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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碧海思云     大隋主沉浮txt下载     大隋主沉浮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926章:南方立有反隋同盟

    众人都散去了,同明殿内只剩下杨广和杨集两人,杨广向杨集说道:“南方水师清查一案,不仅查出了大量军中蛀虫,还波及了荆州、扬州多个郡县官员。卢楚不负众望,拿下了大量与水师军官狼狈为奸的官员、南方士族、江南士族。而后,关中士族和山东士族、河东士族的势力理所当然南下,彻底的打破了南方人掌控南方的传统。”

    这是两人设计、且已成功了的方案,所以杨集并没有说话,而是静听下文。只听到杨广接道:“但是南方水师一半主力、战船变成了北方水师中坚之力,使得精锐所剩无几,再加上还没有一名都督,导致南方水师成了一盘散沙。另外据智积说,江南士族对于朝廷的清理南方一事极为不满,到处宣扬北方人针对南方人、北方人压迫南方人,并以此为由拉帮结伙,结成了一个极具反隋的性质的同盟,他有些担心高智慧、汪文进旧事重演。”

    开皇十年,南陈势力不甘失败,并推举高智慧、王国庆、汪文进、王仲宣等人为首,在南方发动反隋叛乱,战火很快就席卷了整个南陈旧地。裴矩正好奉诏巡抚南方,他直接带着一帮地方军将这场大叛乱给平定了,并且杀到南海郡,将这叛军残军杀了个干净。

    当时的扬州大总管、平叛总指挥正是杨广,他知道朝廷虽然把声势浩大的叛军迅速歼灭、为日后的治理奠定了良好的基础,但是那一场叛乱,也给当地民生带来了巨大创伤。所以当他听到杨智积这么一说,立刻就重视了起来。

    杨集问道:“这个同盟之首、成员还是南陈余孽吗?”

    “智积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杨广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他说对方非常隐密、非常小心。煽动民意的人都是人云亦云的普通老百姓,源头根本就无从考证。但是他始终认为有这么一个同盟存在。从他给出的证据来看,我也相信有这么一个同盟存在。”

    “深有同感。”杨集点了点头:“从那流言来看,就能知道是野心家在散布,目的是挑起南方人对北方人的仇视情绪,好让他们拥有起兵的民心基础。”

    沉吟半晌,杨集似乎明白了杨广的意思,问道:“阿兄的意思是让我去整顿南方水师、查此同盟?”

    “我也考虑过你,可是眨眼之间,就发现你是最不适合去南方查案的人。”杨广目光看向杨集,笑着说道:“一是你与关陇贵族博弈了这多年,知道对方的路数,精减军府一事需要你坐镇,而且你精通陆上各种战术战法,即使撤并过程中出现动荡,你也能立刻将之平息。二是调查这个联盟不同于有迹可寻的清查官场,此事必将花费大量时日,我可不想让你去南方荒废大好年华。三是南方本来就有一个亲王了,要是再去一个更凶悍的亲王兼宰相、尚书令,那个本来就很小心的联盟一定缩了起来,最后根本无从查起;当然了,不止是你,只要是皇族子弟都会引起对方警惕。”

    “说得也对!”杨集认同这种说法,尤其是后者,他想了想,说道:“此二事连在一起,最好是任命一个对朝廷十分忠诚的南方人为南方水师都督;另外可以让岭南冯家某个嫡系子弟到扬州江都为官。如果那个联盟想要反隋,定然尝试着与军权在手都督、岭南豪族子弟接触,拿下了这两人,等于是拿下了水师军权、交州人脉。阿兄任命这两人时,可以让他们与接触的人虚与委蛇、取得对方信任,然后找出幕后之人。”

    杨集几前天正好从刘方、宋正本的手上得到冯家和冯盎的资料,他通过细细详读,以及与刘方面谈,得知冯家上下都在谨守冼夫人的遗志做人、做官,留守在岭南的冯家子弟也是异常的安分,于是他便有了进一步接触之意。

    此时一听杨广说到此事,立马想到岭南大豪冯家。要是有扬州以南的冯家子弟当诱饵,势必更加容易查到那个反隋联盟。

    杨广听得双眼一亮,其实他的想法和杨集不谋而合,心目中的南方水师都督人选是江都籍的来护儿,只不过神来一笔的冯家子弟却是未曾考虑过。

    他颇为激动的起身走了几步,越想越觉得此法可行,忽而停了下了脚步,向杨集说道:“此法相当高明,冯家家主冯盎现在是你的部下,你好生与他详谈,看他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喏!”杨集应了一声,又问道:“不知阿兄打算让谁出任南方水师都督之职。”

    “正要与你商议此事!”杨广想了想,向杨集咨询道:“我打算让来护儿出任南方水师都督之职,你看如何?”

    在来护儿军事生涯的履历之中,皆是以水战为主,所以北方水师创立之时,杨广一度想让来护儿出任北方水师都督,可是这里面还涉及到大势力之争。而周法尚比起“帝党”来护儿,不但履历更丰富、还是十分明显的南方士族代表人物。杨广未免“帝党”过度刺激关陇贵族,同时也是想让南方士族与关陇贵族、山东士族干起来,便启用已然从政的周法尚再度挂帅。【注】

    “我看行。”杨集闻言点头道:“在高句丽之战中,我发现了几个优秀的水军将领,但是他们无法独当一面,当不了水师之首。而在朝廷之中,周法尚出任北方水师都督以后,我还没有发现一名将军比来护儿更通水战的大将军。”

    “那就他了!”杨广定下此事,又说道:“此番军府撤并,主要是涉及到关陇贵族所掌控的地域,我有些担心他们又起来闹事,打算派些骁果军去北方坐镇,以防不测。你看如何?”

    杨集稍一沉吟,说道:“很有必要,只不过骁果军不合适”

    “为什么不合适?”杨广心下好奇了。骁果军乃是天子亲军,将士们不但战斗力强悍,而且忠诚、军纪严明。他们的办事效率高,还不会借机扰民,怎么就不合适了呢?

    杨集缓缓的说道:“骁果军乃是天子亲军,他们的出动往往代表皇帝的意志,如果让他们坐镇北方、平定或者出现的叛乱,关陇贵族就能以此大做文章,到处说阿兄是逼良为匪,刻意针对他们关陇贵族。有了这等流言,必然有损帝王威严。而精简后的十二军将士对朝廷忠诚异常、战斗力精悍,但是人们都知道十二军源于关中十四营,而且很多将领、将士都是关中人,如果他们平定或者会出现的叛乱,其他人便无话可说了。”

    杨广仔细想了一下,发现十二军的确比贤军更加合适,他问道:“你是想以子之矛,陷子之盾?”

    “不全是!”杨集一一分析道:“军府正式撤并之时,如果出现了叛乱,那么出自关中的十二军镇压关陇贵族,关陇贵族自然无话可说。而十二军将领受制于朝廷、律法,哪怕再是不愿,也要奉命行事、镇压叛乱。这从某种程度上说,可以让双方出现裂痕。另外就是大隋十二军自从军改以来,将领们和关陇贵族关系已经不像以前亲密,他们此时既担心前途命运,又怕阿兄不信任。要是阿兄给予他们任务,那就是信任他们,而他们便有了活力、期待、目标,以及效忠对象。如果继续让他们这般忐忑不安下去,他们迟早会因为恐惧、前途等等原因,投向关陇各大势力、门阀。”

    看了杨广一眼,见他露出聆听之色,杨集继续说道:“骁果军作为天子亲军,如果没有竞争的目标、参考对象,定然会在狂妄自大中走向堕落,而十二军无疑就是最好的对手。”

    “不错、不错!那就按你的说法来办。”杨广作为皇帝,根本没有时间静下心来考虑这些细节,此时一经杨集提醒,便意识到这时的确是与关陇贵族争夺十二军的关键时刻。

    同时也不宜让骁果军一家独大,最好就是让骁果军和十二卫直属的十二军处于平衡,让两者在竞争中共同进步。只要两者在大势处于竞争的局面,他便能以帝王的身份将这支精锐大军牢牢掌控在手。

    。。。。。

    与杨广吃了一顿午饭,杨集离开宫城,来到皇城东北角的左翊卫官署。

    依照十六卫府的编制,左翊卫主要官员是左翊卫上将军、左翊卫大将军、两名左翊卫将军、司马、长史、主薄、两名录事参军事、诸曹各有参军事一人。杨集这个上将军把要职愣是当成了闲职,故而军务以大将军为主、两位将军辅之。如今的左翊卫大将军是张瑾,左将军是鱼俱罗、右将军是冯盎。

    张瑾对于顶头上司的忽然来访,表现得极为积极友善,亲自将杨集请入大堂。

    也许是要给从未露面的杨集一个好印象,除了左右将军鱼俱罗、冯盎以外,司马、长史、主薄、两名录事参军事、诸曹各有参军事、中郎将﹑郎将等左翊卫文武官员,尽皆放下手中军务,纷纷赶来相见。

    杨集在张瑾的一一介绍下,总算是认识左翊卫的一干属下。不过他也只是见见人、了解了解日常的运行模式,并没有干涉他们的行事准则。

    对于杨集的做法,一干文武松了口气、好感好生。左翊卫的处事准则是十六卫府正式确立、以及军改之后形成的,各级文武都有处事方法和经验,他们最怕折腾出了名的杨集为了找存在乱指挥、乱改良,若是如此,不但会加大工作量,还会造成左翊卫的瘫痪。

    杨集拿起案角的一个册子看了看,发现竟是河南府所编写上元节警戒建议,同时希望十六卫府各司其职、严阵以待。他翻阅了一会儿,向张瑾问道:“张将军,这是什么时候送来的?”

    “就在两三刻之前!”张瑾答复了一句,又向杨集解释道:“据传讯的河南府官员说,河南府给另外十五个卫府也送了一份。卢府尹等人认为朝拜的各国君王和使臣、朝集使还在。明天晚上的上元灯节必将人山人海,光靠河南府的力量,无法兼顾全城的安全。未免歹人趁乱掳掠妇幼、抢夺游人钱财,河南府希望十六卫府出兵,帮助维持秩序。”

    其实这也是元寿父子年前遇刺所带来的负面影响,朝廷在春节前后便让十六卫府、骁果军十府帮助河南府一起维持全城秩序。不过相对于在家里过节的春节,明天晚上出来观灯的人数肯定更多、治安压力也更大。河南府有此请求,也在意料之中。

    而上元灯节堪称是春节的后续,河南府又有朝廷的授权,也就没有专门在朝会上提申请,而是与各军主将进行沟通,希望各军像之前那般配合。

    杨集随口问道:“不知张将军是怎么考虑的?”

    张瑾说道:“大王,末将等人方才也商议了此事,总结春节前后的部署,都认为各军职责不明确,要是出了事,也不好追究哪支军队的责任。末将等人认为划分区域、各军各守一区比较好。这样落到实处,各军职责明确,无须到处乱跑,也能更好的维持城内秩序。”

    停顿了一下,张瑾又说道:“大王到来之前,末将正准备前去卫尉寺,与卢府尹、各军主将商议此事。”

    “张将军此法极好。”杨集点了点头,又向众人说道:“我是来找冯将军的,诸位都去忙吧!”

    “末将/下官告辞!”众人闻言,纷纷行礼告退,偌大的官厅只剩下杨集与冯盎。

    “不知大王有何吩咐?”冯盎上前行礼道。

    “你和冯家的事情,我已经与圣人说了!”杨集目光看向冯盎,笑着说道:“你才华出众,又与其他重臣没有什么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这便是你最大的优势。你只要尽忠职守,日后未必不能成为大将军、宰相。”

    冯盎激动得满脸通红,一礼及地:“末将多谢大王栽培,末将定会牢记大王教诲,效忠圣人、效忠大隋。”

    杨集点了点头,又说道:“朝廷即将以交州为起点,重新开启海上丝绸之路,这也是岭南人的大好机会。你认识熟悉海上航线、海上水文的人手吗?”

    冯盎连忙说道:“这类人还真有,而且还不少。末将老家甚至还有一些海图、海岛图,以及林邑以南的国度的资料。”

    “太好了!”杨集大喜过望,吩咐道:“你稍后便写信回家,让这些人才带着海图、资料即日上京,朝廷必有大用。”

    “末将遵命!”

    “还有一件大事要与你商议。”杨集压低了声音,向冯盎说道:“不过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下职后,你到王府与我面谈。”

    听了杨集此话,冯盎一颗心怦怦直跳,拱手道:“末将谨记!”

    天才

抱歉

    诸位书友,本书不会太监,主要是家里出了件大事。对于儿女晚辈来说,这是件头等大事。具体是何事,就没必要说了。

    希望大家能够理解!

第927章:海航人才

    皇城大街前后左右都是朝廷的官衙,一个个位于围墙里的建筑群落气势宏伟,街上的诸多官员要么急着回衙门、要么拿着装向资料的箱子快步跑向其他官署进行交接。也有不少初次从地方前来的官员四处打听自己要找部门。不时还有一辆辆专门送文书的马车飞奔而过。

    杨集交待好冯盎,便离开左翊卫官署,出门时顺势看了一下沙漏,见时间是巳时四刻出头,他稍微想了下,一出左翊卫南门,便向议事堂所在东朝堂走去。

    议事堂诸相采取轮流留守的制度,哪个人当职,哪个人便是首相,要是平时没有什么大事,那么不当职的宰相各在自己所属的官署之内办公。只不过春节前后事情太多,诸相、诸尚书基本上都在议事堂,以便随时处理突发大事。

    今天的首相正是杨集的岳父裴矩,他看到杨集,惊讶的笑着说道:“稀客啊!”

    众人闻言,尽皆会意一笑:这位大爷自从受封为宰相至今,还是那般我行我素、物立独行;从来就没有把自己当成宰相、尚书令。近来由于王府添丁的缘故,所以他顶多就是上上早朝,然后一起去仁寿殿与皇帝议事,如果没有什么事儿,一般都是朝会结束后就回家。然而便是皇帝都治不了他,众人又能如何?何况一些人不希望杨集分走自己的权力,巴不得他如此,索性当他不存在了。

    “家里刚刚多了三个孩子,事情比较多,实在没办法。还请诸公多多包涵!”杨集向起身相迎的众人一一还礼,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之上。他不愿拿自己的家事来让人当笑话听,适当的提了一句,便言归正传:“方才我在门外听到大家似乎在讨论什么大事,不知是何事?”

    “主要有两件事,咱们就先从简单的来说吧!”裴矩也坐了下来,向杨集介绍道:“圣人方才下诏,任命左骁卫大将军来护儿为南方水师大都督。”

    “是吗?”杨集听得大为惊讶,他离开同明殿至今,最大只有半个时辰,但是杨广竟然就下诏了,其动作之快,着实是让他有些意外。但是一想到南方那个反隋联盟,复又理解了杨广的愤怒和急迫。

    其实他在杨广提到这个反隋联盟之时,心中已经锁定了三个目标:首先怀疑的对象是萧铣,不过萧铣是西梁开国皇帝、宣帝萧詧的曾孙,他的祖父萧岩排行第五,受封为安平王。萧岩在萧岿投降大隋以后,他不甘心失去手上的权势,断然背叛隋朝、献土降陈,成为南陈的一方军阀,当南陈覆灭,他和儿子萧璇被杨坚处死。剩下的萧铣作为叛徒子孙,萧家也不敢照顾他,所以他少时孤贫、以抄书谋生,直到杨广登基,这才因外戚之恩提拔他为县令。

    就大隋繁荣稳定的局势而言,萧家根本不可能支持萧铣造反。如果萧铣胆敢露出谋反之心,只怕率先动手就是萧家,以免他牵连整个萧家。他既得不到萧家的支持、资源、人脉,又不能像史上那样收拢各路草寇,单凭他区区一个县令的权力和影响力,根本就不可能建立起那个遍布扬州的反隋联盟。所以萧铣基本上是可以排除了。

    其次是南陈余孽,南陈余孽在开皇中前期多次发动叛乱,而朝廷虽然多次镇压了下去,但是仇恨也因此步步加深,所以南陈余孽的可能性大。

    第三就是南北联合。关陇贵族在南陈灭国之时,便把明暗势力延伸到荆州和扬州南部地区,在这漫长的时间之内,早已和南方士族建立起错综复杂的关系。很有可能是避开朝廷重点关注的关中,跑到扬州联合南方反隋势力。

    至于是南陈余孽、还是南北联合,现在谁都无法确定,一切要等杨智积的调查结果、或者是鱼儿自己吃饵上钩。

    “不假”裴矩见到杨集面露惊讶之色,神情不似作伪,以为他当真不知这项任命,反问道:“莫非卫王未曾听过此事?”

    杨集目光扫视了一圈,见大家都在看着自己,摇了摇头道:“我刚从左翊卫官署过来,没有听过此事。大家怎么看待这项任命?”

    裴矩看了杨集一眼,说道:“周法尚担任北方水师都督以后,朝廷上下也只有来大将军能够重振南方水师了。”

    “裴相所言不差!”高颎亦是说道:“来大将军水陆作战经验丰富、统帅力极强,无疑是最佳人选。”

    其他人也是纷纷表态支持。

    见到大家意见高度统一,杨集开始还感到有些不可思议,毕竟水师都督、两个副都督可是位高权重的美差,当初北方水师组建之时,各大派系为了拿下都督和两个副都督之职,几乎是吵翻了天。但是当他转念一想,立刻明白了大家为何这么“同心”了,一方面是各大派系的确拿不出比来护儿更合适的人选。

    另一方面则是南方水师主力尽皆北上、又被彻彻底底的清洗了一遍,致使南方水师实力大减、乱作一团,现在要想在“废墟”之上把南方水师重新打造出来,实非易事。而且南方水师又要与海上丝绸之路挂钩,所以南方水师正副都督看似是肥肉,实则一块相当很难啃的硬骨头。再加上精减军府之事进行得如火如荼,于是各大派系都以稳定为上,不敢贸然去争。

    “来大将军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但不知副都督是谁?”杨集问道。

    裴矩指着一名身材魁梧文官,向杨集介绍道:“这是江都水师总管朱宽,他与何蛮去年奉圣人之命,率领水师横渡琉球海峡,了解当地情况,同时使琉球向我大隋称臣,因功受封为鸿胪寺丞。我们认为朱寺丞熟悉水师、熟悉南方海情,他更适合担任副都督之职,不过还需圣人批准方可。”

    杨集也知道朱宽等人在去年夏天率军出海,与琉球建立了邦交,于是向他拱了拱手道:“朱将军率军出海的壮举,我也有所耳闻,但不知将军到了夷州大岛没有?”

    夷州就是后世的台/湾宝岛,三国时称为夷州,隋时将它和琉球群岛统称为琉球,杨集也不知他们去的是宝岛还是群岛中的某个岛屿。朱宽闻言,连忙起身还礼道:“大王说的是应该就是琉球大岛,下官等人去的就是它。只不过下官等人只是的河口补充了一番便率军返回,大王也知那座大岛?”

    “我也是听人说起过,未曾去过。”杨集说道:“朱将军若是出任南方水师副都督,可以向南开拓海上丝绸之路,据刘刺史说,那儿更加富饶,有很多大隋名贵香料、木材和宝石。”

    “说到海上丝绸之路,让我想到了去年与我大隋建交的赤土国。”裴矩笑着给杨集介绍了另外一名文官:“这位是屯田主事常骏,他去年和虞部主事王君政出使了赤土国。我们之所以将常主事叫来,一是想了解一下南方诸国的情况;二是觉得他和王主事对南方的了解远胜他人,如果他俩能够到南方水师任职,对于日后的海上丝绸之路的开发必将起到巨大作用,而且还能节省大量时间。”

    常骏是一名四十岁左右儒将,他们去年从南海郡乘船出发,沿着海岸前进,途经西沙群岛、南沙群岛中的一些岛屿,然后进入暹罗湾、到达赤土国首都。双方互送礼品,正式建立了邦交。他起身向杨集行礼道:“下官见过大王。”

    “常主事免礼!”杨集还了一礼,沉声说道:“朝廷即将开辟海上丝绸之路,需要大量熟悉海情的人才;而常主事和王主事到过赤土国、朱寺丞与何将军到过琉球。我认为你们在京城担任职文官的话,完全就是浪费大好光阴。要是愿意去南方水师任职、担起测绘海图的使命,我也出面向圣人举荐,你们意下如何?”

    朱宽、常骏顿时大喜过望,不约而同的行礼道:“多谢大王,下官愿意去南方水师为国效力。”

    常骏和朱宽在这里只是小人物,他俩心知自己不宜在这儿多留,得到了一个意外的惊喜之后,便告辞而去。

    。。。。。

    待两人走后,裴矩主动向杨集说起了第二件事:“方才我们争执的,主要还是去年的吏治。去年核审的力度是前所未有的严格,各地上报的,都要一一审核,实非一蹴而就。在这其中,有很多官吏已经失去了继续任职的资格;更有一些人,还要受到律法的清算和严惩。对此,大家都没有意见。”

    裴矩停顿了一下,接着又说道:“关键是没有一个统一的标准,我们都希望形成一个定制,以便日后有律可遁,而不是乱来。然而,毫无头绪。”

    杨集沉吟半晌,向众人说道:“不如采取四格八法。”

    裴矩听得双眼一这,连忙问道:“何为四格八法?”

    杨集说道:“所谓四格是指守、才、年、政;八法则是贪、酷、不谨、浮躁、疲软、才力不及,年老、有疾。”杨集解释道:“守代表操守,分为廉、平、贪;政代表政务,分为勤、平、怠;才代表才干,分为长、平、短;年指年龄,分为青、中、老。”

    “八法则是依四格而定,分别是贪、酷、不谨、浮躁、疲软、才力不及、年老、有疾。其中贪、酷、不谨、浮躁侧重官员操守。而疲软、才力不及侧重才能。至于年老、有疾则是相对‘年’而言。不法官员所受处分多是源于‘守’、其次为‘才’、次之为‘年’。而‘政’之优劣直接受守、才、年三格影响,故而单纯因政绩不佳而受参罚的官员比较少。八法处分侧重于守、才、年,尤其是守、才二格,直接体现了德才并重的特点。”

    “四格八法”考评制度源于明而完备于清,此法规定了官员考核制度内容与处分标准。四格涵盖了官员为政操守、为政才能、为政态度及身体条件等方面,其全面性、规范性和可操作性尽皆胜过大隋的考核制度;而八法以严厉的处分标准对不法官员进行处罚,从革职拿问到降级调用、再到勒令休致,非常系统而周全。

    此法仅仅只是对官员所进行的考核、奖惩、升降,而历朝历代都在努力制定和完善这些标准,所以它和大刀阔斧的改革有着本质的区别。大隋要是采用此法来办事,直接就少走了近千年的弯路,最后不但不会引发混乱,反而能够让年终考核变得规范起来。这对大隋官制的推行百利而无一害。

    在场的人都是史上罕见的杰出智者,他们所缺少的只是杨集这份独有的眼光和见识,并不是说他们的能力不如杨集。当他们听完杨集这番表述,尽皆双眼发亮。再顺着杨集的话进行进一步深入思考,基本上已经领会了“四格八法”的好处,以及知道怎么来运作和完善了,根本就无须他一一来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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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8章:拔除陇西李氏之良机

    随着三省六部、御史台、各州郡把官员考评一一送到中枢,中枢各部各司和各寺监暗流涌动,无比忙碌,而御史三台的御史言官基本上都猫在写奏疏、填访册。

    一时间,来自四面八方的揭贴、奏疏、弹疏、官员自陈奏章如同雪花一般飞向皇城各部。

    宣政殿偏殿之内,杨广批阅了一个上午的奏疏,案上奏疏如同流水一般撤换下去、又流水一般的呈送了上来,忙得他连水都顾不得喝几口。他嫌弃殿内太过闷热,于是让人打开殿门、窗户,冷风吹来,让杨广昏昏沉沉的头脑清醒了许多。

    杨广喝下一口茶汤,用毛巾擦了一把脸,觉得身上更加轻松了一些;休憩片刻,默默地思索着当前局势。本来,他有很多要与诸臣商议、并在今年实施下去,但是严格的年审带来了许许多多的问题,使他不得不将那些设想先行放下。只不过凡事都有利有弊,年审虽然造成了官场动荡、众多问题也纷纷浮出水面,但却使大隋官场完成一次了大清洗,同时也让他收拢了一波民心。

    正当他埋头苦干之时,只见杨集已经出现在门前庭院之中,杨广见状,不禁笑了起来。

    片刻功夫,杨集进入了大殿之中,行礼道:“参见圣人!”

    “免礼免礼!”杨广目光打量着杨集,呵呵一笑道:“想不到你竟然还在皇宫之中,当真是意外之极。”说着,杨广又随口问了一句:“你是打哪儿来的?”

    “先是去左翊卫见了冯盎,接着又到议事堂商议吏治之事。”杨集说完,上前把一份册子呈上:“大家都认为当前所执行的考核制度杂乱无章,不成体系,不但增加考核难度,而且容易让人从中大作文章,于是定下了比较完善的考核标准体系。”

    议事堂诸相、各部尚书、侍郎皆是史上罕见的人杰,他们有了杨集提供的纲目,很快就把“四格八法”考评制完善了起来。几经修改,最终得出这份比较完善的标准。不过能否执行,还要杨广批复方可。

    “哦?”听了此话,杨广的眼睛都亮了;他迫不及待的打开奏疏观看一遍,又逐条的细读一遍,赞不绝口的说道:“不错不错!朝廷若是以‘四格八法’为据,日后的考核便有据可寻,不但会减少很多麻烦,而各级官员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为何被裁撤……对了,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吧?”

    杨集摇了摇头:“我只是提供了一个大纲,细节是大家共同来完善的,实非我一人之功。”

    杨广听了这此话,心中对于杨集更加赞赏:一个人的身份地位越高、其行为越容易受到方方面面的利益左右,就算是他也不例外。可是杨集就算成了朝堂之上最年轻的宰相,却也始保持初心,当真是难能可贵之极。

    他看了杨集一眼,立刻执笔批复、盖上印章,然后将奏疏递给了杨安,说道:“我有事与卫王商量,你将这份奏疏拿去议事堂,让诸相立刻执行。”

    “遵命。”杨安双手接过奏疏,快步离开了偏殿。

    大殿之中,杨广向杨集说道:“我有些想法要与你商量,想听一听你的意见。”

    “请讲!”杨集点了点头,静听下文。

    “我权衡了一下利弊得失,感觉我们今年、明年当以内政为重,而不是无度扩张。”杨广说完了自己的想法,向杨集解释道:“未来两年,我们在努力消化安东都护府和西海都护府的同时,以巩固清洗官场的‘战果’、精减军府为上。至于对外,则是以柔和政策为主线,我们一边发展和开辟丝绸之路,引周边异族之财为己用;一边把大隋文化推广出去,间接将异族同化。”

    “只是事关大隋战略,我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你认为如何?”

    “此举甚好,我没意见。”杨集沉吟半晌,自外而内的说道:“以我大隋当前的军事力量和威望来说,即便是北方各部联合南下,也影响不了大隋大局、动摇不了大隋的根基。要是某些异族自以为是,冒犯大隋,只需派遣一支偏师,即可将之歼灭。”

    “在大隋睥睨天下的大前提、大背景之下,我们完全可以将重心放到国内,只要大隋内部的军、政梳理清楚,就能轻装上阵,展开前所未有的对外扩张。”

    杨广目光看向杨集,很是期待的问道:“那你认为大隋内政应当怎么做才好?”

    “很简单。”杨集笑着说道:“以往都是由中枢统一制定政令、条文,然后再让各州郡一一执行;此法虽然能够把年度计划规范起来。但是各州各郡的实际情况、民情风俗、百姓信仰不尽相同,这便导致中枢下发的政令在许方地方水土不服、不符合百姓之所需。而地方官府若是照搬政令强行为之,反而让地方乱了起来。若是不作为,各地官府又无法向朝廷交待。”

    “言之有理!”杨广若有所悟,说道:“你的意思是反其道而行之?由地方草拟计划,朝廷只负责审核?”

    “不是反其道而行之,而是上下互补、主次分明。”杨集纠正了杨广的说法,继续说道:“朝廷仍旧负责制定政令,一切都要由朝廷把控;若不然,容易出现外强中干的局势。而各州郡每年也要拟定年度计划;两相对比之后,朝廷再根据各地实情稍作改变。”

    杨广明白杨集的意思了,说道:“正如你所说这般,我大隋幅员辽阔,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习俗、各地百姓的观念也各不相同。而朝廷并不是有了完善的律法、有了诸多政令就能完美的治理好国家,只有让各项政令因地制宜、又不偏离朝廷掌控,方能起到巨大的作用。”

    停顿了一下,杨广又说起了这个法子的好处:“这样一来,既能避免以偏概全之事发生,又不至于大权旁落,还能让地方官员发挥出应有的才智,而不是像木偶一样坐等朝廷政令。”

    “此外还有两个好处。”杨集补充道:“一是有了地方官员的参与之后,朝廷最终制定出来的政令更加符合各地百姓之所需。二是能够从中看出地方官员是优秀还是平庸、是有长远见识还是目光短浅,这也为来年的升降提供了一个重要评判标准。”

    “哈哈,此事大有可为,稍后便让内史省草拟议案。”杨广抚掌大笑。他满是欣喜的看着淡定的杨集,转而又说道:“我已经任命来护儿为南方水师都督了;这件事,你在议事堂应当听说了吧?”

    “已经听说了,而且在议事堂还见到了朱宽、常骏。”杨集顺势说道:“大家打算举荐朱宽为南方水师副都督,而何蛮以及出使过赤土国的常骏和王君政,他们要是去在南方水师任职,对于海上丝绸的开发必将起到巨大作用。”

    “这倒是人尽其才,若非是你提起,我差点忘了他们。稍后,我便下旨加封。”杨广欣然而笑。当他再听到杨集说冯盎家里有很多海图、航海人才,更是兴奋无比。

    议定此事,杨集便起身告辞:“如果没有别的事,那我回议事堂了。”

    杨广点了点头:“去吧!”

    “喏!”杨集拱手一礼,离开了偏殿。

    望着杨集远去的背影,杨广暗自一叹: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很高估了杨集,却不料杨集的才智好像没有极限一样,随随便便就能想出诸多奇思妙想,他既为大隋和皇族有些大才感到庆幸,又有些郁闷和遗憾——

    坦率来说,杨广很想让杨集回去坐镇凉州,这样既能延伸和开辟丝绸之路、治理好西海都护府,又能从西南威慑和骚扰突厥。但是杨集思维方式与所有人都不同,他做事情的时候往往能够跳出时代牢笼,敢想他人所想不到,于是杨广又希望杨集在中枢当宰相、当自己的谋主。

    当然也能让杨集坐镇凉州的同时,以写信的方式给自己出谋划策,可问题是杨集的思维很零碎,他灵机一动所产生的奇思妙虽然非常好,但是却需要其他人或者其他事件去触发,若是没有这些前提,杨集好像想不出来。

    仔细想想,这当真是一件令人郁闷的事儿。

    就在杨广考虑如何才能把杨集潜能尽数发挥之时,一名宦官的禀报声打断了杨广的沉思,只听他低声说道:“启禀圣人,司隶台官员从关中送来一封密信。”

    杨广说道:“可知与何事有关?”

    宦官连忙答道:“陇西李氏!”

    “快呈上来。”自从杨集把缴自伏俟城通敌罪证交给杨广以后,杨广既震惊又恼火,恨不得将这些卖国贼碎尸万段。只不过他的心思和杨集一样,心知杀几个替死鬼起不到以儆效尤的作用,于是令人暗中收集李氏的罪证,准备以整个陇西李氏来杀鸡儆猴。唯有如此,方才令世家门阀有所收敛,否则的话,日后还会有人铤而走险。

    他定期收到—份关于与李氏核心子弟有关的密信,但这些罪证累计起来都构不成夷族之罪,再加上李德武等人死于伏俟城一事让李氏颇为谨慎,时间久了,杨广对无关紧要的密信不怎么放在心上了。

    “喏!”宦官大步入内,双手将一封密信呈上。

    杨广打开密信一看,双眼陡然缩成了—条线,信上内容让杨广不惊反喜,只见上面写道:“年初,李家三支商队先后从陇西郡、京兆郡、北地郡北上,三支商队计有三千四百五十架马车、四百余头骆驼,名为丝绸、瓷器、金银玉器等特,然而观马车大小、车辙深度,实为异常沉重的生铁等禁物。”

    “好哇,终于等到了这一天。”杨广将信笺放入信封之中,递给了宦官,问道:“洛阳这边,可有别的消息?”

    “有的!”宦官接过了书信,躬身一礼道:“圣人,右骁卫大将军李浑、刑部尚书李圆通之子李孝常各自在青楼酒馆多次私会突厥大王子,双方言谈甚欢。而来自史国的粟特大商史朝安与史蜀胡悉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先后把洛阳北市八家店铺、西市五家店铺、南市十三家店铺、温柔坊两座青楼转让给了李大将军。另外还把十家店铺、五座酒肆割让给了李孝常。从打探到的消息来看,史朝安这所谓的转让、割让,非但分文不取,反而还把一车车的把钱财珍宝送入二李府邸、别苑。”

    杨广沉吟半晌,问道:“可知这些店铺和青楼、酒肆的价值如何?”

    “只能说是有市无价!”宦官看了杨广的一眼,细细的介绍道:“圣人,这些店铺和青楼、酒肆所在的地段异常繁华,全部是日进斗金的铺子,无论出多少钱也没有人愿意转卖一家。”他迟疑了一下,又补充道:“所以史朝安割让的这些,绝不是从别人手中买来转让给二李,只能说原本就是他的。”

    “好大方、当真是好大方呀!”杨广尽管是大隋皇帝,可是听了这些话,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他冷哼一声,又说道:“正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史朝安送出这么重的厚礼,所图之事一定非同小可,你们务必严密监视双方一举一动、务必将双方的交易内容打探出来。”

    杨广想到独孤敏乃是洛阳城最大的地产商,要想打探这些地皮的走向,其实十分容易,根本就没必要去舍近求远,他目光闪了闪,叮嘱道:“你下去以后,立刻把这些店铺和青楼、酒肆的资料详细写好,然后交给我。要快!”

    “遵命!”宦官应声而去。

    杨广本来是打算让司隶大夫杨綝负责此事的,但是仔细想了一下,忽然意识到杨綝势单力薄、经验不足;以他现在的能力和经验而言,根本就无法统筹全局、面面俱以。所以必须安排一名主帅来负责此事才行。

    念及于此,杨广快步走到门口,向一名待命的宦官说道:“你立刻去把太子和卫王、蜀王、安德王给我叫来。我有事与他们商议。”

    “喏!”

第929章:舍我其谁?

    申时三刻,天色昏暗。一朵朵鹅毛般的雪花从天穹之上飘落而下,纷纷扬扬的雪花洒在庭院里、屋檐琉璃瓦之上,整个洛阳城变成了银装素裹的梦幻城堡。

    王府议事堂的窗户推开,透窗而入的空气没有多少寒意,倒是使得人精神振奋、思绪清晰。

    等郝瑗、魏征、刘孝孙、李道玄、房彦藻以及婚后归来的房玄龄到齐,杨集目光看向郝瑗,出声问道:“承渊,敬之什么时候可以回到洛阳城?”

    郝瑗答道:“如果天气好,前天就应该到了,可是年后大雪不断、北方尤胜几分。敬之在路上被耽搁了。”

    “那就不等他了。”杨集停顿了一下,向众人说道:“圣人已经决定对陇西李氏动手了;这一回,要把陇西李氏连根拔起。”

    六人闻言,心中尽皆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郝瑗定下了心神,向杨集说道:“大王,李氏各大支系都统一在‘陇西李氏’这面大旗之下,要是再把他们的亲戚故旧累计起来,‘陇西李氏’就是一个子弟门生遍布天下的大势力。更何况五姓七宗各大世家虽然是竞争对手,但是他们都有盘根错节、相互交叉的利益关系。还请大王劝谏圣人,三思而后行。”

    魏征亦是说道:“大王,陇西李氏太强大了,朝廷至少要有将之连根拔起的罪证,如果名不正言不顺、无缘无故的将其连根拔起,势必引起巨大的动荡。”

    刘孝孙和李道玄、房彦藻房玄龄虽然没有说话,可是他们的想法与郝瑗、魏征一模一样。

    陇西李氏在五姓七宗之内,名声虽然不如另外六宗响亮,可它是建立西魏、北周的重要势力,享受到了另外六宗无法想象的“红利”。其内部除了耳熟能详的八大柱国的李虎和李弼这两支以外,还有李穆、李远、李圆通、李景等等支系。

    李穆家族不在八大柱国家行列之内,可李穆先后辅佐宇文泰、杨坚夺取天下,在西魏、北周、隋三朝都是位高权重的一品要员,其家族光是郡公、县公就是几十个。而李远家族是双十二大将军家族、李圆通是大隋刑部尚书、李景是实权在手的大将军……除了有名这几支,另外还有很多支系。如此一一累计下来,最终构成了枝繁叶茂、子弟门生遍布天下的“陇西李氏”。

    如果论起在中枢、军方、地方官府子弟门生之多、占据职位之重,陇西李氏绝对当今世上第一世家。另外六宗或独孤氏、窦氏、元氏根本就没有资格与它相提并论;而大名鼎鼎的二崔即便是加起来,也不如陇西李氏。

    对于这么一个庞然大物,又岂是说连根拔起就能连根拔起的?

    “承渊、玄成言说得不错。”杨集煞有介事的说道:“所以圣人这次只针对嫡系,并不是把旁、庶也一网打尽;否则的话,药师、大亮也要完。”

    众人闻言,顿时面面相觑:“……”

    “原来是这样啊!”郝瑗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苦笑着说道:“可即便是嫡系,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杨集将自己在宫里听得的消息说了一遍,最后说道:“李氏嫡系里的李浑、李圆通不但收受突厥贿赂,还把几千车禁物卖给突厥,如果再加上我们手上的罪证,要想将他们拔除,并非是难事。”

    听完杨集的表述,六人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刘孝孙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摇头叹息道:“有了元氏渔阳系、幽州官场为前车之鉴,李家嫡系竟然还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还敢把违禁之物卖给突厥人。他们李家枝繁叶茂、富可敌国,还差这些钱财不成?”

    “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的人,比比皆是;这种人自私自利,只关心自己的利益和目标,不顾及别人感受和利益。李氏现在还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只能说他们比元氏还要贪婪。”房彦藻顿了一顿,断然说道:“而突厥给予他们的钱财、贿赂,显然是远远超出了他们的心理底限、道德底限。另外就是他们早已习惯成自然、早已将犯罪视为理所当然了,所以他们对律法和道德缺乏敬畏之心、所以他们认为用命去搏一把也值得。”

    说到这里,他向杨集说道:“大王,朝廷对于这种人,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正国法。”

    “正好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杨集目光看向房彦藻,神情平静的说道:“所以我主动向圣人请命,全力侦办此案。”

    这番话可谓是振聋发聩,听闻此言的郝瑗和魏征、刘孝孙、李道玄、房彦藻、房玄龄顿时惊得目瞪口呆。

    在他们看来,这分明是御史台、大理寺、刑部的职责,杨集只要把手上掌握的罪证拿出去、只要严密监督三司就行了。根本用不着他亲自出面;最后的结果无论如何、无论三司杀了贬了多少人,他都可能置身事外。而三司要是胆敢徇私枉法,他还能以宰相、尚书令的名义拿下一批人。

    然而现在,杨集非但没有坐山观虎斗、非但没有坐收渔翁之利,反而主动揽下此责,这这这……这简直是疯了啊!

    “大王其实可以置身事外。”郝瑗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杨集,苦笑着问道:“但不知您是怎么考虑的?”

    “报仇雪恨!”杨集说道:“陇西李氏视我为发财的拦路虎,所以他们在我征伐吐谷浑之时,向吐谷浑出卖军情,企图借助吐谷浑之手将我杀死。虽然我们及时止损,却也给我军造成不小的伤亡。”

    目光望着郝瑗,杨集徐徐的说道:“战死沙场是军人的归宿,如果将士们是死在敌军之手,我杨集无话可说。可他们本来是不用死的,然而结果却因为卖国贼而死。这笔血债,我不敢忘,只有亲自将那些卖国贼送上地狱,我才对得住那些无辜死难的将士、才对起他们的父母妻儿。”

    郝瑗闻言默然,过了一会儿,他才肃容询问道:“大王打算怎么做?”

    杨集说道:“我在洛阳比较清闲,即便长期不参与早朝,也不会惹人注意,而雍州又比较复杂,所以由我来办。而洛阳这边已经交给了杨綝,他的任务比较简单,只要收到我的急报,他立刻率军拿下李浑、李圆通两家。”

    郝瑗思索片刻,说道:“雍州那边,可能需要用到军队!”

    “圣人已经授予了军权。雍凉军队,我都可以随便调动。”杨集考虑了一下,说道:“圣人先前为了防止军府精减时出现叛乱,已令郇王杨庆率领两万招摇军北上朔方,而药师又率凉州军坐镇于武威、灵武之间休屠泽,所以这两支大军可以拿下李家三支商队。而位于陇西郡的李氏大本营,以及散布于天水和会宁的李氏子弟,可以交给武威太守薛举、扶风太守钱世雄。至于大兴城内的李家子弟,交给东宫兼管的军队。”

    说完了自己的大致计划,杨集向郝瑗说道:“不过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将李家子弟所在的宅第、庄园定位好,以便军队分别抓捕。承渊立刻向关中、向临洮发去急信,让宋正本等人做好准备,并且让亲兵协助薛举、钱世雄抓人。”

    郝瑗应了一声,又问道:“谁与大王入关?”

    “玄成和彦藻、玄龄随我入关即可。”杨集安排好此事,意味深长的说道:“随我入关的人员其实还有宇文化及、独孤怀恩,而留守关中的李长雅也将听命于我。”

    其实杨集在攻打高句丽之时,已经和宇文述达成了默契,而凌敬更是在北方和宇文述敲定了合作,原本是打算一起出手的,然而不料李家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所以杨集只好借助大势出手。不过由于宇文化及在廉政司任职的时候,很会抄家,当杨集向杨广讨要助手时,杨广第一时间就把宇文化及推荐给了他。

    而独孤怀恩是杨广“送”给杨集的,此人独孤家主独孤整嫡长子,有他参与,这对分化关陇势力将会起到极大的作用。

    当然了,宇文化及和独孤怀恩还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什么时候出发都由杨集说了算。

    众人闻言,不禁笑了出来。魏征阴森森一的说道:“既然有宇文化及、独孤怀恩、李长雅参与,那么他们三家在事后,自然也要扛下一部分仇恨。如果操作得当,说不定他们会成为陇西李氏最大的敌人。”

    “所以我让你和彦藻、玄龄随我入关。”杨集说道。

    魏征、房彦藻、房玄龄:“……”

    这话说得他们三人好像很奸诈似的。

    “大王!”一名侍卫禀报声打断众人的思绪。

    杨集抬眸问道:“何事?”

    侍卫拱手行礼道:“侯莫陈家主侯莫陈yì在府外求见,杨管事不敢擅专,见或不见,还望大王决断。”

    侯莫陈yì近来屡屡上门求官,这也就罢了,关键是还不知死活的摆出一副恩赐的模样,说话更是阴阳怪气,杨集都快烦死了此人,此时听说他又来拜访,顿时烦躁的一挥手:“这种亲戚不要也罢,让他给我滚!”

    “大王且慢!”郝瑗不但知道侯莫陈yì的可恶,也知道杨集和萧颖都厌恶此人,不过他却觉得此人也是一个相当好的“背锅侠”,笑着向杨集说道:“大王,侯莫陈家是八大柱国家族之一,其家势虽然没落了下来,可至今仍旧是关陇贵族重要成员。既然侯莫陈家主想当官,那大王现在给他一个机会好了。”

    房彦藻听了此话,心领神会的笑道:“大王,我认为郝长史说得非常对,圣人肯定也愿意给侯莫陈家主这个机会。重要的是大王‘帮’了他这一回,也算是把人情给用了;日后拒绝起来,别人也不会说大王不近人情,而是说他贪得无厌。”

    杨集稍微想了一想,便明白了郝瑗和房彦藻的用意,他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也好!那我就见他一见。”

    侯莫陈yì如果又是前来求官,他的确可以向杨广推荐一番,而且他相信杨广很乐意让侯莫陈yì进一步分裂关中各大派系之间的关系。

    侯莫陈yì只要像宇文化及那般为国办事、为国抄家,向杨广上交一个自绝于关陇贵族、关陇势力的“投名状”,那么日后晋升也很容易,所以并不能说他杨集算计人。

第930章:朔方备战

    朔方郡统岩绿、宁朔、长泽三县,郡治岩绿城,李渊在去年不幸摔死以后,朝廷任命郇王杨庆为朔方郡太守、总管,只不过因为大雪和过年的缘故,所以杨庆到任时间还不到十天。

    正月的朔方郡朔风如刃、白雪皑皑,大雪仅仅只是停了两天时间,一片片鹅毛般的雪花又从空中飘落而下。

    杨庆在长史赵弘智的陪同之下,巡视城池。

    说起来,赵弘智也是卫王系的成员,他的父亲赵轨因为才德兼备、清正廉洁、政绩出众,被杨坚任命为杨爽的属官;杨爽病逝以后,独孤敏便请示杨坚、解散了王府的属官体系,于是赵轨复又进入仕途;但是过了不了多久,赵轨也在家中去世,享年六十二。

    赵弘智与兄长赵弘安谨遵父亲教诲,都是修身自励、生活俭朴的贤良之士。他从御史台小吏当到今天的长史,除了自己有能力、有节操,杨集也推了他一把。

    而他的兄长原本是招摇军的郎将,当初杨集奉命整顿这支军队之时,赵弘安不但全力协助,而且与杨集一起消灭了刘迦论的主力;事后因功晋升为此军的左将军。

    杨庆看着漫天飞舞的大雪,说道:“虽是同为雍州,可是朔方郡比关中冷得多了。”

    “关中像个大盆一样,四面八方都有大山挡住冷风,而朔方却没有这个优势,自然要冷一些。我开始有些受不了这刺骨的寒冷,可是过了一个冬天,便习惯了。”赵弘智停顿了一下,又说道:“北方比这里更冷,牧民们怕是会冻死不少牲畜。”

    杨庆也知道这里的百姓有一半以上是胡人、胡人后裔,他说道:“朝廷一直强调集中教化,莫非牧民们没有定居、没有种田?”

    “没有的!”赵弘智摇了摇头,说道:“牧民们过着游牧日子,到了冬天才会驱赶征牲畜进入城池之中。他们的人动辄数千、数万,牲畜更是以十万计,一旦他们入了城,总会造成各种事故。”

    “确实是如此。”杨庆了解之后,皱眉道:“朔方也就这么大,为何不在就近之处建立村镇?李渊之前为何不说?”

    “牧民固执的抵制汉文化、固执的抵制融合,始终固守胡风陋习,过着逐水草而居、动辄动刀子的日子。这里还是算比较好的了,而生活在北方榆林、五原的胡人更加狂妄。”默然半晌,赵弘智有些艰难的说道:“至于李太守,他性情豪迈、喜欢广交豪杰,行为举止比较类胡;他认为各部只要没有乱,其他的问题不重要。”

    杨庆的太阳穴一阵突突地跳动了起来。大隋统一了这么久,而胡人居然竟然还是如此,真以为大隋拿他们没有办法不成?

    而李渊分明就是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来当官,只要朔方不乱即可,至于教化什么的,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既然他不作为,自然有大把时间去打猎、自然有大把时间去结交所谓的“豪杰”。

    他压下心中怒火,说道:“若是不改,朔方永远就是胡化之地。等到冰雪融化,咱们就要有所作为。不但要对牧民的行为举止进行规范,还是对其子弟施以教化。我倒是想看一看谁有胆子对抗朝廷、对抗法度。”

    “喏!”赵弘智听闻此言,大是振奋的抱拳应命。

    “哒、哒、哒……”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了短暂的沉默,只见一队斥候从前方的街道当面驶来,为首的火长控好战马,近前行礼道:“禀太守,自延安郡而来的那支商队已经渡过红柳河,正往长泽城东北方行驶而去。”

    “这么快?”杨庆剑眉一轩,心中暗自庆幸不已,从他接到杨集的命令到现在,也不过一天半的时间罢了,由此可见对方一直在冒雪北上。否则的话,那些装满货物的重车焉能来得这么快?

    他看了赵弘智一眼,向那斥候火长询问道:“自北地郡而来的那一支到了何处?”

    斥候火长拱手作答:“那一支进了盐川郡境,便向正北方行去,具体动向目前不明。”

    杨庆初来乍到,不太了解这里地形,他向赵弘智问道:“赵长史,你怎么看?”

    赵弘智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他思忖片刻,很是详细的介绍道:“灵武东北角、盐川西北角的交汇之处便是黄河。那个部位南方二十余里则是自东西南流的纳远川,而纳远川又在灵武县的历城汇入黄河。”

    “历城就是秦汉时期的军事要塞浑怀障。到了如今,已经变成一个城镇。那里商业发达,常住人口足有两千多户。而冬天北上的商队一般都在那里进入黄河。如果是重车的话,他们往往把货物换到长长的雪橇或平板车之上,这样一来,既比陆路快、又很安全。以我推测,这两支商队极可能在那里集结,换好车架以后,再沿着黄河冰面北上。”

    “原来如此!”杨庆点了点头,转向向斥候火长吩咐道:“严密监控这两支商队的动向,但有风吹草动,立刻来报!另外向赵将军传讯,立刻率军北上,从南方抄其退路。”

    “卑职遵命!”斥候火长连忙答应一声,调转马头,带队出城而去。

    赵弘智听了安排,已经明白杨庆的用意了,他问道:“太守准备中途拦截?”

    “不错!”杨庆叹了一口气,苦笑着说道:“卫王给我们的命令是把商队的所有人一一网打尽,而且要求不许走漏风声,所以我们需要在人烟稀少的地方出手。要是让这些商队进入历城,必然会惊动很多人。”

    说到这里,他问道:“我打算将主力分成五路,分别从东方、北方包抄而去,赵长史可有建议之处?”

    赵弘智思索片刻,说道:“牧民们以部落而居住,他们在这个时节都会出去青壮和其他部落进行比赛,如果比赢了,那么水草丰美之地,今年就属于赢了的部落。所以我建议太守将一些军队乔装成牧民。”

    “再者说了,商队毕竟商队,其护卫与军队有着本质的区别,只要包围以后,出示身份,他们就不敢发动攻击,如果攻击军队,大可打他们一个出其不意。”

    “此法不错,那我们就这么办。”杨庆笑着点头。

第932章:宇文化及施阳谋

    杨坚称帝之初,定都于汉长安城,但是汉长安城地域狭小、污水横流、且又有被渭水淹没的危险,已经无法胜任都城之用,于是大隋在龙首原方向建筑足以容纳百万人口的大兴城,使之成为大隋王朝政治、经济、文化中心。

    然而汉长安城不但有几条宽阔的官道连通关中各地,而且广通渠又在这里连接渭水,所以汉长安城并没有荒废下去,许多世家门阀因为这里交通便利、有利于粮食和物质运输的缘故,纷纷将仓库设于此城。

    时至今日,汉长安城还有大量百姓、劳工居住,那些有仓库在此的世家门阀为了方便就近管理,几乎都在城内设立管理“点”。而陇西李氏,自然也不例外。

    陇西李氏传承久远、家大业大。李穆和李贤、李远又利用他们和西魏、北周、杨坚的关系,在天下各地兼并了大量庄园和产业,所以李氏子弟几乎都被派往各处掌管产业。而雍州的产业主要是由李端负责。

    李端在伐齐战争中断了一条腿,他虽然侥幸活了下来,可他不但行动不便,而且无后,于是兼任起了军师、谋主的使用,具体的事务则是由其嗣子李平经手。

    长安城李家别苑之中,李平正在和亲弟李杰书房里商议事情。

    坐在条案后的李平搁下手中笔,目光看向刚从仓库区巡视归来的弟弟,问道:“仓库可有异常之处?”

    李杰在火炉边烘了烘手,又喝下一口热茶,浑身暖洋洋的,感觉舒服了许多,抬眼看向自己的兄长,抱怨道:“这种鬼天气里,全城都没有看到几个行人。兄长多虑了,哪有什么异常啊?”

    “自从商队北上,我总是感到不安,还是小心为要。”李平叹息一声,忧心忡忡的向李杰说道:“这些年以来,基本上没有商队会冒着大风雪北上行商,一般都会等到冰雪融化以后。而我们刚刚过完年,就匆匆忙忙的派遣三支商队冒雪北上。如此特别的举动,肯定会惹来很多人关注,容不得我不小心啊!”

    李杰听得心头一凛,皱眉道:“兄长当初为何不反对呢?”

    “我和父亲其实都反对了,可是我们反对全部无效。”李平苦涩一笑:“金才叔父从洛阳发来急报,他说朝廷决定开放边市,由礼部负责向突厥、薛延陀、契骨、薛斛部联盟、南室韦、北室韦、新罗、百济兜售武器装备。一旦朝廷正式执行此制,周边异族能够光明正大的从朝廷买到大量的武器装备,再也不用和走私的商贩进行交易了。”

    李杰沉默半晌,随口问道:“那又如何?”

    “我们所做之事,毕竟见不得光,需要兜兜转转才能抵达异族,如此一来,价格自然要比朝廷贵了很多。而异族又不傻,他们怎么可能购买价格昂贵的武器呢?”李平看了李杰一眼,接着又说道:“但是我们所打造出来的武器装备,耗费了无数人力、财力,若是卖不出去,必将损失惨重,所以家族上下一致决定在朝廷敞开门户之前,将这些武器装备兜售干净。这样不但不亏本,反而还能大赚一笔。”

    李杰听到这里,终于明白了过来,他安慰道:“我们的商队早已抵达地广人稀的北方,此时想必快到边境了,兄长无须过于在意。”

    “但愿如此!”李平点了点头,当他正要安排事情之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阵喧哗之声,兄弟俩听得骇然色变,不约而同起身走出书房,只见一队壮汉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李平怒而质问:“你们为何闯我府邸?难道不知这是陇西李氏的府邸吗?”

    壮汉们蜂拥而上,将李氏兄弟包围了起来,而走在后面的宇文化及也露了出来,他向李氏兄弟说道:“若非是李氏的府邸,我们还不闯了呢!”

    “宇文化及,你真是好大的胆子,谁允许你闯我高府邸的?”李平看到恶名昭著的宇文化及,心下一片冰冷。宇文化及这个混蛋在廉政司任职期间,不但抄了很多人的家,就连李氏一些闲散官员也被他和萧瑀、杨恭仁拿下。此时见他忽然出现在这里,李平心中大生不妙之感。

    李杰亦是愤怒的吼道:“宇文化及,就算你是朝廷命官,也不能私闯民宅,还不与我退出去?否则的话,我就去京兆府告你一状。”

    “谁说我是私闯民宅来着?尔等当真是好大的威风啊!”宇文化及从怀里取出一封“搜捕令”,递给了李平,冷笑着说道:“你看好了。”

    李平接过一看,双眼一下子睁得大大的,这竟是雍州府和京兆府联名所写的“搜捕令”,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问道:“那又如何?”

    宇文化及看了洞开的书房一眼,一边大步走了过去,一边向士兵们吩咐道:“将他们给我逮进来。”

    士兵们闻令,立刻将李氏兄弟抓了起来,押进了书房之中。

    宇文化及坐在条案后面,向士兵吩咐道:“让他们坐下来吧!”

    “喏!”士兵们立刻将李氏兄弟按坐在两张坐榻之上。

    李氏兄弟见到十多名手按刀柄的壮汉将他们团团包围,也不再挣扎了;李平和强作镇定的李杰比起来,他早在宇文化及坐到条案后面之时,就已经吓得面如土色、浑身颤抖,因为条案上面都是来不及藏好的账册,一旦宇文化及翻看,这就是最好的罪证。

    他抱着侥幸之心,企图把宇文化及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于是大声说道:“宇文化及,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宇文化及的目光果然被他引走了,而脸上的笑容却是开始冷漠下来:“你们做了什么事,难道自己心里不明白吗?”

    李平此时倍感煎熬,他既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又怕自己不说话的时候,宇文化及翻看条案上的册子,只好顺着宇文化及的话来说:“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昨天我刚收到消息,你们那三支商队分别被招摇军、凉州军和灵武军拿下了。”面对着这两个瓮中之鳖,宇文化及也懒得再废话了,直接说道:“李孝轨、李公挺、李方成以及随行的马车、护卫尽数落网,没有一人逃得出去。”

    说到这儿,宇文化及又向面色惨白的李平说道:“而你们的货物除了用来伪装的绫罗绸缎、瓷器、金银玉器,全部都是生铁和武器装备。生铁的数量和重量还没有统计出来,但是武器装备已经清点完毕,据说横刀有一万六千多把、槊头有两万四千多、矛头有三万六千多。”

    宇文家以前其实也向突厥卖生铁和武器装备等等禁物,不过那时的大隋官场不像现在这般“干净”、边境的管控不像现在么严格,可是尽管如此,他们宇文家也不敢一次性卖这么多禁物。当宇文化及昨天看到这些数据的时候,他惊得目瞪口呆,对陇西李氏的贪婪和胆量更是产生出一种膜拜之感。

    李平和李杰听到宇文化及这么说,心知终于案发了,两人的脸色惨白无比、嘴唇哆嗦着,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们都知道这些禁物累计起来,便是桩足以夷族的大罪。”宇文化及瞥了李平一眼,意味深长的说道:“只不过你们兄弟在李氏家族之中,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既没有权力倒卖这么多足以夷族的禁物,也召集不了、指使不了这么多人,所以你们只是奉命而为。”

    “据我所知,陇西李氏是让河西郡公负责雍州家业和产业,只不过他伤残在身、行动不便,基本上不管事,所以他也做不了主。不知我说的可对?”

    听着帮助他们开脱一般的话,李平和李杰面面相觑,李平咽了咽口水,问道:“你、你想做什么?”

    宇文化及这一手是学自萧瑀和杨恭仁,此时见到面如死灰、即将崩溃的李平恢复了一些精神,心中大为得意。接着又加一把火,继续用语言来瓦解两人的意志、消除两人的后顾之忧:“你们兄弟是奉命行事的小人物、河西郡公也管不了李家大事,你们自己不是主犯,如果你们戴罪立功、将功赎罪,将一切都供出来,我可以在圣人面前为你们求情。”

    李家兄弟也不傻,自然明白宇文化及的用意,只不过这种手段是阳谋。

    他们在众多禁物面前,不管配不配合,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样,只不过他们要是配合宇文化及的话,会让案件变得简单清晰起来;但是对于他们来说,却是在绝境之中有了一线生机。

    就在他们面色阴晴不定,陷入思忖之时,宇文化及拿起一本厚厚的账册,随手翻了看一眼,发现上面所载内容竟然就是出库的账目,上面详细的写着生铁、武器装备的数目,他心情大好的笑着说道:“账册竟然摆在这儿,真是想不到啊!”

    李平看了宇文化及一眼,并没有说话。他在听到三支商队全部被逮个正着的时候,已经不再受到条案上的账册煎熬了,此时宇文化及看不看这些账册,于他而言,全都无所谓了。

    李杰见到兄弟不说话,他咽了一口唾沫,颤声向宇文化及问道:“你要我们做什么?”

    “世家门阀对于各地产业的要求很严,每宗货物出入、每笔钱财收支都要详细记帐,我相信你们李氏也是如此。”宇文化及说道:“我要你们历年出入账册,尤其是生铁、武器装备这一块,要有运货人和提货人的签名印章。对于这些,你们应该明白的。”

    李杰沉吟不语,他当然知道宇文化及想要什么,只不过这些东西太重要了,一旦交出去,他们等于是把家族送上了断头台。

    宇文化及似笑非笑的看了两人一眼,又说道:“朝廷现在已经抓住了你们的商队,只要一一审问,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而而李孝轨又是一个贪生怕死、自私自利的人,一旦他招供出来,朝廷就能抓住一堆人,所以对于朝廷来说,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而已。但是对于你们来说,却是唯一的生机。你们以为呢?”

    李平听到这里,心知已经别无选择了,如果识相的话,他们兄弟和嗣父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若不然,所有人都得死。他一咬牙,硬梆梆的说道:“希望你言而有信。”

    “当然了!”宇文化及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我给你们兄弟一天时间,明天中午之前,我要看到你们所有的账册。”

    答应之后,李平反而平静了下来,他说道:“用不着等到明天,我今天就能把所有账册一起交给你,不过还有一些在大兴城内。”

    “快人快语!”宇文化及竖指而赞。

第933章:‘监狱’人满为患

    宇文化及有了李平和李杰所提供的详细账册、名单,不但让这件大案变得简单省事,而且也可以让他理直气壮行事。翌日一大早,他和尧君素、左卫率将军李端等将便给两万大军分派任务,让大家分赴京兆郡各县,一一的敲开陇西李氏每座府邸、别苑、庄园,将李氏子弟尽数抓捕。而直接或者间接参与此案的其他世家门阀子弟,也被拘捕归案。

    尽管留守西京的大小官员、各县官员愤慨的表示抗议,让军方给出解释,可是将领们拥有杨集令箭和手令、又忙着抓人,他们根本就没有空来理睬这些官员,只顾着遵照尧君素和李端等大将所分派的任务、“按图索骥”的带兵去把所有嫌疑人和胆敢反抗之人抓进军营审问。

    万年县县令屈突盖正直严厉,不畏强权贵、不徇私情,前去和军营和军方交涉,企图让他们停止搜查、放人。不料尧君素尽忠职守、固执忠义,且由于屈突通的长子、屈突盖的侄子屈突寿也是嫌疑人之一,所以尧君素非但没有放人,反而趁着屈突盖上门的契机,命人将他五花大绑的扔进人犯当中。

    仅仅只是一天的时间,便有一万多人被抓进军营看管。而京兆郡也被这些士兵弄得风声鹤唳、鸡犬不宁、人人自危。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缓过劲来的军方终于让人到处张贴告示,向百姓解释这场行动的的起因;而陇西李氏向突厥人倒卖生铁、武器装备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就传遍了大兴城各坊、京兆郡各县。

    人们听到这个消息、又见军方确实不是胡乱的抓人,于是定下心来,纷纷说陇西李氏通敌卖国、贪婪无度、有负圣恩,导致圣人龙颜大怒,欲诛李氏及其党羽之九族。

    越传越夸张、越传越离谱的消息带着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寒意,如同暴风雪一般笼罩了整个关中上空。

    尤其是此案牵涉到诸多关陇门阀,更是使其蒙上一层浓重的血腥味;而由军改失败而叛乱、数个月前“匪”乱等战争阴影,以及叛乱平息后的大清洗,情不自禁的在一些人的脑海里浮现出来。

    一时间,关中的达官贵人、勋贵之家静观其变,将目光默默地凝注在李氏身上、皇帝身上。一些涉案的世家、人员,则是坐卧不安、食宿不宁。

    大兴宫皇城留守府内,李长雅和百多名文武官员聚在一起议事。

    大兴县县令、令狐德棻见到李长雅不紧不慢、悠哉悠哉的喝着茶,忍不住拱手询问道:“李长史,你事先是不是知道此事?”

    “令狐县令说得对!”李长雅放下茶杯,笑容灿烂的说道:“我不仅早早知晓,而且还是参与人之一。”

    李长雅留守之职只是暂时代替远在洛阳的杨昭,他的本职是京兆府长史,他担任此职已经有几年时间了,所以对于京兆郡十分熟悉。李氏很多子弟的府邸和别苑、庄园、店铺的详细地址以及人员,便是由他所提供。

    令狐德棻犹豫了一下,又问了一句:“李长史为何不通报一声?若是通报了,也不至于弄得人心惶惶、鸡犬不宁。”

    “我为什么要说?”李长雅扫了众人一眼,冷笑道:“我要是说了,在场诸公至少有六成以上前去通风报信,好让人犯事先逃跑。令狐县令好像和李叔让是忘年之交吧,你凭着良心说,你要是提前知道,会不会前去通风报信?”

    令狐德棻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噎死。

    “张主薄!”李长雅目光看向万年县主薄张植,淡淡的说道:“关陇张氏与李氏是世交,你更是娶了李叔谦之女,你凭良心说,你要是提前知道,你会不会前去通风报信?”

    张植:“……”

    “王将军!”李长雅看了看虎贲郎将王世辩,又问道:“你们霸城王氏同样和李氏交好,你的妻是李叔谐庶女,你凭良心说,你要是提前知道,你会不会前去通风报信?”

    王世辩:“……”

    ……

    如此一一询问下来,见众人尽皆无言以对,李长雅这才总结一般的说道:“事到如今,你们连自己都无法作主,我凭什么要说?凭什么相信你们?”

    李长雅怼得过瘾之极,犹自说道:“你们一个二个都是这般,所以这回动用东宫十率的士兵,而不是巡城军、各县衙役,实在是英明之极、正确之极!”

    众人哑口无言、悻悻的尴尬着。

    “李长史,当下如何是好?”说话的是京兆府检校司马杜正玄,他是京兆杜氏的洹水分支,其先祖在后赵时期迁居邺城,世代以文学传家。他和弟弟杜正藏、杜正伦在仁寿元年一起考上秀才,成为一时之佳话。

    当年杨素负责试其方略、故意刁难于他,但是杜正玄从容不迫、应对如响、下笔成章,杨素叹曰“此真秀才,吾不及也。”而杨坚见他才学过人,便授予晋王府参军事之职。

    杨昭如今已经成为大隋太子、西京留守,而杨广也愿意帮助儿子培养班底,于是在去年册封杜正玄为京兆府检校司马。

    然而杜氏兄弟名扬天下、功成名就,可是他们兄弟拿着家谱去京兆杜氏、打算认祖归宗之时,但却因为他们脱离太久缘故,被京兆杜氏冷嘲热讽的拒绝了。

    李长雅闻言,很是不负责的说道:“该拿的人,军方已给拿下了,他们会一一甄别,只要无罪、只要与陇西李氏无关,他们都会一一释放,大家用不着着急。”

    令狐德棻想了想,拱手道:“李长史,军方抓捕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而且还有很多女眷,要是将士对良善、无辜之人施/暴……那可不好交待了。”

    面对这个问题,李长雅倒是没有怼人了,他目光望着令狐德棻,想着事到如今,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了,于是说道:“此案乃是卫王奉圣命操办,尧君素和李端等将俱是方正之人,谁敢乱来?你们呐,就放一百个心吧!”

    “至于卫王人在何处,你们别问;问了,我也不说。”

    一听是杨集操办,众人都不说话了。

    老实说,一些人虽然不太喜欢杨集,可是他们却都知道杨集在军中的威望。同时也相信杨集对于军中将士所产生的震慑力。既然是杨集来办、来经手,那么将士们肯定不敢乱来。

    而那些家有子弟涉案的人,听说是杨集这个杀神来办案,心中俱都叫苦不迭。

第934章:杨集给李家主祝寿

    罕见的暴风雪同样袭击了天水郡,蓬松而厚厚积雪棉花铺在原野和田地、官道、山峦、城池之上。成纪县阴沉沉上空还有一朵朵雪花纷纷扬扬的洒落而下,可是城内大道积雪已被清理得一干二净。

    李家为了给家主李虚宗过七十大寿,极尽奢华之能事,他们不但把城内道路两旁的大树树干裹上绸缎、树枝上挂满绣着“寿”字的大红灯笼,还剪彩绸为花、剪绿绸为叶,细心的点缀在树枝之上;而城内的景观池,也剪彩绸做成荷、芰、菱、芡。

    如此细心的装饰下来,使得成纪城喜气洋洋,给人一种到了春节、上元节、阳春、盛夏的错觉。

    一辆辆马车、一辆辆牛马载着前来祝寿的客人从街上徐徐而过,井然有序的驶向城南李府。

    李府是一座历经风霜、古老而巨大的宅院;从外面望去,只看到层层叠叠地屋脊被积雪淹没;高大门户前那两座石狮庄严威武,它们身上被清掉积雪的石狮被雨点洗刷冲得坑坑洼洼的,而青石铺就的广场更是布满一道道车印,滴水竟能穿石,完全可以想象这巨大府邸年代之久远。

    一眼望去,一股苍凉古朴的历史厚重感扑面而来。

    杨集在数十名侍卫陪同来到府前广场之上,他头戴紫金冠,身披玄色斗篷、内着玄色锦袍,在风雪中傲然屹立,如松柏般苍劲挺拔、丰神如玉。

    鹅毛大雪一片片落在斗篷之上,不大一会儿功夫,便覆上一层薄薄的雪花。

    广场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热闹之极,但是他们见到杨集气度不凡,身边护卫更是杀气腾腾,故而一边揣摩杨集的身份、一边远远的避将开去。

    慕容弦月看向那英俊的侧脸,有了刹那间的失神,芳心之中更是涌出一股说不出来喜爱,她将撑着的伞递将过去,柔声说道:“公子,伞。”

    “……”伞下的鲜于芳无语。

    杨集摇了摇头,说道:“你们撑着吧!”

    说话之间,一大群得到通知的、身穿华服的人从正门敞开的中门疾步而来。为首是一名须发、胡子俱白的老者;他头戴一顶已经不常见的乌纱梁冠,身穿‘寿’字纹路的大袖红袍,那一双大袖也不知匝了几叠,如果扯了开来,估计再做一套衣服也都足够了,衣服外面又套了一件红色的披风,脚下竟尔蹬着一双早已淘汰的高齿木屐。

    此老便是今天的寿星李虚宗了,李虚宗虽是古稀之龄,可是精神矍烁、身上自有一股上位者的威武气势。他窒在脚下的高齿木屐在这种天气更加不良于行,然而李老太公好像早已习惯了,此时高昂脖颈、挺直腰杆,如履平地一般走向杨集。

    “晚辈杨文会拜见老太公。”杨集大步迎上,谦卑的向李虚宗行了一礼:“晚辈将往张掖、途经贵地,听闻前辈过七十大寿,特意带着妾室前来讨杯寿酒喝;冒昧之处,还望前辈海涵。”

    慕容弦月、鲜于芳、以及各自捧着一个礼盒的宗罗睺朱粲闻言,心中尽皆生出一种荒谬绝伦之感。杨集长得实在太有欺骗性了、表现也又好,使他此时此刻仿佛真是特意前来祝寿的晚辈一样,压根就不像是前来抄家的恶魔。

    李虚宗还了一礼,红光满面的笑着说道:“大王客气了,您能光临寒舍,乃是李家上下之幸、乃是老朽之幸。”

    杨集向李虚宗说道:“区区薄礼,聊表寸心,还望前辈不要嫌弃。”

    他们昨天已然抵达天水郡陇城之时,杨集听闻李虚宗今天过寿,便备了礼物,专门走了这一遭。至于恶人,自有他人来当。

    宗罗睺和朱粲上前,将礼盒交给了上前的两名李氏子弟。

    “大王客气了、大王客气了。”李虚宗自然不是在意礼物轻重与否的人,他哈哈大笑的说道:“老朽已是古稀之龄,原想着邀上三五知己喝几杯酒也就算了。可是孩儿们不答应,这才叼扰了诸多亲朋好友。”

    说着,伸手示意道:“大王,请!”

    “前辈,请!”杨集将七星龙渊剑解下、交给朱粲,这才与慕容弦月、鲜于芳随着李家人入府。

    李家人见了杨集的解剑的举动,暗自称赞不已,且不说双方过往有什么恩怨,光是堂堂亲王在门前解剑这个动作,便是给李家足够的颜面和敬意。同样的,杨集也赢得李家人、围观宾客的敬意。

    大厅内的宾客早已得到消息,纷纷站着等候,一见杨集到来,纷纷向杨集敬礼。

    杨集虽然在贵族圈子更是恶名远扬、臭名昭著,但是来自天水、汉阳、河池、宕昌、临洮、枹罕、金城、会宁、武威、灵武的贵客是因为杨集凉州坐镇、清剿内外之敌、努力发展丝绸之路,这才过上了安宁富足的好日子。所以他们非但没有感受到杨集的恶、非但没有厌恶杨集,反而十分感激和敬重杨集。

    杨集长得英俊潇洒、身姿挺拔,俨如玉树临风一般;从骨子里透出来来的雍容大气,便使人不敢等闲视之了。仅仅只是从爱美之心这一点来看,就容易赢得他人好感。更何况他彬彬有礼、风度翩翩,对于每一个和他打招呼的人,也都含笑还礼,是以人人皆是好感大生。

    杨集放眼看来,天水郡四周各郡的主官基本上都来了,除了他的部下金城太守房恭懿、枹罕太守兼总管张寿、会宁太守郭绚、临洮太守周法明;还有天水太守温彦弘、天水长史于志宁、陇西太守刘长恭、汉阳太守杨玄奖、宕昌检校太守窦轨,而且人群之中,出现了不少熟悉面孔。

    从这些客人来看,李家分明是很重视这一场寿宴、事先并且进行了十分充分的准备,根本就不是李虚宗轻飘飘说的那样。

    李虚宗待双方行完礼,朗声笑道:“大王的名声,厅里这些好友、贵客、晚辈早有耳闻,大家都想见见大王风采,你和夫人且与大家一起坐坐、认识认识。不过大王是年轻人,若是与我们这些老头子、老太太坐在这儿,怕是酒也喝不痛快,稍后老朽让年轻人陪二郎到后面饮酒,你们自管喝个痛快,哈哈……”

    对于不请自来的杨集,李家也是煞费苦心。从身份地位上说,杨集应当在正厅与重要宾客一起喝酒才对;然而这里的老人实在太多了,年龄的差距使双方谈不到一块去。而且老人喜欢倚老卖老,只怕杨集受不了他们。故而李家打算把杨集安排去内厅吃喝。

    名门望族的内厅一般只是面向亲近之人开放,如果不是亲近的人,即便对方的身份再高,也进不了。

    如是安排下来,可谓是面面俱到。

    只不过稍后还有“流程”要在正厅之中走,李家于是在正厅内设了席位,以便杨集观礼。

    李虚宗说着,其子李义便走到杨集身旁,引他们“三口子”入座。杨集的座位位于右边中前部,前方还有十多个席位,上面都是七、八十岁的老人。

    这个年代受限于生活水平和医疗条件等等因素,一般人很难活到七十岁,只要是超过七十岁的人,都被视为“祥瑞”,并且定期受到官府慰问。

    对面这些祥瑞般的老人之时,即便是身为皇帝的杨广也不能摆谱;况且这里又不是在官场之中,所以杨集坐在他们之后,自然没有任何不满不爽之意;他依古礼一丝不苟地跪坐下来,而慕容弦月和鲜于芳则是坐到他背后的席位。

    此时尚未开席,而且的案几上只是放着一些点心、果脯、美酒、茶水。

    而在杨集的下首的人,便是金城太守房恭懿。房恭懿已经是年过六旬的老人,他在门口已经和杨集见了礼。待杨集坐好,这才坐到自己的席位之上。

    此老性格深沉,有器量,但是现在须发俱白、身形消瘦,精力大不如前,早在去年便上表请辞了,然而杨广见他精于政事、清正廉洁,并没有同意他的请辞。

    今年又上了表,可杨广还是不允。

    杨集正要与他交流,上前那名白发老者忽然出声、打断了两人:“大王将往凉州任职?”

    “正是!”大厅里的老人杨集全都不认识,李虚宗和李义今天又异常忙碌,自然没有时间一一引荐了。杨集见这位老人客气的向自己拱手询问,还礼道:“请恕晚辈眼拙、失礼,不知应当如何称呼前辈?”

    老人见杨集如此客气、以晚辈自居,心中大为喜欢,笑着说道:“老朽名叫李珩,祖籍辽东,现在居住在会宁凉川县,大王或许不知老朽,不过老朽的弟弟与大王颇有渊源。”

    杨集听他先说“祖籍辽东”、接着又说“颇有渊源”,便猜出了老人的来历:“前辈的弟弟莫非是李彻将军?”

    李彻、字广达,出身辽东李氏,生性刚毅,才干武艺过人。是北周到隋朝时期大臣。隋朝建立后,历任上开府、云州刺史、左武卫将军,深受杨坚的器重。杨爽在开皇三年杨爽之时,李彻随军作战,而且和杨爽、李充、杨纶、杨智积率领五千名精锐骑兵,出其不意的袭击突厥中军,沙钵略可汗丢下所穿的金甲,从草里潜逃。

    杨爽第二次北伐突厥之时,李彻再次兼任行军总管,随杨爽一起攻陷突厥汗庭。遗憾的是他后来涉入易储之争,且又坚守的站在杨勇那一边,杨坚多次与他谈话都无法改变他的意志,因而受到疏远。

    杨坚有一次专门宴请他,并且席间谈到平生之事、并且再一次说服他,李彻从这大兴宫回家不久之后就死了,由于所谈内容不为外人所知,于是很多人都说李彻被杨坚逼得服毒自尽。至于真相是什么,便是杨集也不知晓。不过李彻之子李安远现在是西州郡总管,与太守李大通一起镇守大隋西大门。

    “吾弟正是李广达!”李珩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大王小小年纪,出仕短短几年,便有偌大成就,着实令人钦佩。”

    “前辈过奖了!”杨集欠身道:“晚辈能有今日,固然与自己的能力有关,但是也离不开房太守、李安远将军等有识之士的鼎力相助。更重要的有了极大的机缘。”

    这番对答不但妥当,而且正合老人家的心意,人们在年轻之时,往往认为“苍天第一、大地第二、老子第三”,成天叫嚣着“我命由我不由天”,自以为可以杀杀杀的杀出一个精彩的人生,甚至还把老人的智慧当成是懦弱。然而现实,总会叫他们明白自己屁都不是、谁都不敢打谁都不敢杀。

    直到上了一定年纪,慢慢对天地敬畏起来,他们甚至觉得冥冥之中有种神秘力量在左右着世间一切。这些默默聆听的老人都有丰富的经历,此时听到杨集说起“机缘”二字,再加上杨集的这些年如有神助、像是“开了挂”一般,心中颇为认同。

    当然了,杨集这种谦卑的态度,更是迎合了老人们的心意。

    房恭懿虽然是在凉州治下为官多年,可是他和杨集接触不多、不了解他私底下的作风,心中本来担心杨集没有耐心、落下不敬老的恶名,如今见到杨集应答得当,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另外一名身材魁梧的老者抚须而笑,向杨集说道:“大王的英雄事迹在西北大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老朽每每听闻,恨不得年轻几十岁、随着大王建功立业、扬名域外……”

    西北大地的人对杨集的事迹几乎了如指掌,老人见了杨集本人,兴致盎然的一一列举了杨集种种得意之举。然后点评一般的说道:“许多人都说大王是鲁莽行事的武夫,所倚仗者,无非是我大隋强大的国势。然老朽却不赞同,老朽观大王种种作为、每场战争,皆是用智。”

    “就拿步迦可汗大举南下那一战来说吧!当时敌军足有数十万兵力,而凉州上下的兵力分守各郡县,可用之军寥寥无几。若是换做其他名将前来应战,只怕都是坚守门户、固守待援,坐等朝廷来援,如是一来,定然步步受制。而大王当时刚刚出仕不久,竟然在劣势之下反攻敌军之所必救,打乱了步迦可汗的一切部署,将战火烧到了敌境,最后还取得了辉煌战绩。若大王是一介武夫,焉能做到这一步?”

    说到这里,老人摇了摇头:“可是很多人至今还认为大王是武夫,这般想想,着实是气人之极。”

    这些老人已然不怎么管理家族事务了,他们没事就喜欢谈史论政,向子孙后代分析军政之得失,借机加上教诲。当他们聚在一起时,总是喜欢辩论。而他们辩论之所得,又会反馈给自己的子孙后代,使子孙后代饱受启发。其子孙有着这些长辈的教诲和启发,便有了长远目光,他们的见识远远超过了出身不好的人群体。

    此老不仅很熟悉杨集的事迹、且又愤愤的为杨集鸣不平,可见他明显就是站在杨集这一边,且长期拿着杨集的各种事迹与反方辩论。

    老者所说的那一战与早已做古的杨爽有着极大关系,杨爽第二次北伐的时候端掉了突厥牙帐,吓得突厥各部纷纷迁走,他为了引突厥人来送死,便听了阴世师的建议,挖掉突厥历代可汗和英雄的陵寝,放一把大火给烧了。然后他在那儿守株待兔,突厥人来一个杀一人、来一对杀一双,如此过了三个月,直到突厥不敢来,这才心满意足的班师还朝。

    突厥人打不过杨爽、杨爽生前也怕他怕得要死,可是他们却把这笔账记到了前往凉州任职的杨集的头上。当步迦可汗打出“雪圣山耻”的旗号时,于是祖坟被挖的各个部落都同仇敌忾的来了。

    然而结果,又被杨集一波带来。

    杨集闻言,实实在在的说道:“说真的,晚辈当时其实害怕极了。只不过凉州各地兵力不多,哪怕是坚守也守不了多久。且又听说步迦可汗打着抓我去活祭的旗号,万般无奈之下,只好以己为饵、引走敌军。最后打着打着,竟然就走通了。现在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类似的话,杨集其实已经说了很多次,然而真话愣是没人相信,大家始终认为他是谦虚。

    这一回也不例外,众老纷纷说道:

    “大王谦虚了!”

    “大王过谦矣!”

    “……”

第935章:好“饭”不怕晚

    耄耋之年的老人要是精力充沛、性格开朗,多数变成老小孩,前来祝寿的这些老人家也不例外。在场众人之中,就数杨集“三口子”年纪最小,杨集与这些老人家进行交流之时,总是把他们说得眉开眼笑、喜上眉梢。

    对于杨集所展现出来的交际水平、讲话艺术,休要说与杨集半生不熟的房恭懿了;即便是赤诚相见多年的慕容弦月和鲜于芳,也是听得叹为观止、佩服之极。

    事实上,杨集特别善于和老人沟通,也知道如何才能让老人们高兴起来;只不过自从屡屡中招的杨坚和独孤皇后逝世之后,世上已经没有哪个老人值得他卖好了。既然他连施展的对象都没有,大家又怎么可能知道他还有这种本事?

    谈到高兴处,李珩兴之所至,忽然笑着说道:“素闻大王乃是诗中之王,一手书法便是圣人与京中诸多名家也是赞誉有加。值此良辰佳日,不如为寿星公提字一幅?”

    这倒不是在刁难杨集,如果李珩是要求杨集即兴赋诗,那才叫恶意刁难;而旁边的老人们闻言,顿时兴致勃勃的鼓噪起来:“是呀是呀,李公所言甚是,还请大王提字一幅。”

    杨集是来“祝寿”的好人,又见大家并非是刁难自己,便笑着说道:“如此,晚辈就献丑了。”

    听到杨集同意,众老更加兴奋了,嚷道:“来呀,笔墨纸砚伺候!”

    舞文弄墨、即兴赋诗乃是这种场合的常态,若是有人乘兴写出一古不朽的千古杰作,参与的人也能沾光。而李家作为文武传家的五姓七宗之一,自然有所准备。

    一听这帮德高望重的老人如是说,侍立在后的李家子弟立刻抬着一张宽大的书案上前,另有一些人端着文房四宝。

    杨集起身走向书案的摆放位置,见到一人准备打开一个宽大的卷轴,便说道:“我要写一副七字楹联。”

    楹联有五字、七字、九字、十一字联……甚至还有几十个字的;而字数不同,用到的纸张或卷轴自然也不相同;另外一名李氏子弟听到杨集这么说,连忙把一对窄了很多的卷轴铺在书案之上。

    杨集道了声,提笔蘸墨、笔走龙蛇的写下“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这幅联子出自《诗经·小雅·天保》里的“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正式定型于《南史》。而《南史》与《北史》是姊妹篇,由初唐的历史学家李大师及其儿子李延寿编撰而成;此时当然还没有杨集所写的、在后世耳熟能详的联子。

    而杨集的书法风格与当下流行的或温润秀劲,或瘦硬、或丰腴的风格迥然不同;他的字刚劲有力、遒媚秀逸、笔法圆熟;结构宽博而气势恢宏、骨力遒劲而气势凛然;笔圆架方、行云流水的笔意跃然纸上。

    “好个‘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李珩说完,复又凝目看去,煞是动容的说道:“联好、字好。大王这一笔字,绝对是名家风范。”

    围观的老人们或许写不出这样的联子、书法,可是他们的鉴赏能力不容置疑,他们仔细看了看,也都纷纷叫好。

    “论起书法之美、笔力笔意之成熟,大王或许还不如钟繇和卫夫人、王羲之、王献之等书法名家,可是大王的字自成一派,完全当得起当代名家之誉,说是冠绝当代也不为过。”一名年约五旬、长相“特殊”的男子说道。

    金城太守房恭懿笑着说道:“既然欧阳信本也这么说,自然是没有错。”

    欧阳信本便是欧阳询,他出身簪缨贵胄之家,其父欧阳纥骁勇善战,后来子承父业,任廣州(南海郡)刺史,都交、广等十九州诸军事。陈宣帝陈顼担心坐镇岭南几代的欧阳纥割据一方、自立为帝,便拜其为左卫将军,令他入朝为官。

    欧阳纥的确是心怀异志,一听这个任命,又想着岭南有五岭之险,立刻据廣州起兵反叛。然而此人志大而才疏,仅仅过了几个月的时间,就被冼夫人轻轻松松的灭了,偌大欧阳家仅仅只有十三岁的欧阳询因逃匿幸免于难,其余悉数被押回建康城诛杀。

    此后过了两个月,陈顼因生母驾崩,于是大赦天下,身为“在逃人员”的欧阳询恢复了自由身,并被父亲生前好友、文学大师、书法圣手江总收养。

    在江总的悉心教导下,极有天赋的欧阳询与大隋成了鼎鼎有名的书法名家、经学宗师、文学巨匠;可惜的是欧阳询长得奇丑无比,他那缩头夹肩、略带驼背的形象活像是一只猕猴,甚至有人在背后说他不是欧阳纥的儿子,而是其母与一只猕猴的产物。

    杨广在大业元年听过欧阳询美名,便打算破格录用,时为内史侍郎的虞世基认识欧阳询,便向杨广说欧阳询长相有失雅观,不宜为官。

    这倒不是虞世基妒忌贤能,更不是对丑人有偏见,而是官员仪表代表了朝廷的形象和颜面,所以历朝历代选官用人之时,不但要考校预备官员的才学、品德,还要看预备官员的长相仪表。但是杨广大言不惭的说他不是以貌取人的皇帝,于是不顾虞世基劝说,兴致匆匆的任命欧阳询为太常寺博士。

    可是过不了多久,杨广就受不了欧阳询迥异于人类的相貌了,但是又不能无缘无故将他革职,于是将他外放为官。

    欧阳询在指指点点里长大,早已养成一颗强大的心、拥有不屈不挠的意志,他非但没有自暴自弃,反而珍惜机会、敢于任事、敢于担事,成为一名兢兢业业、殚精竭虑、恪尽职守的贤良干吏。然后再用实实在在的政绩、万众称赞的良好口碑,击破了一切与其长相有关的流言蜚语,从一个下县县令升为如今的金城郡主薄。

    房恭懿爱惜其才,更欣赏其德、其不畏流言的顽强意志,一听他出言称赞杨集的书法,便借机向杨集提了提。

    “欧阳信本?”杨集首次听闻此名,一点印象都没有。

    房恭懿立刻介绍:“大王,此乃金城郡主薄欧阳询,信本是其字。”

    这么一说,杨集心中立刻了然,他向这位长得清新脱俗、与众不同的书法名家说道:“原来是卧碑三日的书痴、书法名家!”

    “大王也知下官之名?”欧阳询对于书法达到了痴迷的程度,有次在路边看到晋代书法名家索靖所写石碑,他观看了一阵才离开,但是刚走几步又忍不住返回观赏,赞叹多次而不愿离去,最后竟在石碑旁边坐卧、临摹三日才离开。这个事迹知道的人并不多,然而杨集听了自己之名,竟然一口就说“卧碑三日”,这令欧阳询十分震惊。

    “自然知道!”杨集前世临摹过欧阳询的字帖,还专门搜索了他的信息,便将历代评价大致说了出来:“你八体尽能、笔力劲险。篆体尤精,飞白冠绝,真行之书别成一体,森森焉若武库矛戟。正楷堪称是“翰墨之冠。尤为难得的是你不挑纸笔,不管用什么纸笔,都能挥洒如意。不知我说得可对?”

    “大王过誉了,下官只不过痴于书法而已,担不起大王的美誉。”听了这些不敢想象、无法想象的美好点评,欧阳询只感到忐忑不安、诚惶诚恐,根本就不敢承认。事实上,他此时的书法水平远远没有达到杨集所说的高度。

    那种高度,是史上的欧阳询对仕途绝望以后、“大彻大悟”以后,专攻书法所致。至于现在,他还是怀有雄心壮志、努力攀升的“俗人”;书法于他而言,并非是重中之重,更不是生命的全部。

    就在众人轮流观看、点评字幅之时,一名李家子弟慌慌张张的从外面疾步而入,向因为字幅而喜不自胜的李虚宗行了一礼,惶然道:“家主,侯莫陈家主侯莫陈yì、独孤家主嫡子独孤家怀恩带着大量士兵包围了府邸,他们自称奉圣命来颁旨……”

    两千多人被这个消息给震住了,众人瞬间齐齐收声;宽敞幽深的正厅一片死寂、鸦雀无声,只有这名李家子弟的余音不断在回荡。

    过了半晌,李义大步上前,厉声喝问:“即便是颁旨,那也用不着包围府邸吧?”

    “侯莫陈yì和独孤怀恩诬告我们李家……”报信的李家子弟只是一名长在温室里的花朵,既不知道李家高层的决定,也让外面凶悍的士兵吓破了胆,他语带哭腔的答道:“他们诬告我们收受突厥人贿赂,倒卖武器装备。还说宇文化及从京兆郡各个府邸、别苑、庄园、店铺、仓库查出了大量禁物和罪证,此外还有李平和李杰等人提供的详实口供。”

    一时间,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很多人看着杨集,目光十分古怪。然而杨集却是坦然自若。

    这件事,他没有正式露过面;至少现在看来,他不是主要人员。与此同时,他却在潜移默化的把舞台交给廉政司和司隶台。至于众人信是不信,那就与他没有半点关系了。

    见到杨集镇定至斯、眉头深锁,一些人竟尔疑神疑鬼了起来:“难道当真与他无关?”

第936章:悉数羁押回京

    陇西李氏祖宅被大军团团包围,府内更是一片大乱。一队队甲胄俱全士兵从大门列到正厅前门;还有一队队士兵绕过正厅,从左右两侧徐徐后面包抄而去。

    侯莫陈yì和独孤怀恩威风凛凛的居中而立,带着几十名锦衣华服的士兵走向正厅,这些士兵面色冷然的按刀而行,他们虽然静默无言,可是那无形煞气令厅中主客霍然色变。而胆小之辈,早已吓得脸色苍白如雪、两股战战。

    “李府上下接旨!”侯莫陈yì脸色阴沉、不苟言笑,看起来很是凶悍和威风,他目不转睛的看着阶前越来越多的男男女女,忽然向旁边“刷”的伸出了右手,一名士兵立刻把一卷明黄绢帛递了过去。

    这所谓的“圣旨”乃是杨广交给杨集空白“圣旨”,除了印章以外,内容全部是杨集填写。杨集眼见侯莫陈yì一朝权在手,竟然就翘起了尾巴,不由得暗自叹息:这个狗一样的东西的谱,摆得比先帝和皇帝还要大,当真是小人得志、不堪大用。

    侯莫陈yì只顾着摆谱、耍威风,浑然不知杨集之所想、浑然不知杨集已然否决了自己;他“刷”的展开了“圣旨”,捏着太监般腔调、那阴柔而尖细声音当即在庭院里响起:“敕曰:李虚宗身为朝廷骀国公、金紫光禄大夫、李氏之长、名臣之后,向无忠君之心、匮家国之义,纵族人于雍、凉、梁之地逞凶为恶,连顽凶掳掠妇幼、劫杀商旅……尔心如虎狼,复又阴结国贼慕容伏允、指使贼子李德武兜售军情,致三千余英勇将士罹难。而今贼心不改、良心不再,倒卖武器与突厥……依律,褫夺其骀国公之爵、金紫光禄大夫之职;李氏阖族下上横行不法、欺男霸女、鱼肉乡里,犯下累累罪行……着廉政司、司隶台羁押入京、详定其罪,钦此!”

    待侯莫陈yì念完“圣旨”,李氏子弟、奴仆面如土色、簌簌发抖;祝寿宾客的眼眸和脸颊被震惊之色所覆盖。

    鬓发如银的寿星公李虚宗那张苍老面容的之上,早已苍白失色,身子在大雪中剧烈颤抖,他只觉眼前阵阵发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李氏完了!”

    不仅是李虚宗失魂落魄、魂不守舍,李义、李筠、李嘉、李威等等也回过神来了,他们心头尽都涌出难以言喻的惊惧。

    一些男女老幼没有听完“旨意”,即已瘫软在地。

    “骀国公,还不上前接旨?”侯莫陈yì看着狗一样的李家子弟,脸色浮上一抹冷笑,故意折辱往日高高在上李虚宗:“正所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圣人依律施以雷霆,仍要拜谢,难道您老人家心怀怨恨、心怀不满不成?”

    “罪臣李虚宗接旨。”李虚宗颤微微的上前拜了九拜,从侯莫陈yì手中接过“圣旨”。

    李建成专门从洛阳跑来祝寿、搞关系,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结果竟然是这样;他咬了咬牙关,上前行了一礼,向独孤怀恩问出多数共同的疑问:“独孤将军,圣人旨意简略明了,能否说说具体说一说?”

    “过往之事,我也不太清楚!”独孤怀恩机敏多智,与侯莫陈yì截然不同;他在没有看到最终结果之前,可不想把声势浩大、实力雄厚的陇西李氏得罪死。

    考虑到收受贿赂、倒卖武器装备一案已是水落石出的事实,并且又看到人群中的杨集不作一辞,独孤怀恩便拎着这两桩事来说:“史国大商史朝安奉启民可汗之命,前往洛阳贿赂我朝要官,右骁卫大将军李浑收受洛阳北市八家店铺、西市五家店铺、南市十三家店铺、温柔坊两座青楼,无数奇珍异宝。李孝常以其父李圆通之名,收受十家店铺、五座酒肆、无数奇珍异宝……此外,还有众多李氏子弟参与。”

    说到这里,独孤怀恩看了看李虚宗,续道:“李氏派遣三支商队北上,货物名为绫罗绸缎、瓷器、金银玉器,实则是生铁和武器装备,招摇军和灵武军分别在盐川、灵武成功截获:生铁数目暂时不说,而横刀有一万六千多把、槊头有两万四千多、矛头有三万六千多。除了这些,太仆少卿宇文化及还在京兆郡各县查获大量武器装备,以及十分详细的账册。”

    “多谢独孤将军解惑!”听到独孤怀恩所说的一个个数据,李建成和附近的人全都知道这事无法善了。李建成得出了答案,便行了一礼,默然而退。

    这时,侯莫陈yì冷着脸道:“将李虚宗、李义、李筠、李嘉、李威等犯官以及族中八岁以上男丁悉数拿下,一律集中看守、稍后立刻羁押回京鞠问其罪;八岁以下男丁和女眷监押宅邸候审,待家财和账目清点完毕、查抄入官,一律送往京城……”

    陇西李氏的罪证已经十分齐全,无论是什么样的惩罚都没有错,而侯莫陈yì说分两次羁押入京,其实已经很人性化了,若是将八岁以下男丁和女眷在这时节用囚车押解入京,估计会有很多人冻死在路上。

    “唉!”李珩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这些触目惊心的数据等于是触目惊心的大罪,再加上此事已然形同大白于天下,所以即便是身为皇帝的杨广想要徇私枉法都难;若是杨广没有依律严惩,他日又如何治天下?如何以儆效尤?

    此时此刻,李珩已经不再猜测杨集所扮演的角色了,只因在这种大罪面前,无论杨集做什么都是对的。当他想到厅堂内的“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忽然觉世上最讽刺之事,莫过于此。

    宾客们的心思大同小异,恨不得马上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窦轨近前拱手,说道:“侯莫陈将军、独孤将军,在下乃是宕昌检校太守窦轨,领着犬子前来李府祝寿,不知能否离去?”

    侯莫陈yì自然是认识窦轨的,他脸色冷色淡了几分,漠然道:“既是来李府做客的宾客,自然可以离开。不过未免离开之前,偷偷摸摸的带着人犯子弟,必须到门口鉴字画押、写好作客人数名字,以便事后查询。”

    窦轨见到侯莫陈yì如此不给面子,心中暗骂了一句‘狗贼’,然后向儿子窦奉节低声说道:“我们走。”

    “诸位也是一样。”侯莫陈yì又向众多宾客说道:“现在想离开都可以,但是必须像窦太守那般做事,否则,休想离开。”

    众人纷纷应是。

第937章:咎由自取,实非君负臣

    天水郡土地划分上窄下宽、极不规则,大致呈现出“)”的形状,其所包抄的便是西边的陇西郡;全郡共有上邽、冀城、清水、秦岭、陇城、成纪六县,郡治上邽县位于中部、渭水北岸;成纪县则是位于“)”的顶部。【纠错】

    位于天水郡境内的瓦亭水(葫芦河)是渭水主要支流之一,它从成纪县向南流,在上邽城之西北汇入渭水,而天水郡境内南北主走向的主官道便是沿着瓦亭水修建。

    翌日早晨,数百辆囚车、马车组成车队走出成纪城,在一队队士兵的押送下,如同一条长龙沿着官道向东南方徐徐行驶。

    城中老百姓听到李氏出事、将要被押解入京,一大早便冒着纷纷扬扬的大雪出门,站在张灯结彩的道路两旁观看“人犯”队伍。

    说起来,城内百姓对于陇西李氏非但没有丝毫恶感,反而发自内心的感激。

    虽然说李氏进行原始资本积累的时候、采用了十分血腥的武力征服,但是李氏早在几百年前就完成了资本的积累。当他们稳稳立足于成纪县以后,便努力夯实根基、积累名望,开始奉行富年不增税、灾年捐钱粮等等利民的策略。

    在李氏这种策略之下,本县及附近的老百姓但凡遇到过不去的坎,基本上都有一个求助门路、有一条活路;而在战乱年代,陇西李氏更是成为百姓们遮风挡雨的小树。所以时至今日,本县百姓基本下都受过李远的坏处。

    此时眼看着李远嫡系子弟被囚车一一押走,一些百姓感觉自己的天都塌了,我们的脑海一片空白,对未来更是充满了茫然。然而官府昨天已然张贴告示,详细的说明了甘毓的罪过,百姓们见到李远失去了小义,自然有法说什么。

    假如朝廷有缘有故将李远下上打入囚车,百姓即便是敢冲撞官府、是敢冲撞囚车的队伍,如果也会要求官府拿出一个令人信服的说法;若是拿是出,那些深受李远恩惠的百姓们,定然小为是满、讨要说法。

    李府门后,李珩目送最前一辆马车囚车远去,抬眸看向身边的甘毓,没些意味深长的说道:“小雪纷飞、天寒地冻,会是会在途中‘暴毙’?”

    杨广虽然心没准备,可是听了那番话,仍旧是面色惨变。我黯然半晌,叹息道:“小王言之没理。你李远家教是严、家风是正,没负圣恩……”

    杨广的爵位在昨天也被褫夺了,是过我在北周时期经过灭家之祸,且又是当过国公的人,倒也还能保持热静。我知道西李氏yì和杨集怀恩都是作是了主的大人物,于是向甘毓拱手一礼,声音沙哑的问道:“小王,是知草民还能做些什么?应该做些什么?”

    官差收了坏处,要么是给人犯水喝、是给饭吃、是给衣服穿;使其渴死、饿死、冻死;要么是制造意里,让囚车掉入悬崖峭壁、涛涛江水;要么是遇到所谓的杀人如麻的“土匪”。

    现如今,问题变得阴沉化了,李远日前即使有没供出一人,但只要是朝廷所抓,眼后那些人及其家族下上如果都说是李远所为,都认为李远为了苟延残喘、而将我们供出。

    一时间,正厅中又安静了上来。而后来给李虚宗祝寿的人如坐针毡,感觉自己走也是是、留也是是。

    听到两人一唱一和的话,杨广到嘴边的话被憋了回去。其弟李弘那时也拉过兄长的胳膊,以目示意。

    杨广等人李远子弟闻言,也是默然是语。

    说着,又向李公一礼及地,颤声询问道:“小王,草民心乱如麻、八神有主,是知如何是坏。恳请小王念在李远昔日之功,指点一条明路。”

    “喏!”李建成等人尽皆起身应命、行礼告辞而去。至于李公的交待,我们也有没丝毫异议;毕竟现在检查含糊了,对谁都有没好处。

    而《水浒传》官差针对林冲的这些手段,实际下是最有没技术含量、最愚蠢的做法;因为一旦没人查询、或是能够翻案,这两名官差必死有疑,所以稍微没一点脑子的官差都是会这么做。

    【纠错:兄弟姐妹们,犯了一个常识性的准确——你理所当然认为陇成纪县是在陇西郡陇西县,所以后面几个章节说李远位于陇西郡陇西县,现在查了一些一些资料,发现你将地址、事情给弄错了。

    对于以下种种“暴毙”、“意里”,别说是甘毓了,就算是独孤也根治是了。

    杨广知道独孤对李公言听计从,李公老使愿意给予“明路”,这就等于是甘毓是给予明路,所以我想从李公那外探听一七。

    。。。。。

    “免礼!”李公坐到首位之下,放眼看去,都是以官员为主;剩上的,都是和李远关系亲密、且没一定身份地位的人,显然都是在听候消息,后来祝寿的李建成和李瑗也在上首坐着。

    事实下,陇成纪县的祖宅位于侯莫陈,而北周到隋朝小业后期时的甘毓梦则是隶属于天水郡,所以陇成纪县祖宅应该是在天水郡、而是是陇西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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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李氏将军、杨集将军!”说到那外,甘毓目的还没达成,我也是想少做废话了,看甘毓梦yì和杨集怀恩说道:“圣人和东西两京、天上都在关注此事,他们和李氏等人立即上去查询、核对,尽慢将那边的事情办坏。”

    “老朽觉得也是!”李珩也只是提一嘴而已,听李公那么一说,是再说那个轻盈的话题,转而叹息一声,向李公拱手告辞:“老朽带着孙儿后来祝个寿,却有想到遇到那等事儿。时候也是早了,老朽便是打扰小王了。”

    甘毓会意的说道:“甘毓犯上的罪孽是但少是胜数,而且每一桩、每一件都是卖国,尤其是与吐谷浑勾结一事,直接导致数千名将士惨死于西海都护府。面对那等触目惊心的罪孽,即便是圣人想要法里施恩都难,否则,又如何向天上交待?”

    “那外如果是会,毕竟有没审问含糊,谁都是敢胡来。”甘毓知道所谓的“暴毙”其实是历朝历代官员有声有息杀死对手的惯用伎俩:每当没公卿人头落地,其充有为奴、流放边疆的家人要么像牛羊一样被成群赶着走,要么装在囚车之下,其对手为了斩草除根、永绝前患,特别都会收买押解的官差。

    说着,率先走出了小厅。

    “李远唯一的出路、唯一的生机不是坦然认罪、配合调查;除此之里,别有我法。老使心存侥幸、隐瞒是报、抗拒垂询,谁也救是了我们。”

    还没一些官差,故意让囚车走在凹凸是平的路面之下,而囚车一路颠簸,人犯的颈项自然被小枷磨破,如此颠簸走一路、血淌一路,走是了少久,自然就死了。此里还没很少很少的手段……要是朝廷追究上来,人犯都是异常死亡、死于意里。所以很少犯官宁可被难受的一刀砍死,也是想被官差在半路下折磨至死。

    此刻的正厅外除了金城太守房恭懿、金城主薄欧阳询、枹罕太守兼总管张寿、会宁太守郭绚、临洮太守周法明;还没天水太守温彦弘、天水长史于志宁、陇西太守刘长恭、汉阳太守杨玄奖等人。我们见到李公回来,是约而同的起身行礼:“参见小王。”

    过了半晌,甘毓终于说话了,我向众人说道:“官员留上,余者自便。诸位离开之后,把随行人员之名一一记坏,且主动让将士们检查车辆,以免日前给自己惹来是必要的麻烦。”

    “喏!”甘毓梦yì和甘毓怀恩应了一声,起身将目光看向了杨广:“李氏,请。”

    李公看了黯然神伤的杨广一眼,又说道:“小隋立国至今,甘毓子弟横行是法、犯上累累罪行。尔等的所作所为,想必李氏心中也是没数的。他们的种种作为,你是会夸小其词,也是会没所隐瞒,有论是什么,你都如实奏禀于下。”

    那外的人数较少,而且很少人都是后来祝寿的门阀子弟、官宦代表,李公为了避免小家事前说独孤苛待功臣、虐待功臣前裔,便说道:“陇甘毓梦于小隋没功,先帝是但向李氏(李穆)说‘太师、下柱国、申国公器宇弘深,风猷遐旷,社稷佐命,公为称首’。而且在李氏作古前,追赠李氏为冀、定、赵、相、瀛、毛、魏、卫、洛、怀十州诸军事冀州刺史。与此同时,还对包括他在内的甘毓子弟更是宠爱没加。及至圣人即位,依然信重没加。所以小隋王朝并有没亏待李远。李远落到那一步,着实是自己之过,怨是得人。”

    那些有没官职的人比起“落荒而逃”、“是通”人情世故的窦轨父子,却是没担当、愚笨得少了。窦轨父子昨天生恐受到牵连,第一时间就在真相小白后离开了,我们那种行为是但恶了甘毓亲戚、以及没可能“翻盘”的李远,还给人一种畏罪潜逃的错觉,同时也让各小门阀代表看白了窦氏家族。而且肯定没罪,又跑得到哪儿去?

    至于牢狱外的各种“文化”、“习俗”到了文明社会都还存在,更何况是此时?

    听了此言,李远子弟脸色戚戚然,其中一些承受能力强的人,已是高声抽泣;甘毓惨然道:“小王说得是,事已至此,草民岂敢欺瞒君父。”

    现在还没把之后所犯的准确纠正了过来,实在抱歉之极,恳请兄弟姐妹们原谅!】

    众人脸下流露出了若没所思、若没所悟的神色:正如甘毓所说,小隋两朝皇帝有没亏待佐命开隋的李远家庭,两朝皇帝对于李远所立之功,基本下是加倍赏赐,未曾亏欠过李远一丝一毫。而陇甘毓梦落到今天那个地步,完全老使李远失节、作死所致,根本就怨是得皇帝。

    李公那话既是说给杨广听、也是向在场的人说;我是仅是要挖出更少罪犯,而且还要分化李远与其亲朋故旧的关系。一旦官府这些“联合作恶”的人抓捕归案,李远亲朋故旧如果认为是李远为了求得一线生机,那才出卖了我们。然前,理所当然的把罪责怪到李远的头下。

    所以窦氏父子这一逃,着实得是偿失。在我们的反衬之上,那些有没跑的人,反而给人一种坦荡、是怕查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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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广看向李远子弟、看向李远亲朋故旧,心头七味杂陈,我长叹一口气,向子弟们说道:“走吧。”

    “李氏快走。”李公目送李珩登车离开,回身退入李府,向正厅走去。

    众人闻言,顿时脸色变幻、面面相觑。那分明不是有耻的阳谋,然而李远子弟、李远亲朋故旧全部有法破解。而甘毓更是前悔是迭,若是我有没问那一句,别人都能当作是知。

    “小王!”房恭懿见到杨广似没求情之意,便抢先打起了配合:“您是宰相、尚书令,就否出言求情?”

    “你还没说得很含糊了!”李公见到杨广小失所望,又说道:“另里一个方向有非不是将功折罪,只要他们把这些与伱们狼狈为、联合作恶的人供出来,圣人应该能够从重发落、网开一面。”

    杨广的祖父李威乃是西魏双十七小将军之一,李威在孝闵帝元年,因受儿子李植牵连,与几个儿子一起被宇文护逼令自杀。宇文邕执掌小权、为李威平反,追赠其为太保、谥号为忠。隋朝开皇初,杨坚又追赠李威为下柱国、黎国公,改谥号为怀,其爵由杨广继承。

    至于李远子弟,却也有没被尽数押走,还没几个重要成员在那外配合官府调查,其中为首之人名叫甘毓。

    杨广也知道此时正是没求于人的时候,是能抱没丝毫是切实际的幻想,我长叹了一口气,苦涩的向甘毓说道:“小王所言极是,你李陇成纪县落到那步田地,纯属是咎由自取、怨是得人;草民定当配合官府行事,以求一线生机、一条出路。”

    “李氏没此认识,这是再坏是过了!”甘毓点了点头,说道:“李氏可将李远诸少事迹录于口供、坦白交待,圣人还能施恩一七;肯定推诿罪责、隐瞒事实,等于是自绝生路、把最前一线生机也给抹杀了。”

第938章:杨广耳根子软

    陇西李氏被问罪和查抄的消息落了地,而昨天还门庭若市的李氏祖宅,变得门庭冷落。其祖宅所在区域自昨天起,已然被士兵牢牢把守、禁止闲人进入,侦骑在冰寒的城池内更是不断呼啸而过。

    成纪城内内的官宦士民、各大世家探子心头凛然的同时,纷纷以最快速度的将消息送给上司、派系首领、家主、亲朋故旧。而普通老百姓知道李氏富可敌国,当他们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开始谈论朝廷将从李氏抄检多少钱财、房产、田地,又将如何分配,甚至有人考虑着自己能否从中分到一块良田。

    天水太守温彦弘、天水长史于志宁奉杨集之命,将成纪县大小官吏调来,协同侯莫陈yì和独孤怀恩等人清点、核验李氏府库里的田契、地契、金银珠宝、古董字画。

    金城太守房恭懿和金城主薄欧阳询、枹罕太守兼总管张寿、会宁太守郭绚、临洮太守周法明、陇西太守刘长恭、汉阳太守杨玄奖等等官员也已离开,他们也要返回属地,清查治下的李氏府邸、别苑、庄园、店铺……

    独孤怀恩步入正厅,向杨集行礼道:“启禀大王,卑职等人按照您的吩咐,查封了李氏府邸,而黎公李威等人很是配合,将所有账薄都拿了出来。但是有的事情过于久远、有的产业不在天水,卑职等人还需进一步详查。”

    “慢慢来,用不着着急!”杨集点了点头,向独孤怀恩问道:“天水郡各县各级官员之中,定然有李氏之人,而且他们定然一起犯过事,对此,李威怎么说?”

    “回禀大王!”独孤怀恩拱手道:“据李公交待,涉案人员不仅仅只有李氏一族、天水郡各县官员,郡内的中小世家都聚集在李氏麾下,一道行不法之事。接下来怎么做,还请大王示下。”

    这就体现出侯莫陈yì和独孤怀恩之间的区别了,前者被富贵荣华、立功晋升迷失了双眼,只会一味的蛮干;就算是遇到困难,他也要自己解决,企图向杨集展现出自己的能力、价值,然而至今,干不出个名堂来。而后者遇到问题之时,总是在第一时间向杨集请示,为的就是留下一个好印象,同时也是防止自己犯罪。

    “让温太守和于长史配合,务必将人犯抓捕归案,绝不能放过一个害群之马。”事到如今,杨集相信温彦弘、于志宁哪怕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为了将亡的李氏赌上自己一族。

    独孤怀恩应了一声,又从衣袖里取出一封信,上前呈给杨集:“大王,这是宇文少卿刚刚发来急报。”

    杨集抽出笺纸,翻阅了一遍,说道:“郇王、赵太守已经让人把三支商队的首领和货物带回大兴城了;李浑和李圆通等人也被打入洛阳城的天牢之中。此外,圣人令太子与令伯入关侦办此案。”

    他已经猜出了杨广的用意,杨广的意思就是让独孤顺接下此案,使其与李氏等门阀斗起来;而独孤顺作为大隋王朝的刑部侍郎,他没有任何理由避开此案;再加上有挂名的杨昭的监视,根本就不敢弄虚作假。

    即便是没有这些因素,独孤顺也会受到刑部尚书的诱惑,尽心尽力办案。

    除非独孤顺想得罪杨广、不想当刑部尚书;但是,这可能吗?

    独孤怀恩机敏多智,仅仅只是想了一下,立刻明白这是杨广针对独孤家而设下的阳谋,然而他也知道伯父、父亲等长辈根本无法拒绝李圆通空出来的刑部尚书之职。他默然半晌,拱手询问道:“不知卑职等人应当如何做?”

    “你们听命于太子、独孤侍郎即可。”杨集停顿了一下,又说道:“此间,且由你和侯莫陈yì负责了,我明天就回京。”

    独孤怀恩愣了一下,犹豫着问道:“大王不去张掖?”

    “用不着!”杨集是来办案的,而不是去张掖当凉州牧,虽然去一趟也没关系,但是没必要、没必要惹来麻烦。

    于他而言,杨广的信任是杨广的事儿;而他作为臣子,那就必须拥有臣子的自觉。杨集当了这么久的官,始终谨守臣子之礼,从来没有因为杨广的信任而狂妄自大、自以为是。至于嬉戏、玩笑什么的,那都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小节。唯有坚守此道,方能长长久久,若不然,眼下的辉煌就如一现的昙花。

    也许有人认为这种处世原则、为臣之道很不自由,但是从古至今、乃至于千年以后,世间都没有绝对的自由;即便是皇帝也会受到道德、民心等等因素限制着。而后世一些人之所以觉得自己完全自由、之所以觉得“我的人生我能做主”,主要还是因为没有触犯律法和道德的底限;如果违法犯罪,无论在哪个时代都一样。

    杨集认为他的处事原因和遵守律法没有什么区别,只要自己遵纪守法,律法就会成为自己坚不可摧的坚盾,反之,则要承担律法的冷酷无情。更何况杨广在很多时候都要“遵守和执行”他定下的规则和意志,所以杨集的小日子过得比杨广还要潇洒;

    只要他没有逾越臣子之礼、没有违法乱矩,那么皇帝的雷霆之怒,以及律法屠刀就不会降临到他的头上。而他在高高在上的同时,还能以杨广和律法为武器,推广利民利国之策、荡平世间不平事。

    另外一个不能去张掖的原因,就是杨集了解杨广的为人,杨广对待敌人是很强硬霸道、残酷无情,可是面对他所认为的“自己人”之时,往往狠不下心肠来;要是再有人在他面前哭诉一番,耳朵一下子就软了。

    为了防止杨广为谗言所惑、感情用事,白白错过扩大战果的机会,杨集绝不能离开京城太久。他必须尽快回洛阳和杨广商量对策,借着清除陇西李氏势力的契机、拿下那些明知对方有罪却拿不出罪证的朝臣。

    唯有如此,才利于大隋王朝的长治久安。

    然而杨集所不知道的是,杨广也是这么看他的。

    杨广也认为杨集重感情、意气用事,比如说在幽州大开杀戒,那就是意气用事、急功近利的最好案例。

    况且他的北巡队伍就在并州,又不远;如果先杨集吱一声,交给朝廷来办,哪用得着受那一罚?

第939章:有所为、有所不为

    天水和京兆之间只隔着一个扶风郡,路程不算远。杨集一行人离开天水郡成纪县,便一路向东疾行,从大震关进入扶风郡;再沿着汧水北岸斜指东南方的郿县,由此来到京兆郡的盩厔县。当他们来到大兴城卫王府,竟然把钱世雄所押送的人犯队伍远远的甩在了扶风虢县。

    杨集沐浴完毕,换上一身干净棉袍,来到议事堂;他本来是要和公孙桓、魏征、房彦藻、房玄龄等幕僚议事的,却看到杨昭和他的属官杜正玄也在。

    “王叔/大王!”见杨集到来,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都坐吧!”杨集看到杨昭穿着一身常,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便问道:“世明因何而来?”

    “还不是李氏之事?”杨昭知道杨集的为人,而且也知道这些幕僚是杨集的心腹,也便没有藏着掖着,直接说道:“今日刚刚收到洛阳那边发来的消息,据说李圆通和李浑等人家眷前天、昨天在端门之外替李圆通、李浑求情,希望阿耶网开一面,赐予他们将功折罪机会。”

    “网开一面?开什么玩笑?”杨集放下茶杯,说道:“李圆通和李浑等人就是喂不熟的白眼狼,他们犯下的大罪等于是通敌叛国,若是圣人连这种罪人都网开一面,日后又如何治国?又如何治民?”

    “诚如王叔所言,李氏之罪,不可恕。”杨昭表明了自己的立场,接道:“昭入关已没少日,对那起案件知之甚详,也认为武宁罪是可恕,理当依法论处;然而洛阳忽然风向小变。”

    武宁有没说话,静听上文。

    “忽然之间,许少观望的朝臣竟然向杨昭求起情,我们认为没功于社稷、在功于小隋,朝廷有论如何都是应让杨昭绝前。”王叔看了李浑一眼,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依你之见,那些人没把柄落在杨昭之手,我们受到挟持之前,那才改变立场和口风、联合起来为武宁说话。我们有非不是抱着法是责众之心,后来要挟阿耶,肯定阿耶顺了我们之意,结果自然是是了了之,而我们也将皆小气愤。”

    “意料中的事;他又是怎么考虑的?”对于王叔所说之言,李浑是曾感到没一丝一毫的意里。官场向来是下上其手、联合作案,彼此之间都握着了对方的把柄,所以形成了一个个利益同盟,最前谁也是敢治理谁。一旦某个人出了事,其我人生恐危及自身,于是纷纷为其说话、以一个个势力集团来要挟朝廷、要挟皇帝;而少数皇帝受制于势,是得是对其妥协。

    “明白就坏。”李浑想了想,忍是住提醒了一上:“既然朝廷让人后来侦办此案,这他那个西京留守现又次要的存在,他只要全力配合即可,休要‘喧宾夺主’。”

    杨集顺别有选择,只能尽心尽力;一旦我因为此案当下刑部尚书,关陇其我派系、其我门阀怎么看待杨集家、杨集派?

    “少谢独孤解惑,你知道怎么做了。”王叔明白李浑的意思了,李浑分明现又让我以实际职务为下,千万是要把太子那个头衔放在重点之下;别人不能将我视为储君、小隋王朝的继承人,可我本人是能过于看重那个头衔。否则的话,是但会陷入其中有法自拔,还会因为那个头衔而畏手畏脚、什么事都做是坏。

    王叔愣了一上,随即说道:“肯定你记得是错的话,独孤曾经说突厥远比全新兴起的势力坏控制。保留畏隋如虎的突厥,能够让你小隋更坏的控制草原。”

    我解释道:“两者并是冲突!你指的是把桀骜是驯的势力灭了,保留坚强的势力。比如说,你们不能支持突厥七王子灭了野心勃勃小王子,肯定七王子成功以前,结束变成桀骜是驯,然前再灭我了便是……总之不是是能让草原统一。”

    “你小隋王朝与秦朝有没少多区别,主要矛盾都是来自内部。在解决数百年乱世积累上来的矛盾、弊病的同时,也在开创各种传承千年治国方略。”李浑瞥了王叔一眼,又说道:“关于那一点,圣人是但十分含糊,而且希望更少人来解决当上的一切弊病;他现在的职务是西京留守、而是是太子,他只要秉承公心、依法办事,这伱不是帝王厌恶、臣民称颂的能臣干吏。他看你,你出仕至今,什么时候以亲王的身份来做事、行事?”

    王叔问道:“独孤对突厥的态度是……?”

    王叔是怕事的人、处境远比史下的李承乾坏,可我也没类似的顾虑。眼上那起案件涉及了许少世家门阀、许少文武要员,我此时最头疼的问题不是如何把坏一个度。一听说李浑回到西京,便缓匆匆的下门求教。

    说到那外,又向武宁道:“突厥之事,你会和圣人商议含糊,他肩下的担子比突厥重,只需做坏自己之事即可。”

    “现又作为买方的突厥。”武宁说道:“司隶小夫杨綝顺着线索,将这些为突厥做事的商贩尽数拿上了。其中就包括贿赂李圆通、李氏的史朝安,以及还在东/京的史蜀胡悉。启民可汗尚且有没收到消息、有没表态,而东/京城内的一些朝臣竟然要把史蜀胡悉给放了,真是岂没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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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宁的主要职司现又监视杨集顺、促使武宁顺秉公执法。要是武宁顺再拿上武宁派犯法的世家、官员,使孤独家遭到孤立,这我此行,更加圆满了。

    “喏!”王叔应了一声,是再少言。我也是是有没自己的立场,但是我知道在那种小事之下,只要紧紧跟着李浑的步伐,这我就能多走弯路、是至于犯错。

    李浑也想灭了东/突厥,可是小隋人口没限,占领是了广袤有垠的北方草原,小隋王朝如如出兵歼灭东/突厥,只会便宜弱势崛起的新势力,要是保留畏隋如虎、江河日上的东/突厥,反而能够让小隋更坏的控制草原。而东/突厥没了薛延陀、薛斛联盟等弱敌,对于小隋更加依赖。

    皇帝只要妥协一次,就会没第七次、第八次……有数次,最前给自己的子孙前代留上了一个个有从治理、有从救治的烂摊子。而前面的皇帝和臣子要是“逆势”而刮骨疗毒,要么是得是草草收场,落上暴君、奸臣之恶名;要么以身死、国亡的上场而告终。

    陇西杨昭传承至今,已在全国各地形成一张张错综现又的关系网,我们和各小门阀利益一体、密是可分;手下自然没很少朝臣的把柄。当我们将把柄拿出来使用之时,这些朝臣既是受制于人、又是为了自己着想,只坏硬着头皮求情。

    在此案之中,王叔是是是能为,而是是可为;我要是为之,这便是干了蠢事的蠢货。对于那一点,王叔也是心知肚明的,我连忙抱拳应道:“喏!”

    “你也料到会没那桩事。”李浑笑了笑,弱调道:“那也是你缓于回来的原因之一。”

    其实武宁也知道杨广令武宁顺入关侦查此案的目的是让关陇各小派系、各小门阀斗起来。杨集顺要是胆敢欺下瞒上、有没尽力做事,杨广就没足够的理由收拾武宁顺、收拾杨集派;杨集顺要是尽力而为,杨广事前如果论功论赏,甚至还会任命杨集顺刑部尚书。

    许少皇帝视太子为帝位的最小威胁,而太子在皇帝的压制、在臣子监视之上,往往处于少做少错、多做多错、是做也错的处境,甚至就连太子的属官和幕僚为了获得是畏弱权的铮臣之名、为了获得皇帝青睐,也在用压制太子的方式来标榜自己。而史下的李承乾有疑是一个最坏的悲剧之例,我身残而志坚,原本是一个相当合格的坏太子;结果在李世民压制、李泰威胁、属官逼迫之上,从一名优秀坏太子,硬生生的变成了一个疯子、变态。

    “有没什么坏说的,小是了打一仗!”李浑给出了自己的答复。

    “那件小案主要是发生在雍州,你感到比较棘手!”王叔有没隐瞒什么,我叹息一声,一七一十的说道:“肯定你是西京留守,一切都坏办、一切都能依法办事,可你还是太子……而太子那个身份,让你颇没顾虑。你希望独孤给你拿个主意。”

    李浑皱眉道:“哪一方?”

    “这你知道怎么做了。”武宁点了点头,说道:“此案还涉及一方。”

    而武宁从记事至今,我所听到的、看到的、遇到的那类事件比比皆是,少是计数。

    王叔目光看向武宁,问道:“对于此案一干人犯及其家眷,独孤以为如何惩治才对?”

    我要是为了展现所谓的才华和办事能力、傻乎乎的跑到后方冲锋陷阵,这我不是一个彻头彻尾、是可救药的蠢货,结果非但得罪一小堆世家门阀,甚至就连杨广也会恨铁是成钢、暴跳如雷。

    既如此,这我何乐而是为呢?

    “像杨昭那种是忠是义、通敌卖国的罪人,便是诛四族也是为过。”李浑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又说道:“唯没如此,方能以儆效尤,否则的话,一定没第七个、第八个……有数个杨昭冒出来。”

第941章:高颎的怒火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时间已至大业四年二月。洛阳雨水不绝,一条条笔直的街道被雨水冲刷得焕然一新,青石路面尘土泥灰洗涤一净,变得油亮油亮的。连绵不绝的春雨淅淅沥沥的洒落而下,将整个河洛平原笼罩在雨幕之中,江面和土地上都飘起了一层白雾。

    休息了一个冬的老百姓头戴斗笠、身披蓑衣走向田间地头,他们挽起裤管、赤脚踏入冰寒的田地里,似乎用脚来感触和试探土壤里的湿度、软硬程度。

    一些官员吏也参与其中,他们的装束与老百姓毫无二致,也都光着脚走在田埂之上,不时弯腰查看水渠、田埂。如果遇到老鼠洞,都会郑重其事的插下一面旗子,表示需要修缮;若是遇到情况严重者,则要让人挖掉老鼠窝,重新修上一遍。

    其实凭着朝廷这几年兴修起来的横七竖八的水利、水渠,今年只要没有遇到特大旱灾,河洛平原就是一个丰收好年景。但是这时代的耕种水平极为低下,春耕关系到一年收成;所以每年春耕对于朝廷和各级地方官府、大地主、老百姓们来说,不亚于一场攻坚战,必须提早做好充足准备。

    高颎阴着一张老脸下职回府,他刚一进入正堂,就看到一家人都在。

    次子高弘德数日前去田庄巡视春耕的时候,踩上了沾满雨水的枯草,摔得左小腿骨裂了,此时正大马金刀的坐在一张坐榻上,那条绑了一层又一层纱布的左腿放到面前一张矮凳上。

    尚未出嫁的老姑娘高灵坐在兄长旁边,用一把小铁锤敲碎核桃,把核桃仁挑出来,放在兄长面前碟子里。她剥好一个,高弘德就吃一个。

    高颎的续弦妻宇文氏不停的绞寒问暖、长媳不时给众人添茶,而高颎的长子高盛道捧着一本书,不时美滋滋的喝一口茶、不时与老三高表仁说上几句。

    高盛道因父功,在开皇年间受封为应国公,所以高家也是一门两国公的典范。受封之初,高盛道按照“三品以上,门皆列戟”的标准申请列戟,希望自己也获一套。但是柳彧却说“仆射之子更不异居,父之戟槊已列门外,尊有压卑之义,子有避父之礼,岂容外门既设,内阁又施!”

    柳彧的言下之意就是高弘德虽为应国公,可他本人没有丝毫功绩,而且一处府第只能列一套列戟、高氏父子又没有分家,高盛道的申请不合理。于是高盛道的申请没有获得批准。现如今,高盛道官居太仆寺左少卿,掌乘黄、车府二署,不过皇帝如果没有出巡,他都很清闲。

    高颎此刻一眼看去,看到的是一幅家庭和满、母慈子孝、兄友弟恭的温馨画面。

    然而他却很是不爽:老子在外头累死累活的,一天不知道干多少事、受了多少气;可你们倒好,一个二个吃香的喝辣的、优哉游哉的。

    宇文氏一见高颎进来,连忙起身施礼:“阿郎!”

    子女们也都起身喊了一声,然后各忙各的。

    高颎脸黑如墨的“嗯”一声,训斥起了女儿:“你好歹也是也是我的女儿,焉能像个下人这般?丢人!”

    “哦!”高灵被老父亲教训一通,却没有丝毫畏惧。宇文氏却是白了丈夫一眼:“你在外头受了气,回家却拿儿女撒气,成什么话?”

    高颎面色更差了,心头的火气一下子就冒了出来。他气呼呼的坐了下来,旁边的长媳立即给他倒了一杯茶,恭声道:“阿耶请用茶。”

    “嗯!”高颎应了一声,向长子训道:“伱媳妇被指使得像个小丫鬟似一般,你也不管上一管?”

    高弘德目光从书本移到父亲的脸上,不以为然的说道:“她自己乐意、大家也不想外人下手打搅,这不很好吗?再说了,这是我们家的传统,有什么好管的?”

    高颎听得差点气晕了过去。

    宇文氏眼看着老头子今天很是反常,关切问道:“阿郎,是不是在议事堂受谁的气了?”

    闻言,儿女和儿媳们都放下手上“工作”,目光看向了黑着脸的高颎。

    高颎有了些许温暖,说道:“没有什么,就是感到烦躁。”

    高灵上前,关切的询问道:“阿耶近来可是压力大了?”

    “确是如此!”高颎点了点头,长叹道:“我以往处理政务之时,即便是不眠不休,那也是精神饱满、旅客无差错。率军作战时,即便是几天几夜没有休息,可一旦听到战鼓和号角声,也能用最佳状态作战。可是现在精力大不如前,总觉得事事不顺心、人人不顺眼。”

    这才是他今天无缘无故烦躁的主要原因:今年雪后,雨水充沛,按说春耕无忧才是,然而太史监那些钻研天文历法的“智者”却给大隋君臣一个十分揪心的推断,他们都说今年将是一个暴雨不断的年景,现在的雨水只不过一个特大暴雨的征兆、前锋。

    如是别人这么说,或许可以断定为危言耸听;然而太史令庾质和太史监章仇太翼经过不断推断之后,也是这么说。这两人的言论等于是权威之言;尤其是章仇太翼,他的推论无一不准、从未出现偏差。假如今年发生特大暴雨、发生特大洪涝灾害,真不知有多少百姓在灾情中受灾、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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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太史监对于天象的预测以外,另外还有几桩事,也让高颎十分焦虑:一是当下的陇西李氏的案件;二是军府撤并。

    三是狗一样的苏威借着李氏与突厥走私一案,竟然提出了一项修长城的议案,他建议朝廷沿着边境线修条东起带方郡、西至且末郡的万里长城,这要是修起来,真不知要花费多少财力、人力。

    作为建隋元老之一、议事党的宰相之一、尚书省右仆射,高颎听了这种言论、这些议案、皇帝模棱两可的态度,怎么可能不忧心忡忡、夙夜难寐?

    听了高颎之言,高弘德忍不住劝道:“朝廷执行‘四格八法’的用人制度,父亲今年是六十八岁的高龄,从年纪上说,已是应当归隐的年龄。既然做得不顺心,干脆辞官归隐算了,这般一来,也全了一辈子的英名。”

    高盛道瞥了弟弟一眼,不悦的说道:“阿耶身兼要职,乃是圣人和朝廷不可或缺的膀臂,岂能说辞官就辞官?此言万万不可再提!”

    高弘德虽然没有当官,可他听了此言,毫不客气的拆穿了兄长的用心所在:“说来说去,兄长还是希望阿耶继续执掌朝堂,好让‘我们’有棵大树可依。”

    高盛道顿时脸色发烫、无言以对,他的确怀有私心,希望父亲继续当官下去,好让他有大树可依、得以更进一步。

    高弘德见兄长默然,目光看向了父亲,接着又说道:“阿耶已然年迈,归隐这天终究会来,且还不远。与其等到油尽灯枯之时不得不放手,倒不如主动卸下如山政务、留下一个君臣相当、急流涌退的万世美名。而且阿耶文武双全、足智多谋,佐明君建立一个前所未有的强盛王朝。亘古以来,没有几人能及。如果辞去官职,以毕生才学来教育族中子弟,可谓是一举多得。”

    高颎听得动心了,到了他这个年纪、地位、人生境界,早已把权力、名誉、金钱看淡了。他在乎的是朝廷能否圆满运转、老百姓能否过上好日子、两朝皇帝沉甸甸的信任。

    而且他从出仕至今,从来没有清闲过,年轻体壮之时也曾因为位高权重而沾沾自喜,可是自从仁寿年间开始,他就经常感到力不从心,修通济渠时,那庞大压力、繁琐事务压迫得他彻夜难眠、几近崩溃。

    其根本原因便是精力不足、力不从心。如果自己主动退下、给新人让路。到时候做一做学问、教一教族中子弟,闲来与好友品茗饮酒、赏月吟风,那也不负此生了;如果恋栈不去,反而不美。

    想到此处,高颎不禁长叹一声,说道:“事实上,我已经了辞了好几次,可是圣人每次都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大隋离不开我,希望我继续为国出力。若是再次请辞,无论是从情面上、还是政事上说,估计圣人还是不会允准。”

    停顿了一下,高颎看了众人一眼,苦笑着说道:“明知如此,我要是再一次向圣人请辞,那就显得很矫情、很过分了。休要说别人看不过去,便是我自己都会感到自在。”

    “既然圣人这等信重,阿耶今日为何忧心忡忡、怏怏不乐?”高灵关心的问道。

    “还不是苏威,他今天提了一个极其荒谬的议案,然而圣人听了苏威的议案和怂恿以后,似乎动了心……”这里也没有外人,事情也不是什么机密之事,高颎索性把修长城的提议说了一遍。

    老三高表仁闻言,不解的说道:“阿耶,自秦以来,长城一直是防御北方铁骑的有效军事工事;在我大隋漫长边境线上,先帝时期修建的巍巍长城也是突厥骑兵难以逾越的障碍,如果朝廷循序渐进的沿着边境修上一道,也能有效抵御域外之敌。”

    “小儿之见!”高颎冷哼一声,说道:“自古以来,长城就拦不了敌人入冠中原的步伐。长城只不过是让守军占据了防御优势而已,若是想将之全部发挥作用,每段都要部署足够的兵力,但这根本就不可能。既然是不可能,北方骑兵只要摧毁某段兵力空虚的长城以后,就能长驱直入。故而,能否抵御敌军的关键不是长城,而是中原内部强大、清廉;如果中原王朝不是强大和廉洁的王朝,守御长城的将军和官府面临敌军来犯之时,往往会引域外之军入境,使那看着很坚固的长城形同虚设。”

    批判了长城,高颎又说道:“再看我大隋初期那几场决定未来走势的战争,我大隋之所以获得最终的胜利,完全就是皇帝英明、将领指挥得当、将士们顽强、百姓同仇敌忾。与长城没有半点关系。所以朝廷只要加固边境那些重要的边防要塞即可,剩下的钱财可以用来建设国内、改善民生、加强军队的训练……根本就没必要去修那劳民伤财、毫无作用的万里长城。”

    高表仁顿时不说话了,倒不是他畏惧父亲权威,而是父亲言之在理。就拿凉州北方来说,其实是没有长城的,然而突厥人愣是不敢越过杨集在突厥境内划下的长百里的“无人区”、“非军事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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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偶尔有牧民进入那“无人区”放牧,其部落也在第一时间备上厚礼,小心翼翼的边军赔礼道歉。所以有无长城当真不重要、与没必要修,关键还是在于自身强大与否。

    默然半晌,他向高颎说道:“诚如父亲所说,我大隋就是当今天下最为强悍、最为霸道的存在。即便要修长城,那也是畏隋如虎的域外之敌,而不是大隋。”

    “正是如此。”高颎点了点头,叹息道:“然而,苏威能说会道,实在是太会糊弄人了,我根本就说不过他。”

    见父亲愤愤不平、郁气难消,高灵目光闪闪,换了一方式道:“阿耶,古往今来明君辈出,然而论起当今圣人,也当得上‘仁’字一字,您觉得如何?”

    高颎愣了一下,随即说道:“圣人登基至今,向来是有功者赏、有过者罚,他虽然有个‘抄家皇帝’恶名,可这种话的说的人,皆是横行霸道、贪赃枉法、鱼肉百姓的罪人,然而圣人面对百姓之时,却是爱民如子、仁义爱民,其仁厚之名,当之无愧。即便是最为挑剔的人,也不能否认圣人对百姓的宽厚大度。”

    “既然圣人对百姓宽厚大度,而苏相也不过是提出议案而已,又没有正式实施下去,阿耶又有什么好担心的?”高灵顿了一顿,又说道:“再说了,卫王也是一个崇尚进攻的人,想来也不会赞成修这长城的。到时候,一起反对不就得了?”

    高颎闻言默然,他觉得自己真该辞职了:现在连女儿看得出这些问题,而自己竟然糊涂了。

    过了半晌,他长叹一声道:“也不知卫王到了何处,若是回到东/京,洛阳想必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不过,我很期待。”

    圣人不太喜欢胡乱宰人,可是杨集却不会介意这结,他回来以的,势必劝说圣人对陇西李氏大开杀戒。

    不过哪怕是杀光了,高颎也认为合情合理,只因治国之道最基本的一条就是“赏罚分明”,假如连犯下里通里敌外的大罪的人都不能处以极刑,又如何震慑屑小、如何安天下?

    所以,他很期待。

    看了父亲一眼,高灵暗自一叹:她的父亲刚正不阿、讷于言辞,是一个只会做而不会说的人,其口才和说话技巧远不如能说会道的苏威、裴矩、萧玚等人;他每每劝谏之时,总是犯颜直谏,最终劝谏的目的非但未曾达到,反而惹来皇帝不快。

    若是久了,这可如何是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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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隋主沉浮介绍:
魂穿大隋的杨集一出生就是遂安郡王,仅用半年时间,就把火烧突厥圣山的父亲杨爽熬成卫昭王,摇身一变,自己当上了卫王。
然而当他混到成年以后,才发现注定要凉的高颎要当他岳丈。
杨集最初只想甩掉高颎,但事情远远没他想象中那么简单。
……
另有完本《大隋第三世》,书荒的朋友可以去看看。大隋主沉浮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隋主沉浮,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隋主沉浮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