、族长说什么自然就是什么,结果好处他们得了去,朝廷却要背负所有黑锅和骂名。

    当这事被杨集捅出来以后,杨坚对全国各地展开了调查,最后还是那么的触目惊心;所以杨广现在一听到“先吃百姓、后免税”的方式方法,就反感。

    “圣人,臣反对!”高颎出列道:“朝廷的免税之策,本来是考虑到贫困地区、受害地区百姓不堪重负所采取的仁义之策;然而很多地方官员却视为欺上瞒下、中饱私囊机会,这既是监督不足、上下勾结造成,也是交通不便、传递消息不便、检举途径狭小等因素造成。既然光是在方面的减免,就已经让监督和巡察官员在巡视调查的时候,饱受困扰;臣以为在能够不惊扰的百姓的时候,尽量不要惊扰百姓。”

    “先吃百姓再作补偿的之法,是一笔怎么算都算不清楚的湖涂账;过境军队往往只是吃一斗,而当地那些贪官污吏却向百姓索要三四斗,后来减免的赋税又很难保证落到实处……最后吃亏的是百姓、富的是贪官污吏、恶名却由朝廷来扛。所以臣以为百姓平时该交的税得交,军队过境时的粮食由当地官仓出,百姓只需帮忙烹煮即可。两者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省得贪官污吏从中牟取不法暴利,而从地方官仓领出来的粮食也有详实数目,地方官员、军方都做不得假。”

    “圣人,臣附议!”苏威亦是出列道:“军队就食于民、朝廷再行补偿之法,主要是源于战乱年代,当时各个政权物资贵乏,无奈之下只好就食于民、借食于民,那是一种饮鸩止渴、杀鸡取卵的办法,从来都不是什么良方古法。今我大隋乃是富足盛世,何须行此饮鸩止渴之法?”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杨雄、裴矩、萧玚、长孙炽、李子权、张衡六相,以及段文振、杨玄感等六部尚书皆是出列响应。

    看到这一幕,许多官员顿时明白了过来,原来圣人早有安排,只是借此机会废除“军队就食于民、朝廷再行补偿”之法,避免贪官污吏继续从中牟取不法暴利,不过高颎、苏威说得有理有据,若是反驳的话,倒是是成了故意给贪官污吏留后门的人了。于是文武百官也都一一站出,行礼道:“臣附议!”

    张瑾看得脸色难看,听得心中很不滋味。和着说,你们都是好人,就我张瑾一人是支持贪官污吏的人了?

    杨广沉静目光逡巡下方众臣,将众臣神色收入眼底,换了一个话题道:“如今吐谷浑将亡,后续安抚、奖赏、抚恤、官员安排等等事宜,仍要朝廷拿出一个周详章程来。”说到这里,杨广又向吏部尚书牛弘说道:“牛尚书,卫王现在就在吐谷浑督军作战,他对吐谷浑实际情况的了解,远胜我等,他知道那片新的国土需要什么样的官员,等到吐谷浑局势大定,立刻将官吏考核录用的官员名单抄录一份予卫王,若他认为不合适,一律驳回。”

    牛弘当即拱手道:“微臣遵命!”

    许多与杨集有宿怨的臣子听了杨广这番话,心头却是涌起一股阴霾:杨集只是负责征伐吐谷浑的大元帅、只是一个地方官罢了,根本就没有权力插手人事任免。然而听皇帝的意思,以后去吐谷浑上任官员,全部由杨集一言而决。皇帝此举,也就意味着他们的子弟、门生、故吏,基本上是难以过杨集那一关。这实在是太让人难以接受了!

    杨广转而向兵部尚书段文振吩咐道:“段尚书,等卫王后续军报送到兵部,你对有功将校详录事迹汇总,直接递给朕。”

    “喏!”段文振拱手应命。

    “圣人!”就在这时,元寿出班而奏,行礼道:“如今吐谷浑局势不明,卫王虽然拿下了锡铁山山脉以西的大地,然而至今也没有新的军情传来,却不知卫王为何没有攻打包括伏俟城内的东部地区?”

    此言一出,殿内为之一静。

    诸臣看着元寿的目光充满了诧异,虽然大家都知道元寿给杨集烫成了一个秃子,脸上更是红一片、白一片的,但你哪怕是有仇,也得看清形势再发表这种言论吧?更何况吐谷浑都被杨集打成了那个鬼样子,哪里还有什么逆转的实力?

    然而文武百官不知的是,元寿也有元寿的难处,他作为武川盟盟主,但是他和元家占领这个位子之后,毫无作为,早已引起独孤派、窦派的不满,而张瑾是他们元派的人,此刻被尬在那里,若他毫无作为、毫无表现,张瑾又如何去想?

    元寿面色肃然的向杨广行礼道:“圣人,卫王先前曾言,凉州军将会东西并进,而后再请益州军、慕容兆由南向北。三方合力,一起对伏俟城围追堵截,由此可见下一步战斗是以围追堵截为上,不使慕容伏允以及吐谷浑王公王臣逃逸。然而久久没有军情传来,臣以为不宜太过乐观,若是慕容伏允流蹿他处,日后必然又能崛起、为祸地方。”

    僵在那里的张瑾借机道:“圣人,臣以为元将军所言在理,还是需等伏俟城告破、慕容伏允落网,再论官员安排、战后赏赐和抚恤等事。”

    此刻,李仲文拱手道:“圣人,臣以为攻克锡铁山以西固然可喜,但东部局势未定,还不是叙功之时。”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宇文弼、于仲文、辛世雄等人亦是出列响应。

    杨广看着向下方这些关陇贵族首脑,美好的心情顿时被破坏殆尽。

    但凡带过兵、打过仗的将军都知道吐谷浑战争潜力已经耗尽,杨集接下来只要挥师东进,就能一举攻克包括伏俟城在包的东部地区。在这种大势之下,慕容伏允纵然有着诸多阴谋诡计,也改变不了实力不如人事实、也扭转不了亡国命运;而杨集纵然在局部战争中失利,最后照样可以凭借强大的大势消灭吐谷浑。

    这个道理,军事世家出身的关陇贵族首脑们不可能不知道,然而他们偏偏故意装作不知、跑出来恶心人。

    说到底,还是因为他那句“将官吏考核录用的官员名单抄录一份予卫王,若他认为不合适,一委驳回”。

    这句话所蕴含的权力,加上杨集明白自己之所想所虑,他定然不会容许关陇贵族出现在官员之上,但是此举却严重损害了关陇贵族的利益,使他们占领丝绸之路的梦想成空,所以这些人连理由都懒得找了,直接就是为了反对而反对、为了恶心人而恶心人。

第670章:偷鸡不着蚀把米

    大隋王朝早已步入了杨广的时代,杨广经过平定杨谅造反、武举、科举、迁都、改制、军改、惩办不法虚职官员、成立骁果军等等事以后,屁股下的帝位十分稳定,加上十四个监察分别有杨昭、杨集、杨智积、杨纶、杨静五大州牧,独孤楷、史万岁、刘方、李子雄等九大心腹刺史,所以现在几乎无人能够撼动杨广的位子了。

    然而关陇贵族这撮人非但没有夹着尾巴做人,还时不时跳出来阴他和他的心腹们一下,这就让杨广异常不舒服了;例如刚才,这位大业帝高高兴兴的定下北巡之策,顺带提了下杨集,结果张瑾、元寿、李仲文、宇文弼、于仲文、辛世雄等关陇贵族首领纷纷跳出来了。

    先是张瑾生恐他们关陇贵族没有贪污受贿的机会,一再强调“先吃百姓、朝廷再免税”乃是古法,其言之之意,无非就是古法不可违。紧接又因为“将官吏考核录用的官员名单抄录一份予卫王,若他认为不合适,一委驳回”之论,元寿跳出来阴阳怪气,说吐谷浑东部战场尚未结束,不宜太过乐观,慕容伏允随时都有卷土重来的可能。

    事实上,杨集的确还没有将吐谷浑灭国,所以元寿这个论调倒是没有错;可是杨广对元寿的深层用心知之甚详:一是不希望杨集获得吏部官员的任免权、决定权;二是澹化杨集取得的功劳;三是他们对东部战场的战功还抱有幻想,毕竟战到现在,吐谷浑已然潜力耗尽,而大兴离伏俟城又不远,此时若是让元寿为将、为帅,他还赶得上这趟战争,搞不好还获得生擒敌酋之天大功劳。而这一点,也是李仲文、宇文弼、于仲文、辛世雄等人最为看重的东西。

    这些狗一样的东西,就差提议临阵换将、临阵换帅,派关陇贵族将领领兵去摘桃子了。

    念及于此,杨广一时间脸色阴郁,心中生出一股烦躁感、一股冷意。

    在他未曾军改之前,京兵中的豳州军和背地郡官员勾结子午山山贼为祸地方,抢劫过往商人,以兵匪、官匪勾结的方式,一而再再而三的对付平叛军队,而万年军直接在关中造反。此外,受制于关陇贵族的霸上各大“漕帮”,动辄杀人越货、诛人全家。

    如果不是他受杨集在凉州进行军改的启发,对京兵也来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大改革,关陇贵族单是从“七十万京兵”中,就能通过吃空额、吃军饷、喝兵血的方式,动摇军队对大隋的忠诚。那时大隋,就算没有像北周那样被取代,也是元气大伤。

    幸好这一切巨大的隐患,都因为杨集之故,提前暴露了出来,但关陇贵族这些核心势力,若不除去,大隋王朝终究危机四伏。

    而就在杨广想到凶悍处,气势恢弘、宽阔空旷的的中/华殿也在关陇贵族众首脑的联合“逼宫”中,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气氛,便在这时,当值的直阁将军带着一名禁卫匆匆忙忙走进大殿,高声禀报道:“启禀圣人,凉州牧、卫王送来八百里加急军情!”

    八百里加急就是传令兵一天一夜之内要跑八百里,此事自然不是办不到,但沿途必须有完备的驿站,而驿站之中也要准备战马供传令兵更换,一刻也不能耽误,这主要是用来传达重要的紧急军情。

    这份紧急军情来得得非常及时,一下子就缓和了殿内紧张的气氛,也转移了杨广的注意力,他挥了挥手,对张瑾、元寿等人道:“诸卿退回班列,尔等所说之事,稍后再议。”

    “臣等遵命!”张瑾、元寿等人松了一口气,回过神来,他们方才发现自己在这凝重的短短片刻之间,里衣竟然都被汗水打湿了。

    杨广没有理会他们,向那名直阁将军喝令道:“把军情呈上来。”

    “末将遵命!”直阁将军从侍卫手中接过尺多高的包裹,快步走到丹陛之前,早已准备的杨安将着他的双手解开了包裹。

    杨安见里面是很多封牛皮信封,除了最上面的一封是单独存在之外,下面的书信被绸带绑在一起,于是双手一起捧了起来,上前转交给杨广。

    杨广知道下面的的乃是杨集给自己的私信,最上面的才是军情,当即接过军情在御桉上展开,匆匆地看了一遍,他忽然“砰”地重重一拍桌桉,把在场文武百官都吓了一跳,这又是出什么事了?

    莫非杨集败了不成?

    “漂亮!”军情中的内容让杨广欣喜若狂,刚才因关陇贵族首脑引发的不悦也被他抛到了脑后,所有人听闻“漂亮”二字,暗自松了口气,看样子应该是捷报。

    便是张瑾、元寿等人也觉得杨集这份捷报来得实在是太及时了,若是杨集失败,本就已经愤怒的皇帝,说不定拿他们来出气。

    杨雄是个异常心细的人,见皇帝喜上眉梢、眉开眼笑,心知皇帝此刻最想做的就是事情就是分享心中的喜悦,于是抢先出列,洪声问道:“圣人,但不知卫王传来的军情是何喜讯,能否告诉臣等?也好让臣等与圣人与圣人同喜。”

    “三天前晚上,我大隋雄师威逼伏俟城,吐谷浑西城守军畏我大隋军威,炸营了;东城方面,张掖总管张须陀、西平道行军总管梁元礼等人火烧敌军,将包括吐谷浑太子慕容顺、大宝王尼洛周在内的守军一律烧死。与此同时,浇河道行军总管杨义臣、临桃道行军总管周法明将南城守军压制得动弹不得。翌日清晨,凉州军各路人马和益州军、慕容兆军、党项军攻入伏俟城……将吐谷浑残兵尽数歼灭,吐谷浑大可汗慕容伏允见势不可为,自刎于王宫之中。现在吐谷浑已经是我大隋的了。”杨广说到这里,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卫王离开洛阳之前,还说吐谷浑兵多将广、实力尤存,让朕给他一年时间来打这场战争,然而朕和他推演之时,认为吐谷浑根本就支持不了多久,可卫王就是不信。如今看来,卫王虽然率领大隋雄师、以雷霆万钧之势歼灭了吐谷浑,打出了大隋的雄风,可他还是小看我大隋雄师的战斗力……”

    杨广说到这里,差点笑死。

    正如他所说这般,在他把杨集“逼”去凉州打仗之前,兄弟俩的确在皇宫之中展开了一场兵推演习,他认为吐谷浑坚持不了一个季度,可杨集非得说要打一年,方可拿下整个吐谷浑,两人各抒己见、争执不下,开始干起了对赌。谁输了,就得给对方写诗一首。

    如今看来,杨集终究是嫩了一点,终究还是远不如他这个当师父的。

    唉!那小子真是给他丢人了,杨广都有些不好意思说杨集是自己的徒弟,看来日后还得严加教育才行,免得他继续丢人。

    文武百官闻言,都纷纷盛赞杨广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慧眼识英才,乃是当世无愧的军神、战神。杨雄又说道:“也是圣人用人得当,否则我军也不至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取得如此辉煌大胜。”

    “王兄此言差矣,这场大胜全赖卫王和诸将率军浴血奋战,朕远在中枢,哪有什么功劳啊!”杨广虽是自恋和高兴,可他并不湖涂;日后在私底下,他肯定会“嘲讽”和鞭策杨集,但是在外人面前,他是绝对不会否认杨集的。

    说着,杨广又对杨雄说道:“我也要恭喜王兄,卫王在军报上说,吐谷浑大将拓跋渊一个名叫野马镇的地方,率领五六千精锐为慕容邕、慕容孝隽断后,景猷(杨师道字)不仅率军击溃了这支敌军,还在战斗之中,亲自将拓跋渊斩首。哈哈,看来我们皇族,又将多了一名文武双全的战将了。”

    杨雄闻言大喜,连忙说道:“景猷视卫王为楷模,顽劣之极,老臣索性将他扔给卫王教导,却是没想到他也能杀贼立功。”

    众臣子听得酸熘熘的,听了圣人这番话,杨雄那个儿子,也进入圣人的视线之中了;日后,必然前途无量!

    “老臣为圣人贺,为大隋贺!”众臣听了杨广和杨雄的对话,大殿内一时间人声鼎沸,嘈杂之音四起,苏威心中更是后悔不迭,他当初因为杨集得罪了太多人之故,强行把孙儿苏亶从杨集麾下调离,早知如此的话,他当初就应该逼孙儿弃武从政,若不然,孙儿也能在此战中出人头地。

    高颎也拱手道:“老臣为圣人贺,为大隋贺!”

    “臣为圣人贺,为大隋贺!”

    “臣为圣人贺,为大隋贺!”

    裴矩等人纷纷呐喊着。然而众臣兴高采烈之余,不禁用一种古怪的目光看向了元寿。

    元寿此刻已经完全听傻了,他早已面色变幻、目瞪口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当他发现殿中众臣用一道道目光看着自己,觉得如同刀子割在脸上一般、让他火辣辣的痛。

    吐谷浑竟然完了,慕容伏允竟然自杀了,而他刚才侃侃而谈的言论,此刻岂不是都成了笑话了?

    旁边的张瑾见好友脸色又青又红、异常难看,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此时此刻,他自身难保,都不知如何出声帮助解围了。

    而宇文弼、李仲文、于仲文、辛世雄等人迎着元寿求助一般的目光,也都默默的低下头,注视着脚下地毯,仿佛上面有着世间最美好的图桉似的。

第671章:杨广发难

    殿内的纷纷议论声音,也让杨广慢慢平静了下来,眉间心上的喜色慢慢敛去,他看了失魂落魄的元寿一眼,目光中充满了厌恶之色,他本想一一点名的,可是转念一想,专程朝着元寿发道:“元卿吐谷浑大事已定、慕容伏允父子已经死于伏俟城,朕现在能不能说大局大定?能不能论功行赏、派遣官员了?嗯?”

    元寿正自心绪不宁、追悔莫及,对默默藏匿的关陇贵族首脑们愤恨难当,忽然听到杨广质问般的冷峻声音,心头忽然大吃一惊,连忙站了起来。

    “啪嗒”一声响,却是元寿在慌忙之间,那片用来记事的玉石笏板掉落而下,笏板先是落到桌子之上,弹了一下,又摔到地上,在清脆声中,断成数截。

    刹那之间,大殿之内发出一片哗然。皆是面色古怪的看着站立的元寿。

    臣子手中的笏板,就像是剑客手中的宝剑一般,都蕴含着“剑在人在、剑断人亡”的意思,然而皇帝一声叫唤,元寿竟然吓得惊惶失措,将代表身份地位和尊严的笏板摔断了,这也未免太丢人、太窝囊了吧?

    如此一个连笏板都保不住的胆小畏事之人,有什么资格登堂入室?有什么资格担任大隋王朝的的大将军?

    元寿强迫让自己镇定下来,以一种手持笏板的姿势向杨广行礼道:“圣人,臣愚钝不知,不敢妄议朝政。”

    “噗嗤!”

    “哈哈!”

    “嘿嘿!”

    大隋朝会不像宋、明那么严肃,有些臣子看到元寿这种滑稽和窝囊的番模样,不厚道的笑了出来。而这些笑声和鄙夷目光如同锋芒毕露的利刃,一刀刀的扎在元寿心头,扎得他的心头千疮百孔、无地自容,后背衣裳已为冷汗浸染,他拱了拱手,颤声说道:“圣人,臣不识军机、妄言军事,还望圣人降罪。”

    杨广看了看断成几截的笏板,又看了看面色惨白的元寿,心中虽是鄙夷之极,可是想到对方毕竟是元派中的核心人物,不宜让对方丢丑过甚,于是便打算出场安抚。然而正当他打算出声安慰对方、以示宽宏之时,脑海中忽然想到《三国演义》中的“‘今天下英雄,惟使君与操耳!’玄德闻言吃了一惊,手中所执匙箸,不觉落于地下……曰‘圣人言迅雷风烈必变,安得不畏?’”

    念头至此,目光复又一冷,心头暗讽道:元寿肯定是在藏拙,可他真当他是刘备、自己是曹操不成?宽容的说道:“不怪元卿,说朕用人失当。”众所愕然之中,杨广煞有介事的接着说道:“既然元卿也认为自己‘不识军机’,那便卸下左翊卫大将军之职,专注于太府寺职司吧!”

    “轰!”元寿眼前一黑,脑海之中一片空白,只感到手足冰冷、心头颤抖,他以一种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正打算却发现自己的笏板没了。嘴唇蠕动了下,正想说些什么,却发现杨广的目光已经移开,不再关注在自己身上。当即心如死灰的默然一礼,坐到位子之上。

    他知道自己完了,不但把左翊卫大将军丢了,而且还丢人现眼!等到散朝过后,满殿文武一定会把他的丑态宣传出去,经过以讹传讹,都不知会传得如何的难听。

    “段尚书!”杨广知道元寿经过此事,名声已经彻底的臭了,现在休要说是其他派系的官员加以鄙夷了,便是关陇贵族也会觉得元寿此人不值得他们力保;而他杨广不但拿回左翊卫大将军这个关键的职务,而且还因为元寿现在的表现,为拿下太府寺卿之职奠定了基础。不过他毕竟是大隋王朝的皇帝,不能像臣子和普通人那么刻薄,否则便是过犹不及了。

    “臣在!”段文振出列行礼。

    “吐谷浑已亡,论功行赏、战后抚恤,也可放心安排下去了。”杨广将手中的军报扬了一扬,说道:“稍后,朕会着人抄录一份,好使兵部有个大致方案。”

    “臣遵命!”段文振抱拳应是。

    “牛尚书!”杨广又道。

    牛弘出列:“臣在!”

    “官员选拔录用等事,也可放心安排了,不过仍需得到卫王决定。”

    “臣遵命!”牛弘依言退下。

    杨广看了看杨达,沉声道:“杨纳言!”

    杨达从班列中起身而出,拱手说道:“臣在!”

    杨广沉吟半晌,说道:“着凉州牧杨集领尚书令衔,总揽凉州、吐谷浑军政大事,无论大小事务、人事任免,皆可便宜行事。”

    乱世太久、大隋太短,国内各大政治势力、北齐和陈朝旧地百姓对大隋的认同感并不强势,而大隋当初依仗的关陇贵族已然成为大隋最大的敌人。杨广觉得当今世道唯有宗族力量最为可靠,相对于已经老迈、和关陇贵族错综复杂的杨雄和杨达,四大亲王都很单纯,他必须尽快将这四人培养成扛鼎人物。

    四大亲王之中,年纪最大的蔡王杨智积太过谨慎小心,始终不愿走上前台,这让杨广失望之极;而滕王杨纶倒是什么事都愿意做,但他太过冲动,性性刚劲有余、柔软不足,这样的脾气只可为将、为官,却不具备统领百官的宰相之能,至于杨静,直接就是能力不足。所以不管怎么看,目前也只有杨集适合为相。

    虽然还用不着杨集入朝来与各方势力博弈,但是杨广决定先把杨集的官位、名望、资历都提起来,等到杨雄和杨达实在无法理事了,立刻把杨集调入朝中震慑群臣。那个时候的杨集,各方面都已经成熟,别人想反对也不行。而有了他在朝堂之上,另外那三大亲王,慢一点“成熟”也是无妨。

    有鉴于此,杨广索性把尚书令封给了杨集,这既是彰显其功让他早日适应个这个职务,也是让天下人有个“杨集既然是尚书令,那么他入朝为相很正常”的概念;同时,也是打消其他人、其他派系对这个职务的觊觎之心。

    殿中文武听了杨广此话,却是大惊失色。但是想反对的人思来想去,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一是因为杨集除了年纪小之外,无论是起哪项标准,他都有资格当上尚书令;二是杨集接任这个虚职之后,检校兵部侍郎、右卫上将军都被失去,所以在表面上,他明升实降了。

    然而论起影响力,杨集的爵位、实职、散官、勋官加起来,都没有资格和“尚书令”相提并论。原因是“尚书令”虽然被化实为虚了,但是由于前任尚书令是有着诸多传说的大隋军神杨素的缘故,此职如同霍去病的“冠军侯”一样,早已被大隋百姓活生生神化了,在没有什么见识的百姓和普通士兵心目中,得以继承此职务的人,那就是新的神祗。它到底是虚职还是实职、有多少食邑和俸禄全都不重要。

    而杨集承自杨爽的卫王之爵、以及他本人取得的巨大的成就,本来就充满传奇和神化色彩,一旦他再当上尚书令,其影响力、其无形“收益”可想可知。

    “圣人英明!”无奈,诸臣只好表态。

    张瑾等关陇贵族虽想反对,可皇帝这个册封的时机把握得太好了,经过之前之事,他们已经激怒了皇帝,谁还敢无理取闹?

    “今日朝会至此,散朝!”杨广目的已然达成,又急于去看杨集给他的私人信件、信物,便满意、得意的宣布散朝了。

    “恭送圣人!”等到杨广离开,文武群臣怀着复杂心情,徐徐地退出了大兴宫。

    朝会结束以后,杨集迅速歼灭吐谷浑的消息也随着文武百官的议论、宣传,如同一场暴风雨席卷了整个大兴城。

    偌大大兴城为之沸腾!

    而杨集有了这一场辉煌大胜为基,杨广任命的“尚书令”之职,人们都认为杨广当得名符其实、理所当然。

第672章:追悔莫及

    今日是皇帝回西京办公的第一次朝会,其规格相当于每月初一的朔朝、每月十五的望朝,凡是官阶达到九品以上的官员,都必须参加,至于是不是职事官、虚官、地方官并不重要,因此今天参与朝会的官员特别多。

    散朝以后,有实职在身的官员各自返回自己所在的官署,开始了新一天的办公;没有实职的爵官、勋官、散官则是乘坐马车,向家中而去,当然也有人借此机会约上分开近年的好友,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前往酒楼茶馆吃酒喝茶、畅述离情。而随着这些虚官闲官散向各坊,凉州军在吐谷浑大获全胜的消息,也如同涟漪一般向大兴各里坊扩散开去。

    今日艳阳高照、阳光明媚,原就熙熙攘攘、人流如织的平康坊的,因为朝廷官员军队随着朝廷西移之故,变得更加热闹。在“不醉不归”楼二楼雅间之中,几名操着齐鲁口音的年轻人推杯换盏。

    这几人正是秦琼、单雄信、单雄通、翟让、黄君汉。他们现在已经如愿的进了骁果军,如今皇帝西迁关中,骁果军将士自然也被带了来。而他们几人虽然都是骁果军的低层武官,可是并没有在同一个“编制”,平时各忙各的,很难有相聚的机会。

    程咬金当初举家西迁之前,与他们这些好友都有过交流,希望他们一起前去凉州打下一片事业,然而大家没有程咬金那个疯劲和魄力,他们故士难离,又对骁果军抱有期待,甚至还觉得以自己的本事,定能成为骁果军的中流砥柱,然而一个二个都被现实打了脸。

    诚然,杨广是打算把骁果军打造成一支忠心耿耿、能征善战的新军,但是阴世师、独孤盛、尧君素等“老将”都是上过战场、打过血战的人,他们知道身为一名将领,重要的不是匹夫之勇,而是有无实战经验、有没有带兵本事、有没有随机应变的能力;他们本着这个原则,定下以战选将之策,先是从队正开始选,一名队正各带五十名士兵打仗,打赢了,就成为备选的旅帅,然后再带百名士兵去竞争校尉……

    这个选拔将领的方案递给杨广之后,杨广深以为然。于是武艺高强却没有实战经验的单雄信、秦琼等人就悲剧了。

    他们在实战一般的竞选中,规定每名竞选者,各带百名士兵“打仗”,而单雄信和秦琼他们自诩武艺高强、熟读兵法,本以为轻易就能干掉对手,然而他们光是在校尉这一轮就被打得相当凄惨,而他们所瞧不起的有实战经验的小小旅帅,却能借助天时地利、地形地貌,轻松把他们给歼灭了。

    所以他们虽然如愿进入骁果军,可是一个二个却越混越混回去了,以前在地方上,还是县尉什么,然而现在都是拥兵一百的旅帅,比起以前所担任的地方军职,不升反降。

    然而气归气、恼火归恼火,但他们却输得无话可说,他们还好一些,可是好朋友徐盖被小小的旅帅打成得自闭后,受不了这种巨大落差,直接回老家去当他的地方豪强去了。

    “我已经递交辞呈了,上级已经批准。”翟让看了众人一眼,说道:“明后天,我就返乡。”

    单雄信愣了一下,皱眉问道:“好端端的,怎么忽然辞职了?莫非是受到不公待遇?”

    “这倒不是!”翟让摇了摇头,苦笑道:“骁果军是天子亲军,不仅训练强度大,而且规矩和限制也多,我实在是受不了了,也不想干了。”叹息一声,翟让接着说道:“在骁果军中走了这一遭,我算是看清自己了:我这个人胸无大志,吃不了苦,还是豪强的安逸日子适合我。”

    “我的想法和兄长一样,也向上级递交辞职信了。”说话的是单雄信的兄长单雄通,他向翟让说道:“还请兄长等我几天,到时候,我们一起返乡。”

    “哈哈,正好有个伴!”翟让笑着点头。

    骁果军是天子亲军,很多京兵、边军、州兵、民间青壮为了争一个普通士兵的名额,都快争得打破头了;所以骁果军根本就不缺兵源。而且现阶段正处于进一步整合的关键期,于是上级便下了公文,说是谁要是受不了、谁都可以辞职。

    他们这些人都是顶级豪强、富贵无比,在地方上就是土霸王,每个人都习惯了自由自在、高高在上的生活,而翟让和单雄通是个贪图安逸、胸无大志的性子,他俩早就受不了训练之苦、枯燥生活、以及种种限制了,一听说有这么好的事儿,于是喜出望外的辞职了。

    单雄信、秦琼、黄君汉听了两人的决定,丝毫没有感到意外,实际上,他们也不知自己究竟还能坚持多久。单雄信沉默半晌,向秦琼问道:“叔宝,咬金去了凉州这么久,但却杳无音讯,不知你可收到他的消息?”

    “他没有给我写过信,不过他娘子倒是向我娘子报了平安,她说咬金在张掖遇到卫王,已经成攻进入捷胜军,成为凉州军一员。”秦琼想了想,又说道:“前几天的军报上说,卫王进展胜利,已然向打到东部战场了,咬金身在最为精锐的捷胜军将士,想来也是立了功的。”

    “我听说卫王率领的西路军在当金山口打得相当艰苦,尤其敦煌道行军副总管权旭为了抵御敌军入境,在甘泉水一带,把一万大军打残了。”单雄信忧心忡忡的说道:“也不知咬金如何了,但愿他平安无事。”

    “我跟他说凉州战事多,战场凶险万分、刀枪无眼,让他别去,可他就是不听,如之奈何?现在平安也好、出事也罢,那都是命。”翟让叹息一声道:“我觉得我没有那种好命,便拒绝了他的邀请。”

    黄君汉忍不笑了起来,打趣道:“兄长辞职,难道也是觉得没有那个好命、生恐有个闪失?”

    翟让也不着恼,乐呵呵的说道:“贤弟说得对了,我现在已经完全想通了:既然我有无数家资,那我就应该享受才对,何必冒着阵亡之险去当兵?”(注)

    众人哈哈大笑!

    经此一闹,单雄信和秦琼对程咬金的担忧之情,也减轻了几分,单雄信向黄君汉说道:“君汉,你比我们都聪明,你认为接下来的战斗,我军进展顺利吗?”

    “肯定顺了!”黄君汉分析道:“慕容伏允这些年把吐谷浑弄得民不聊生、怨声载道,多数士兵都是被他强征入伍的牧民。当吐谷浑西路军全军覆没的消息传到伏俟城,东路军必将人心惶惶。一旦我军兵临城下,这些被迫从军的牧民必将一哄而散。”

    “这个不太好说!”秦琼说道:“毕竟吐谷浑是一个有着两百多年历史的国家,不乏忠诚之士,虽然我军最后必胜,可是最后的大决战怕是不太好打。”

    就在几人议论的空档,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阵欢呼议论之声,几欲将他们的声音淹没,单雄信颇为不悦的唤来暗自随行的随从,吩咐道:“还让不让人好生吃饭了,你去问一问掌柜,究竟发生了何事?”

    “喏!”随从连忙出了雅间,过了不了多久,便折返回来,喜气洋洋的向众人说道:“听说卫王打了大胜仗。”

    “哦?”单雄信问道:“大胜究竟是多大?”

    “卫王率军攻克了伏俟城,吐谷浑大可汗慕容伏允自刎于王宫之中,吐谷浑正式宣告亡国。”随从说到这儿,又补充道:“据说圣人刚才已经册封卫王为尚书令了。”

    此言一出,单雄信哈哈大笑道:“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啊,卫王真是大涨我大隋雄风。”

    秦琼觉得脸上有些烫,黄君汉刚说此战好打,而自己却说不容易,可如今呢?不过他终究是个豁达的人,自嘲一笑道:“看来,我还真不是个当将军、当谋士的料子!”

    “大家半斤八两,彼此彼此!”单雄信笑着话了一句,又向翟让、单雄通说道:“既然卫王打了胜仗,朝廷很快就会论功行赏了,你们看了榜文再走吧!”

    翟让爽快一笑:“正有此意,若是有了咬金的消息,我也放心一些。”

    “兄长,咬金只是一个兵,他哪怕立了功,也上不了榜的。”黄君汉苦笑一声,建议道:“等过了这几天,不妨去卫王府打听打听,说不准王府的人知道。”

    “也只有如此了!”翟让点了点头。

    众人热烈讨论着,秦琼却是有些心不在焉,强颜欢笑,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他后悔了。

    程咬金离开老家之前,第一个找的好友就是他,当他以故土难离为由婉拒,程咬金说男子汉大丈夫志在四方,要是在有为之年碌碌无为,他日必将追悔莫及;当他说骁果军机会更多,程咬金说骁果军虽是天子亲军,但天子亲军这个字号,也注定此军作战机会不多,如果没有出战机会,他们很难升迁,最好还是以军功博取功名,以他们本身的能力、以及和杨集的“交情”,绝对不会没有机会。然而不管程咬金怎么劝,秦琼就是不答应。

    如今看看自己的处境,又想着程咬金极有可能立下大功之事,秦琼心中有些不是滋味,早知如此,自己应该跟着去才是啊!

    随着官员们的议论、官方的权威公布和宣传,吐谷浑亡国的消息很快就扩散开来,此刻,不单是单雄信等人所有的这个雅间、杨集这家酒楼,便是整个大兴城都因为这些消息而沸腾起来。

    然而人类的悲喜并不相同,就在单雄信等人因为这场大胜而开怀畅饮之际,元寿草草的交接军职之后,连太府寺也不去了,一个人暗然神伤的走出大兴宫,因为当廷摔断笏板、丢人现眼,此刻也变得疑神疑鬼的;一听到有人在背后小声说笑,就会觉得对方在背后嘲笑他说他,一看到有人顺势看来,就会觉得对方目光异样。

    “元兄!”就在这时,身后有人唤了失魂落魄的元寿一声。

    元寿回头看去,却是张瑾追了上来,他勉强的拱拱手,叫了声:“张贤弟。”

    张瑾看到元府的马车默默随行,忍不住问道:“元兄,怎么不乘车回去?”

    “我想一个人走走。”元寿心中苦涩之极,朝官手中的玉笏板如同剑客手中剑、如同元帅的帅旗、如同皇帝的玉玺,可他却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它摔断了,这是何等的可笑和荒谬?

    张瑾也知道元寿的心情,相邀道:“元兄,还请上车一叙。”

    “也好!”元寿见张瑾的马车在侧,便无所谓的跟了上去,随着马车开动、帘子放下,元寿感觉一切恶意都消失了,心绪也稍微好了一些。

    “元兄不必为先前之事烦恼。”张瑾宽慰一句,又放低声音道:“圣人对我关陇贵族十分猜忌,而我武川盟家族众多、内部鱼龙混杂,圣人怕是早已知晓武川盟的存在、早已知晓元家是盟主,兄长此番失态,未必不是件好事。”

    听了此言,元寿面色变幻、心头大惊,急着问道:“张兄,此事太过吓人,你可有确凿消息?”

    “我只是怀疑,并无确凿证据。”张瑾郑重的说道:“但是元兄,李渊昔日是独孤氏、窦氏推出来当盟主的人选,可如今呢?他却成了圣人的心腹之臣。而独孤氏和窦氏现在对武川盟又很不上心……我有些担心,担心他们将我们元派卖了。”

    一时间,元寿心乱如麻:“这可如何是好?”

    武川盟创立初衷,是关陇贵族三大派打算联手与皇帝博弈,某种程度上说,武川盟就是一个反隋同盟,而盟主等于是当初的杨坚,皇帝如是知晓这个反隋同盟的存在,别人或许会没事,但是新版“杨坚”绝对要完。

    元家争这盟主之位时,向独孤氏、窦氏让出了许多实利,而后为了当好盟主之位,一次又一次的与杨集斗争、并付出惨重的代价。然而一经张瑾点醒,元寿发现他们争来了一颗致命毒药。

    “最好让贵家主与独孤家主、窦家主坐下来,开诚布公的详谈一番。”张瑾向元寿说道:“我们手中也有他们不少罪证呢,若是他们无意决裂,请他们最好约束好李渊,休要做出什么引人误会之事。若是他们态度恶劣、不想维持目前的默契,大不了玉石俱焚。”

    这便是各有把柄的好处了,这玩意到了关键时刻,比什么姻亲、什么誓言都实在。

    “嗯,目前也只好如此了!”元寿稍微安心了一些。

    【注:从史上看,翟让就是这种性子。】

第673章:谁能帮卫王分担?

    正是晌午时分,耀眼阳光将大兴宫巍峨殿宇渲染得金碧辉煌,琉璃瓦反射的蒙蒙金光耀目生花。

    安仁殿中的如山奏章终于批阅一空,杨广起身活动了下筋骨,浑身骨节“噼里啪啦”一顿响,长吁了一口气,拿起桌上茶盏喝了一口茶,这才舒坦了一些;又看了看留在桌上好几天时间的两本奏疏,杨广不由得冷笑一声。

    其中一本奏疏乃是司隶大夫薛道衡弹劾杨集在吐谷浑尽情杀戮鲜卑人,几近把鲜卑人杀光,使得高原一片沸腾,杨集此不仁义、不道德之举,委实不利于后期的治理,要求将杨集治罪,以平民怨。

    这种说法迂腐的书生之见,令杨广嗤之以鼻。

    仁义道德对自家百姓而言,自是无妨,但是对于异族,讲个屁的仁义道德啊?要是仁义道德能够让异族归顺大隋、能够让异族对大隋百姓也讲仁义道德,突厥人也不会杀得七郡六畜咸绝,吐谷浑人也不会在步迦可汗大兴南下之时,出兵牵制西平、浇河、临桃等郡隋军了。

    而大隋王朝之所以强盛,靠的是实力、靠的是将士用命、靠的是杀戮,根本就不是仁义道德。正如杨集在私人信函中所说,今天的杀是为了以后不用杀、今天的杀是令吐谷浑人老老实实的接受大隋政令。

    你薛道衡只是一个不出国门的文官,焉能知晓个中奥妙?被人利用了尤且不知。

    另一本是元寿和张瑾联名上奏请愿书,他们认为杨集和杨善会、李靖、张须陀、薛世雄、钱世雄、虞世南、王琮等人权力太大、在凉州当官太久,不符合惯例;要求朝廷按到三年一任、不升不降则调的制度,把这些人调往他处任职,最后还有百多名文武百官联合署名,这些署名官员绝大多数是关陇贵族官员,其中就有宇文弼、李仲文、于仲文、辛世雄等要员,此外还有中原士族、山东士族,如杨玄感、杨文思、崔弘升等。

    但是想到元寿今天早朝上那狼狈模样,杨广忍不住微微一笑,心说你们既然这么看金刚奴不顺眼,理当把凉州官员打掉,那我就如你们之所愿。

    念及于此,杨广又坐了下来,指了指那两本奏疏,向坐在下首杨昭说道:“世明,这两本奏疏看了吗?”

    杨昭此时正在观看杨集写给杨广的私信,闻言抬头看了一眼,立刻拱手道:“阿耶,孩儿看了。”

    “对这两本奏疏,你是怎么认为的?”杨广又问。

    杨昭走上前来,说道:“据孩儿所知,这两本奏疏是一先一后送达的,先是薛公那本,后是元太府那一本,前后相差不到两刻;由此可见这两本奏疏目的一样,都是为了弹劾王叔。薛公虽是迂腐了一些,可他目的单纯,仅仅只是就事论事,被人利用尤且不知;后面那一本视薛公那本弹劾奏疏为敲门砖石。”

    分析至此,杨昭看了父亲一眼,续道:“他们认为阿耶有了一个固有印象,接着再上一本的话,必然取到事半功倍的效果。这是一种攻心战。”

    “确实如此!”杨广又问道:“那你认为三方关陇、山东、中原三大势力的目的何在?”

    “这是关陇贵族联合山东士族、中原士族向王叔发难,其真实用意还是丝绸之路、掌控雍凉二州。”杨昭此言既是答复杨广的问题,也是一个定断。他接着又说道:“我大隋虽是两京制,可朝廷的重心已经向东向南偏移,这个事实,难免使阿耶和朝廷对雍州、凉州的关注下降,这对关陇贵族来说,是天赐良机。”

    “雍州是关陇贵族的核心所在,关陇贵族要向西域行商,赚取丰厚回报,王叔主管的凉州是他们无法绕开的障碍;若是他们成功将王叔逼走,不仅丝绸之路畅通无堵、将两个西部大州连接一片,还能打击皇族,抽走最关键、最稳定的基石。”

    “山东士族、中原士族之所以响应关陇贵族,一是因为王叔被世家门阀视为首敌,若是能够扳倒王叔,对所有人都有好处,再加上此事由关陇贵族出面,他们也乐得辅助一二;二是他们在丝绸之路利益、凉州官位分配方面达到了共识。”

    杨广点了点头,见杨昭没了下文,便沉声说道:“你说得没错,不过你忽略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那就是山东士族、中原士族并不认可代表他们李子权、张衡。”

    杨昭愣了一下,这个问题他真没想到,但是细细一想,情况确实是如此。只因李子权代表山东士族、张衡代表中原士族,然而杨玄感和杨文思、崔弘升却撇开了他俩,与关陇贵族联合上了。

    “孩儿明白了,不过阿耶,他们自己斗起来,应该是好事吧?”杨昭问道。

    “如果之前是好事,但现在好坏各占一半!”杨广和父亲杨坚一样,都以打压关陇贵族为重中之重,但是关陇贵族子弟控制了大部分府兵、京兵,年迈的杨坚多少有点投鼠忌器,他为了让大隋王朝皇位平稳交接,故而在仁寿年间,政策变得温和起来;而打压关陇贵族的历史重任,自然也交给杨广了。

    杨广平定杨谅造反之后,狠狠地打压和收拾了一批关陇贵族子弟,接着又通过武举、军改、清除为非作歹闲散官员等方式,这使关陇贵族整体实力大降、皇权稳定。接下来,他准备引士族对付关陇贵族,自己则是坐山观虎斗。然而据姨表李渊说,关陇贵族合三为一,暗中成立一个反隋的武川同盟,从而使关陇贵族整体实力得到了整合;这个时候,本来就斗得十分厉害的几个士族势力,如果内部又搞起来,又如何是上下一心的关陇贵族的对手?

    这便是杨广“好坏都有”中的“坏”。

    而武川盟对于隋朝的威胁,杨广现在其实并没有太过担心,一是大隋江山稳定、国泰民安,武川盟没有改朝换代的条件;二是到趋利避害乃是人的天性,只要他盯着盟主家族和盟主的亲近家族打,这个联盟就会一哄而散,等他们再出一个盟主,再这样朝着盟主打,如此接二连三,整体实力就会弱了下去。

    杨昭见父亲没有详谈下去的意思,问道:“阿耶,不知您打算如何处理那两本奏疏?”

    “他们说的,也不是没道理!那我就如他们所愿!”杨广笑了笑,接着说道:“反正吐谷浑也打完了,而薛世雄、钱世雄又在战争之中,立下大功,自然不能让他们继续在下郡任职,我决定顺势任命薛世雄为涿郡太守、任命钱世雄为扶风太守。”

    杨昭听得双眼一亮,涿郡是幽州州治,同时是卢、崔两大姓长期争夺的传统势力范围,后来相争不下,卢、崔两大姓索性共享起了北上草原、东进高句丽的商路,他们通过贩卖禁物等方式,赚了个盆满钵满;一旦薛世雄这个卫王系核心成员占领了涿郡太守之职,这两大姓氏休想像现在这么潇洒。

    这个任命,既是对山东士族“回敬”,也是借机把代表皇族利益的卫王系向东北扩张。

    至于雍州扶风郡是传统中的关中五郡之一,而沟通南北的大散关、沟通东西的大震关和安夷关都在扶风郡境;所以它既是关陇贵族传统范围、也是东西商队的必经之地,父亲响应了关陇贵族的建议、却把这个战略重地交给钱世雄,真不知关陇贵族听说这个结果,会是何等的愤怒、郁闷。

    学到了,真是学到了!

    然而还不算完,杨广又说道:“张掖太守、张掖总管张须陀在凉州的时间也久了,的确是应该挪一挪了。他是此战的东路军主帅,立下不少战功……”停顿了一下,杨广笑着问道:“世明,你说哪里合适?”

    “西海道行台尚书令?”杨昭闻言,“西海道行台尚书令”八个字脱口而出。

    “正是西海道行台尚书令!”杨广笑着点头。私人信件中,杨集认为吐谷浑地广人稀,设置三个郡比较适合。

    锡铁山以西为一郡,郡治设在野马南山和乌兰达板山东部的野马镇;这里四通八达,两山夹着的甘泉水上游平原水源丰厚、土地肥沃,是当郡治最佳之选,为了纪念死守甘泉营的将士,杨集建议郡名甘泉郡,郡治所在县则叫甘泉县。

    锡铁山以东、祁连山以南、青海南山以北、日月山以西为一郡,名字就用古的西海郡,而青海南山以南,则是成立河源郡。

    但是吐谷浑现在太乱,每个部落实力虽然都很弱小,可是每个部落等于是一个小国,都有自己的文化习俗,而形同国王的酋长更是有着自己的私人军队,大军在的时候,还能令他们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可大军一旦退出高原,这些酋长未必听话、未必会遵照官府的要求,推行大隋政策。

    治理前期,最好是成立西海道行台尚书省兼管三郡、慕容兆、党项羌,以确保朝廷从军事、政治、经济、文化、教育上控制这些地方。

    与此同时,西海道行台尚书省的创立,还能起到监督、监管郡县官员的效果,免得那些官员为了一己之私,对当地百姓进行残酷索赂、杀良冒功,致生边患。

    对此,杨广深以为然:昔日的史万岁就是因为无人监督,对南宁州、益州南部百姓进行残酷的屠杀和盘剥,导致大隋在西南方统治很不稳定,边患频频。所以成立西海道行台尚书省就很有必要了,未免西海道行台尚书省和三郡县的官员狼狈为奸,杨广还打算把三郡纳入凉州,由杨集和州牧府管行台省。

    另外就是杨集剑指西南、逼走党项的战略,已经引发了杨广的兴趣;虽然杨广对苏毗的国土还没有意向,却也不允许大隋西南再出现一个类似吐谷浑的国家。但是不论怎么说,现在的吐谷浑都需要一名大将坐镇才对,而张须陀文武双全、大公无私、品德优良,由他担任行台尚书令、兼管行台省军政事务,杨广很是放心。

    杨广写了三道任命书,连同杨集那份建议,一起推到杨昭面前,吩咐道:“即刻将卫王的区域划分建议、任命书递送议事堂,令三省拟出正式行文,下发凉州。”

    “是!”杨昭应命一声,连忙躬身接过。

    “稍等!”杨广叫住了杨昭,又写一份任命书,任命麦铁杖为行省兵部尚书、河源郡太守兼总管。

    按杨集的区域划分方式,河源郡分为南北两个县,北方的远化县县城是现在的曼头城、赤水县县城是现在的积石镇,而郡治是北方的远化县。

    这个郡北抵西海郡、东边是浇河郡和临桃郡、西边是甘泉郡,而南方和党项、慕容兆部、苏毗接壤;而麦铁杖这个“老贼”和杨集臭味相投,他来当郡守、总管的话,定能领会杨集的意思,成功将拓跋赤辞逼走。

    写完这道任命书,杨广又写下一道诏书:令杨集将吐谷浑乱七八糟的后继交给张须陀、杨善会、李靖等州牧府官员处理,他本人和杨义臣立刻率领三万精兵入京,伴驾北巡。

    杨集的西南战略虽好,可他对于西南那些小国、小族一点都不了解,具体如何操作、有无操作必要,得当面和杨集商议才好。当然更重要的是,杨集送来了陇西李氏通敌卖国大量的罪证,这些也要当面详谈。

    杨昭等父亲写完,忽然想到了一事,又问道:“阿耶,薛将军和薛将军、麦将军若是离开,鄯善和且末、敦煌怎么办?”

    杨广想也不想的说道:“令他们的副官冯孝慈、宋老生、权旭接替!”

    “喏!”杨昭记下杨广之言,唤来几句在殿外候命的内侍,一起带着墨迹未干的任命书、诏书走了。

    杨广看了看薛道衡、元寿的奏疏,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关陇和山东、中原等等世家门阀势力已经有了联合之兆;而卫王却是孤身一人。他现在四面皆敌,肩膀上的压力实在太大了。唉,我得找个人帮他分担分担。”

    只是一时之间,杨广心中却没有一个合适的人选,他忍不住向待命的杨安问道:“长秋令,你说谁可以帮卫王分担一二呢?”

    杨安犹豫了一会儿,轻声说道:“圣人,关在内侍省那两个,也不知合不合您意?”

    杨广皱眉道:“你是说老四和老五?”

    “正是他们!”杨安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们一眼,行礼道:“圣人,我也不知他们合不合适,但是我认为关陇贵族和山东士族最恨的人是反王谅,其次是才是卫王。而单独拿关陇贵族来说的话,他们所恨的第三人,应当是蜀王秀。”

    “咦!”杨广眉头舒展开来,他惊讶的看了杨安一眼,笑着说道:“照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如此呢!”

    “或许这就是圣人可以运作之处。”杨安跟着杨坚、杨广久了,对于中枢的斗争,知之甚详。

    杨广越想越觉得大有可为、妙不可言,他大点其头的连声道:“不错、不错!”

第674章:打虎亲兄弟

    一直以来,杨集始终认为关陇贵族、山东士族最恨的人是他,可是实际上,他只能排在第二位,那么第一位是谁呢?自然是把关陇贵族和山东士族坑得相当凄惨的杨谅了。

    这两大政治势力不认同和杨坚一样强势的杨广,他们生怕杨广继续沿着杨坚既定的路线走,便在发动仁寿宫政变之前的仁寿二年就默默的支持起了杨谅。他们为了搞乱天下、推翻杨坚一切不利于他们的政策,在杨谅身上花了巨大的人力物力,一步步的催生杨谅的野心,然而杨谅反是反了,可他败得实在是太快、太惨,导致两大政治投下的巨资如同石沉大海一般,连个水花都没有兴起,就沉了下去。

    支持他的人生怕遭到出卖、遭到清算,一听说他在献太原城投降,立刻冠冕堂皇的要求杨广宰了这个活口,杨广却说“始终是兄弟,在情不忍心,免其一死”,于是削其为民、驱逐出皇族。

    事后,杨谅果真像那些人所担心那般,他非但没有自杀身亡,反而利用手中的罪证,把那些曾经支持他的人卖得一干二净,他倒是活下来了,可是因为他的出卖,导致许许多多人惨遭杨广清算。

    对于这种不讲武德的混蛋,谁不恨之入骨?

    与杨谅相比,老四杨秀就省心多了;杨秀早在开皇未间就被杨坚逐步削去权力、直到仁寿二年才被杨坚拿下,他没有杨谅那么多龌龊事、仇家也没那么多。当然了,这只是相对而言,只因杨秀在杨坚的点拨之下,也坑了包括元岩和元衡在内的一百多个。

    兄弟俩虽然化作平民了,但杨广并没有亏待自己的弟弟,始终让他们大兴宫宫城西南角的内侍省,内侍省占地面积比三省中的任何一省都大,其中一半划归内侍省,一半用来给他们两家居住,除了不能离开这个大院之外,一切如常。

    两家人和秦王杨俊、杨勇的遗孤各自住在一个大院子里,而且四家人平时也能自由走动,倒也热闹。

    晌午时分,杨秀和杨谅被杨广召集到安仁殿后苑,兄弟三人坐在一座凉亭中。

    杨秀和杨谅虽然不知杨广为何忽然召见他们,但是他们兄弟俩绝了夺位、仕途之念,反而将一些事看透了,又经过几年的交流,使得以前很多想不通的事情,全都豁然开朗:他们父亲生前布下了一盘大棋,他们兄弟几个都是父亲手中的棋子,便是杨广也不例外;杨广哪怕是成了皇帝,也只能沿着父亲既定的国策走,连回头、调整的机会都没有。

    区别的是,老二被父亲选为下一任棋手,而他们则是棋子;以前是很不甘心,但是现在,他们发现自己真不是当棋手料子,要是和杨广易地而处,他们被别人怎么玩死都不知道。

    中间的石桌之上,摆满了山珍海味,杨广看着默不作声、神情复杂的杨秀、杨谅,发现俩人比当年稳重澹然了许多,杨谅眼神之中亦没有了当年的桀骜,看起来算是放下了。他拿起酒壶,为兄弟三人各斟一杯。

    “老四、老五,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杨广放下酒壶,向两人说道:“我不敢说自己比阿耶有能力,可是我并没有辜负阿耶厚望,大隋王朝在我手上正蒸蒸日上、步步富强。如今吐谷浑已经完了,吐谷浑东西四千里、南北二千里故地皆为大隋所有。”

    “当真?”听了此话,杨秀和杨谅都向杨广望去,目光中充满了震惊。

    “正是!”杨广点了点头,似笑非笑的向杨谅说道:“此战是金刚奴干的,老五应该知道那小子的厉害之处!”

    “嘿,那小混蛋太狡猾了,骗我那么惨,亏我以前还当他是好兄弟呢……”杨广那话,让杨谅脸都黑了。

    他吃败仗也就罢了,事后还被杨集那个小混蛋坑惨了:当初在太原城的时候,兄弟俩本来是说得好好的,只要他交出罪证,杨集就会悄悄地运回大兴城、帮他说情。不料那小混蛋不讲武德,甫一拿到想要的东西,立刻出尔反尔、翻脸不认人,然后大张旗鼓的拖了很多很多并不是罪证的罪证回京了。

    而那些做贼心虚的人听说是他杨谅的罪证之后,个个信以为真,个人以为百多车财宝都是罪证,所以不等他被押解到大兴城,那些该死的混蛋,就要杨广处死他,希望来他个死无对证。

    但是杨谅早已想通了,内心深处还是十分感激杨集的,他知道杨集那么做是为他好、为了保全他,也是因为杨集那么一闹,使他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再也没有半点人脉关系,而杨广自然不会把他当作威胁了,他这辈子寿终正寝肯定是不成问题了。

    “你得感激他!”杨广笑着说道。

    杨谅默然半晌,向杨广问道:“我很好奇,阿耶明明知道我加强太原防备是招兵买马借口,为何他答应了?”

    杨广虽然不想打击他,但还是说道:“阿耶知道你有反叛的意图,料到自己一旦作古,你一定会起兵造反。故而就放任了。”

    杨谅到底不是傻子,慢慢就反应了过来,震惊的说道:“我明白了,阿耶和你的目的是关陇贵族和山东士族里的不安分之士,你们要借剿灭叛乱之机,把这类人一网打尽!”

    这个计划深谋远虑,大胆至极,几乎把反对杨广、反对隋朝一切政策的所有人都装进了套子里,然后一网打尽,奠定了杨广的无上权威。

    “但是你、你、你们难道就不怕我打赢了?”杨谅结结巴巴的问道。

    “起初,我和阿耶并不害怕,也不认为你打得过七十万京兵。”说到这里,杨广脸色变得异常难看,冷哼一声道:“然而在你起兵造反之初,堂堂七十万京兵,我竟然连五万士兵都指挥不了,又听说你要直指关中,我是夜不能寐啊!”说到这儿,杨广瞥了杨谅一眼,说道:“还是阿耶厉害,他早就把你给看透了,让我用不着担心。”

    “阿耶怎么说?”这下子,连杨秀也好奇起来了。

    “阿耶说老五笨,根本不可能打得赢,让我大可放心。”杨广说道:“果然不出阿耶所料,老五有实力、有能力,只要他坚定的向关中进军,那些内应一定献关献城,这样一来,他就赢定了,还好,老五笨……”

    “……”杨谅被打击得体无完肤、神经错乱!但是事实就是如此,如果他聪明,也不会放弃兵进关中、生擒杨广的大计了。

    杨广又说道:“不过有一点,老五非常聪明……”

    “哪一点、哪一点。”杨谅满是期待的看着杨广,急冲冲的问道,他希望自己不是那么笨。

    杨广说道:“你没有引突厥兵南下!”

    “我虽然造反,可是我坐镇并州的时候,时不时带兵去打突厥,我再傻再笨也不会引异族南下。”杨谅愤然道:“这种话你也说得出来?我是那种数典忘祖的混蛋吗?”

    杨广好整以暇的看着他,问道:“你连反都敢造,你不是混蛋,谁是?”

    杨谅傻了半天,颓然道:“这、这是两码事,不能混为一谈的!”

    “正是两码事,正是你没有引突厥兵南下,所以我说你聪明!”见气氛已经‘炒’起来了,杨广没有再拿杨谅开涮,言归正传道:“吐谷浑只是倒在我面前的第一个国家,接下来,还有许多许多。但是杨家天下需要杨家人来守,也只有杨家人才可靠。我希望你们出来帮我!”

    杨秀听了杨广此话,摇了摇头:“多谢圣人厚恩,但我经过这些年的反思,发现自己真不是好料子,现在只求安安稳稳渡过余生,没有了仕途之心。”

    “圣人,四兄说得对!我也没有这份心思了,现在只希望大隋越来越强盛。”杨谅望着杨广,诚恳的说道:“虽然我们不能为大隋、为圣人做什么,但至少能保证不会给大隋、给圣人添乱。”

    杨广点了点头,问道:“你们的心意,我已经明白,我也不强人所难了。但如果有人要亡我大隋、灭我杨家呢,你们又当如何?”

    一顶大帽子忽然从天而降,杨秀便毫不犹豫的说道:“我们虽然不是官员,可我们与大隋、与杨家不可分割。如果大隋不好、杨家不好,我们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要是真的有人打算亡我大隋、灭我杨家,我们不管是从哪个方面考虑,都不可能袖手旁观。”

    杨谅亦说道:“四兄言之极是,今天的大隋天下,是阿耶打下的江山,若是有人敢在这方面动心思,我纵然无兵无将也要让他血溅当场。”

    “你们能这么想,也不负阿耶、阿娘的期望!甚好、甚好!”杨广哈哈大笑,举杯道:“我今天也当面向你们承诺,只要我在;你们和我的侄儿侄女无忧,来,干了!”

    “干!”杨秀和杨谅也激动的举起酒杯,得到杨广的亲口承诺,他们才感觉自己彻底安全了。

    兄弟三人连饮三杯,杨秀心中的压力拘谨也少了很多,他向杨广问道:“圣人方才说有人要亡我大隋、灭我杨家,但不知是谁?”

    “还能是谁?”杨谅接道:“自然是令七十万大军巍然不动的关陇贵族了。”

    杨广听得暗自点头,老五多少还是有一点脑子的,他说道:“其实不止是关陇贵族,几乎所有世家门阀都有这个心思。”

    杨谅吃了一惊,问道:“果真如此?”

    “果真如此!”杨广点了点头,郑重的向两人说道:“大隋天下太大、皇族敌人太多,而我们皇族却是人丁稀少,光靠金刚奴和智积他们努力,是远远不够的。正所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我希望你们也尽一份力,而不是袖手旁观、冷眼相看。”

    杨秀听出了杨广打算用他们的意思,他沉吟半晌,沉声问道:“但不知圣人要我们做些什么?”

    “现在还不好说!稍后,我会把一些卷宗给你们观看,让你们了解当下局势。”杨广看了两人一眼,接着说道:“等你们了解了一切,就会知道大隋看似光鲜、繁华,实则是暗潮涌动、危机四伏。你们看清楚了,我们再坐下来好生详谈。”

    “也好!”杨秀也不推辞,他和杨谅已经“足不出户”很久很久,与外面的世界都脱节了,还是先了解当下为要。

第675章: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从大兴向西的新官道,已经延伸到西川、庭州、且末等边郡,而大兴到张掖的距离有两千余里,现在送八百里加急紧急军情的士兵需要走三天;普通人乘坐马车、马匹行走的话,则要花上二十天左右,所以一般人根本不会走这么远。但是随着杨集攻克锡铁山以西的消息传遍天下,张掖杨府就变得门庭若市起来。

    先是豆卢宽的娘子和一帮妯里前来张掖观赏焉支山历史、观赏丹霞地貌的壮美、军马场的壮观,既然张掖城有亲戚,她们自然不会投宿客栈,于是她们借宿杨府,“顺便”祝贺杨集再建奇功。接着是萧颖那些异母姐带队来“游玩”……甚至还有很多八竿子打不着的人都来了。

    对于这些人的真实用意,萧颖和裴淑英、柳如眉心知肚明。她们无非就是看到皇帝对杨集几乎言听计从,便打算通过杨集这儿,为亲人谋得一官半职,可是她们焉能胡乱承诺什么?于是姐妹三人干脆像裴淑英当天说的“我傻啊”那样,直接装起了傻子。不管远方来客明示还是暗示,总之就是听不懂、听不出来……只是单纯的尽地主之谊、热情款待远来贵客,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不过今天则是有些不同,因为来客是交州刺史刘方的夫人张氏,张氏和丈夫长期在南方,这一次,她不仅从交州回京探亲,还奉丈夫之命看望“少主和少主的儿子”。

    对于张氏婆媳,萧颖姐妹万分欢迎,当婆婆说她们要来,姐妹三人不但着重关注,而且还去焉支山将她们迎入杨府。然而杨玄感之妻郑氏也带着一支队伍混进了张氏婆媳的队伍。这也就罢了,恶心的是虞世基的娘子孙氏、封德彝的娘子杨氏竟然也在。

    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萧颖也只好一并迎了来。

    她们为了迎接张氏这位令人敬重的老牌卫王氏家卷,事先还将新派卫王系的家卷请了过来,这也使得杨府中殿正堂上莺莺燕燕、济济一堂,热闹非凡。

    张氏在洛阳其实见过主母独孤敏了,独孤敏还说路途遥远,劝她不要来张掖,可张氏是个实在人,如果见不着少主和少主的儿子,她始终觉得自己没有完成丈夫的任务。而且杨集曾经写信提醒过刘方,说是林邑国多疾病、多痢疾,让他南征之时,务必多备药物、多带一些医匠,刘方听了杨集的话,在事先做了充分准备,后来果真救了包括刘方在内的整支大军,所以不管于公于私,张氏都要来这一趟。

    此外,张氏还从交州带来很多稀奇古怪的种子,据说有一些物种是波斯人通过海上丝绸之路运来的,她也不知有什么用,可丈夫却说杨集让他在交州尽量寻找和收集一些稀奇古怪的物种。

    这些物种在交州虽也稀罕,却不是什么珍贵之物,可是从交州运到凉州,其间何止万里之遥?每走一天路,它们的价值就愈发珍贵,而且张氏担心种子“过期”不发芽,故而不敢在路上耽搁过,此时送到目的地,她终是松了一口气。

    张氏已经看到杨集有三个儿子,待Ru母将三个健壮的孩子抱走,张氏笑着向萧颖说道:“婆母在家中时常提起王妃,我们离京前,她还当面抱怨太妃;说西北寒冷、风雪大,太妃竟尔让几个小孩子照看孩子,实在太粗心大意了。若婆母看到三位小公子这等健壮,想必不会说这等话了。”

    萧颖见过刘方的母亲很多次,那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了,闻言便关切的问道:“我已很久没有见着太夫人了,不知太夫人现在如何?身子骨可好?”

    提及婆婆,张氏面上笑意敛去一些,叹了一口气道:“婆婆去年冬天生场大病,现在方才好了些。”

    萧颖连忙问道:“但不知请了太医否?”

    天下最好的医匠都集中在太医署,而刘方受封为宿国公,他的母亲若是生病,刘家是可以请太医看病的。这也是朝廷给予高官的一大福利,毕竟人家的儿子在外面为国效力,朝廷总不能连人家的母亲生病都不管吧?若不然,那些在外为官的人,怎么可能安心?

    “请了的!”张氏叹了口气,唏嘘感慨的说道:“太医署的太医说婆母上了岁数,身子骨不如年轻人,耐不了寒,旁的倒是无甚大碍。”

    “如此便好!”萧颖微微点头:“听说南方天气暖和,四季如春,若是太夫人身子安好,冬天倒是可以去南方避寒。”

    “王妃有所不知,交州这几年的冬天也变得十分奇怪,每天湿冷湿冷的,彻骨的寒。冬天的时候,还下了尺许厚的雪呢!”张氏说到这儿,将话头引到了儿媳这边,说道:“说来,玉儿也是南方人,连她都受不了那天气,婆母在北方其实也一样。”

    张氏此行,还奉丈夫之命,让她把儿媳引入年轻的卫王系女卷圈子之中。

    刘方虽然远在交州,却也频频从邸报中看到杨集的名字。邸报作为古代官方的“公文”和“报纸”,每当朝廷颁布新政、人事变动,亦是出现什么大事件,都会给各地下发邸报,好让地方官员了解中枢朝堂的政治变动。

    有了邸报以及亲人信件在手,刘方对中枢十分了解;通过杨广任命四大亲王为四个监察州州牧的举动,使他意识大隋皇帝对皇族十分信任和重视,尤其是对杨集的信任,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刘方虽然想与杨集好生聚聚,畅述一番,然而一来他身负皇命,无谕不得擅离驻地;二来是卫王系已经成为年轻人的天下,故而让张氏来张掖时,务必将儿媳引来认识王妃,以此加强年轻辈的关系,免得他们刘家被边缘化。

    其实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表亲如果不勤走动,关系都会澹下去;更何况是‘更新换代’极快的权利、名利场?

    刘通仁的妻子名叫袁玉,袁氏身着一身浅黄衣裙,云堆翠髻、容仪秀丽,她娘家是汝南袁氏一脉,即是“四世三公”那个袁氏,此时听到婆婆这么说,便顺势接过话头,向萧颖说道:“家里老祖宗上了年岁,上个月还办了八十大寿,那天老祖宗见着太妃,高兴得像个孩子似的。”

    “太夫人真有福气,现在刘家四世同堂,刘老将军不仅孝顺,还凭着个人军功,当上大隋卢国公;通仁将军同样因功成了京兵郎将、获爵越常县公,还有姐姐,又为太夫人添了两个重孙儿……仅是这般一说,就让人好生羡慕。”萧颖自也认得袁玉,她说到这儿,向袁玉说道。

    “王妃谬赞了!”袁玉欠了欠身,盈盈一笑:“拙夫常说能有今日,一是托家公庇护,二是大王三番五次带着他立功,他说自己是个较真性子,不太适合呆在京兵大营,还是与凉州这边的将士处得自在、愉快。”

    萧颖会心一笑,向她说道:“大王常说昊儿、明儿、昌儿没有什么玩伴,姐姐日后应当带着两位小公子过来走走。”

    袁玉心中大喜,然而不待她表示什么,杨玄感的妻子郑氏却已截过话头:“王妃所言极是,俗话说再亲近的亲戚,若不时常走动,关系也会澹去,咱们这些军武世家理当多多走动才是。”

    “夫人言之有理。”萧颖脸上不失礼貌的微笑,给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

    郑氏是荥阳郑氏嫡女,楚国公和礼部尚书的娘子,在京城贵妇圈子里,始终是高人一等的存在,向来只有他人高攀、仰望她。人站在高处久了,心态就有些下不来了。迎着萧颖、裴淑英、柳如眉“请开始你的表演”一般的目光,郑氏心中生出一股无名业气。好在知道对方比她厉害,而且又有求于人,于是只能强行压下这股火气,不太自然的笑着说道:“王妃,我此番前来,一是看望王妃和小王子,二是有事相求。”

    听了郑氏的话,其他人的眉间心上尽是古怪之感:这位夫人,说话的语气、神态,有一种颐指气使的气势,可不像是求人的样子啊?而且现在人数众多,实不该拿这种事儿来说,看来,这位夫人的脑子不太好使。

    郑氏以前其实很聪明、脑子也很好使,否则也进不了杨家门了,然而嫁入杨家这种庞然大物以后,不动脑子就有种种好处自己飞入门户之中。

    她不动脑子已久,脑子也就变得不太好使了。

    “多谢夫人了,但不知您说的事情是何事?”萧颖脸上笑意不减,心中却是一阵无语,她也就客气客气而已,这位国公夫人竟然没有把她自己当成外人了,当真是让人无话可说。

    关于两家关系,萧颖早就问过婆婆、问过丈夫了;据说以前澹如止水,直到杨集打了几场胜仗以后,令杨素大为欣赏,但是他觉得杨集还差那么一点火候,便决定把生平作战经验传授给杨集。然而这位军神有这念头的时候,已近作古之年,加上他和杨集天各一方,故而并没有什么像样的交流。不过杨集还是承下这份情义了,当杨家干出一串蠢事之时,曾经在明处暗中都点拨和帮衬过杨家,并在杨广面前以迂回的方式说过情。

    杨玄感之所以还能当上礼部尚书、杨文思之所以还能当上民部尚书,杨集暗中是出了力的;然而杨家人不但还是那么蒙昧无知,还有“挟杨素恩以令杨集”的意思,当杨约犯事、惹怒杨广之时,杨玄挺和杨积善又来张掖,企图让杨集求情不说,还对杨约丢失的内史令、议事堂相位抱有幻想。

    杨集虽然明确拒绝了,可他实际又好心好意的点拨了一番。如果从功利的角度上说,不管怎么算、怎么说,杨集都不欠杨家人。

    然而不久前,男的刚被男的打发走了,这会儿,竟然换个女的来,难道真当她是人傻好骗不成?

    郑氏似乎没有意识到大家古怪的目光,她径自说道:“前些时候,我回了一趟娘家,正好碰到侄儿郑善愿夫妇。”

    郑氏上个月回娘家,“恰好”遇到郑善愿夫妇两口子吵架,郑善愿的娘子“背着”郑氏骂自己的丈夫没有出息,说他一个大男人呆在家里不做事之类的,郑善愿见到了自己的姑姑,倒是没说什么,可他的娘子却求上了郑氏。

    郑氏也不好推辞,答应让杨玄感给侄子谋个差事,然而杨玄感一听是郑善愿,便死活不同意,不仅是杨玄感不答应,连郑氏的姑姑兼婆婆也不同意。

    理由是郑善愿当太学博士,因主张“禁书令”,却在朝堂之上辩不过杨集,这也就罢了,关键是猪队友张瑾却出言威胁杨坚,说是“各州各县频频传来小股贼寇作乱消息,如果不禁书,怕是天下大乱”。

    这句话,彻底把杨坚惹火了。

    杨坚非但罢了张瑾、崔仲方、郑善愿等人的官,还摆出再打一场内战的架势;一下子,谁也不敢再提焚书、禁书之事。后来张瑾、崔仲方又复职了,可是郑善愿作为“禁书令”的倡议人,却被杨坚判了个“三代不许为官”。

    对于父亲定下的这个大罪,杨广肯定是不会取消,杨玄感和母亲鉴于杨家处境不太妙,而杨玄感又刚好在倭国使臣一事上,惹火了杨广,又怎么可能继续得罪杨广?

    不过老夫人心向娘家成了习惯和自然,觉得郑家儿郎三代都不能为官,着实不好,于是让郑氏到王府活动活动,看杨集能不能说说个情。

    听郑氏这么一说,殿中女子更觉得不可思议了:郑氏千里迢迢来张掖,如果是为了杨家事,还好说;可她竟是为了娘家人,这也实在不将杨家当家了!

    萧颖倒是知道郑氏姑侄都是这样子,杨素在世时,她们还有顾虑,可杨素不在之后,她们帮起荥阳郑氏来,那就有恃无恐了,而杨玄感之所以里外不是人,就是因为治不了十分过分的母亲和娘子,如此一来,杨家其他支系,对杨玄感自然不满了。

    本想不作理会,可这么多人都在看着、等着,萧颖也只好顺势问了句:“夫人,但不知郑家夫妇如何?”

    “唉!还不是因为当年禁书令一桉么?”郑氏叹了口气,说道:“善愿当初也是为了大隋好,虽然造成了一定的误会,但是崔仲方和威胁先帝的张瑾后来都被启用了,善愿好像是因为开罪大王的缘故,至今尤是不能入仕。”

    随着郑氏最后这句话出口,殿中气氛就在这刹那之间,变得紧张了起来。

    萧颖心下冷然: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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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隋主沉浮介绍:
魂穿大隋的杨集一出生就是遂安郡王,仅用半年时间,就把火烧突厥圣山的父亲杨爽熬成卫昭王,摇身一变,自己当上了卫王。
然而当他混到成年以后,才发现注定要凉的高颎要当他岳丈。
杨集最初只想甩掉高颎,但事情远远没他想象中那么简单。
……
另有完本《大隋第三世》,书荒的朋友可以去看看。大隋主沉浮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隋主沉浮,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隋主沉浮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