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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隋主沉浮全文阅读

作者:碧海思云     大隋主沉浮txt下载     大隋主沉浮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911章:嫁祸栽赃

    一番忙碌下来,已是戌时四刻,杨广虽然想把杨集留下来推演、推断,但是杨集的敌人满天下,他生怕嚣张的刺客、亦或有人趁乱行刺杨集,便没有将他拘留。杨集与一群重臣快步走出永泰门、则天门,正要登上马车,背后有人喊道:“大王、卫王请留步。”

    杨集一回头,只见元文都远远的追了上来,元文都如今官拜太府寺少卿,他的顶头上司太府寺卿元寿如今已经死了,这家伙搞不好会成为最大赢家、晋为太府寺卿,此番叫着他,极可能与元寿父子之死有关,于是便停下脚步。

    其他人见状,意味莫名的停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元文都到了近前,向杨集拱手行礼道:“大王,下官有事咨询,请恕下官失礼。”

    杨集微微抱拳,道:“元少卿有话但说无妨!”

    “喏!”元文都见周围的人留下看热闹,摆出了不走的架势,考虑到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于是便视若未见,向杨集又拱了拱手,说道:“大王,元太府府中奴仆方才来报,射中太府的箭失好像是凉州军将士专用之箭。”

    众人闻言,神色愈加古怪了起来,杨集皱眉问道:“元少卿之前为何不说此事?”

    “大王,非是下官不说,而是下官也是刚获得此讯。”元文都说道:“刺客射中元太府的箭失一模一样,下官等人留下了一支,另外十多支都交给了河南府官员,由于凉州军所用箭失的箭头与众不同,故而被府上的人窥出端倪。”

    说着,他从紧跟而来的随从接过一支弩箭,双手呈给杨集。

    杨集接过箭失,借着灯光端详了一下箭头,只见箭头狭长,上下两面都开了深深的血槽,分明就是凉州天工城军器署用模具倒出来的箭头,他很是坦然的说道:“箭头确实是凉州军器署所打造,甚至连箭杆也有可能是。难道元少卿以为是我派人暗杀了元太府父子?”

    “大王误会下官的意思了,凉州军将士常年作战,幕后元凶想要凉州军专用箭失,十分容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元敏侄子及其随从所中箭失,也是这等箭失。下官哪怕再蠢,也知道这是栽赃嫁祸,而这箭失更是毫无说服力,当不了指向大王的证物。”元文都解释完毕,又说道:“下官认为真凶是想让元家与大王斗起来,下官想问的是大王得罪了何人?又是何人想要陷害大王?”

    杨集将手中箭失还了回去,反问道:“元少卿,我的仇人、敌人多得数不清,周边异族军民更是巴不得我早点死;你认为还有谁不想陷害我?你认为还有谁不想弄死我?”

    元文都和众人听罢,个个无言以对。

    杨集从出仕以来,一直搞事、搞大事,与国内国外的大势力都结了不可化解之仇;他的仇人敌人遍布国内外。

    这天底下,不想弄死他的势力屈指可数、敌人却是多得无法计数,他又哪里知道谁在栽赃嫁祸?

    元文都躬身一礼,苦涩的说道:“下官冒昧了。”

    “元少卿,这个栽赃嫁祸之计看似粗略,但却十分高明。我与你们元家有旧怨、这些箭失又来自凉州,有了这些所谓的证物,先是把我拉入局中,接着又我那些敌人拉了进来,一旦官府陷入这个套路,根本无从查起,最后只能是不了了之,真凶自然可以逍遥法外了。这也许就是真凶的用意所在。”杨集看了元文都一眼,说道:“我建议你们最好回忆下自己的敌人,若是梳理完毕,需要我提供线索什么的,我会随时配合。”

    “大王高义,多谢大王!”元文都点了点头。杨集此话确实很有道理,然而他们的敌人也不比杨集少多少,况且元家现在及及可危的,想要借机弄死他们的人实在太多了;但不得不说,杨集这番话,的确是个新思路和方向。

    “无妨!毕竟对方也是在坑我,我又怎么可能袖手旁观?”见到元文都再无问题,杨集便登车离开。

    杨集之前的确有暗杀元敏的计划,原因就是因为此人乃是江都宫之计的谋主,可后来事情太多,却把这个小人物给忘记了。王府死士、天门核心没有得到他的命令,自然没有去刺杀了,不过因为他明确说要弄死元敏,所以他的行踪基本上都被监视着。要想从中找些蛛丝马迹,应当不难。

    本来他是懒得理会的,但是真凶都算计到了他的头上,而他现在也成了嫌疑犯,又怎么可能给不讨个公道回来?

    王府前院一间花厅之中,久候多时的萧颖和柳如眉、裴淑英、张出尘、慕容弦月、鲜于芳、柳絮、侯巧文见到杨集平安归来,顿时松了一口气,萧颖起身问道:“郎君,宫中可有刺客的消息?”

    一家人正准备吃饭,杨集就被叫去了皇宫,她们一打听才知道发生两起刺杀事件,眼见杨集久久不来,难免有些担心,便来前院等候。

    杨集说道:“刺客有备而来,行动和撤退又干脆利落,已经逃之夭夭了。圣人虽然出动骁果军帮忙河南府搜寻,但出兵时间太晚,外面又是黑漆漆一片,九成是抓不住了。”

    裴淑英抿了抿粉唇,忍不住说道:“跑了就跑呗,又与我们无关!”

    杨集说道:“刺杀使用的弩箭都是凉州军专门之箭,谁说与我们无关了?”

    听了此话,萧颖面色倏变,怒道:“这分明就是嫁祸栽赃,郎君,你决定怎么办?”

    杨集叹息一声,说道:“还能怎么办?自然是帮朝廷、帮元家找出真凶了!”

    萧颖喜道:“这么说来,郎君知道真凶是谁了?”

    杨集模棱两可的说道:“要等之后的消息,郝司马他们在何处?”

    玄武卫除了朱粲,还有十六名主将,他们全部是卫王府的家将,名字则取自《伏羲十六卦》,十六人各司其职,多数都在当天门分部的核心人物,其中又以大兴、洛阳最多,杨集出门前,便让人将杨实、杨虚召集回来。同时让郝瑗、魏征、李道玄、刘孝孙、房彦藻等着。

    萧颖说道:“他们就在左边的议事堂等候郎君!”

    “好,我这就过去。”杨集说着,又叮嘱道:“这不是什么大事,也难不了我们。你们回去休息吧!”

    萧颖应了一声,又问道:“郎君吃了晚膳未曾?”

    杨集笑了笑,说道:“圣人今天没有管饭!”

    萧颖闻言,连忙吩咐道:“出尘、小柳,你俩到前殿厨房让人给大王、郝先生他们准备些吃的。我们先回去了。”

    “喏!”

第912章:元凶是李窦氏

    郝瑗是王府长史,当他听到元寿父子遇刺身亡的消息,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事态严重,如果细研下来,身为元家第一仇敌的杨集必然是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此桉要是要是破获不了、悬而未决,杨集也要受得一定影响。他在接到杨集集结众人的命令之时,便行使了长史之职,一边召集府中幕僚分析这起事件,一边派人出去打探。

    此时的王府前殿议事堂内,郝瑗和魏征、李道玄、刘孝孙、房彦藻俱在,此外还有十六将中的杨实、杨虚、杨灵、杨妄。众人神色严肃,轻声商议着、分析着。

    只看刺客干脆利落的手段,以及事前准备、迅速撤离这三点,众人便知道幕后真凶来历不凡,进行了周密的计算,现在别是抓不到刺客了,哪怕是抓到了,只怕也是一些面孔陌生、逃离不得而自杀的死士的尸体,想要从刺客身上找到蛛丝马迹,几乎是难如登天。

    这还只是这一起浮出表面的桉件,幕后真凶会不会还有类似的后续事件?其目的又所指为何?

    李道玄皱着眉头,自言自语的说道:“这好端端的,元寿父子怎么会忽然遇刺呢?幕后真凶的其动机又是为何?”

    “刺客先杀子、再在家门口杀其父,可见这两事不是针对元敏,而是针对元寿亦或是元家。”魏征停顿了一下,又缓缓的说道:“刺客如果故意‘落下’指向‘某人’的物证,那么便是打算借助元家之力,对付他们本身要对付的‘某人’。之所以没有行刺其他达官贵人,而是行事元家人,极可能是元家、‘某人’都与其有仇怨。至于其他的,目前还猜不出来。”

    魏征所说这些的的确确是关键,然而信息的严重缺少,却让他们这些智者也很无奈。

    郝瑗紧蹙眉头,没有说话,而在心中默默地历数着元寿、元家的主要敌人,不过再怎么数,他隐隐约约有一种直觉、觉得真凶有可能指向杨集。

    “玄成说对了,刺客还真‘落下’了罪证,而且指向我们。”就在这时,杨集进入大堂,目光迎着纷纷起身行礼的众,一边说、一边走在主位上坐下:“刺客行刺元氏父子的武器是弩,所用弩箭是张掖开工城专门打造出来之物。”

    众人听了杨集的话,纷纷问道:“大王,圣人是怎么说的?”

    “圣人没说什么,因为我离开皇宫时,他还不知道弩箭来自凉州。”杨集目光看向众人,说道:“这还是我在则天门前,元文都将箭失给我看,我才知道的。不过元文都显得比较理智,他也认为是栽赃嫁祸。”

    郝瑗稍作思忖,说道:“这么说来,真凶便如玄成所说这秀:既与我们、与元家都有仇了?此举既可除掉元氏父子,又能将我们拖入这起桉件之中。”

    “承渊所说只是其一。”杨集将自己在宫中与元文都所说的话,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最后说道:“其二就是真凶和元家有仇、与我们无仇;只不过我和元家有仇,于是打算让我来扛下因果,将官府的目光引到我和仇家们身上,但是我的仇家实在太多,最后无论怎么查,也查不出结果,这样,真凶便能逍遥法外了。”

    说这到这儿,杨集又道:“当然也有可能与我们仇,与元家无仇,这么做的目的是想借助元家之手来对付我们,好让他渔翁得利,不过我认为可能性不大。毕竟此举太过凶险,一下子就得罪了两大势力,如果再加上官府的力量,很容易让他们暴露。”

    “大王说得是!”郝瑗默然点头,沉吟片刻,他向杨集拱手一礼,问道:“听大王的意思,已有怀疑的对象了?”

    “不错!”杨集点了点头,说道:“我怀疑是李渊所为。”

    “这……”众人尽皆愕然,觉得很是不可思议。

    郝瑗顺着杨集的思路梳理了一会儿功夫,脑海中灵光乍现,问道:“大王这么想,可是因为李世民之死,”

    “正是!”杨集道貌岸然的说道:“李世民遇到身死之事,凶手遗留的各种证物都指向了与李渊有仇的刘论迦,而刘论迦又是元家养出来的狗,于是人们都认为是元家雇刘论迦杀了李渊最宠爱的儿子。然而就在李长雅等人打算进一步搜寻罪证之时,李渊却主动跳出来,让朝廷了结此桉。”

    “由此可见,他心中认定真凶是元家;他如是说,不过是担心元家事后报复和针对而已,毕竟他的力量相对于元家,着实是小得可怜。而此时,李渊已成圣人‘心腹’,元家却不是原先的元家,于是便开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听罢,郝瑗说道:“大王所言,不无道理。然而我这儿有个疑问!”

    杨集目光看向郝瑗,说道:“你说。”

    “在大王推演的基础上,李渊确实是和元家有仇,也有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动机。但元寿毕竟是太府寺卿,李渊行刺此人,等于是与朝廷作对,殊不可取。”郝瑗说到这里,一字一顿的说道:“如果我是李渊,我的目标肯定是没有职务的元胃。”

    “为何?”杨集笑了笑,说道:“你的理由又是什么?”

    郝瑗代入了真凶的角色,沉声说道:“元胃没有官职在身,却是元家之主,对于元家来说,元胃是统帅,不可缺。可是从官府、从法理上说;他和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其实没有多少区别。”

    “杀了元胃,那么陷入危机的元家必将成为一盘散沙,剩下这些人在审年、精简军府两大事件中,必将处于群龙无首的乱象,接着会在内斗中,暴露很多可以让我抓的把柄。弄不好的话,会使元家就此完蛋。而在官府这一块,他的遇刺身亡,却只是死了一个遇刺身亡的老百姓而已,圣人不至于为一个老百姓恼火愤怒、兴师动众,而朝廷查询的力度,肯定也不如现在。”

    看了杨集一眼,又见众人都认真聆听,郝瑗接着说道:“元寿是太府寺卿,有官名加身。我若是杀了他,等于是与朝廷为敌、与同样害怕刺杀的文武百姓为敌。一旦朝廷认真起来,暴露的危险至少增加了百倍千倍。所以刺杀元寿,而不是元胃,着实是愚昧之举,诚不可为。”

    “大王,我认同郝长史这番分析!”杨实见众人沉吟不语,便起身行礼,迎着众人的目光,他神情肃然的向杨集说道:“大王,我的主要职责便是梳理李家人脉关系、也比较了解李家核心人物,对于李渊的了解远比其他人。”

    杨集见他等着自己表态,便笑着点头,声音缓和的说道:“诸位先生都是不拘小节的自己人,有话直说无妨。”

    十六将都是王府的心腹中的心腹,他们和长辈都依托王府而生,其后裔也不例外,每个人对于王府都是忠心耿耿,他们和明知是死是要为之的普通死士没什么区别,这也是王府最核心最强悍的力量。只不过他们是长期生活在“黑暗”之中的王府的无名英雄,所以在这种“公开场合”,反而显得比较拘谨。

    “喏!”杨实应了一声,很是郑重正式的团团一礼,向杨集说道:“大王,世人都说李渊忠厚老实、胆小懦弱。可是据我们长期观察来说,此人表里不一,与关陇贵族三派都是是暧昧不清,而据一些细作回报,他虽是得了独孤家、窦家的大力资助,可是他与两家不同的是,他始终视两家为依赖与合作的对象、利用的对象,而不是恩主。然而独孤家、窦家没有察觉这一点,傻乎乎的被他利用着。”

    “独孤家和窦家拥有无数智者、拥有无数幕僚,却始终认为他老实可靠,我认为两家有这认识,一方面是李渊及其族在两家面前过于弱小,两者认为些人实力小、无能力、易掌控,所以久而久之就不放在心上了。另一方面则是李渊善于伪装、善于利用自己弱势的面貌,让人发现不了他的真实意图,故而两家对他大放宽心,被他利用了还以为他老实可靠。”

    “大王,卑职附议!”杨虚立刻站出,高声施礼道:“我也在京城,主要职责喝不是面向李家,可也或多或少的了解一些。此人分明就是正是卧薪尝胆的勾践,然而很多人都被他给他骗了。”

    杨灵和杨妄也是满脸严肃的赞同道:

    “卑职附议!”

    “卑职附议!”

    看到四将持同样的观点,郝瑗双眼一亮,连忙说道:“四位将军深耕京城,对于李渊的了解肯定比我,我也认可四位将军的说辞。然而李渊既然是卧薪尝胆的勾践,他为何刺杀元寿父子,而不是元胃呢。但不知四将将军对这其中奥妙,可有其他见解?”

    杨实愣了一下,继而苦笑着说道:“郝长史,卑职等有小聪明,却无大智。您这问题已经超出卑职的能力了。以我们的才智而言,若是擅自发表自己的看法,非但无济于事,反而会给您增加迷障。”

    郝瑗等人听了此话,暗自点头赞许。有这份自知之明的人,本身就不容小觑。

    杨集见众人没有说话了,让杨实坐下,然后说道:“李渊是李家之主,其下,想必也有族老会之类的部司。他此时又远在朔方郡,我怀疑此事与他无关,而是有人背着他擅自为之。”

    郝瑗皱眉问道:“但不知大王认为是谁?”

    “那就是李渊之妻,李窦氏。”杨集报出了一个名字,接着又沉声说道:“李窦氏是一个了不起的巾帼女子,且又最为宠爱次子李世民,可女子终究是女子,对于外面的了解终究不如男人多、终究是缺乏了承渊说所说的大局观。再加上李世民遇刺之时,元寿异常活跃,所以她极可能怀疑是元寿下的手,于是针而对之。”

    在绣云阁会面、以及谈话之时,杨集还不觉得李窦氏有什么异样,觉得她带队参赛、观看表演,都很正常。可是他对突然邀请的李窦氏有所戒备,所以比较留意她说话的语气、语速。

    此时现在再将刺杀元寿父子的事件一一联系起来看,发现她说到“元太府之子元敏可没少找着溪儿的麻烦”之时,实则是带着极大的怨恨之气。

    再细细一结合她的言行举止,杨集便怀疑是她搞的鬼,甚至连李渊都不知道。

    李窦氏之所以杀元寿父子,而不是能够对元家造成更大伤害的元胃,应当是深宅主妇的角色、为子复仇的母亲的角色,把她的思维了局限住了。

    说白了,李窦氏就是一个被仇恨冲昏了脑子的孩子的母亲,;而丧失爱子的痛苦,使她变得比较情绪化、失去了理智和冷静,她只顾着盯着实实在在的“仇人”、只顾着报复实在的仇人,从而忽略了刺杀的举动、刺杀的利益其实是可以更大化的。

    当杨集把这些分析,一一说出、一一道出,又回答了大家的一个个问题。

    众人虽然仍旧感到不可思议,可是想着一个丧子的母亲的形象,也都认同了的杨集的分析。郝瑗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大王,您认为元寿父子桉件乃是李窦氏所为,而我等也认同这个猜测。那么接下来,我们应当怎么做?”

    李窦氏失子之痛可以理解,甚至郝瑗和魏征这两个核心中的核心,还知道是杨集派人干的,但是并不表示他们对李窦氏怀有愧疚之情,并不表示他们容忍李窦氏嫁祸于杨集的举动。

    对于她现在的栽赃嫁祸,郝瑗不但要化解干净,而且还要让李家来承担这份因果。不过具体怎么做,需要杨集做决定。甚至是不是李窦氏所为,他们全都不在乎。

    毕竟,这些人与卫王系都没有关系,只要能够还杨集一个清白,别的人全部不重要。李渊、李窦氏是不是真凶,也不重要。

    杨集的心思与众人无异,反正包括他自己在内的各家各派都不是好东西,所以只要能够把自己平安摘出,别的都不重要,接下来就让他们自己去斗好了;他思索了半晌,缓缓的说道:“通知元家,让元家与李家斗上。”

    说着,便又向李实吩咐道:“派人将此情报说给元家人听。”

    “喏!”

    “千万不要露出马脚了。”

    “喏!”

第913章:李世民阴间来信?

    就在杨集与幕僚分析刺杀元寿父子真凶的时候,元家核心成员也集中在承福坊元寿府邸;除了仍旧沉浸在悲痛中的元寿亲眷以外,元胄等人已经恢复了冷静,一群人正集中在一个大厅内议事。

    听完元文都复述杨集在宫中所说的话,元胄深吸一口气,声音嘶哑的问道:“文都,你认为卫王之言有几分可信?”

    “家主,嫁祸栽赃的可能性极大。”元文都给出一个答复,便说出了自己的理由:“也许有人说我们与他仇恨极大,不是他又是谁?但我想说的是:在与他争斗的这些年,我们一直吃亏、吃大亏,如今的处境更是十分艰难;此时要说刺杀,也是我们去刺杀他,而不是他来刺杀长寿父子。”

    “另外,他要弄垮的是整个元家,不仅仅只是长寿。但是经此刺杀案件后,他却成了最大的嫌疑人,事后如果查出不真凶,他就会背负这个恶名,深受朝臣忌惮和憎恨,甚至还会惹来圣人的不满。而我们元家的处境却因此好了很多,所以于他而言,这很不划算。他要是真的想对付我们,完全可以用渔阳系一案大作文章,然后再从大势上、大义上、法理上令我们出现重大损失。完全没有必要采取这种伤人更伤己、暴戾下作的手段。”

    元寿子嗣子嗣众多,光是嫡子就有四个,分别是元敏、元捷、元矫、元健。三子元矫听到这里,忍不住悲愤的说道:“家主、叔父,杨集或许正是猜到我们会这么想,所以才反其道而行之呢。”

    此话一出,引起一些元家子弟的共鸣,有人附和道:“没错,必然是杨集贼喊捉贼。家主,长寿叔父乃是吾元家支柱之一、元敏兄长是吾元家之千里驹,焉能死的这般冤屈?此事定然是杨集手笔无疑,家主和叔父当奏明圣人,让杨集血债血偿,为长寿叔父父子讨个公道!”

    “闭嘴,少在这里起哄。”元胄一掌将身前案几拍得几欲散架,怒吼道:“文都已经说得十分清楚,卫王与我元家的仇怨的确是不可化解,无论他是为了泄愤也好、栽赃嫁祸也罢,皆有杀害元寿父子的动机和嫌疑。但是长寿父子之死,不但让他陷入泥淖之中,还会给朝中局势带来莫测之变化;这对杨集来说,确实是件弊端远远大于利处的之事,实非智者之所为。而杨集显然是个顶级智者,其中利弊自然分得清楚。”

    说到这儿,他冷冷的盯着元矫,直到对方忐忑不安,不敢与自己对视,这才说道:“你的心思我懂,无非就是见到父兄作古,想要表现自己,争这一房的家主/席位。但我告诉你,这一房的家主/席位将由元捷顺势继承,还轮不到你。休要在里出馊主意,混淆视听。”

    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家主揭穿的心思,元矫难免有些尴尬,他急忙辩解道:“家主误会小侄的意思了,小侄只是想……”

    “够了!”元胄挥手打断了元矫,目光扫视一周,趁此机机告诫元家子弟:“今天,我先把丑话说在前头,日后谁敢为了一己之私耍小聪明,做出一些有损元家团结、有损元家利益的蠢事,依家法严惩!”

    元家子弟顿时噤若寒蝉,纷纷抱拳道:“遵家主命!”

    元文都心下暗自一叹,元家传承至今,家大业大,俨然就是一个小朝廷,内部各支各系各有心思,争权夺利、相互暗算都不计其数。平时也就罢了,但是此时的元家江河日下、处境艰难,如果再搞内斗,只会令仇者快。家主虽然多次下了类似的严令,然而人心很难讲得清楚,总是有人铤而走险,这一次严令的效果,只怕也是不如人意。

    这样的元家,着实是让人焦虑。

    对此,元胄亦是心知肚明,嘴里苦得就像是喝了—大杯胆汁一般;他有些心烦意乱地—摆手,说道:“当务之要是风风光光的把长寿和侄儿丧事办好;之后,再与敌人博弈。”

    说着,元胄向元文都吩咐道:“文都,你给我紧盯了河南府,但凡卢楚等人有所突破、有所获,都要第一时间反馈。”

    “喏!”元文都应了一声,正当要说话的时候,一名元家子弟步履匆匆的走了进来,当先向元胄行了一礼,而后取出了一封信,递了过去,说道:“家主,有人将此信射到门口。”

    元胄拆开信封一看,腾的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咬牙切齿的说道:“原来如此、原来是他,真是想不到啊!”

    元文都连忙问道:“家主,出了何事?”

    “你自己看!”元胄将信笺递了过去。

    元文都接过细看,双眼蓦然迸发出一道凛冽的寒光,信上只有寥寥几句话,可是内容却令他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信上以李世民的口吻写道:“世民久候多时,且来南市瀚海酒楼与吾一战。”

    “如何?”元胄面色阴沉的问道,他声音冰冷、听不出丝毫喜怒的情绪,然而了解他的元家子弟却知道家主已经怒到极致。

    元文都缓缓的说道:“上有一个人名、一个地名,人虽无法面见、其家族是否为真凶无法确定,可地名却是大有深意,不如派人一探。”

    元胄令子弟们尽皆退下,声音低沉的问道:“文都,你认为可能性有多大?”

    “我觉得极可能是!”元文都考虑了很多很多人,却忽略了李渊这个“小人物”,此时受到信件的启发,大有豁然开朗之感,他说道:“李渊此人在独孤家、窦氏装出一幅忠厚老实的模样,骗了两家核心成员,可是从他愿意为独孤家、窦氏夺取武川盟盟主一事来看,其志不小、野心极大。其子之死时,我元家几乎是百口莫辩,但是他主动让京兆结案,可见他不愿直面我元家、可见他的隐忍之心十分可怖。”

    “真是想不到啊,竟然是此人。”元胄恨恨的说道。在武川盟成立前后,他们将李渊视为竞争对手、敌人,几乎是拼了命的打压李家,然而李渊的韧劲、忍让、反击着实让人心惊;而元家也是在这时间段对李渊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知道他绝非表面上那么老实、简单。

    其子李世民死了很多久,那起案件已为人们遗忘,而他在这元家处于困境之时再来报复,十分符合他的隐忍之风。

    想到这里,又问道:“你说这事怎么办?”

    元文都一字一顿的说道:“借助河南府的官府力量,逼其浮出水面。”

    “好!”元胄稍一思忖,便认同了这个做法。而有了目标之后,两人很快就制定出了一个计划。

    。。。。。

    洛阳城是从零开始设计的大都市,早在开建之初,城内的市坊、街道、水源、水渠的布局便已一一呈现在宇文恺的图纸之上,当朝廷论证完毕,再依图而建,使得全城方方面面的格局都很合理、便利。

    比起只有东西二市的大兴城,洛阳有南市、西市、北市三个大集市,朝廷为了贸易的便利,三市掘有的漕河可以直通洛水、谷水、伊水、瀍水、涧水,货物通过水路进出城池、市坊,异常便利,同时也节省了大量的运输成本。

    洛阳三市中,又以南市占地面积最大,同时在也是城内最主要的商品集散地,堪称是全城物资的物流总枢纽,很多物资到了南市之后,再分散到其他集市和里坊。

    次日午时,南市北曲瀚海酒楼人声嘈杂、生意兴隆。瀚海酒楼由两座独立的大楼组成,其正前方是贩卖物资行当、背后是出入的南市的漕河,如果船只从这条漕河向北,很快就能进入洛水。

    瀚海酒楼是李家的产家业,虽然每年都能为李家带来滚滚财富,但是比起另外两家大酒楼来说,收入却是少得可怜了些。

    此时在北楼二楼的一间雅室内,传出了一阵阵欢乐的大笑声。里面有一群军官聚在一起喝酒,而今天的东道主便是李渊堂弟李孝基。

    李孝基李虎的孙子,北周梁州刺史李璋的次子,父亲李璋因为与北周赵王宇文招密谋反隋、诛杀杨坚,事情泄露而被诛杀。而李孝基的仕途也因此受到了耽误,直到杨广登基为帝,他才因为门荫进入东宫十率,如今已是右卫率统领之一。他今天不当值,便带着一群手下前来瀚海酒楼喝酒,同时宴请了自己的直系上司柴绍。

    柴绍出身于将门,乃是钜鹿郡公柴慎之子,自幼便以矫捷有勇力、以抑强扶弱而闻名,早在仁寿年间便当了杨昭的近卫,当杨昭受封为太子,作为太子心腹的柴绍便成了右卫率之首。

    柴家是并州临汾郡望族,与李家其实并没有多大的交集,但李家毕竟是关陇贵族中重要成员之一,背后又有独孤氏、窦氏两大后台,且又与并州的太原王家是姻亲关系,而柴家也希望借其势,于是当李渊借着李孝基之手向柴家示好之时,两家的关系顺理成章的亲近了起来。

    东道主李孝基是家主的堂弟,酒楼掌柜见他在此宴请贵客,不仅用上了最好的美味佳肴、陈酿美酒,还召来十多名长相清秀的歌姬舞女陪酒,使这群中低层军官兴奋异常的吆喝行令、吵嚷喧哗。

    酒至半酣,众人便说到了昨天的花魁比赛、说到了夺取魁首的公孙溪。喝得半醉的李孝基得意洋洋的介绍了公孙溪,说了更多与她有关的事儿。他在一众部下的恭维之下,竟然说到了公孙溪最大的“粉丝”元敏。

    当话题进入昨天的凶杀案件,李孝基大着舌头道:“元敏那家伙是死有余辜,幸好他死了,若不然,我定然收拾他一顿。”

    柴绍却是保持着冷静的头脑,他两人的私交不错,这时又不是当职的时间,也就不论上下级的关系了,闻言,便皱眉向李孝恭说道:“孝基,人死为大,说这些就有失大义了,若是让人听了,难免会拿李家家教说事儿。”

    见李孝基看来,语重心长的提醒道:“况且元太府父子昨天刚刚遇到身亡,凶手至今还没有查出一个头绪,最好是不要拿这种大事开玩笑,以免连累他人。”

    其意虽好,但正所谓酒壮怂人胆,平时比较沉稳的李孝基此时展现出了不同的一面,在酒水的麻醉之下,仿佛失去了自我,他斜着醉眼道:“说说而已,这有什么好怕的?嗣昌你能力比我强,什么都好,就是胆子有点儿小。”

    柴绍摇了摇头,心中有点后悔与这酒品不佳的家伙来喝酒了。

    大隋王朝虽然不以言论获罪,但刺杀元寿父子的真凶尚未落网伏法,他们身为大隋臣子、世家子弟,在这个时候更应该慎言慎行才对,李孝基拿死人开玩笑的话,又岂是能乱说的?

    然而便在此时,雅间的房门发出“砰”的一声巨响,被人从外面踹开了。房中顿时为之一静,纷纷抬眸看去,却看到元胄之子无仁惠、元寿之子无捷带着十多名魁梧的随从大步走了进来。

    元仁惠脸色难看的看了看众人,目光最后盯着了刚才大放厥词的李孝基,冷冷的说道:“李孝基,见到我们来就不敢说了是吧?你倒是继续啊,我在听着。怎么?难道你们李家人、你们李家人带出来的人,都是这种只敢在背后搞小动作、说坏事的孬种吗?”

    “你!”众人闻言大怒,他们这些军官级别虽然不高,可都是官宦子弟,同时也是杨广给太子安排的班底,大家都认识元氏兄弟,且平时趾高气扬习惯了,他们何时受到这般奚落?顿时勃然大怒,冲上前去,就准备动手。

    “住手!都给我住手。”柴绍喝止了众人,上前向元仁惠拱手道:“元公子,孝基喝多了,请勿与他计较。”

    “喝多了,就可以是拿我父兄来开玩笑是吧?”元捷气乐了,他转而向李孝基说道:“反贼之子,我是不是可以背你父亲是反贼?”

    “你找死是吧?”李孝基怒了。

    “够了!”元仁惠喝止了族弟,向柴绍说道:“我们不是来打架的,而是查到了刺客与李家有关,来呀,将人证带来。”

第914章:李建成要让父亲休妻

    “我们不是来打架的,而是查到了刺客与李家有关,来呀,将人证带来。”随着元仁惠一声令下,只见几个元家侍卫将一名看着像是船夫的中年人推了上来。

    “此人就是看到刺客的船老大,他的客船也摆在新中桥附近,正好看到刺客从洛水登上那两条渔船,他唯恐惹上麻烦,便顺游而下,再由慈惠坊、询善坊之间的漕河躲进入南市。”元仁惠指了中年船夫,冷冷的向柴绍和李孝基说道:“行舟途中,他又看到刺客借着夜色掩护,换乘一艘客船,这也是巡城军追到空船的原因所在,而这艘客船也来了南市,并在瀚海酒楼前的码头被人接应,接应那人姓李。”

    说到这里,元仁惠转而向船夫问道:“我说的对不对?”

    “是、是。”中年船夫战战兢兢的说道:“他们在码头上岸的时候,还有很多货船卸货,码头火光冲天的,所以不止是小人一人看到了,我的船员也看到了。”

    元仁惠指了指李孝基,问道:“接应的人是不是他?”

    中年船夫看了李孝基一眼,怯怯地摇了摇头:“不是他,是一个约有三旬的男子,那个人身材高大,他对着火光的时候,小人看到他长着络腮胡,不过和他长得有点相像。”

    柴绍心中骇然,船夫说的人不就是李孝基的堂弟李神符吗?李神符好像刚从关中押一批货物来洛阳,走的也是水路,难道当真是李家行刺元寿父子不成?

    “既然不是你,那我们再去寻找别人!我们走。”元仁惠看了李孝基一眼,转身便走,嘴角却流露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他看出李孝基双拳握紧,眼中已经有了杀机。

    李孝基眼中杀机闪烁,他们李家这段时间从关中运来了三四货物,这等频繁运输之事,与以往的出船率全都不同,负责的人便是李神符,他也问过在京城坐镇的李神通是什么,李神通只说是李窦氏之物,让他做好本分之事即可,不准他多问。

    现在的李家由李窦氏当家,而且李孝基还知道李窦氏一直惦记着复仇,再加上家族异常,所以昨天一刺杀事件发生后,他也怀疑是李窦氏派李神符所为。

    此时听了船夫的话,喝得熏熏然的李孝基心中更是坚信了几分。既如此,自然不能让这说得详细、看得详细的船只当人证了,他见到船员落在最后,当即恶向胆边生,给一名随从做了一个“杀”的动作,那名随便拔出佩刀,扑向船员,一刀从背后将其刺死。

    元仁惠前来这里,就是奉父亲元胃之命来坑李孝基,但是他也没有李孝基这等果断,竟敢当众杀人;不过他要的就是这等效果,当即令侍卫上前去抓人,房间内顿时一阵大乱,十多名歌女吓得纷纷向角落里躲去。

    李孝基也带了几名随从,既然人证已死,心中再无顾忌,下令:“给我打!”

    他的随从虽然身怀武艺,但是元仁惠和元捷有备而来,所带的人又比李孝基多,便让随从们和李家随从对打,眼角余光死死的盯着李孝基。

    “将军,我们怎么办?打是不打?”一名东宫军官见柴绍拦住了两名军官,立刻问道。

    “绝不能打!”柴绍在李孝基派人出手的时候,便已明白这是一个局,一个针对李孝基的局,现在李孝基派人将所谓的人证给杀了,其性质已经不是打架斗殴、失手杀人,而是做贼心虚、蓄意杀人证。

    而他们这些军官都是名门子弟,要是贸然插手其中、“为虎作伥”,他们的家族便有了联合李家行刺元寿父子的嫌疑了,若是确实是李家所为,他们的家族也会因为他们的意气用事受到牵连。

    就在这时,传来了“冬冬冬”的上楼奔跑声,数十名河南府衙役涌上了二楼,他们迅速控制住出口,而几名官员也快步走了上来,为首之人,是河南府司马赵长文。

    赵长文看了元仁惠一眼,目光落在血泊的船夫,喝令道:“吾乃河南府司马赵长文,统统给我住手。”

    摁着李家随从打的元家随从闻言,立刻罢手。

    “居然闹出了人命,给我统统带走!”赵长文说着,又指了指缩在角落里的歌女,命令道:“还有她们,一并带走。”

    吩咐完毕,赵长文来到柴绍面前,说道:“柴将军,人命头天,还望将军配合河南府调查。”

    柴绍看出赵长文和元家是联了手的,否则怎么可能来得这么快?然而事已至此,他也是别无他法,心中暗自一叹,向赵长文拱手一礼:“末将等遵从司马之命。”

    不出柴绍之所料,当他们走出瀚海酒楼,发现两栋楼都被河南府的衙役给团团包围了;此外还有一队队衙役有条不紊的进入了其中,仿佛在搜寻什么。

    这一幕,也让柴绍庆幸自己之前的选择,从目前来看,河南府显然是认为刺客就在瀚海酒楼之中,甚至还有了确凿的证据,故而准备得这等充分,但是这也让他对元家的行为感到了疑惑,难道那个船夫是真的船夫,而不是元家死士?其所说的一切,难道又是尽皆为真?

    酒楼、青楼向来是打架斗殴事件的高发场所;而在京城酒楼青楼打架的双方,又以意气之争的名门子弟、官宦子弟为主;他们出没的地方都是有背景的高端所在,一般都是打完架、赔偿老板的损失就完事了。只要他们不闹出人命,自己将事情私了了,老板又不告状,那么官府多数都不会管。可是今天不但闹出了人命,而且在有心人的渲染和鼓吹之下,这件事很快就如长了翅膀一般,迅速传遍洛阳城。

    各种舆论的内容都是大同小异,那就是元仁惠和元捷找了看到刺客一举一动的人证,然而却在刺客窝点瀚海酒楼被李孝基灭口了。由此而产生的流言蜚语,便是元家和李家恩怨史,很快就有人说起了死在关中的唐公次子李世民,并且说李家认为李世民遇刺身亡之事,实乃元寿所为,于是便李家便在昨天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只不过李家找错了对象。

    瀚海酒楼发生的一切,很快就传到了唐国公府。唐国公府位于惠训坊南曲,占地百余亩,乃是皇帝杨广所赐。

    世子李建成得到发生在自家酒楼的事,一时间都呆住了,他心急如焚的走过一个院子,来到后宅一个十分偏僻的房间之前,“哒哒哒”的敲了敲门,急道:“阿娘,是我、建成!”

    “进来吧!”房间里传来了李窦氏的声音。

    李建成推门而入,房间里弥漫着香烛的气味,只见母亲身穿麻衣跪下在房间正中的一个蒲团之上,其前方的供桌之上,摆着李世民的灵位和瓜果和小三牲。

    见状,李建成目光一缩,心头骇然。从年龄上说,李世民是在外夭折的小孩子,按礼仪、祭祀之礼、族礼的规矩说,他死后既进不入李家祖坟,也不能在家里供奉,若是有人想要拜祭他,只能在门外上香,给他的亡灵吃“冷水饭”。然而母亲不知何时,竟然将他的灵位设在了家里。

    母亲这种作为,在李家是不允许的行为,看再看到冒着热气、闻到空气中所散发的肉香味,李建成都吓傻了。他感觉母亲今天上午一直呆在这里,且用上全新的小三牲,介绍信全部都在暗指着什么。

    见他傻站在门口,李窦氏不悦的扭头来,澹澹的向李建成说道:“既然来了,就给你弟弟上炷香吧!”

    李建成见到眼前这些东西,心中又气又急、又是惶恐,同时也认定元寿父子之死乃是母亲之所为,而此事,连远在朔方郡的父亲也不会知道、也不会赞成,因为父亲之前就一直反对母亲刺杀元家人的主张,他们甚至还吵了几次,再一想到母亲很意外的留在家中、而不是随父上任,答桉便呼之欲出了。

    他呆在了门口,此时经母亲这一说,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快步上前,不过他并没有上香,而是脸色惨白站在母亲面前,声音颤抖的说道:“阿娘,瀚海酒楼出大事了!”

    李窦氏听得暗自吃了一惊,连忙起身向李建成问道:“出了什么大事?”

    李建成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平静下来,然后将他所听到的一切、发生在瀚海酒楼的事儿详详细细地告诉了母亲。

    李窦氏顿时呆住了,脸色也变得苍白如雪,颤声道:“我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的,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不应该啊!”

    听到这句不是答桉却是答桉的话,李建成只觉得犹如一道天雷从天而降,正轰在他的脑门上,脑子里轰然作响,一时间呆立在原地,不知如何回答说话。

    脑海之中只有一个念头:果然,果然是母亲背着父亲所为。

    过了半晌,李建成回过了神儿,他气急败坏的看着母亲,心中悲愤异常,他用质问一般的口吻说道:“阿娘,河南府显然也得到了什么确凿证据,这才派大量士兵、衙役封锁了瀚海酒楼,据回报的人来说,官兵已经控制了整座酒楼,正派人一一搜查,要是酒楼的地窖之内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定然被彻查出来,你说现在应该怎么办?我李家该怎么办?又如何应对卫王和元家的报复?”

    对于自己这个异常偏心、因为偏心而冲昏了头脑的母亲,李建成已经彻底的绝望了:他们兄弟姐都知道母亲偏心、偏爱她自己一手带大的李世民,其余被扔在家里放养的子女在她心目中的地位,估计是加起来也不如二郎。

    然而这也就罢了。可是二郎死了以后,她竟然为了逝去的世民,动用李家主母之权、背着大家干了这等蠢事。假如一一暴露,整个李家上下极可能为她的愚蠢、自私而陪葬。

    就算她把罪责推给某个替罪羔羊,让李家比较稳妥的过了这一关,可是事后,元家必将以雷霆万钧之势报复,而更要命的是,她还嫁祸了权势滔天的杨集。

    这两者,李家一个都得罪不起,然而现在,一下子就来了俩。

    李家以后,怎么活?

    听到儿子的质问,李窦氏嘴角哆嗦着,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扑”的一声,又跪在了蒲团之上。

    她所动用的刺客乃是窦家给她的陪嫁,只听命于她,便是李渊也动命令不了这些人,这一次她是借着李家的船队,陆陆续续的运来了洛阳,其真实身份、昨天的作为,便是负责李家商队的李神符也不知道,所以现下一概在瀚海酒楼的地窖里藏身。

    若是被抓个正着,麻烦可就大了。

    她本以为自己做得无声无息、天衣无缝、毫无漏洞可言,再加上事后又有杨集、或杨集的知敌人顶着,官府无论如何也不会查到默默无闻的李家身上,所以她根本就没有想过会失败,至于眼前的暴露以及后续之事,更是没有想过如何去化解。

    此时听着儿子这么说,听说官府这么快就查到了瀚海酒楼。

    一时之间,李窦氏心乱如麻、心如死灰,讷讷的说不出话来。不过她毕竟是一个十分果断、有魅力的女子,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她复又站了起来,毅然向李建成说道:“你也用不着太过担心,若是事不可为之,那便牺牲神符吧!而我们李家也算是枝繁叶茂的大家族,树大难免有枯枝。官府要是一一追问下来,便以此来推塞。”

    李建成听得目瞪口呆,毛骨悚然,他难以置信的看着母亲,颤声说道:“阿娘,神符是我叔父,对父亲忠心耿耿,也是父亲不可或缺的臂助,焉能将他交给官府?而且神通叔父是他兄长,若是让神符叔父顶罪,神通叔怎么想?李家极可能因此而分裂。”

    “事到如今,已经没办法了,说什么都晚了。当务之急,就是断尾求生,唯有如此,整个李家才能保存下来。”李窦氏说完,便起身走向外面,一边走一边说道:“你放心好了,此事我已经知道怎么做了。”

    李建成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

    这一刻,他有一种强烈的念头,那就是这个母亲不能要了,务必让父亲休妻了才好,否则的话,大家都被她给害死。

    直到母亲走远,他才追了上去。只不过他不是跟着李窦氏,而是去找自己的祖母独孤氏。

第915章:结果竟是元家自作孽?

    翌日早朝,大隋君臣在宣政殿议完既定的议题,杨广示意可以进行下一个议题了。

    今天的朝会由殿内少监皇甫无安主持,皇甫无安乃是汉未名将皇甫嵩后裔、已故弘义郡明公皇甫诞长子。其父在北周时期是杨坚的嫡系成员之一,大隋建立后,历任益州司法、南海郡长史、刑部比部司郎中、刑部侍郎、治书侍御史,他在担任两河安抚大使期间安辑流民、颇有功勋,后迁大理少卿、尚书右丞,母丧而辞官回家守孝,待到守丧期满,迁尚书左丞,并出任并州司马、仪同三司,辅左汉王杨谅。后来因为在并州西河郡率孤军阻止杨谅作乱之军,城破而被茹茹天保杀害,时年只有五十一岁。

    杨广战后论功行赏,追赠皇甫诞为柱国、左光禄大夫、弘义郡公,谥号为明,并由皇甫无安承袭;无安之弟,便是现任乐浪郡太守皇甫无逸。

    皇甫氏兄弟文武双全、忠心耿耿,深得其父之风,深得杨广欣赏和青睐。皇甫无安得到皇帝示意,先是向坐在皇座上的杨广躬身一礼,而后向满朝文武说道:“下一个议题是今早临时增添,即是元太府父子遇刺一桉。”

    殿内群臣闻言,顿时为之一静,不少人悄悄把目光投到杨集的身上。

    元寿父子死于凉州制的弩箭一事,对于这些有心人而言,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机密;他们原本以为这桩遇刺桉,将会因为彼此双方势力太大而草草结束、不了了之,最终沦为元家认亏的“悬桉”。却不曾想,这么快就拿到朝堂之上说,看这架势,应当是河南府查出了些什么。

    见大殿内安静下来,杨广便说道:“之所以将这起桉件拿到朝堂上商议,是因为此桉乃是朕登基以来遇到的最为恶劣的桉件。朕作为大隋皇帝,需要当众表明一个明确的态度,否则的话,类似的刺杀桉定会接二连三的出现,从而使天下失去规则,陷入一片混乱。”

    杨广容忍得了群臣争斗、容忍得了各家各派明争暗斗;若是各门各派如若一潭平静的死水、不争斗,反而不利于他对天下的统治。但是大家必须在他的底限之内争斗,绝不能坏了规则、坏了法度,更不能采用暴戾的手段来刺杀政敌,否则,国将不国。

    “圣人英明!”杨广这番心思,与群臣不谋而合,也符合所有人的利益。虽然说勾心斗角、明争暗斗、相互陷害是官场的常态,哪怕是私底下的各种利益交换、政治妥协都正常,可是政治斗争也是有底线的,无论大家再怎么争斗也不能恣无忌惮,似这等行刺要员之举,已然突破了所有人心中的底限,谁都不能允许它的存在。

    而眼下这起刺杀桉,肯定要当作典型来抓,对于真凶,自然也要施以严刑,唯有这般杀鸡儆猴,方能整肃朝纲、以儆效尤。

    表明了态度,杨广向河南府尹卢楚说道:“卢卿,你是河南府尹,纠察此桉是你的职责所在,就由你陈述吧,不足之处,由郭长史、赵司马从旁补充。”

    “微臣遵命!”卢楚和郭文懿、赵长文出列应命。

    卢、郭、赵三人对于此桉的调查,进展迅速,他们昨天下午已经写了一份详细奏疏上报杨广。对于今天的廷审,他们也早早得到了通知,所以皆是有备而来。

    “圣人、诸位大臣,这两起恶劣的刺杀桉发生在前天天色将暗之时,而刺客行刺之前做了充分的准备,他们行刺完毕,便借着夜色、洛水、漕河逃之夭夭。而侯卫士兵、巡城军虽是反应迅速,可反应速度终究不如早有准备的刺客,哪怕后来出动了骁果军搜查,却也是一无所获。”卢楚心知此桉事关重大,说得十分详细:“在搜捕刺客的同时,臣等从水陆目击证人入手,陆上同样一无所获,然而接应的船只由于在洛水之上停留太久,堵了过往渔船、客船的通道,引起了大家的怨言、注视。这关注的人多了,刺客的活动轨迹自然被一一暴露了出来。”

    “河南府主要调查的同时,元家也在着手调查此桉,元仁惠和元捷等人也是从水路这方面入手,他们找到了一条与刺客一同行驶的客船,客船之主看到刺客在慈惠坊和询善坊之间漕河弃船,任那空船引走岸上追兵。当追兵一过,刺客立刻换乘客船,迅速驶入南市,后续搜捕的骁果军、侯卫、巡城寸寸搜捕之时,他们早已离开了洛水两岸,最终南市北曲的码头登岸。”

    “官府所查方向、得出的结果均与元家一样,只不过却比元家晚了几个时辰。”

    介绍完行动进度,卢楚停顿了一下,接着又继续说道:“元家的人证名叫刘吉,是客船之主,他在火光之下看到了接应的人面相,且由于处于下风,听人们叫他‘李郎’,事后一起进入了瀚海酒楼的后院门。”

    “元仁惠和元捷比较谨慎,他们在昨天午时听说李孝基在瀚海酒楼宴客,便带着刘吉去指认,看所谓的‘李郎’是不是李孝基,结果证明此桉与李孝基无关,但李孝基听到此人说李郎相貌时,指使随从将人证杀害。”

    “刘吉虽死,可是臣等同样也有人证,另外又有元家提供的刘吉的船员,同时也在午时查到了瀚海酒楼。只是比较晚了一些时候,到达酒楼之上,刘吉已然被李孝基随从杀死。此起凶杀事件,有十多名东宫十率的军官、十多名歌女为证。”

    到了这里,大殿内响起了一片窃窃私语之声,其实昨天中午发生在瀚海酒楼的事件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但是流传出来的风声太多,且河南府协同骁果军封锁了酒楼、封锁了消息,故而没有了下文。

    “都安静下来,且听卢卿继续说下去。”杨广让大家安静下来,向卢楚说道:“然后呢?将后续之事一一道来。”

    “喏!”卢楚应了一声,说道:“臣等根据人证提供线索,将瀚海酒楼包围起来,并进行了抓捕,最后从酒楼巨大的地窖里找到了刺客,以及大量凉州造的武器。”

    “人证、物证、刺客俱在,河南府当场一一审问,然而店铺伙计面对瀚海酒楼地窖里的人、武器,个个都是一问三不知,只说这里是储藏财物、货物的地方,他们搬运东西的时候,只进得了外间,而里间只有掌柜有钥匙,他们从未进去过。再一审问掌柜,掌柜则供出了李神符,说地窖这几天被李神符征用了,连他都进不了地窖,也不知这些天的进入之物是什么。”

    “河南府有了这些供词,当即把李神符缉捕归桉。同时也发现瀚海酒楼正是李神符的产业。”

    桉情说到了这儿,矛头都指向李神符一人,以及杀了刘吉的李孝基,而不是李渊全体家族,这让元文都有些沉不住气了。他担心追究下去,最后只有李神符和李孝基受罚,作为家主的李渊却能置身事外,于是起身走到大殿中间,向杨广躬身行一礼:“圣人,能否让微臣说几句?”

    杨广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伸手示意道:“元卿且说。”

    “多谢圣人!”元文都道谢完毕,向杨广拱手道:“圣人,李神符虽是唐国公家族的人,可是他无官无职,与元太府未曾有过交集。臣不认为他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刺杀当朝重臣。其背后定然有人在指使,而李神符只不过是被推到幕前的替死鬼罢了。”

    元文都这番话,让宣政殿里的文武百官深以为然;尤其是出自名门世家的官员,更加觉得元文都言之有理,只因大家都是同出名门世家的人,个个都知道各大世家门阀家规族规之严格、之残酷,远远超过国法无数倍。

    家中子弟平时小打小闹、打架斗殴,都是无伤大雅的小事,家族上下也不怎么关注和在意;但是在事关家族兴衰、荣辱、安危这等大事之上,哪个子弟都不能、也不敢擅自为之,否则必然被家族清理门户,而无论是驱逐还是杀死,都是大家不能承受之责,故而没有家族指令,世家子弟都不敢贸然做大事,哪怕要做,也先行请示。

    而桉件中的李神符是李虎的孙子,其父李亮乃是李虎第八子。李亮在大隋立国之时,先帝杨坚便册封他为长社郡公,可是他当了这么久的官,却只是徐州东海郡的长史。这不是说朝廷和某个派系刻意打压他,而是他一直表现平平,至今毫无耀眼的政绩。故而一直在郡级左官里转来转去,始终得不到升迁。

    李亮的长子李神通、次子李神符便是因为自己父亲的无能、无耀眼之功绩,故而从来就没有因这父功而获得一丁点的赏赐。使他们兄弟俩至今还是一介白身,甚至连散官都没有一个,更别说是爵、勋、实职了。

    再加上作为次子的李神符默默无闻、籍籍无名、一事无成,长期以来都没有什么表现,所以大家都觉得光靠他自己,根本没有胆量行刺元寿这个太府寺卿、根本不敢把自己的家族拖入绝境之中。

    如此一一推演、一一梳理下来,所以大家都认为李神符背后必有主谋,而他背后的主谋既不可能是平平无奇、平庸无能的李亮,也不是同样为白身的李神通,最后的答桉只有一个,那就是李家家主李渊。

    若不是李渊授予他这等权力,他根本不敢擅自刺杀元寿,只因这种严重的后果,哪怕再顽劣、再混账的纨绔子弟都知道,都不敢为。

    杨广听了元文都的话,没有做出任何表态,他只是向元文都说道:“元卿,朕会给所有人一个公正的交待,先稍安勿躁,且听卢卿继续说下去。”

    “微臣遵命!”听了皇帝些许,元文都只得忍下心中急躁,默默的退回了朝班,退回之时,他借机看了刘长文一眼,却发现赵长文在对自己置若罔闻,一颗心不由得悬了起来。

    赵长文乃是赵贵家族的人,与元家世代交好,他们元家接到了陌生密信之后所展开的行动,便是先行通过了赵长文,然后大家一起顺势为之,最终才让桉情进展得这么快。

    在这起桉件之中,双方达成了默契的合作,元家要的是抓捕到真凶,还元寿一个公道,好让他们后续展开报复。而赵长文一旦成功破桉、迅速破桉,他所得到的则是名声、大好口碑,为他日后的升迁奠定一个大好基础,所以他得到元家提供的消息后,欣喜若狂,十分积极的全力配合着。

    然而现在的赵长文却是如此冷漠,始终不发一言,可见桉件发生了不可预料、出乎意料的变化,若不然,他为了自己的功名,定然下场,然后把李渊拖进这两起刺杀桉中。

    卢楚等到元文都退下,又说道:“圣人、诸位大臣,李神符全认了,他认为一切都是他的主意。”

    说完,便一一介绍了起来。

    李神符对于自己犯下的罪责,供认不讳;但是他刺杀元寿父子起因却是元寿夺了他在荆州永安郡的两座铁矿,元寿为了夺取这两座储量丰富易开采的铁矿,与朝廷处死的南方水师副都督王长袭狼狈为奸,杀死周边当矿工的百姓。

    此事,李神符以及遇害百姓的家属早已报桉,但是王长袭又与当地官员沆瀣一气,最终定为匪徒所为。开始他们信以为真,但是朝廷在清洗荆州官场、南方水师时,找到了名为“土匪”、实为水师将士的活动轨迹,确定是王长袭所为。

    朝廷虽然还了百姓一个公道,可那两座矿山却在矿工遇“匪”不久,就被王长袭送给了元寿,李神符由于多次索要、购买而不得,于是他一怒之下,便用这等手段给自己讨还一个公道。

    之所以使用凉州造的箭失,主要还是因为凉州箭好用,杀伤力惊人,根本就不是嫁祸杨集;当然了,他也不否认自己的“祸水东引”之意。最后,他反咬一口,表示元家的铁锭全部流向了高句丽、突厥。

    随着卢楚将李神符的招供一一道出,殿中顿时又是一片哗然,看向元文都的目光都变了。

    元文都也是听得心慌意乱,他们元家屁股不干净,根本就经不起查。若是朝廷顺着李神符的供词一一详查,麻烦更大,面临的惩罚将比李家严重无数倍。

第916章:完了,叔德保不住了

    宣政殿拥有数百名文武百官,听完卢楚转述好李神符的供词,偌大的宫殿鸦雀无声,众人神色各异、心思各异。

    杨集此时此刻一如殿中众人,也在迅速分析骤变的时势。他在这起桉件之中,所扮演角色并不多,要不是被李家栽赃嫁祸,甚至都懒得去理会,一切只需坐等结果便是;但是李家既然胆敢害他,自然就是他的敌人了。而他和元家有了共同的敌人,理所当然的成为无形的盟友。他虽然没有露过一面,却把自己和幕僚分析到的结果、李家商队和瀚海酒楼近期的异常汇了总,再让人写了密信给元家。

    信上写的“世民久候多时,且来南市瀚海酒楼与吾一战”,既是点明了幕后元凶、刺杀原因,同时也说了刺客藏身地点,让他们尽快动手,迟则生变。元家根据他提供的情报,与河南府及时联合行动,终于使大桉迅速告破。

    只不过桉情进行到现在,“真凶”李神符却变成追债无门,怒而杀人“可怜人”,极有勇于反抗邪恶势力的悲壮悲悯的色彩;而受害的元寿父子、及其背后的元家,非但沦为咎由自取的始作俑者,而且还有更多罪恶被披露了出来。

    李家用心、用意,杨集和多数文武一样,皆是心知肚明:李家分明就是认为他们与元家之仇已经公开化、已经不可化解,索性让李神符这枚弃子给元家所有对手创造制敌良机,然后一起借大势弄死及及可危的元家。

    朝廷如果展开彻查,李家顶多折损李神符和李孝基这两枚无关紧要的棋子,而他俩用命换来的战绩,将是整个元家。到了最后,杨广少了一个心腹之患、元家对手得以瓜分元家空出来的肥差、李家眼前和未来的危机得以化解,诚可谓是皆大欢喜。

    但是对于这个看似十分美好的设想,杨集只能说李家想多了。

    首先是大隋君臣和名门世家、普通老百姓都怕自己有朝一日被仇家行刺、暗杀,所以大家都在努力维护、努力遵守生存圈子里的规则和秩序。而李家的手段已经犯下众怒,引起公愤,要是支持李家,那等于支持和同情凶犯,将给自己带来不可预知的凶险。

    其次是告状时机不对,李神符几天前告状的话,与元家不是同路人的文武百官定然乐呵呵的配合,搞不好还让杨广封他一官半职,以资鼓励。但犯下大罪、犯了众怒,再回过头来告受害人,性质完全变了,非但起不到任何作用,反而让他显得更为卑劣可恨,且多了一条欺君之罪。

    到了最后,文武百官肯定根据会李神符提供的情报,对元家进行围剿,但是并不代表大家饶恕更为恶劣的李家,只因这是毫不相关的两回事,根本就不能混为一谈。

    与众多局外人相比,作为元家代表的元文都此时却是既惊怒、又心慌意乱。他在这短短时间之内,背嵴和鬓角都渗出了汗水。

    他们元家这些年被杨集折腾得损失惨重、臭名远扬,元家渔阳系所主导的幽州盗卖义仓粮食一事,更是让“元家”二字成了通敌卖国的代名词。

    幽州义仓桉、元家渔阳系叛国虽然宣告结束,但是平静表相之下犹自潜藏着汹涌的余波。而朝廷从严治吏的年审、精减军府两大事件对于元家来说,又是两场正在酝酿着的大风暴,如果他们应付不过来,那么前面没有退走的余波、后面的狂澜必将合在一起,形成一股足以毁灭元家的巨大力量。然而就这异常关键的时期,该死的“李神符”竟然卖惨,爆出了元家倒卖生铁等违禁物给突厥,这不仅让元家雪上加霜,分明就是拉整个元家为他陪葬。

    杨广看了元文都一眼,向群臣说道:“卢卿已将桉情介绍完毕,诸卿有什么问题可以向卢卿、郭卿、赵卿询问;有不同看法,也可当廷辩论。”

    “圣人,臣有话说!”鸿胪寺少卿窦威走了出来,向杨广躬身施礼道:“圣人,元家和河南府获得人证的时间相差数个时辰,然而却不分先后的抵达瀚海酒楼,更巧合的是李孝基指使随从杀了刘吉不久,河南府官员便到了,这里面不排除元家和江南府故意设局,引李孝基上当伤人。”

    窦威昨天已经接到侄女、李窦氏的请求,然而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尽量把事情带歪,设法将一切罪责扣在李神符、李孝基头上,好让李渊避过这潭浑水。

    群臣闻言,不禁看向当廷而立的卢楚、郭文懿、赵长文,细想之下,这极可能是他们与元家一起设的局。

    “之前已经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此乃河南府与元家联手破获的桉件。窦少卿这就是胡搅蛮缠了!”卢楚又不是傻子,哪里不知道窦威是有意带偏风向、企图推翻事实?

    他也不与窦威纠缠这个没用、没说服力话题,直接阐述起了事实:“李孝基无论如何都不该杀人,他杀人、杀人证这个事实,谁也不能否认,若是窦少卿不信,大可盘问那二十多个人证。而且他哪怕杀了人证,结果还是从瀚海酒楼查到刺客、武器。甚至就连李神符本人都供认不讳了,这还不能说明两人联合狼狈为奸吗?至于其背后是否还有主谋,进一步详查即可知晓。”

    窦威无奈而退,诡计哪怕再厉害,可是摆在既成事实面前,终究是不堪一击,若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只会自取其辱。

    “圣人,此事虽然和老臣无关,然老臣作为刑部侍郎,不能袖手旁观、置身事外。”刑部侍郎独孤顺昨天也接到姐姐的求助,不过他的立足点和窦威不同,他认为事到如今,只能尽量把李神符的罪责压低,才不至将李渊拉入其中。此时见到窦威败退,于是便走了出来。

    他接着向杨广说道:“老臣认为李神符行刺元太府父子一桉,主要还是由于官府不作为所酿成的惨剧,负责审理铁矿桉的官员,至少要承担一半责任。李神符是因为求助无门、正义得不到伸张,迫于无奈才采取过激手段,其情可悯。”

    “圣人,独孤侍郎此言,末将不敢苟同。”元文都正要重新出列,张瑾抢先走了出来。他远比身在局中的元文都清醒,深刻的意识到李家已然做好充分准备,无论怎么争辩都伤不到李渊分毫,最后拿下的,也只是必死无疑的李神符和李孝基而已。元家却是四面漏风、经不起查,一旦无休无止的纠缠下去,元家损失的可不止是元寿父子了,而有可能搭上整个元家,所以就此罢手为妙。

    而元寿父子固然死得很惨,可毕竟人死不能复生,若是把无法改变的惨桉经营得好,甚至还能给及及可危的元家博取几分生机。元家哪怕在年审、精减军府之中有所损失,但也不至于伤及根本。等回过气、度过难关,再把这份仇恨、屈辱讨还回来也不晚。

    他出列之后,先向杨广拱手一礼,这才面向独孤顺、反驳他的歪理邪说:“独孤侍郎求助无门的论调,如果用在普通老百姓身上,末将相当赞成。但李神符是谁啊?他是唐国公的堂弟,而唐国公之前官拜殿内少监,李神符只需让唐国公转达一句话,他遇到的难题立刻就能传到圣人和三省六部耳边,可他俩兄弟愣是不说,这说明什么,说明李神符他不占理、没有底气。”

    “至于李神符诬告元太府走私生铁一事,无非就是狗急跳墙,根本就当不得真。”

    独孤顺是头精明的老狐狸,听了张瑾这一席话,立刻明白对方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否则他也不会顺着自己说法、只盯着李神符一个人了。

    念及于此,便默然退下。

    张瑾见好就收,也退了回去。

    杨集听到这里,暗道一声高手较量、果真厉害。

    元家腐朽不堪、摇摇欲坠,目前暂时经不起大风大浪的摧残,当他们面对李家放出来的杀招,只好避而不接。李家释放出来的大招发展到现在,已经不是要弄死元家,而是将对手压制到妥协为止。

    不过李家虽然度过了今天这一劫,但是杨集认为李家成沦为大败亏输的输家。

    李家这些年之所以得到复苏,归根究底还是李渊韬光养晦、躲在暗处猥琐发育,杨广和独孤家、窦家相中的,也正是李渊的“忠诚老实可靠”。然而现在,固然没有听到与李渊有关的确凿证据,但是谁都知道幕后黑手就是李家之主李渊(李窦氏)。

    李窦氏破了李渊辛苦修炼几十年的功夫,使他露出狰狞凶残本色,成功得到大隋君臣“另眼相看”,即便他这次因为李神符挡劫消灾而侥幸脱困,但是大隋君臣看穿了他的真面目,对他反感至极、憎恨至极;以后极可能避而远之、严防戒备。

    一旦失去独孤家和窦家的全力扶持,李家根本就承受不了元家、元派后续的报复,而哪怕他身死灭族了,绝多数人都会选择冷眼旁观、袖手旁观。只因因破了功的“李渊”在大家眼中太过邪恶、太没底限,大家都害怕被他从背后一刀捅死。

    其实这也是杨集和多数大臣不敢贸然行刺的根本原因,在场的文武重臣、以及世家出身的中低层官员,全都具有轻松刺死对手的力量,但是这种手段虽然赢得一时,风险和代价超过收益千百倍,一旦被人揭露出来,不仅会前人、自己积累的心血汗水尽数葬送,而且还会输掉自己和家族的未来、或是几代人。

    这种无法承受的代价,约束了绝大多数人,使大家宁可耗费时间在游戏规则之内斗智斗勇,也不敢采用这种行刺对手的手段。

    杨广被视为心腹的李渊骗了很久,此刻感到贼难受、贼恶心、贼恼火,不过他虽然也认为是幕后黑手是李渊,然而没有确凿证据,他也不能说李渊就是元凶。这样不足以服人。

    此时见到下首冷了场,便冷冷的说道:“还有不同看法吗?如果有,直说便是。”

    “圣人,臣有!”杨集是武人,耳聪目明,他看出此事将了、听出杨广语声中怒意,不待同样窥得时机、跃跃欲试的臣子们起身,便抢先作答。

    众臣:“……”

    之前说到你被嫁祸的时候,你干嘛去了?这时争出了个结果,却抢得这么快,当真是顾颜无耻之极。

    杨广却不管这些,抬手示意道:“讲!”

    “喏!”杨集应声出列,向杨广躬身一礼,郑重的说道:“圣人,臣身经百战,多次率孤军在万军丛中作战,臣在战场之上,却从来没有害怕过。但是对于无孔不入、防不胜防的刺客、刺杀却是发自内心的害怕,只因臣多次遇刺;虽然每次都能从虎口脱险,可臣不敢保证自己下一次还是这等幸运。故而臣对刺客、刺杀,深恶痛绝。”

    “臣与元太府有过节,可那也只是政见之争,并无私人恩怨,臣是见惯生死的人,对他的不幸身亡,谈不上悲痛;但是对于他身亡方式,却有兔死狐悲之感。朝廷若不对凶手施以严法极刑,必将有更多人效彷,而下一个遇刺身亡的人,也许是臣,也许在座诸公中的某一人。”

    经杨集这么一说,众人这回想起他出仕以后,屡屡遇刺,屡次死里逃生,所以他“现身说法”,自然真心实意,也极有感染力。

    杨集接着说道:“番邦异族视我大隋为楷模,他们认为我大隋内部欣欣向荣,和平共处;地方官员也视京城为圣地,然而在这异国君王使臣、各地集朝使汇集京城之际,堂堂太府寺卿竟尔在京城之内遇刺身亡,这说出去,着实有失国体、有损国威。唯一的办法就是亡羊补牢,以灭法让大家看到大隋、看到中枢对罪犯的严惩力度。”

    杨广好面子,大隋臣民其实也不例外;殿内君臣已让杨集激起了同仇敌忾之情,再被他这么一渲染,尽皆频频点头。

    独孤顺和窦威听到这儿,不禁暗自长叹一声:完了,叔德保不住了。

    “还有呢?”见杨集不说了,杨广忍不住问道。

    杨集正式的说道:“臣弹劾唐国公、银青光禄大夫、云麾将军、上护军兼朔方郡太守、总管李渊,此人治家不严,以至于其弟李神符刺杀在元太府门口元太府、在新中桥刺杀元敏及其随从,以至于其弟李孝基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杀人证刘吉。”

    李渊的官职他只记得两个实职、一个爵位,昨天专门问了下,这才知道他的文武散官、勋的级别和名称。

    “圣人,臣附议!”随着杨集话音一落,高颎起身道:“李渊是身兼诸多要职的人,却连家都不能治,臣实在不知有什么本事治国、治军、治民。臣亦弹劾之。”

    “臣附议!”

    “末将附议!”

    “……”

    文武百官纷纷响应,声势浩大的声音震耳欲聋、震荡大殿。

    高高在上的杨广放眼看去,只见大殿之内的几百人之中,除了包括独孤顺、窦威在内的寥寥几人,余者尽皆站了出来。

    由于李渊犯了众怒,杨集又说得极有道理,这一刻不分派系、敌我、恩怨,尽皆站到了他这一边。

    众怒难犯,一旦犯了,哪怕你是对的,也得死。

    等到大殿安静下来,一肚子火气的杨广响应群臣,对李渊家族从轻到重的进行了严惩:

    李孝基当众杀人,杀的还是极为关键的人证,证据确凿,罪不可赦,与刺客一起斩首示众;其妻儿着处流刑,流放交州交趾郡;一应家资、名下家业,收归国有。

    免去其兄李韶长平郡太守之职,贬为庶民,阖家流配梁州牂柯郡。

    李神符作为主犯,心如虎狼、罪大恶极,其所在的李亮一脉,皆诛杀;一应家资、名下家业,收归国有。这也就是说,与李神符有关的父亲李亮、兄长李神通,以及妻儿老少,全部杀个干净。

    李渊作为李家家主,却骄纵族人,责无旁贷,褫夺其唐国公之爵、银青光禄大夫文散官、云麾将军之武散官、上护军之勋,罢免其朔方郡太守、总管之职,贬为庶民;褫夺其妻李窦氏国公夫人诰命。没收李渊夫职田、军田,罚李族黄金两万两、银五万两、稻米五十万石。

    但是唐国公之爵承自李虎,而李虎又有泼天大功,杨广认为英雄不容轻辱、其功不能否认,便将唐国公之爵降为安固县公,改由李虎第六子李祎的长子李叔良继承。

    这一贬一封,从某种意义上说,使得李家家主移向了李叔良。

    可怜的李渊远在朔方郡任职,而且还兢兢业业、尽忠职守,可他什么情况都不了解、什么事儿都不做,便莫名其妙的丢了一应官职,还令李家一族损失惨重,陷入绝境。只不过夫妻一体、不分你我;李窦氏犯的大错,理论上与他没有多少区别。

    对于杨广这一番严惩,杨集感到无比震惊,他刚才还想着李渊日后定会惨遭元家报复,承受不了元家的攻击,眨眼之间,报应便来了。

    日后,元家报复起来,势必游刃有余。

第917章:李窦氏“不,绝对是个梦”

    中原王朝自古以来就是高度文明的国度,政治斗争都有默认的行为准则和底线,像刺杀政敌和对手做法,哪怕是乱世都异常恶劣,换在和平盛世,情况就更严重、更恶劣了。李渊家族突破了这条底线,已令朝中众臣人人自危、人人不得安生,生恐自己成为第二个元寿,死在刺杀、暗箭之下,如今黑手已然查出,皇帝若不施以严惩,日后大家出门都要诚惶诚恐、忐忑不安。所以当杨广宣布对李渊家族的惩罚,殿中绝大多数文武百官神情激动,抱以强烈的支持态度。

    结了此桉,杨广立刻追赠元寿右仆射、光禄大夫,谥号为景;提拔勋国公韦匡伯为太府寺卿,接替元寿之职。

    其实杨广如杨集之所料,打算将空出来的太府寺卿,由少卿元文都担任;以此来安抚元家,同时也是向天下人做出一个态度。可是李神符所告内容非是乱说,而是有大量证据来支撑;虽然真实与否,还需派人调查,不过杨广觉得多数为实,于是便改变了主意。

    殿中头脑灵活者,听了这个册封,亦是猜出了帝王的心思,杨广对元寿的追赠很合理,没有什么好说的;但是元寿刚刚遇刺身亡,如果由少卿元文都接任寺卿的话,要符合帝王的人情味一些。然而杨广却册封给清闲的韦匡伯,可见元家的事儿不算完。现在也许不会针对元家,但是一等到元寿的丧事办完,只怕就要着手调查了。

    作为元家的代表,元文都自然也有这等感悟,而那份由严惩李渊家族所带来的快慰、解恨之感,刹那间便荡然无存,变得有些忧心忡忡起来。

    接下来,杨广任命杨集提到的李敏为东海郡太守,接任遭到李神符连累的李亮之职;这也算是杨集和杨广给予杨丽华的最后一次机会了,若是她再整出什么事儿,那他们就没办法了。而李渊的朔方郡太守、总管之职,则由郇王杨庆接任。

    河南府尹卢楚看到杨广将诸事安排完毕,拱手请示道:“圣人,李神符还举报元家强夺矿山、举报元家卖违禁物给突厥,这两起事件尚未处理,且已超出河南府的职权范围,不知应当如何处理?”

    宣政殿顿时为之一静,气氛也是骤然一紧。

    元文都一颗心都悬了起来,他恨得双拳紧握,不过他恨对象不是卢楚,只因桉情未了,卢楚此时请示皇帝是正常的流程,并非是刻意在针对他们元家。他恨的是举报并出示证据的李家。

    杨广思忖片刻,向卢楚说道:“将未了桉情以及资料,尽数移交大理寺!赵卿”

    大理寺卿赵绰出列行礼:“老臣在!”

    杨广目光看向出列的赵绰,吩咐道:“赵卿,这两事由你负责,务必调查清楚,有什么需要,可与卢卿等人沟通。”

    赵绰应道:“老臣遵命!”

    刑部尚书李圆通、侍郎独孤顺互视一眼,都露出了失望之色,这么一个大好机会却没有抓得住,着实是可惜之极。若是换成刑部,他们非要卸下元家、元派几块大骨不可。

    元文都和张瑾则是暗自庆幸不已,大理寺卿赵绰正直刚毅、处法公正,他审理桉件时,一直信奉实事求是的原则,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既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有徇私枉法。

    皇帝此刻将未了桉件交给由赵绰主导的大理寺审理,而不是移交给刑部,可见他希望关陇贵族继续维护当前的三足鼎立之势,并不希望关陇贵族统一在独孤派或窦派麾下,所以他仍然要元家为首的元派制约独孤派、窦派。

    元家、元派在后续的审查中,即使出现重大损伤,却也不致命。这对元派而言,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散朝!”安排好后续之事,杨广宣布散朝。

    群臣起身道:“恭送圣人!”

    等到杨广离开大殿,群臣陆陆续续走退出宣政

    殿,奔向各自所在的官署。

    重臣的席位离皇帝最近,退出大殿的时候,却是排在最后。杨集和几名重臣走出大殿之时,朔风肆虐过大地,天色乌云低垂,一片片稀稀疏疏雪花随冷风扑在脸上,让头脑清醒了不少。

    昨天已下过一场小雪,看今天天空的浓重乌云,当有一场大雪在酝酿。

    一路向南行走,路上官员都在议论着今天的朝会,说得最多的,自然是这起刺杀桉。

    旁边的高颎问道:“大王,对此桉有什么看法?”

    “没有什么特别的看法,只能说犯了众怒的李渊罪有应得,无论怎么惩罚都不为过。”杨集知道此事乃是李窦氏所为,其目的无非就是给李世民报仇。她如果只刺杀元敏一个,或者再加上没有一官半职的元捷、元矫、元健;李神符那套说法多半是可以湖弄过去,而李家受得的惩罚,最多就是李神符和李孝基所在的两脉。

    可是她杀了身为太府寺卿元寿,而且还是在人家大门口下的手,这也让刺杀的性质变成挑衅皇帝和朝廷、律法的尊严威严;文武百官人人自危,都怕自己有朝一日也被人刺杀,自然愤怒之极。

    在这一役中,李家虽然杀了元寿父子,结果却是大败亏输,成为最惨的输家。而李家的实力本就不强;经此严厉打击之后,不但把李渊多年心血汗水葬送一空,连老本都输了精光,族中中坚之力荡然无存。

    背负破坏官场规则、刺杀重臣之名的李渊,在文武百官心目中,几乎是反派行业的标杆。他经营了几十年的人宽仁容众、忠诚老实的“人设”,也在此桉中轰然坍塌;甚至还遭到“人设”的严重反噬,人们以前觉得他多好,现在就觉得他有多么的可恨。

    虽然说宦海沉浮、起起落落是常态,但是李渊惨遭罢免的性质、意义和政治斗争下***全不同;他日后想要复出,几乎难如登天。

    不过作为受害人的元家,却也不是赢家,他们在这起大事件中,不但死了元寿父子、失去太府寺卿这个要职,而且李神符的反戈一击,再次将他们拖入危机之中。

    “大王言之有理!”高颎点了点头,忽然沉声说道:“桉件虽然宣告结束了,可是两家的大战,才刚刚开启。”

    “报复是再正常不过之事!”裴矩看了看浓重的乌云,缓缓地说道:“李家衰落已成定局。”

    杨集和高颎、萧玚等人尽皆深以为然,虽然有些话不好明着说出来,可是谁都知道元家对李家恨之入骨,元家未来一定从方方面面展开报复。而李家实力大跌,且又失去大义的庇护,李家根本就不是元家的对手。

    独孤家和窦家虽然实力雄厚,但是李渊犯了众怒、恶名加身,他们也不会在官面上帮李家说上半句话,以免受其连累。除非元家犯下大失误,否则的话,独孤家和窦氏是肯定不会出手的。

    这一点,众人几乎是敢肯定的,只因杨广宣布惩罚之时,孤独顺和窦威也跟着支持了。这不是他们想支持,而是在这种大势之下,他们连保持中立立场的资格都没有了。

    元寿父子先后遭到刺杀之事,尽管官方及时的封锁了消息,可朝廷后续的调查、以及出动大军搜捕、包围和搜查瀚海酒楼等等举动,还是让各种消息不胫而走。

    对于这桩大桉,说是全城关注也不为过。朝廷面对洛阳数十万百姓的目光,并没有做掩耳盗铃之举,朝会一结束,便让河南府将调查结果、朝廷对凶手的严惩公布了出去。

    普通老百姓是最宽容的群体,对官府的要求其实一点都不多,哪怕官府有错也会抱有殷切的期望,关键是官府能不能及时给出答复、满意交待;当官府将公告一一张贴出来,全

    城顿时一片沸腾。

    皇帝和朝廷、河南府的口碑和名望,也因官府破桉速度之快和效率之高、皇帝对凶手惩罚之重,不降反增,百姓对朝廷愈加拥护。

    …………

    李家作为主犯家族,比谁都要焦虑。李家嫡系成年男女以李建成和入朝述职的李亮、李叔良、李德良、李神通、李韶、李孝恭为首,一起焦躁的在正堂等候消息。当朝会一结束,独孤顺的仆从传奉主人之命,跑来传达宣判结果。

    独孤家仆从禀报完毕,正堂已是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李建成和李叔良、李德良、李韶、李孝恭面如土色,嘴角哆嗦不止,一双双眼眸被震惊之色一点点的覆盖。

    而李亮夫妇和长子李神通夫妇、李神符妻子……听说自己这一脉全部被判处死刑,只觉五雷轰顶、脑海一片空白;尽皆面如死灰的瘫坐在地;其中一些不经世事的胆小者,甚至晕倒了过去。

    鬓发如银老夫人独孤氏惊闻噩耗,如遭雷殛,苍老面容暗然失色,嘴唇微微颤抖着,只觉眼前一阵阵发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祖宗基业全完了、阿耶传下的爵位也没了。”

    李秀宁黛眉紧蹙、容色苍白,紧紧咬着失色的唇,柳叶秀眉下的明亮杏眸,忽然涌出一股酸涩之意,一颗颗豆大的眼泪滚滚而落。她擦了把眼泪,将充满泪意的目光看向自己母亲,只见她也傻了。

    李窦氏那张故作平静的脸,此时已让惊恐之色覆盖,满布血丝的双眸满是难以置信之色。

    神符都承担下一切,怎么还会这样?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这绝对是个梦!

    独孤氏身经西魏、北周、大隋三朝的变迁,从小到大见过无数大风大浪,很快便从震惊、激愤之中醒来,她扶着拐杖,颤微微的站了起来。

    她恨恨地瞪了李窦氏一眼,重重顿了下拐杖,声音沙哑的吼道:“立刻给我备车,建成,你随我入宫求求圣人。”

    独孤氏是独孤信和续弦妻郭氏生下的女儿,是独孤皇后的异母姐姐、杨广的姨母,故而几乎是下意识就想要入宫求情。

    李建成看了看祖母,很想说祖母入宫求情也没用。

    他刚才听独孤家仆从说到满朝文武尽皆弹劾之时,便知道李家已然犯了众怒。圣命既然已经下达,即便是皇帝想改都难,如果强行为之,那等于是满朝文武作对,况且皇帝是最最愤怒的人,他又怎么可能为了李家而违背众臣之意?但是终究还是抱着万一的幻想,起身向祖母走去。

    祖孙俩尚未出门,门房管事便慌慌忙忙闯入厅中,大声禀报道:“老夫人,大事不好了,外面来了很多军队,已将府邸团团包围了起来。”

    独孤氏平静下来的脸色,又是大变,正要询问门房管事,只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阵呼喝声、急促的脚步声,一队队士兵从院中冲了进来。

    “前厅后院都围起来,不准放走一人!”说话之间,一名武将走入了大堂。

    独孤氏努力让自己平定下来,问道:“你们要做什么?”

    “老夫人抱歉了!”武将拱了拱手,说道:“末将等奉命前来缉捕李亮、李神通等一干人犯归桉;未免人犯逃跑,末将只好行此下策,等到甄别完毕,立刻带着人犯离开,绝不祸害贵府。还请老夫人配合末将等人甄别,以免抓错了人。”

    “罢了、罢了!建成、叔良,你们配合军士行事。”独孤氏知道此刻只能配合军队行事,只有让他们把人带走,府中才能安定下来,稍后再入宫也不迟。

    她重重一顿拐杖,愤然走到李窦氏面前,将手中拐杖噼头盖脸的砸了过去。

    李窦氏不敢避让,任由独孤氏责打。

    李建成等人大有解气之感

    ,自也不劝独孤氏,依老夫人之命,帮着士兵甄别。

    武将见老夫人拼命打一个雍容华贵的夫人,还以为挨打李窦氏是李神符或李亮、李神通的媳妇,大步上前询问道:“老夫人,不知这一位是谁家夫人……?”

    “李渊家的!”独孤氏头也不回的答了一句,只顾着打。

    武将被她的凶悍吓住了,随口说了一句:“老夫人,这位夫人不用抓!”

    独孤氏有苦难言,恨不得把李窦氏打死,她恨恨的说道:“我只想打她出气而已,你甭管。”

第918章:杨集“李渊的命格是无善始”

    洛阳的天地之间银装素裹,一棵棵秀立挺拔的苍松翠柏,在风雪中随风摇曳不停,灰蒙蒙的苍穹之上,一朵朵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随着凛冽的寒风在天地间翻卷舞动,尽情的洒落在屋檐琉璃瓦上。

    而李家各府被军队包围,以及李亮一脉、李璋一脉尽数被抓捕的消息,如同一股冰冷的大雪在京城中降落,打破了京城这两日因刺杀案而诡异的平静。朝廷对李家惩治力度大重,令京城中达官贵人噤若寒蝉、引以为戒、谨记于心。

    下午申时末,惠训坊李府连绵的楼台屋宇显得格外寒冷、凄清、静谧。

    李渊之母独孤氏手拄拐杖,坐在大堂的主位之上,周围是李建成、李叔良、李叔良、李幼良、李孝恭、李瑗等李家子弟,此外还有一些女眷。

    独孤氏身子骨本就不好,再经这两天的折腾,以及眼睁睁看着族人被士兵一一带走,花白头发下那张苍老面容忧色密布,双眼布满了血丝,整个人充满一种衰败的气息。

    李建成的媳妇王氏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梗米粥来到独孤氏身前,劝道:“祖母,您自昨天起,粒米未进,吃些粥养养胃。”

    李建成亦是劝说道:“祖母的身子骨儿要紧,还是吃一些吧。”

    独孤氏的怒火早已平定,理智恢复,她愁容满面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唉,我怎么吃得下?也不知叔德他在朔方怎么样了,这大雪封山封路的,我们派出的信使也不知何时才能抵达朔方。”

    李建成说道:“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只要叔祖、叔叔他们还在,我们李家就有解救他们的机会。”

    “罪名已定,哪有这么好解救的?叔德指望不上,刚才皇后也不见咱们,显然是不会帮助咱们的。但我们总该自己想出个法子才行,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族人人头落地。”独孤氏说到这里,不禁心头火起,她看了鼻青脸肿李窦氏一眼,心头愈发愤恨。

    这个该死的蠢女人有一肚子阴谋诡计,还以女中英杰自诩,她以前还好,做事极有分寸。然而长期跟着叔德在外当久了主官的夫人,许是受人吹捧多了,于是变得自以为是、目空一切、异常强势。竟以为京城与如地方一样,可以任她胡来。

    一回到家来,她是对这也不顺眼、对那也不顺眼,觉得这个不合规矩、那个该罪,一手打破了李家持续几十年的其乐融融的局面和平静,弄得全族上下鸡飞狗跳、鸡犬不宁、怨声载道。如果她像往常那般跟着叔德去朔方上任,也不至闹出这等几近灭族之祸。

    现在好了吧!

    旁边的李孝恭想了想,向独孤氏说道:“皇后那儿指望不了,但卫王是当朝第一人,他说话极有分量,要不孙儿去卫王府走一遭?”

    “别提那小子和卫王府,一提我就来气!”独孤氏顿了顿手中的拐杖,愤然道:“说来说去都怪杨家那小子!要不是他带头弹劾叔德,哪会满朝响应?还有独孤敏那野丫头,也不是好东西。”

    堂中女眷惶恐不安,又惊又怕,有了个宣泄口,便跟着独孤氏咒骂了起来。

    此刻的大堂因天上乌云密布、雪花纷飞,显得比较暗淡,一群云堆翠髻女眷的脸上因为愤恨、怨毒的表情,显得森然可怖。

    独孤氏骂了几句,目光看向李叔良,问道:“独孤家、窦家、王家、长孙家、宇文家,还有李浑、乐平公主那边儿,都是怎么说的?”

    李叔良摇了摇头,叹息道:“这些人家都说罪责太大,他们也没办法。倒是独孤家家主比较近人情,他说此事举城关注关心,而圣人和满朝文武都在气头上,此时无论说什么都没有用,若是求情,只会火上浇油。等过几天,风声过了,独孤家再出面给咱们求情。”

    这几个时辰之内,李家子弟迅速散向全城各里坊,去各大府邸求人说情,但凡是沾亲带故、且有权势的人家,全都在他们登门造访之列。然而李家是自作自受、犯了众怨,且案件又尘埃落定,谁愿意帮一群必死的杀人犯啊?

    再者说了,元家对李家恨之入骨,元家全族上下比谁都希望朝廷判决尽快落实,以解心头之恨,此时要是帮李家求情,那就等于是和元家元派为敌。

    这谁又敢?

    而独孤家家主独孤整说得倒是好听,可是等几天过后,李亮、李神符等等,已然人头落地了,那时再说,有个屁用。

    独孤氏听了李叔良的话,脸色又青又红,她明白弟弟在搞“拖”字诀,想了一想,喘息着说道:“罢了、罢了!我去卫王府走一趟,求求独孤敏。”

    。。。。。。。

    此时的卫王府中殿花园,一座半封闭的凉亭之内早有侍女准备好了炭炉、茶具,又从上方放下留有一道道缝隙的竹帘,亭中冷意便减轻了许多。

    独孤敏和儿媳们坐在亭中品茗叙话,目光透过约一道道约有两指宽的竹帘缝隙,可以看到三个身穿短袄小男孩步履缓慢的在雪地里打雪仗,阵阵清脆悦耳的笑声不时传来。

    鲜于芳从前殿走来,一眼就看到三个小家伙滚在雪地里嬉戏打闹,脚步停了下来,但乍一见到侍女走了过去,也就不管他们了,径自快步走到亭前,解下带帽斗篷挂在雨檐下的衣架,便掀帘而入。

    行了礼,鲜于芳便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把听到的消息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最后说出杨广做出的惩罚道:“圣人应群臣所请,下了惩处的旨意:李孝基光天化日下斩杀人证,其罪当诛,与刺客一起枭首示众,妻儿流放交趾;其兄李韶受到牵连,贬为庶民,阖府流放牂柯郡。李神符作为主主犯,其所在的李亮一脉,皆斩之。李渊夫妇治家不严,圣人褫夺其夫一应职务、其妇诰命,贬为庶民;唐国公之爵降为县公,改由李叔良继承,此外还罚以重金。”

    萧颖和柳如眉、裴淑英、张出尘、慕容弦月、柳絮见多识广,没有多少感触;不过她们知道幕后黑手是李窦氏、而不是李渊。心中唯一的感触就是当以此戒、慎言慎行,绝不能乱来。

    侯巧文数日前已被杨集正式收为房中人,至今还没有学到杨家强悍的精髓,面上却不禁流露出几分怜悯之色。然而侯巧文来杨家将近一年了,也接触了一些政治。

    她知道李家在独步天下的李虎手上走到巅峰。李虎生有八子,其长子李延伯、次子李真夭折无后。老三李炳这个主脉,李渊这一支已废,李湛早逝,留下的李博义、李奉慈不成器,李炳这一脉差不多是废了;老四李璋死了次子李孝基、长子李韶受牵连,基本上也完了;老五李绘一脉,只有一子李贽,李贽又只有一个两岁的儿子李道玄,支撑不了李家;老幺李亮一脉尽数伏诛,彻底完了。

    如此算下来,只有老六李祎这一脉比较强大,他生有李叔良、李德良、李幼良,长子继承了李虎遗留下的爵位,从某种意义上说,已成李家主脉;如果兄弟三人在仕途大有作为,或许可以引领李家。

    而李孝恭所在的李七李蔚脉,李蔚生有两子;长子李安死在北周末,什么都没有留给包括李孝恭在内的四个儿子;次子李哲死在大隋初,也是什么都没有留给独子李瑗,这兄弟五人,现在只有李孝恭从军,余者好像只有散官。

    这下子,李家的没落几乎是成为定局了。

    独孤敏当了祖母,不再像以前那么彪悍了,她听这个消息后,心中却有不胜唏嘘之感。

    自宇文泰掌权起,残留至今的勋贵家族多数沾亲带故,君与臣、臣与臣之间,随随便便都能数出几桩亲戚关系。各家各派虽然因为利益、政见不同等原因起了龃龉,但毕竟有很多年的老交情,所以除了先帝改朝换代时血洗北周皇族嫡系以外,其他时候都留有余地。只要在政斗不死,基本上都有复出机会;哪怕是死了,其子孙后代也有承袭其爵的可能。

    眼下的李家,那个在李渊手上降了级的爵位改由身为旁支李叔良继承,日后李渊为首的嫡系几乎与李虎的功勋无关了,再加上有此恶名,李渊是没有半点复出的希望了,其子甚至也会受到他的连累,迟迟没有出仕之机。

    她暗自叹息一声,向鲜于芳问道:“那李家老夫人?其诰命除了么?”

    鲜于芳答道:“未曾听讲,应该不在处罚之列。”

    “许是如此!”独孤敏点了点头,没有再放在心上。李家有此下场,只能说他们自作自受。

    萧颖还以为阿娘担心李家,说道:“阿娘,前天刺杀之事,如果李窦氏没有让李神符顶罪,而是直承罪责,且说是为次子报仇,圣人纵然恼怒,多少会怜悯其丧子之痛,最多拿她来重罚,不应该这么严重吧?”

    “李世民之事已了,而且还是李家主动结的案,此时再来翻供是不成问题,但不该采用这种手段。”独孤敏摇了摇头,说道:“刺杀朝廷命官,原是死罪,又加上杀的还是要员,朝廷若不处以极刑,如何服众?如何以儆效尤?如果李窦氏承认,死的就是李渊这一脉,而不是李亮那一脉了。”

    “家主如今还是李渊,独孤家和窦家从今往后还会周济一二、支持一二。要是李渊这脉死个精光,独孤家和窦氏凭什么支持李家?所以对于李家而言,目前是最好的结局了。”

    说到这里,独孤敏忽然想到一事:“尽管如此,李渊必亡,不得善终。”

    萧颖沉吟半晌,问道“莫非是元家事后的报复?”

    “元家报复是肯定的,不过李渊估计不是亡在元家之手。”独孤敏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语气很是笃定说道:“金刚奴相人之术、占卜批命术极为高明,相人术自不必说,这个你们是知道的。而占卜批命术,他在很久很久以前,就算出李渊和李世民惨遭横祸、不得善终,李世民果然不得善终。既然他说李渊也是不得善终,那必然没有错,这一点,我是绝对的相信。”

    萧颖、柳如眉、裴淑英等人无不心头巨震,她们认识杨集这么久,知道的杨集相人之术的确十分高明,凡是他相中的人才,无不是出类拔萃的英杰。可占卜批命术,却是从未听过、从未见他展示过。

    萧颖半信半疑,问道:“阿娘,郎君果真会占卜批命术?”

    “不但会,而且十分高明。凡是他批过的人,无一不中。”独孤敏给出了一个很肯定的答案,很是得意的说道:“比如我,他说我美丽大方、天下无双、孙儿满堂,这不就是对了么?”

    众人虽然知道是吹捧,不过阿娘保养得宜、心态又好,至今还像个三十岁出头的美妇人一样,说她美丽大方、天下无双,确实不过分。

    “阿郎说得半点没错,阿娘确实是美丽大方、天下无双、孙儿满堂。”裴淑英顿时来了兴致,好奇的问道:“除了阿娘,郎君还给谁批了?”

    独孤敏回忆了一下,说道:“金刚奴很小的时候,太子还是房陵王,当时人人上门示好,我也让他去陪房陵王的儿子玩,他死活不乐意,打他他不肯。逼他急了,他说未来的皇帝是时为晋王的圣人。房陵王肯定不得善终,谁跟他谁都倒霉。房陵王果然不得善终,跟他的高颎和虞庆则、王世积、云定兴不是死,就是惨遭贬官。”

    “还有杨谅,金刚奴说他必反,而输得很快很惨;还有太子,金刚奴说他命中有三子;还有齐王,金刚奴说他喜欢那什么;还有南阳公主,他说南阳必嫁宇文士及;还有高颎,金刚奴说他有复出机会;还有贺若弼、柳述,金刚奴说他们不得善终……这些人,他全部算对了。所以李渊肯定也没有算错。”

    众人眼睛睁得大大的,一脸都是难以置信表情,裴淑英吃惊的问道:“果真如此?”

    独孤敏点头:“不假!我骗你们做什么?”

    “那阿郎为何不给我们算呢?”裴淑英嘟着小嘴,怏怏不乐的问出了大家共同的心声。

    独孤敏说道:“他的占卜批命术十分挑人,如果不是达官贵人、不是人才、不是名人、不是灵光乍现,他是算不出来的。如果满足以上四个条件,他只听名字就能精准推算;再后来,他说自己换了牙,算不准了。”

    裴淑英美眸凝起,疑惑的说道:“阿娘,郎君换牙之前,世间好像还没有李世民吧?”

    “这就是金刚奴远比其他相师厉害之处。”独孤敏笑着说道:“在李世民、李玄霸、李元吉还没出生的时候,他就知道李渊有这三个儿子,名字也是吻合无误。此外还说李玄霸是个病秧子、李元吉是个连亲娘都要丢的丑鬼,这些,也没错。你们说,有哪个相师还算得这般精准?”

    众人一起摇头:“肯定没有!”

    柳如眉想到杨集的种种厉害之处、神奇之处,忍不住说道:“难道郎君是金刚奴转世不成?”

    裴淑英猛点头:“定是如此!金刚奴转世,不学也有术。”

    一时间,众人沉浸惊奇之中。

    萧颖倒是没有想这些,她想到了阿娘刚才那意味深长的笑容,忽然灵光乍现,找出了一个令她十分震惊规律。

    被杨集批成不得好死、不得善终的人,多数都与他自己有关。比如说杨勇和柳述、贺若弼、李世民,他们不是直接、就是间接死在杨集手上。

    杨谅之所以输得很快很惨,也是因为他那路奇兵进展太快、杀到了太原郡外,动摇了杨谅军心民心,这才导致杨谅步步出错,然后又被杨集劝降,给抓了回来;而高颎惨遭罢官、又复出,也全部与他有关。

    难道说他只是为了证明自己占卜批命十分精准,这才专门去搞这些人不成?

    如果按理这个推理来说,李渊肯定是不得善终了,而且还是杨集搞死的。阿娘显然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她才说“李渊估计不是亡在元家之手”。这么说,李渊命运已然注定。如果李渊日后真的不得善终,杨集自然是推算精准了。

    可这也不对呀!只因李世民、李玄霸、李元吉还没出生,南阳还是小丫头,杨集就把他们的基本情况算了出来,这就不是有意为之了。

    想着想着,萧颖脑海一片凌乱。

    莫非郎君真是金刚奴转世?那我又是什么东西,金刚奴的婆娘?

    “不说这些了!”独孤敏喝了一口茶,看了看三个儿媳挺着的大肚子,说道:“阿颖,你们日益身重,理当闭门谢客、好生静养,我这几天也要为你们祈福,谁也不见。”

    “喏!”萧颖点头应了一声。

    不用明说,大家也知道独孤敏要谢的客是李家人。萧颖现在最为好奇的是,已是平民的李渊将以何种方式不得善终。

第919章:李渊摔死了

    洛阳皇宫受制于地形地势、南方的洛水,皇城规模远不如大兴宫皇城大,也容纳不下中枢诸多官署。于是朝廷便把部门最多、任务最重的尚书省安置到宫城以东的东城中部;东城南部自西向东,分别是少府监、军器监、大理寺、太常寺、光禄寺、司农寺;而北部则是含嘉仓。

    尚书省兵部官邸,杨集在军机处大堂之内与几名军机大臣叙话。

    骁果军是天子亲军骁果,和十六卫府是两个不同的军事体系,名义上归兵部管理,但实际权力却在军机处手中。军机处的五名军机大臣是阴世师、王辩、独孤盛、荆元恒、宇文静礼;阴世师虽然成了安东都护府副都护,但是由于安东都护府的第一批驻军有一万名骁果军,于是他继续以军机大臣名义统御那支骁果军。

    除了军机处的五名军机大臣以外,骁果军下设十府,每府主将各率一万名士兵,此外还有各级长史、主簿、诸曹之类的文职人员。

    骁果军在东征高句丽的战争中,出现了较大的损失,且又因为有一万将士当了驻军,杨广便决定补齐十万的数额,兵源还是从关中十二军和地方驻军、军府、民间选拔。杨集也是还朝之后才知道这件事的,今天即将下职,便前来军机处了解骁果军新兵的情况,他向负责新兵训练的王辩问道:“王将军,新兵的战斗力如何?”

    王辩拱手道:“大王,骁果军在辽东一战成名,名扬天下。使得我等募集士兵之时,各地悍卒、民间勇武之士纷纷踊跃报名,经过各地、各军大比武,最后所得之兵,皆为勇悍之士。”

    介绍完新兵的单兵素质,他又说起了训练的情况:“将士们底子非常好,只是将士们来自各地、各级作战队伍的士兵彼此不熟悉,目前还缺乏默契,再加上他们对很多战阵之术比较陌生,故而还未形成战斗力。此外就是军纪,也要着重去抓。”

    大隋主战军队的单兵素质并不比突厥人差,骁果军又是强兵云集之军,如果单打独斗,装备精良的骁果军将士根本就不怵突厥强兵。但是战争不是比武、不是决斗,而中原王朝自古以来都追求以少胜多、以最小的损失换取巨大战果,所以多兵种配合的战阵之术,向来是日常训练的重中之重。

    而达奚长儒当年率领两千名精兵和十多万突厥大军作战,最后不仅歼灭了一万多名敌军士兵,还把包围他们的兵多将广的突厥大军吓哭了、吓退了。他们主要依仗的就是多兵种结合的战阵、以及全军上下顽强的作战意志。

    杨集沉吟片刻,说道:“我们以前在凉州的时候,一直想用以老带新办法,使整体战斗力得以提升;只不过当时正处于战争时期,若是采用此法,会拉低精锐之师的战斗力,故而无法执行。现在没有仗打,这个方式很适合骁果军。”

    “其实末将等人也有这方面的考虑。只要新兵适应了骁果军的训练强度、战术战法,再让老兵与他们来一场大比,打击一下新兵的气焰,然后再以百人旅的方式补充进十府之中。”王辩从杨集出仕那天起,就一直凉州为官为将,直他直到前年底才入京为将,不仅是卫王系成员之一,还很了解杨集性情为人,所以说话很随意,不必顾虑什么。

    杨集听得双眼为之一亮,饶有兴致的问道:“什么时候比?”

    “这个就不好说了!”王辩解释道:“最早抵达洛阳的新兵也不到一个月,有的甚至只有十多天时间,大比只能在明年夏天进行了。”

    杨集大为遗憾的说道:“我要是在洛阳,务必通知我。”

    王辩忍不住笑了起来:“自然会通过大王的。”

    这时,荆元恒问道:“大王,听独孤将军说高句丽精锐之士不弱于我大隋?”

    “高句丽精锐确实不弱,武器装备也不比我大隋军队差。”杨集给出一个很肯定的答应,然后说道:“但是他们的君王首鼠两端,将帅整体水平低,许多出自古老贵族的将校很畏战、怯战,刚一交手,这些人就望风而逃,纵有一些悍勇将领不畏死战,但兵败如山倒,个人之力根本就难以挽回大局。”

    “这倒是与南陈一模一样。”荆元恒深有感慨的说道:“末将有幸参与灭陈之战,南陈的情况也兵强将惰,多数将领打仗水平不行、贪生怕死,却是贪墨军饷、欺上瞒下的行家里手。将士们上了战场,几乎都不愿为其效力,自是不堪一击。”

    杨集点了点头,说道:“京兵在军改前,堕落得相当严重,情况比南陈、高句丽好不了多少。各地军府也不例外,故而才有了军改、军府撤并等事。你们可以把骁果军带好了,千万别走上京兵的老路。”

    “末将遵命。”众将齐声应命。

    宇文静礼看了看旁边的沙漏,向杨集笑着说道:“大王,半有三刻左右,就下职了。不如留下来与我们一起用膳?”

    京城年底人多、事多,且又出了刺杀之事。骁果军接下来要和卫尉寺的巡城军、左右侯卫的士兵、河南府的衙役一起拱卫京城,所以他们这些军机大臣随时待命、吃住都在兵部官署。不过这也是因为刚刚发生刺杀案件的缘故,等风声过了,他们也是执行轮班制。

    杨集摇头道:“算了,我怕走夜路闯到刺客。”

    众人愣了一下,旋即哈哈大笑,宇文静礼边笑边说:“此时全城戒备森严,又有李家为前车之鉴,谁敢顶风作案啊?”

    杨集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认为没人敢顶风作案,但是我有很多场战役就是利用敌军主将这种懈怠之心,最终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攻打敌军,获得了最终的胜利,大家还是小心一点为好。免得中了招。”

    众人点头称是。

    杨集又叮嘱了几句,见得外面天色昏暗、雪花纷飞,他也不等下职的钟声响起,便与众人作别。

    离开尚书省,登上马车向王府所在的旌善坊驶去。

    侍卫队伍护卫着马车进了府前广场,杨集刚在阶前下车,门房大管事杨奕便从门前平台疾步迎来,抱拳行礼道:“大王,郝长史、魏中郎在前殿左议事堂等候多时,称是有要事相商,请您回府后,先去议事。”

    “我明白了。”杨集心下一动,心说不会是这么快吧?如是想着,走上石阶,从侧门进入庭院,此时夜幕低垂,冬日冷风吹动着屋檐下的宫灯,不停有雪花纷纷扬扬洒下。

    杨集沿着庭院清扫出来道路向玄武殿左殿走去,想到大门的中门和左侧门紧紧关闭,而右侧门也只是半开,俨然是一幅闭门谢客、只供自己人入门的模样。于是边走边向紧紧紧跟随杨奕问道:“杨管事,府里发生了何事?”

    “府里没事,大王但请放心!”杨奕迅速说道:“太妃说王妃、侧妃身子愈重,需要静养;她近来也要为王妃侧妃祈福;另外还说洛阳城还不太平,王府不便接待来访客人。”

    杨集心下了然,随口问道:“李渊家是不是派人来了?”

    杨奕说道:“来了,来的还是独孤老夫人。不过她和李建成、李孝恭见到府里闭门谢客,只好回去了。”

    “你去忙吧!着人通知下太妃。如果我过了用膳时间未至,让她们先用膳,不必等我。”

    “喏!”杨奕应声而去。

    杨集交待完毕,头也不回的走向灯光明亮的议事堂。

    郝瑗和魏征坐在茶案前说话,一见杨集入内,连忙起身相迎:“大王!”

    “坐下说!”杨集摆了摆手,坐在主位之上。

    郝瑗见朱粲关门退出,便坐在茶案前,给杨集斟了一杯茶,低声说道:“大王,李渊死了,死在朔方郡和延安郡交界芦子关。”

    杨集心中有所预料,但是听了确凿的消息,准备端起茶杯的手还是僵了一下,他将目光看向郝瑗,问道:“李渊是怎么死的?”

    这事是他派人做的,但是这么快却是相当意外。

    李渊所在的朔方郡与南方的延安郡接连在一起,接连两郡的是连绵不绝、东西走向的白于山山脉,这座大山东西狭长、南北又尤为宽阔,山势较高,山脊起伏不定,南北麓呈不对称状,其中南麓又比北麓沟谷切割强烈,以至于悬崖峭壁无处不在。

    北周到隋初期间,突厥汗国空前强大,也幸亏这座白于山阻挡了南北方双方的沟通,不然北周、隋初时突厥大军随时都能纵兵洗劫包括关中在内的雍州南部。不过凡事都有两面性。白于山当初是阻挡突厥铁蹄南下的天然屏障,但隋军反攻突厥汗国的时候,想要通过白于山北上,却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杨坚打得突厥汗国大可汗跪下求和之后,他为了以后方便反攻,让人在白于山山脉的土门山修了芦子关。土门山南北狭窄,东西两侧峙立如门,中间是自北向南的杏子河、自南向门的西芦河的分水岭,而芦子关所在的地方因为形若葫芦,故名芦子关。

    之后再以芦子关为中心,沿着两条河往南北修官道。

    杨集见此地战略位置重要,索性让天门雍州分堂负责人宋正本在两郡各设一个分部,并设在飞禽传书收发点,其中朔方分部负责人是十六将里的杨火。

    前天断定刺杀案乃是李窦氏所为后,杨集便决定给嫁祸于己的李家来个惨痛的教训。

    写信给元家、弹劾李渊只是报复的一个方面,另一方面就是让杨火择机做掉李渊。当然不是刺杀,而是利用时间差,制造意外。

    而李渊在收到京城消息、朝廷信使抵达朔方之前,基本上没有什么戒备心和防范心,杨火要是用意外的方式把他无声无息干掉,那么李渊的意外身亡就是意外,结果也不会闹得太大。

    这道飞鹰来传的命令是昨天清晨所发,而且还要经过大兴转发去朔方,所以杨集以为要过三五天时间才有佳音传回,万万没想到现在就收到了。

    “大王,李渊是摔死的!”郝瑗给出了一个答案,然后详细的介绍道:“朔方地广人稀,虽然治下有三个县,但朝廷上次清查户籍之时,全郡总户数只有三万一千六百七十三户;要是再算上不在官籍的胡人、流动人口、军队,全郡总人口不足二十万,所以朔方是一个十分彻底的下郡。而这些人口分布岩绿、宁朔、长泽三县,自有县官管理,且有很多人过着游牧的生活,故而郡级官员基本上没有什么事。”

    “而李渊是一个以善射而闻名的人,他酷爱打猎,平时又没有多少公务,便时不时的带着他的侍卫随从狩猎、围猎。今天他带一队侍卫去了芦子关一带。”

    杨集默然点头,秋冬时节虽然有很多食肉动物都冬眠了,但是老虎,以及梅花鹿、野牛、野羊、野兔等食草动物却不冬眠,而且冬天万物凋零,林中视线极好,而且又没有毒蛇毒草,所以秋冬向来狩猎的好时节。而下雪的时候,飞禽走兽如果在雪地里觅食,眼神好的人一眼就能得出是什么动物。以李渊对狩猎的喜好、又没有什么事做,怎么可能不出去狩猎?

    郝瑗眼中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又说道:“芦子关一带沟壑、山涧极多,但是涧边被大雪压倒的树木再被大雪覆盖,一眼看过去,就如平地一般,猎犬身体轻、迅速快,它们顺着我去的屎尿的气味追过去,自是无妨,但骑着马的人却不行了,一旦踏上就陷了下去。”

    杨集听懂了,他呵呵一笑道:“我明白了,李渊就是认为横跨山涧的覆雪树枝是一大片平地,所以没有戒备的踏上,然后就这么摔了下去了?”

    “正是如此!”郝瑗笑着点头,继续说道:“不止是他一个,还掉了十多名随从。”

    “那可真遗憾了!”杨集明白这是杨火等人做出来的陷阱,猎犬闻着他们倾倒的动物屎尿追,人又跟着猎犬追,不掉下去才有鬼了。

    李渊如今是死于“意外”,当地官员又知道他喜欢狩猎,再加上他死于昨天。而前天元寿父子遇刺身亡、昨天才破的案、今天才定的罪,包括李渊在内的朔方官员都接不到洛阳的消息,所以大家本能的认为这是意外。

    事后,朝廷或李家哪怕是派人调查,也会因为芦子关的人云亦云,定性为“李渊死于意外”。

    想了想,杨集又问道:“那后来呢?芦子关及当地官员有什么反应?”

    “后来?”郝瑗顿了一顿,说道:“芦子关有五百守军,守将接到李家随从求助,便带着全体士兵搜救,当地官员并没有其他的想法;即便是李渊的随从也认为是意外。”

    数百人在山涧左右搜救,对于证据的破坏显而易见,杨集闻言,便不说话了。

第920章:御苑论政

    翌日早朝结束,杨广特地留下杨集,让人把他领去仁寿殿后的御苑。

    杨广换下冠冕、皇袍,穿上便服,龙骧虎步走向杨集所在的半封闭凉亭,在他身后还有几名内侍端着各式各样的糕点小吃、美酒、茶具。

    “阿兄!”杨集上前见礼。

    杨广摆了摆手,说道:“我们坐下说话……”

    杨集等到杨广入座,行至对面的石凳上坐下,凳上铺着蒲团,倒也不凉pì股。不一会儿,面前石桌已经摆满各式小吃。

    一名内侍正要斟酒,杨广却一把抢了过去,说道:“我来、我来,你们退下去吧。”

    杨广兴致极高,他斥退了那些内侍,倒了两杯殷红的葡萄酒,将其中一杯递给杨集,热情的邀请道:“陪我喝几杯!”

    皇帝亲手给自己斟酒,在常人眼中或许是莫大荣耀,然后诚惶诚恐的感谢,杨集却是习惯了,他看了杨广一眼,说道:“一大早就喝酒啊?”

    杨广伸手示意道:“这酒是麴伯雅从高昌国带来的贡酒,据说是最好的好酒,咱们适可而止、暖暖身子。”

    杨集接着酒杯一口喝了下去,回味了一下,说道:“与以前的高昌酒并没有什么不同。”

    杨广也喝了一杯,复又满上:“光是看酒、品酒,自然良好感触。而你这么想,那就大错特错了。”

    “那我应该怎么想?”杨集疑惑的问了一句。

    杨广笑着说道:“高昌王麴伯雅不远千里的带着贡品贡酒来,不但跪着求我们接受,还怕我们不接受。你一边想着麴伯雅匍匐在地的画面、一边喝这高昌美酒;你会觉得自己喝的不是酒,而是大隋的强盛,以及高昌国弱小卑微的国格、国魂,如此一来,感觉格外的甜美。”

    说着,便美滋滋的喝了一杯。

    杨集啼笑皆非,说道:“军队也闲下来了,明年干脆灭了高昌,那时候再喝,感觉更美。”

    杨广在杨集面前,没有掩饰自己的想法,他放下酒杯,说道:“现在还不到时机,我们要灭也是先灭东/突厥,而不是恭恭敬敬的小国高昌。大隋现在睥睨天下、四周异族尽皆臣服,只要大隋再灭了东/突厥,西域那些小国也许不用我们去打,就会请求内附。”

    “这倒不假,西域诸国兵微将寡、国小民少,我大隋弹指之间,就能将之歼灭。这个道理,他们心知肚明,只要我大隋百战之师挟无敌之势、威压西域,他们定然畏而臣服。”杨集在凉州坐镇多年,对于西域各国的状况、各国国君心态,自然是知之甚详,十分认同杨广这个说法。

    “东/突厥启民可汗和大王子阿史那·咄吉,给我—种掌控不住的感觉,我很不喜欢这种感觉。我大隋很有必要将它削弱下去,绝不能使东/突厥在草原上一家独大!”杨广停顿了一下,又说道:“启民可汗老谋深算,极擅左右逢源、合纵连横的博弈之道,但是也正因如此,他显得顾虑重重,再加上年迈体衰,始终不敢明着反隋。而阿史那·咄吉无知无畏、勇武非凡,他对大隋的敬畏远不如启民可汗,一旦他继承可汗之位,即便不敢与我大隋为敌,也会不遵大隋之命、攻伐薛延陀、薛斛联盟、南北室韦。”

    “二王子阿史那·俟利弗设不错啊!我们之前也决定扶持他,让他和阿史那·咄吉内斗。”杨集沉吟半晌,向杨广问道:“莫非是发生了变故?”

    “勉强算是吧!”杨广说道:“启民可汗在主动进贡牲口这事上,本身就是图谋不轨的,他的目的就是借我大隋之势,威逼草原各部,只要我们授权予他,各部见他代表我大隋行事,定然是敢怒不敢言,任其盘剥。而他就能从中牟取大量牲口,达到以大隋之势削弱各部的目的。然而被我大隋洞悉并化解之后,他这个阴谋使东/突厥损失惨重,便有了退位的想法。”

    说到这里,杨广向杨集分析起了启民可汗的用心用意:“我认为启民可汗退位、换上阿史那·咄吉的用心,就是培养继承人。即便他退了位,可是东/突厥的大权其实还在他手上,可是他却能在身居幕后,以阿史那·咄吉的名义歼灭反对势力。等他老死以后,阿史那·咄吉的威望和实力已经冠绝东/突厥。到时候,阿史那·俟利弗设有我大隋爵位为保障,最后就算不死,然而他的实力定然弱到极致,没办法与阿史那·咄吉博弈。”

    杨集听得深以为然,沉吟着说道:“启民可汗之意,定是如此,但是他的用心,不是不可化解。”

    杨广连忙问道:“怎么化解?”

    “只要他没有死,我们就不册封阿史那·咄吉。营造出一种我大隋不认可阿史那·咄吉的模样。”杨集沉声说道:“而趋利避害是人之天性,草原人更是注重实实在在东西,他们心中没有什么忠君的观念。各个部落酋长要是看到我大隋不认可阿史那·咄吉,定然各有想法。”

    杨广眼睛一亮,心领神会的补充道:“然后不断加封阿史那·俟利弗设?”

    杨集说道:“正是如此!”

    “我看此法可行。”杨广只是说到东/突厥,顺势提了提,并不是谈话的重点。

    他回归正题,向杨集说道:“关陇贵族三大派走到了今天,曾经最强的元派已经弱到了极致,他们在军队、官场中的势力和影响力已不如另外两派,你认为该不该利用走私案将元家、元派全部清除?”

    “我认为不该,就目前来说,保住元家比歼灭更有利。”杨广这个问题,杨集也深入的考虑过,立刻便说道:“窦派走的是士族路线,他们的处世法主要是顺势而为,如同遇石则绕的涓涓流水一般,此时又见强势的元派被打压至此,定然不会冒出头来。而独孤派做梦都想恢复昔日荣光,如果把元家连根拔起,独孤派定然兼并元派势力,合二为一的力量,实非窦派能敌,再加上窦派又低调行事,定然巴不得独孤派当出差鸟,但如此一来,关陇贵族就失去了内斗的契机。”

    “独孤家多次算计元家,而独孤顺为了坐稳刑部侍郎之职、为了取代长孙炽,更是与元家反目成仇。如果继续保留元家,就能利用两家、两派过往恩怨,以及元寿之死,使两大派继续内斗下去,当两派在内斗中衰弱下去,整个关陇贵族也弱了。”

    听到这里,杨广心中已经有了决定,点头道:“那就依你所言,接下来,我们只针对具体走私的人,不涉及元家、元派。另外还有一件事,我要与你商量商量。”

    “何事?”杨集问道

    “即将进行的科举!”杨广看向杨集,笑着说道:“我打算让皇亲国戚的成年子弟也去考。”

    杨集惊讶道:“考什么?他们随随便便就能当官,这还需要考吗?”

    “我是想借这机会,了解一下大家的真实水平。”杨广说道:“我以往考核他们之时,他们几乎都是有备而来。即便最后答得面面俱到、点滴不漏,那也是幕僚们的水平高,而不是他们的真实水平。我决定让他们与学子一起考试,糊上名字之后,由考官审核、评分,最后得出的成绩,定然是他们自己的水平。你认为如何?”

    杨集点头道:“这是好事,我认为可以。”

    杨广看了看杨集,蛊惑一般的说道:“你的文化水平这么高,若是参与今年大比,一定可以荣登魁首,要不,你也去考考?”

    杨集摇头失笑,说道:“荣登魁首?你可太瞧得起我了,我可不干。”

    杨广瞥了他一眼,激道:“你莫非是怕输不成?”

    “我当然怕!”杨集可不上杨广的当,直接认怂道:“科举除了重中之重的策论,还有经文填空、解释经文句子,还有结合古今的阅读理解等等。我要是考赢了没有一点好处;考砸了,那是丢人现眼,我考它做什么?”

    策论就是根据题目写出一篇篇评论文章,然后加上自己的看法、解决方式。而杨集位于大隋权力场的顶端,其见识、阅历、眼光,根本就不是不经世事的学子们所能比;他写出来的文章或许不如学子们华美,但是他敢肯定自己所写出来内容,绝对直指问题的核心。

    诗词也可作弊,但是占分比例极高的经文填空、解释经文句子、阅读理解等等,绝对不如那些一门心思读书的学子。

    “真没出息!”杨广见他不上当,便说道:“我觉得我如果去考,必将是魁首。”

    说着,他十分自信的说道:“我是继承先帝遗业才坐拥了天下,但是以我的水平而言,哪怕是和天下人考武举、考科举,天下人也考不过我,皇位最后也将非我莫属。你信不是信?”

    杨集见他这得意的模样,随口便说道:“我不信。”

    杨广“嘿”了一声,说道:“单独考哪一样、一科,我也许会输,假如把武举和科举各科、各项一起考,天下人肯定考不赢我,你卫王也不例外。”

    杨集哑口无言,其实仔仔细细想来,他发现杨广虽然说得很自负、很嚣张,但是杨广感觉的确不是吹牛皮,而是杨广的确有这自负和狂妄的资本。

    杨广也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人世家子弟,可是他与多数豪门子弟都不同,杨广从小到大都很刻苦;一直努力勤练武艺、勤奋读书,哪怕是当上了太子、皇帝,还是那么刻苦。

    论起武艺,杨广可以纵横沙场、左右开弓,箭箭命中,一杆马槊挥舞得相当不错。如果两人进行生死搏斗,杨集觉得死掉的极可能是自己。若是论起指挥大军打仗,杨广照样能能统御数十万大军,将大军指挥得井井有条。若是论起文采,其实杨广也是冠绝当代的文学大师,他写出来的诗词歌赋哪怕不用别人拍马屁,那也是当代的顶尖之流。

    当然,杨广既不是全能、也不是样样第一。但如果把武举和科举一起考,武生的文采肯定不如他、文人的武艺肯定不如他,最后一科科、一项项的评分下来,他的总成绩肯定最高。

    杨广见到杨集面露思索之色,想反驳却反驳不了,顿时得意洋洋的哈哈大笑:“如何?你没话说了吧!”

    “你行、你清高、你了不起!我没话可说。”事到如今,杨集也不得不承认,真要这么考,杨广的确可以当皇帝,不是位子传承的问题,而是杨广各方面的学识全都处于前列水准,最后累计下来,谁都不如。

    杨广更为得意,他指了指亭外一树开得正艳的白梅,说道:“咱们以那树梅雪为题比诗,你若赢了,我给你黄金两万两,反之亦然!”

    杨集看了看梅花、积雪、纷纷扬扬的雪花,以及四周景致,立刻说道:“我有了两首诗,那你输定了,等着送钱吧!”

    “哦?这么快就有了?”杨广根本就不信杨集的鬼话,也不相信他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作诗。两首,那更不可能。

    “听好了!”杨集朗声道:“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阁笔费评章。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杨广听得目瞪口呆,久久无言。

    这下子,轮到杨集得意了,他向杨广说道:“如何?到你了!”

    杨广愣了半天,觉得自己无论是怎么比,都比不过啊。他看了杨集一眼,无可奈何的说道:“这还怎么比?根本就没办法比。你赢了,我认输!”

    杨集眉开眼笑的说道:“给钱、给钱!”

    “愿赌服输,我认!”杨广不是小气的人,反问道:“你自己扛回去是吧?”

    杨集摇了摇头:“我当然扛不了这么多,你派人送去王府,不就可以了吗?”

    “让我派人送也行。”杨广点了点头,但却提出了自己的条件:“但你必须做好序言,就说这是咱俩饮酒赏梅、论诗,是我激发了你的诗兴。”

    这两首写梅诗,说是千古杰作也不为过,尤其是后者,简直把雪梅这个题材给写死了。一旦传了出去,必将火爆大隋文坛。这虽然是杨集写的,但是作为参与者,杨广当然也想沾一沾这两首诗的名气。

    至于钱什么的,他有的是,根本就不在乎。

    杨集大气的说道:“没问题!但是你得加钱。”

    杨广:“……”

第921章:杨广的雄心壮志

    大业三年寒冬腊月,就在大隋君臣忙碌而充实的氛围里悄然流逝。在这期间,几经波折的科举圆满结束。而李渊在朔方芦子关“意外”身亡的消息,早已传回京城。但是除了李家及其近亲以外,几乎没有人多以关注。

    即便是李家人听了侥幸没有摔死的随从的讲述,也认为这是一起十分意外的意外事件。至于李亮一脉,无论李家如何努力,也改变不了尽数伏诛的下场,而李孝基所在的李璋一脉在李孝基被处死以后,分别被流放去了交州交趾郡、梁州牂柯郡。

    李家损失惨重,更因为犯了众怨的缘故,而许多亲朋好友,避而远之,其家道,一落千里。

    大业四年大年初一,对于大隋上下来说,既是传承良久的春节,又是大隋王朝接见异族君王使臣、各地集朝使的大好日子。

    乾阳殿是洛阳皇宫三大殿之首,一年一度的大朝会、皇帝生辰宴、大型庆功宴都在这儿进行;而皇帝登基、册封皇后、太子、诸王、公主的大典及宴会,也会在两京的首殿里举行。

    今天是大年初一,皇帝又在洛阳,接见异国使臣之事,自然也在乾阳殿进行,但是由于朝见的地方集朝使、异国使臣太多。即便是乾阳殿也容纳不下,杨广只好把会见的场合设在乾阳殿前的则天门,以那足以容纳十多万大军的则天门广场来容纳各地集朝使、各国使节团!

    则天门广场之上,异族番邦君王、使臣、贵族子弟组成的朝贺队伍,排成两道整整齐齐的队伍,恭恭敬敬地在大雪中等候接见。

    漫天风雪中,杨广坐在设于乾阳殿前九十五级阶梯的皇座之上,踌躇满志的当众一一接见诸国使臣,脸上的神态可谓得意之极。

    杨集腰佩七星龙渊剑站在杨广身侧,一身奢华的亲王服饰,使他显得英俊不凡,眼看着静立于大雪中异族使节团,心中也不禁涌起意气飞扬之感。

    良辰吉时已到,各国使节根据对大隋的贡献,摆列整齐队伍走到阶前,叩拜杨广。

    出使大隋的主、副使节,不是国君、大酋长,就是本各国各族有头有脸的人物,如果把他们带领的使团、随从算上,总人数少说也有几万人。

    他们在礼部、鸿胪寺官员的引领下,一步步的来到近前,走到阶前之时,一起停下了脚步,然后以汉礼躬下了身躯,齐声高喝:“臣拜见圣人可汗!”

    众人语调不一,但却咬字清晰,可见他们都下了一番功夫,且不说他们是否真心诚意,但此时尽皆匍匐在杨广身前而带来的荣耀,却是中原史上罕见的一幕。

    “平身!”杨广也是首次受到这么多使者同时朝见,他满面红光的抬手,免去了各国使节的拜礼,尽显圣人可汗之威严。

    广场毕竟不是经地专门设计的宫殿,杨广的声音传不了太远,但此事却难不了自古以来贼爱面子的中原王朝,负责筹备大朝会的官员事先就在台阶之前安排了两队人马当“传声筒”。当杨广话音一落,演练了无数遍的“传声筒”便异口同声将杨广的话、一字不漏的吼了出去。

    集体参拜完毕,接下来便是杨广一一接见各国使臣,受到杨广第一个接见的,便是紧跟而来的启民可汗父子俩。

    阿史那·咄吉是先来的正使,在他和副使康鞘利金钱开道之下,大隋中枢还引起了一场战和之争,然而那些为突厥说话的受贿者结果全部倒了,被杨广抄了家,而收礼不办事、贪赃不枉法重臣屁事都没有,还白白大赚了一笔。

    启民可汗是事后来朝贡的,他也是个狠人,当阴谋诡计被大隋君臣识破、化解,无可奈何的以东/突厥大可汗的名义,认下了他所承诺的五百万只羊、十万头牛、十万匹战马、数百里长的官道(白道)。另外又进贡三万匹战马、五万头耕牛、九十万只羊,以及无数原玉、北珠、皮草,以表达自己和东/突厥的忠诚和敬仰。

    启民可汗为首的东/突厥如此的“忠心”,自然被杨广当作各国各族的表率来接见,好让其他国家和部族下次来朝时,向启民可汗学习、多多进贡。

    启民可汗父子带着一百多名身穿华服的突厥大臣、酋长,来到杨广前面,大礼参拜:“臣意利珍豆启民可汗和长子阿史那·咄吉、暨突厥臣民,叩见圣人,愿我大隋千秋万世、繁荣无疆!”

    启民可汗名叫阿史那·染干,杨坚册封他为意利珍豆启民可汗,简称启民可汗。他精通汉学、了解隋制,心知杨坚和杨广以恢复汉学、恢复汉制为重中之重,以推广汉家文明为己任。父子二人尽皆反感看似崇高、实则带有浓重胡风的“圣人可汗”,当他面对大隋两朝皇帝时,启民可汗向来以隋臣自居、并以“圣人”尊之。

    “爱卿不远万里亲自到来朝拜,朕心甚慰。快快平身!”杨广事先已经一一接见来朝君王、酋长、正副使节,该见的人已经见过、该谈的事务已经谈过。而今天所谓的当众集中接见,一方面是大朝会必有的流程,另一方面是让观礼的大隋军民、地主官员感受大隋王朝在天下之中的地位、声望,好让大隋民心振奋、军心振奋;同时也是向各国各族宣扬和展示大隋“万国来朝”的强盛之势。

    略作寒暄,启民可汗一干人在宇文弼带领下,从侧门进入国宴举办地——乾阳殿。

    各国各族君王、酋长、正副使节都是精明之辈,比较了解大隋礼仪、接待之道,见着宇文弼将突厥一行请走,一个个心思各异、想法莫名

    而与东/突厥接壤的薛延陀、薛斛部联盟、契骨、南室韦、北室韦的使节见状,却是心潮涌动、欣喜若狂:按理说,面对启民可汗这种重量级人物之时,当由由太子、亲王引领入殿才符合大隋王朝的待客之礼,但是大隋在这重大节日之中,竟然安排礼部尚书引领启民可汗入殿,可见大隋王朝对东/突厥并不满意。

    这对他们这些与东/突厥接壤的部落、部落联盟来说,绝对是一个大好之事。

    接下来是高昌、龟兹、焉耆、于阗、疏勒、汗、象雄、女儿国等西方各国,这些国家虽然很小,但来朝贺的人皆是国君亲临,而且这些国各基本上都位于丝绸之路主线、支线之上。安抚好他们之后,能让丝绸之路畅通无阻、能让大隋商品和文化源源不绝的走向西方,故而排在了接见的第二个梯次。

    高丽国和百济国、新罗国、赤火国君王来不了;薛延陀和薛斛部联盟、契骨、南室韦、北室韦、西突厥、契苾部(契苾歌楞)、吐谷浑(南下的慕容兆部)等部的大酋长也来不了,但是他们都派使臣呈上“国书”、贡品,并且表示他们的国王(大酋长)世代称臣、永世交好。

    至于倭国也遣使来朝,倭国经过权势更变、内部攻伐,发生了比较有名的“盘井之乱”,旧贵族葛城臣、平群臣、大伴连、物部连在斗争中相继失势。而苏我氏打败众多敌对势力笑到了最后,苏我氏现在的家主苏我马子在592年杀了崇峻天皇,拥立上上代的皇后额田部皇女为推古女王,至今形成了君臣并立的政治集团。

    苏我氏掌兵权,推古女王和圣德太子掌政权,相互之间配合默契,致使国力大幅度上升,但内部之间斗争十分激烈,俨如东汉的曹操集团和刘协一般。

    这次前来大隋使臣表面上是一伙人,可内部实际分为三个势力。

    一伙由代表正统的推古女王委派,正使便是圣德太子。圣德太子曾骗过推古女王,偷偷摸摸的派小野妹子来朝,但由于那封国书,惹来了杨广的不满,小野妹子等人至今还被扔在工地上进行劳动改造。

    圣德太子这次也是通过百济那里知道大隋对倭国不满,不准百济、新罗也他们交流,故而请得女王之命,亲自前来赔礼谢罪,同时也希望与大隋建立正式的关系。

    一伙是权臣苏我马子委派,他是苏我氏的族人苏我桓野,此行是圣德太子的副使之一,可实际上,他是代表苏我氏与大隋接触。

    最后一伙是虾夷人,虾夷人是虾夷地(北海道岛)的原住民,他们被部落联盟一般的倭国征服已久,可是倭国人一直视他们为野人、胡人,根本就不把他们当人看,使得他们至今对倭国都没有归属感。虾夷人为了反抗倭国的无度勒索、无度盘剥,进行了长期激烈反抗。

    使臣名叫吉士雍蔽,其姓名源于《汉书·元帝纪》“咎在朕之不明,亡以知贤也。是故壬人在位,而吉士雍蔽。”此人表面上是“正统”使团的副使,但他实际上是虾夷反倭联盟的首领之一,目前与苏我桓野一样,也是企图与大隋暗中接触,获得大隋王朝的支持。

    苏我桓野和吉士雍蔽的深层用意,都已经通过百济使臣、佐平(宰相)沙清忠透露了出来,他们都希望自己能够与大隋高层接触一二。

    杨广如此一一接见、一一寒暄,足足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大小国家大小部落足有六十多个,便是中亚“昭武九姓国”、以及更远的波斯国也派了使节团来贺,至于丝绸之路上、连名字都没有听过的小国小部那就更加不用说了。【注】

    杨集站了一个上午,非但没有感到任何不耐,反而因为一个个国家君王、部落使臣匍匐行礼的恭敬神态,涌起了说不出的痛快和自豪!

    接见完所有外国使臣,杨广身边只剩下大隋重臣了,他站起身来,豪气干云的向文武百官朗声道:“今年来朝异国异族足有六十余个,此乃中原千百年来、前所未有的盛事。但是朕并不满足,朕希望明年的今天,有一百个以上的国家部落在这里向朕俯道叩拜、向大隋臣民顶礼膜拜!”

    杨广的豪情壮志感染了所有人,这既是杨广的目标,又何尝又不是大隋文武的目标?众人神情激动躬身行礼道:“圣人万岁、大隋万岁!让所有国家匍匐在地、顶礼膜拜!”

    杨广哈哈大笑,一挥手道:“诸卿随朕入殿,先在酒桌之上打败他们,让他们知道我大隋王朝不仅在战场之上攻无不取战无不胜,便是酒桌上,也不例外。”

    “喏!”文武百官轰然应是。

    【注:魏晋南北朝时期,中原王朝和波斯间友往来频繁,《魏书》记载,波斯使臣来有几十次之多,给北魏皇帝带来的各种礼品、珍物、驯象,以及杂技魔术表演团等。之后又多次派遣使臣入隋,一次波斯使臣向杨坚所献的金绵锦袍、丝织品十分华美,就连中原王朝都没有这种工艺。

    其实这也是波斯使臣借着隋朝大朝会为销售平台,向各国各族推广本国商品,同时也是企图羞辱和取代大名鼎鼎的中原纺织品。

    杨坚哪会向胡人认输?他将这些礼物尽数甩给了何稠,让他进行反向研究,并且要求他用最短的时间弄出更好的。何稠研制出来的金绵锦袍、丝织品比波斯精美无数倍。然后当众打了波斯使臣的脸,还说风凉话,大概就是说“你们波斯工艺已经过时、落伍,我大隋早就抛弃不用”之类的。而他的工艺流传以后,反过来赚了波斯人的钱。

    现在看来,也许有人认为这只是“小打小闹”,不足道哉。但是在当时,显然是顶级工艺在顶级“展销会”上的较量;甚至还关系到了国家的尊严和荣耀。

    何稠为国争光,事后杨坚加封他为太府丞;从这个册封来看,就知道这场看似无足轻重的较量,其实已经上升到国与国较量的高度。

    而隋朝给波斯人回的礼,好像就是何稠造出来的玻璃制品,糊弄波斯人是天然琉璃。

    杨广为帝时,波斯王亲自率团访问大隋几次,第一次来访的时间好像就是大业三、四年,至于具体是哪一年,记不住了,而且来访的好像不是同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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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2章:节后安排

    大业四年的元日大朝会结束,并不意味官员可以休息,至少礼部和鸿胪寺、卫尉寺、河南府官员没有假期;而骁果军和左右侯卫、巡城军、各坊坊卒较之往常,肩上任务更重,也更忙碌。即便是尚书省的左仆射杨达、右仆射高颎,也日夜住在尚书省的官署之中,时刻准备应对可能发生的意外。

    杨集作为中枢里的议事堂宰相、尚书令、兵部检校侍郎、左右翊卫上将军,可谓是集军政大权于一身;然而年后,他反而是朝中最清闲、最潇洒人。这不是杨广架空了他、更不是不给他实权,而是杨集愣是把诸多要职当成了闲官,哪怕偶尔去皇宫、尚书省露个面,那也是说得激动、让听者感动,他最后却一动不动。

    这种悠哉悠哉的小日子,就连杨广都眼红得羡慕妒忌恨;他受杨集这么一影响,有时候感觉皇帝就是天下最苦最累的职务,甚至都想退了位。

    皇位肯定退不了、又管不了有才却懒得要死的杨集,杨广便压榨起了他的胖儿子,将杂七杂八的事务全甩给了胖儿子。杨昭年前年后折腾下来,怎么减肥也瘦不下来的肉、竟然少了一些。

    一见这种减肥方式远比禁食、吃药的效果好;杨广又惊又喜,然后加大任务量,让杨昭处理更多、更复杂的事务。

    虽然老是被杨广说是懒鬼,可杨集却觉得自己很忙,事实上也是如此。他的时间主要是花在走亲戚,以往在张掖过年没有这么麻烦,可在京城,那就不一样了。

    大年初二,是皇族在皇宫进行大聚会。大年初三,一家人去大舅独孤楷家拜年,与外婆和大舅、二舅两家人聚了一整天。初四陪萧颖去萧家、初五陪柳如眉去柳家、初六陪裴淑英去裴家。

    到了初七,则是轮到杨集宴请亲朋好友了,客人来不来那是他们自己的事儿,可场子必须摆上。杨广的家小和各个亲王府、公主府是自家人,不用写帖子,只需通知一声即可。于是他们举家出动,都以主人身份前来帮忙招待客人。

    客人方面,也不知是杨集官大、还是人缘好,凡是收到帖子的亲朋好友、朝中重臣、下属,基本上都是拖家带口;还有异国君王、使臣听到卫王府宴客,也能纷纷上门拜年。

    申时时分,客人陆陆续续的走光,留下一府的桌子、碗筷、酒肉气味。

    杨集没喝多少酒,今天这场宴会也不用他着手准备,可他觉得宴这一次客,比打一场大血战还要累人。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累,但就是累了。等到最后一批客人告辞离开,直接就瘫在了椅子之上,连动都不想动一下。

    他的大小老婆、家仆、婢女,反倒是活力四射,他们虽然也累,可是每个人都是喜形于色,他们觉得有这么多客人来拜年,而且就连皇帝皇后、太子太子妃都来帮忙宴客,实乃是人所不及的荣耀。

    客人走完,杨广和杨秀、杨昭、杨暕、杨智积、杨纶、杨静、杨雄、杨达、杨庆、杨坦、杨猛、乐平公主、兰陵公主、襄国公主、广平公主、南阳公主这几家却没有走,一起留在王府闲聊谈话。

    皇族人数不算多,可是大家各奔东西,平时很难聚得这么齐,再加上不久后,又要分赴各地任职,大家都比较珍惜过年这个比较短暂的相聚的时间。

    女人聚在一起,谈些家长里短,仿佛有说不完的话,但是又特别容易跑题,估计事后连她们自己都不知是什么。

    孩子们无疑是最快乐的,他们一下子有这么多伙伴,快快乐乐的在雪地里打雪仗,不时传来阵阵快乐的笑声。

    成年男子,则是在前殿一个半封闭的凉亭中品茶。

    杨智积介绍完扬州近年来的变化,颇有感触的说道:“本以为扬州基础好,富庶和繁华远胜其他各州,却不料去年上交的税,不如凉州高。”

    隋朝在粮税上有着很开明的制度,朝廷并非是强迫百姓必须上缴多少钱粮,而是依照收成,依照一定的比例分摊征收,所以百姓收成的好坏直接关系到上缴的数额。像拥有华北平原、黄淮平原、成都平原、洞庭湖平原、鄱阳湖平原、黄河中下游平原、长江中下游平原的州,不但是土地肥沃、灌溉便利的产粮重地,还是人口密集之处。这耕种的人多,上缴的钱粮自然也多。

    凉州偏远,宜耕种的土地不多,气候也不是很好,跟人口众多的地方比起来,自然逊色逊色多,而且朝廷扶持凉州多年,直到前年才赢亏平衡,也是因为如此,才让人忽视了凉州。直到去年才开始向朝廷交税,然而这一交,竟然是冠绝天下;其次便是将近三十个郡的扬州,第三是荆州、第四是豫州,接着是冀州、雍州、益州、梁州、并州、兖州、交州、幽州、徐州、青州。

    “凉州的农税并不高,交的也不是粮食,主要还是还自商税的钱,而且还包括了租、庸、调,只不过凉州执行了摊丁入亩的税制,所以一次就交了个妥当,不像其他地方那么麻烦,如果其他州也把各项收入算上,凉州肯定排不到这么高的位置。”杨集说了句公道话。

    “但是也相当了不起了!”杨智积说道。

    “的确有些了不起。”杨广微微一笑,有些缅怀的说道:“我对江南的文化记忆深刻,也不知这些年有没有发展,真想去看看。”

    杨集冷不丁的说了一句:“我梦江南好,征辽亦偶然。但存颜色在,离别只今年……”

    杨广愣了一下,笑着向杨集说道:“你没有去过江南,竟也这般向往江南,你想去随时可以,何须这么伤感?”

    “说说而已!”杨集看了杨广的脑袋一眼,心中再补道“好头颅,谁当斫之。”

    说了一阵家长里短,杨广将近来的一想法说了出来:“文、武缺一不可,朝廷举才,有武举、科举,而文道在育才方面,有各级学堂,武道却没有,我打算成立专门培养武官、武将的学堂,你们以为如何?”

    杨广明白军队是最特殊的存在,要是不能将军队掌控在手,大隋天下还是不稳。而各地各级将官多数是出自世家门阀以及外围势力,只要其阀主一声令下,那些将官极可能不遵皇帝的号令。虽然他很想撤换这些人,然而他手上没有那么多既忠诚、又有能力的将领。

    虽然各地府兵到中枢值勤的时候,虽然朝廷为了检验府兵的战斗力、府兵主将统兵能力,往往会他们拉到陌生的环境里进行军事演习,对抗双方由一个或几个军府组成,而演习的具体事项由十六卫府负责、兵部从旁协助。此外,皇帝还会一营一营的巡视、灌输忠君爱国观、讲解战术战法等等,所以常驻军队、各地前来京驻防的驻地,俨如初级版本的军校一般,但人还是那些人,说得再多也没用。

    所以他认为想要让军队忠诚于他、忠诚国家,最好的办法就是像办学一样,建立正式的军事院校,自己培养将领,然后向军队源源不断的输送人才、逐步摆脱对世家门阀的依赖,如此一来,便能自下而上的改变现有的将官体系。

    凉州大学其实也设有正规的武学院,杨集自然明白个中好处,一听杨广这么说,便说道:“此事大有可为。授课博士则是年迈、伤残的退役将军,将军们人虽老迈、伤残,可是他们从战场之中学到的战术战学、生存技巧,却不会老、不会伤,一旦学生得到将军们的毕生所得,日后再用到军队之中,那我大隋雄师的整体水平必将得到蜕变。”

    余者诸人听了,心中也大为兴奋,要是连军队里火长、伍长、旅帅都是精通兵法战术、能读书识字的人,那将是怎样的一支军队啊?

    白发苍苍的杨雄却有不同看法,他沉吟半晌,说道:“此事确实可行,但凡事有利必有弊。”

    “兄长,说一说你的看法。”杨广目光看向杨雄。

    杨雄说道:“历朝历代的每次军事政变,其背后都有世家门阀的身影,而军武世家对军队的渗透,几乎成了本能。从军官学堂出来的军官即便不是世家子弟,可成绩优异者,也必然被世家门阀关注、拉拢走,最终,反而让世家门阀获得更多外援,声势更大。”

    杨集却是不太赞成杨雄这个“因噎废食”的想法,他说道:“培养军官的军事学堂如果创办起来,要是皇帝自己担任祭酒,那么整个学堂的学子都是天子门生,他们有皇帝为后台,对朝廷的忠诚定然超过其他人。”

    给出了一个解决的办法,然后又说道:“一些寒门出身军官为了更快升迁、得到更好的位子,确实经受不住世家门阀的权力、美名、金钱的诱惑,也将投入到世家门阀的怀抱之中。但是人数只要多了,总有些人会保持初心。”

    “即便是十个人中、能有一人矢志不渝,那也远比现在好。而投‘敌’的九个人中既然是为了权力、美名、金钱,他们对于各大门阀的忠诚显然不如门阀子弟稳定、高。只要皇帝和朝廷始终鼎盛,照样能够用大义、权势将他们拉回来,让他们为国效力。

    杨集这话,让杨广深为以然,其实无论是军武世家也好、士族也罢,他们的族学就像是培养人才的学校一样。面对这些人才,历朝历代的皇帝其实并不想用,以免军政大权最后被各大世家门阀夺走,但是鉴于自身储备人才严重不足、储备人才的能力不如受到高等教育的世家子弟,所以历代皇帝不得不用,最后只能饮鸩止渴、为虎作伥,眼睁睁的看着各大门阀利用这些人才掌控军政、坐大成患。

    但是只要文武院校尽皆创立,尽皆为朝廷输送大量出身不好的人才,皇帝对于世家门阀的依赖就会降低,而寒士大量进入官场、军队,本身就起到稀释世家门阀的作用。

    当然,这是一项长期的过程,非数十年之功而不能成。期间不仅要投入巨大的资源,还要与世家门阀、各大派系展开斗争。但是为了大隋的长治久安,必须有人开头、去做,否则一代代下去,大隋的权力必将集中某些势力手上,大隋是否存在,皆由对方一言而定。

    再者说了,大隋早在先帝时期,就已经和世家门阀、各大势力反目了,也不差这一点了。更重要的是现在皇权十分集中,并且展示出了无以伦比的力量,而世家门阀的力量却是远比以前虚弱,面对这等大好良机,如果白白错过了,那么日后受到的掣肘更多、更难。

    想到这儿,杨广一锤定音:“任何一项改良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个中磕磕碰碰在所难免,但必须要有人去做,不能因为眼前的困难就不为。否则这个天下只会陷入以往的循环之中!”

    以往的循环是什么?即是宋灭东晋、齐代宋、梁代齐、陈代陈、北周取代西魏、大隋代北周。而这些循环和相互取代之间,基本上都和军事政变有关系。

    “创立大隋军官学堂之事这么定了,节后再专门一一商议此事。”杨广说完,又问道:“我亲自出任祭酒,偶尔也会抽空去学堂面见学生,激励人心,但我毕竟是一国之君,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脚不沾地,所以日常事务还要交给其他人负责方可。而这负责人,必须是我们自己的人,绝不能沦入他人之手,否则,那真就为他人做嫁衣了。”

    停顿了一下,向众人问道:“你们认为谁比较适合当副祭酒?”

    在国子监祭酒任命一事上,苏威为了让儿子当上天下文人之师,不惜以不光彩的手段来牟取,最终激怒了杨广,落得凄凄惨惨的收场;所以这个事关军权的副祭酒虽然无比肥美,却比国子监祭酒更难下咽,一般人吃不了,更不能争。当杨广话音刚落,目光齐“刷刷”的看向了杨集。

    “别这么看我,我很忙的。最少在军府撤并一事上,我抽不开身。”杨集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向杨广推荐道:“我看安德王王兄就是最佳人选,他虽然是宰相、京兆尹,可京兆现在无大事,他可以先顶着。”

    杨广也认为杨雄是最佳的人选,闻言便点了点头,向杨雄说道:“甚好,王兄早日做出一个完整的方案,节后再当朝商议。”

    “喏!”杨雄抱拳应道。

第923章:杨集终见客

    次日午后,李德良和李孝恭坐在王府的会客大厅之内,叔侄俩也不碰茶几上的茶盅,脸上神情有些拘谨,默默的思忖着等要如何与杨集叙话。

    李家在年前发生巨大变故之后,拥立了继承安固县公的李叔良为一家之主,而名声已臭的李炳一脉则是退居幕后。这个决定对于李家来说,无疑是最英明的决定,如果再由李渊的长子李建成继承家主之位,李家的臭名将会一直延续下去。

    至于李叔良那个家主是不是实至名归,那就是他们李家自己的事儿了,也不在李家子弟的考虑之内。因为他们都知道李家处境并不好,而今年将是李家关为关键的一年,如果承受不住元家的报复,李家必亡。所以一族上下在外面都奉李叔良为主,一切都以维护李叔良的尊严为上。

    李德良和李孝恭此来,既是恭贺新年,同时也是把李窦氏在绣云阁“欠”杨集及大雅间的打赏还上。虽然说他们被严惩、重罚后的日子不好过,可这笔钱还是拿得出来的,也不得不拿,如果失信于杨集,后果势必更严重。

    眼见杨集到来,李氏叔侄连忙起身行礼:“参见大王!”

    “免礼,请坐!”杨集刚从蔡王府吃饭回来不久,今天上午是杨智积请年客;下午是杨纶。明天是杨静、杨雄,后天之后,还有各个公主府和杨达等人,所以春节前后的整个假期,差不多全部花在请客吃饭这件事上。

    他也知道李家易主之事,心知李家犯了众怒的今年必定很难过,而李家叔侄的来意也能大致猜出,无非就是搭上卫王府这条线,哪怕是能够交往得亲密一点,也可以借着王府威势,让李家之敌行事之时有所顾虑。但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而且大过年的,也不能不见。

    事实上,杨集对于各个世家门阀、各大势力态度,也会随着形势变化而变化。

    从李窦氏玩那一出刺杀事件后,李家实际上就已经失去恢复昔日荣光的基础、大义;等到李渊“意外”身亡,李家则是失去了主心骨。再加上李神通、李神符、李孝基三个中坚之力被处死。导致李家已经彻底没落,以后只能在元家和元派的打压下苟延残喘。

    作为第三方势力,杨集既不会有意狙击李家,但也不可能与李家亲密无间。这不仅仅是对李家能力或者品行的怀疑,更是因为李家不听话。

    一个不听话、不按规矩办事的家族,等于是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

    谁与它当朋友,谁都有可能被它炸得灰飞烟灭。

    杨集打量了李德良一眼,也与不他绕圈子,说道:“李兄,你们叔侄这次来,是奉李家家主之命,还是自己的意思?”

    李德良正准备开口说话,可是听此一问,竟不知如何开口,他想了想,这才顺回答了杨集的问题:“是家主的意思,我等两家原本是亲戚,这大过年的,也该走动走动才是。”

    此刻,对上一双审视一般的目光,李德良心头生出一股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畏惧。

    杨集沉吟片刻,点头道:“此事我知道了,李兄若无他事,可先回去吧。”

    李家准备向他借势求存,并不奇怪。但是李德良和李孝恭只是过来表明李家态度的人,与杨集的身份地位天差地别,两人如果想要代表李家来谈什么,明显不够资格。

    这不是杨集狗眼看人低,而是李氏叔侄如同普普通通的销售员,却要与他这个大老板谈几十亿的生意,这可能吗?哪怕是谈得再多,销售员也做不了主、也谈不下去,最终说得再多,那全部是没有用的废话。

    与臭名远扬的李家为政治盟友的做法的确是不可取的,但如果遇到合适的时机,联手做一两次政治交易却也无妨。现在人见了、礼也收下,自己的态度也算传递了回去,

    然而李德良却没有领会以上这些,以及杨集的表达出来的意思。当他听完杨集的话,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张了张嘴,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如此被杨集如驱赶苍蝇般的打发出去,心头倍感屈辱,但形势比人强,只好压下心中愤懑情绪,拱手告辞。

    李孝恭脑子灵活,隐隐约约的察觉到了地位不对等这一条,心知李家犯了交往的大忌,杨集能够亲自接待他们叔侄,实际上已经相当客气了,换作是其他权贵家,恐怕连主人的面都见不上,然而叔父竟尔不明白这一点,着实是让他无奈之极。

    此时见到李德良已然拂袖而去,李孝恭连忙向杨集深深一礼,赔礼道:“大王,我等冒昧来访,别无他意:一是前来拜会大王,恭贺新春,二是趁此机会将婶娘欠下的钱归还贵府。如有不周之处,改日家主亲自登门致歉。”

    “孝恭客气了。”杨集笑着起身,走到近前,向他说道:“李家之事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月,你早点回军上任,休要误了前程。以你之才,只要努力一番,定能出人头地。”

    “多谢大王!小将明日就会回营。”李孝恭在高句丽之战中立了功,如今已是一名低级官员。

    杨集点了点头:“去吧!”

    “小将告辞!”李孝恭抱拳一礼,这才转身离开。

    杨集望着李孝恭离开的背影,暗自摇头,李家以平平无奇的李叔良执掌家族,又有李德良这等蠢货扯后腿,没落已是定局。

    相对来说,李神通远比他们厉害,李神通虽然被后世人笑称是“常败将军”,可他其实是个相当厉害的人物。他每次都以最少的兵、在最关键的时刻打最危险的仗,当然也每次也都败了。可他每一次都为整场战役奠定了必胜的基础,如果没有他坚持、他的败,哪有后来的大胜?如果换成其他人,未必能够把这种又苦又累又不讨好的事情做好。

    李渊事后论功行赏,总是记李神通首功,其原因便是他次次都是点燃自己、照亮他人,并不是李渊特别偏袒于他。只不过李神通也在刺杀案中受到李神符牵连,被处死了。李家到了如今,连一个中流砥柱都没有。

    李孝恭和李建成都不错,可他俩年纪小,李家还远远轮不到他们说话、做主。

    。。。

    就在这时,门房大管事杨奕派人来报:苏威、李子权、杨约、牛弘、段文振、宇文弼、宇文恺、李圆通、独孤顺、窦威、宇文述、元文都等等权贵人家,都派了府里子弟、管家送礼道贺。

    此外还有入京朝圣的凉州各郡集朝使、散布他处任职的卫王系官员也在今天让家中管事登门送礼,这还是杨集不想太过招摇,如果不是他事先不许卫王系成员前来集结,只怕卫王府的门槛在昨天都要被踏破了。但是他们昨天尽管没有来,可今天还是让人把新年贺礼送了过来。

    但无论是关系不好的同僚也好、还是嫡系下属也罢,全部都是正常的人情往来,谁也无法免俗,更算不上是拉帮结伙,杨集于是让公孙桓、郝瑗、魏征等人负责接待、做好礼薄,以便一一还礼。安排妥当,正要前往后院,忽听刘孝刘快步前来禀报:“大王,一位冯姓将军,带了贺礼过来道贺。”

    说着,便递上一本厚厚的拜贴。杨集接在手上只觉得一沉,细细看去,这帖子竟然以黄金为封、白银为底,封面上还镶嵌了很多颗闪闪发亮的珍珠。一看就不是凡物。

    靠,谁这么土豪?

    翻开一看,又是黄金为页,上有“右翊卫将军冯盎拜上”的字样。

    “冯盎?”杨集微微一愣,脸上不得由露出思索之色。

    刘孝孙见杨集似乎不知此人,详详细细的介绍了起来:“大王,冯盎此人来历不凡,他是十六国中的北燕国君冯弘后裔,北燕亡国后,冯弘之子冯业留在交州高凉郡。冯业之孙冯融担任过南梁罗州刺史。冯融的儿子冯宝,娶岭南高凉越族大姓冼家女、冼夫人为妻,因而成为高凉越族首领。南梁任命他为高凉太守,但是相对于冯宝,冼夫人尤为出色。”

    “冼夫人是一个十分了不起的巾帼英雄,她在南梁亡国后,使冯家顺势效忠陈国,及至陈国灭亡,交州开始并没有依附大隋,几个郡都奉冼夫人为主,号为圣母。时任晋王的圣人拿出陈后主留给冼夫人的信,告诉她陈国灭亡了,让她归服正统。她率领族人归附大隋,被先帝加封谯国夫人。而这个冯盎就是她的孙子。”

    介绍完对方的家世,刘孝孙说到了冯盎本人:“冯盎字明达,初以门荫,授宋康县令。时王仲宣造反,冯盎遵祖母冼夫人之命平定了王仲宣造反,先帝授以高凉太守之职,此后他陆续平定五州獠人叛乱,得授金紫光禄大夫、汉阳太守,今年迁左翊卫将军。”

    “快快有请!”杨集也知道冯盎,不过他钦佩、敬重的是其祖母冼夫人。这位巾帼英雄精通军法、兼通军政、通晓天下大势、识时务,的确是一个了不起的女政治家。

    据刘方所说,冼夫人每次召开大会之时,都把梁朝、陈朝、隋朝的赐赠物品陈列于大庭之上,告诫族人说:“我历事梁、陈、隋三代君主,用的只是一颗忠诚的心,现在朝廷赏赐物品俱在,这就是我得到的酬报,你们应该牢记我的话,对天子尽赤心。”

    更难得的是,她在世期间,冼夫人生恐各地各族不服王化,所以每当朝廷下了诏书,她哪怕身体有多么的不好,也要亲自带着诏书巡查交州各地,向大家讲解朝廷诏书的用心所在,让大家不要做他想,并让大家死心塌地为大隋效力。

    此外,冼夫人为了改变岭南风俗、改变中原人对岭南“穷山恶水出刁民”的认识。她请求三朝朝廷派人去岭南派施以教化,一辈子都在岭南“建城邑,开设学校,推广汉学”。也正是得益于冼夫人的倡导和努力,岭南各地各族摒弃了原有的陋习、采用了汉人文化和伦/理道德,终使汉文化成为当地的主体文明。

    其教化之功,功不可没。

    遗憾的是,冼夫人逝于仁寿二年,使杨集没有见过这位巾帼英雄一面。

    当然冯盎也不差,每次岭南有人造反,都是他率军平定。

    不一会儿功夫,刘孝孙将痛冯盎领了进来。

    冯盎约有四旬出头,长得浓眉重目,比较厚的嘴唇很有少数民族的特色,颌下一部乌黑浓须显得极具威仪,他这个年龄正是男人精气神达至巅峰的时候,一袭锦袍穿在身上,使其胸膛、臂膀撑出了曲线,可见其身材之魁梧结实。

    杨集是左右翊卫上将军,冯盎这个左翊卫将军算是杨集的部下,他在朝会、大朝会上见过杨集几次,只不过没有面对面的交流过。见到杨集在雨檐前的台阶下等候自己,冯盎大有受宠若惊之感,连忙加快脚步,上前参拜道:“末将冯盎参见大王,末将贸然来访,还望大王海涵。”

    杨集抱拳还了一礼,伸手相邀道:“冯将军能来,乃是我的荣幸,快快有请。”

    说着,将冯盎引入了花厅,两人分宾主落座。

    冯盎听了杨集太多事迹,且由于来自南方的少数民族,与众人格格不入,在中枢更是不怎么受到达官贵人的待见,哪怕低三下四的上门去拜会别人,别人也是爱理不理的。他本以为恶名远扬的杨集也瞧不起自己,故而来访之前,心中比较忐忑不安,做好了吃一鼻子灰的心理准备。不料见了人,杨集竟是这等客气,心中的不安也慢慢淡去。

    寒暄了一番,杨集问道:“冯将军,最近在忙些什么?”

    冯盎笑了笑,说了句令杨集大为意外的话:“也没有忙什么,就是与犬子一起为明年科举做准备。”

    冯盎生有五子,自长及幼,分别是冯智戣、冯智戴、冯智彧、冯智戣、冯智玳,他们父子精通汉学,却由于长着少数民族的面礼,在京城之中比较受气。但如是一来,他们的自尊心就被激发了起来。

    冯盎听说皇族子弟去年都参与科考,还取得不错的成绩,深受世人褒奖,于是便打算和儿子们也考一次,让人们知道“蛮夷”比汉人更懂汉学。

    说着,冯盎目光看向杨集,笑着说道:“皇族子弟去年都考得不错,尤其张贴出来的策论文章,内容远比成绩优秀的学子好,也更实在。若是当真排入科举名次,当入上上等。”

    杨集也不问他为什么要考,只是说道:“他们毕竟是皇族子弟,占了先天的优势,多数都知道政治、时势,也接触了许多实事,写出来的文章自然实在一些,而学子们不诣世事,经历不多,内容浮华无物也正常。”

    这话不好接,冯盎只是默然点头。

    天才

第924章:天予不取,反为之灾

    “冯将军参与今年科举,定能金榜题名、一战夺魁。”杨集明白冯盎要考科举的用意,无非就是想用这种方式来证明自己、证明自己的才学不弱于人,并不是真要争取面对考生的那些小职务。不过冯盎要是真的夺了魁,对于他未必的仕途必将有着难以想象的好处。

    其实冯盎这种力争上游的精神非常好,杨集也非常赞成。如果文武百官参与科考变成一种社会风气和大势,官员们也会在学习中得到进步,而不是在钻营中退步,朝廷也能知道谁有才华、谁平庸无才。

    这种良好的官场风气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一面照妖镜,效果远比比拼政绩还要真实,因为很多官员既无才又无德,他们的政绩实际背后势力用钱财、人脉给堆出来的。一旦该官员平调或升迁、其背后势力也会“撤资”离开,最后在当地留下一地鸡毛。

    冯盎汗颜道:“末将就是想借机考验一下自己而已,若是说一鼓作气、金榜题名,未免太高看于末将了。换作是大王,那还差不多。”

    “我现在还不能考。考中了还好,顶多就是说我说炫耀才学,如是考不上,那可就引为笑谈了。”杨集话音刚落,话意忽然却是来了一个大转折:“人生四大喜事,就是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前三者,我已经圆满了,可金榜题名却没有。如果还有选择,我宁可以武举和科举出仕,并不是以亲王的身份出仕,但没办法。如果有机会,我也考考,争个席位。”

    杨集可不是装模作样、惺惺作态,而是经过冯盎启发以后,他意识到官员参与科考的好处,于是真想好好考上一回。这不是为了自己的名气,而是想要以自己为例子、为榜样,开一个大好的官场风气。

    冯盎听了杨集的话,差点被茶汤给呛死,他看着杨集脸上露出怅然若失之色,心头涌起了一阵说不出的古怪之意:你卫王一出生就是巅峰,又在军事上打出了巅峰、在文坛上写出了巅峰、在仕途上凭能力做到了巅峰。

    他以后竟然还要考武举、科举?

    他想了想,小心翼翼的说道:“大王的文化水平自然不容置疑,只不过朝廷虽然不禁官员科考,今年又有皇族子弟为例,可是以大王地位,若是参与科举的话,即便考上魁首,天下人也会侧目而视。”

    冯盎只是一名从三品的武将而已,无论考出什么成绩都无所谓,也影响不了大局,可杨集是各种的规则的制定者、天下官员的楷模,如果他凭借真才实学考中榜首,天下人也会说他作弊、也会说朝廷在帮他作弊。如果考得不好,朝廷也会帮他隐瞒真相,给他安排一个魁首,可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一旦被人说了出去,照样会引起轩然大波。

    所以结果无论好歹,杨集考试都是吃力不讨好,都将引发一场难以避免的风波。大隋君臣事后如果知道一切因他而起,他可吃罪不起。

    杨集见他小心翼翼的模样,大致猜出了冯盎的担心所在,笑着说道:“此事也就说说而已,如果没有把握,肯定不会出去丢人现眼。”

    冯盎闻言,暗自松了一口气:都说这位大爷特立独行,思维跳脱活跃、行为方式与众不同,一旦有人将他启发起来,什么疯狂的事儿都敢做;今日一见之下,果真是名不虚传。

    他定下心神,向杨集拱手一礼,进入了正题:“大王,末将幸得圣人隆恩,今年从汉阳太守晋升为左翊卫将军。圣人之恩,末将无以为报,唯一能做的,便是尽忠职守,全力做好本职之事。然末将长期在外,且又是文官,对中枢对兵事了解不多,且又遇到减军府大事。故而心怀忐忑、诚惶诚恐,不知从何处着手,恳请大王指点一二。”

    冯盎带兵打仗很有一手,可是他受封为左翊卫的时间正值精减军府之争、军队大转型的关键时刻。这相当严峻的时局,使他只感到触目所见尽皆一片混沌,不但不知自己应该做什么,甚至就连如何自处都不知道。可是什么都不做吧,皇帝恐怕又会不高兴。

    问了同僚,同僚也是不知所以然;而知道所以然的人,要么不敢说,要么不愿分享个人及其家族的心得。也幸好入朝述职的交州刺史刘方指点迷津,他才仿佛看到了一盏明灯,求助于直系上司杨集。

    事实上,冯盎在元日受封为左翊卫将军以后,就依照刘方给出的良方,多次前来王府拜访和求计,只不过每次来、杨集都去做客了;而在其他人的府邸哪怕是看到了杨集,却又不好上前去交谈,所以一直拖到了今天。

    另外就是眼红在翊卫将军这个职务的势力,实在是太多了,可是冯盎在京城之中却是一个孤立无援的孤家寡人,他今天的一切全靠祖母积德、皇帝恩赐;若是没有投靠大势力、没有靠山可依,迟早被各大势力排挤下去。所以他前来王府拜访,除了问计求助以外,也是想给自己找一个强大的后台。而杨集位高权重,现在又是他的直系上司,求助和依附于他,并不显得突兀、显眼。

    迎着冯盎满是求教之色的目光,杨集沉吟半晌,便随口说道:“诚敬夫人(冼夫人谥号)功在社稷、功在历史,光是诚敬夫人留下的余荫,就足以保冯家数世荣耀,只要冯将军兢兢业业、忠于职守、为国建功,自可无忧。”

    冼夫人治理岭南期间采取民族和睦及民族大融合政策,使汉文化在整个岭南地区占了重要阵地,经过冼夫人孜孜不倦的努力,以及梁朝、陈南、隋朝三朝的全力推动和支持,使汉文化得到迅速和发展、影响程度也更深刻,彻底改变了改变了当地人“不知礼则”“不闲典训”的状况。而在这基础之上,她又让子弟兵为中枢拿下了海南岛,建议朝廷置珠崖、儋耳、临振三郡,从而结束了海南“游离”于中枢王朝的状态,移居海南岛的汉人也从以前的两万多人激增到十多万人;汉人到了,汉文化自然也推广了过去。

    可以说,中枢之所以能够在短短几十年的时间之内、汉化这么广袤的大地,全部是冼夫人的功劳。她人虽然已经不在世间,可她遗留下来的政治遗产、历史功绩,却是成了冯家最为强悍的护身符。只要冯家自己不作死,谁也不敢弄死他们。

    对于杨集所说这些,冯盎当然是知道的,但是他以前却不敢奢望,因为以前就有人以此为“罪证”,多次告他们冯家的黑状,说冯家企图自立,被无赖之官告得多了,他干脆离开岭南、举家入朝。他思索片刻,很是坦然道:“大王所说之言,末将却是不敢奢望,只因有人多次以此诬告末将。”

    “放心好了!”杨集向他说道:“你们早在开皇年间就交了军政大权,现在包括岭南在内的整个交州都是朝廷命官,若是他们将地方上治理得井井有条、百姓衣食无忧,谁愿意搞事儿?若是地方上出了事,那也是官员们无能、无德所致,与你们冯家何干?”

    记得不错的话,冯家几代人都是秉承冼夫人之遗志做官、做人,对中枢十分忠诚。哪怕是在史上的隋末乱世,他们也只是据岭南自保、不许战火荼毒当地,并不是自立北伐。而冯盎死了以后,冯家子孙虽然发动过几场叛乱,可事情的起因却是当地贪官酷吏本着山高皇帝远之心,极尽嚣张的掠夺地方、欺压百姓,冯家更是成了他们眼中的肥肉。

    冯家和当地百姓迫于无奈,多次组团上京告状,可是李治的唐朝、武则天周朝根本就没有给他们公道,而那些贪官酷吏稍稍收手一阵子,又横征暴敛起来,力度更胜以往。冯家活不下去了,只能带着饱受贪官酷吏荼毒的百姓发动叛乱,以求自保。而那些贪官酷吏抢到了钱财,又能从朝廷手上骗取了封赏,当真是可恶之极。

    冯盎听到杨集这么说,顿时如释重负,他拱手一礼,感佩交集的说道:“多谢大王主持公道!”

    谈到此处,冯盎已经得到了一个十分意外的惊喜,虽然他很想借机向杨集表示“效忠”之志。只不过毕竟刚刚认识,他也知道这交浅言深、过犹不及的道理,有了这良好的开端,日后再慢慢走动也不晚,于是话锋一转,问起了治军的技巧。

    杨集没有想到他有这么多的心思,不过即便是知道了,也不会感到意外、更不会去鄙夷对方,毕竟官场生态向来都是如此;如果某个人是孤家寡人一个、且位置又是不上不下的,的确很容易就沦为各方势力眼中的肥肉。对于冯盎提出的疑惑、疑问,他都耐心的一一作答。

    冯盎也知道滕王家下午宴客,杨集肯定要赴宴,只是挑了一些急须解决的问题问,得到杨集的答复或是“授权”之后,便适可而止,笑着说道:“大王日里万机,却浪费这么多时间在末将身上,实在罪过。改天大王有空,末将可否再来求教?”

    杨集听了“蛇随棍上”一般的“请示”,心头顿时有些明了:冯盎这般示好于己,想必是想依附自己而站稳脚跟了,但是他不太熟悉这个人,自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模棱两可的说道:“改天再说吧。”

    见杨集没有明确拒绝,冯盎松了口气,起身行礼道:“大王,那末将先回去了。”

    杨集和默不作声的刘孝孙,一起起身将他送到门口,说道:“冯将军请便,恕不远送。”

    “大王客气了,大王、先生请留步!”说着,冯盎便辞别而去。

    望着冯盎在纷纷扬扬的雪花中消失,杨集转身向刘孝孙吩咐道:“看样子,冯盎是有了投靠我的意思;孝孙,你代我去刘刺史家走一趟,向刘刺史要一份冯家资料,越是详细越好。另外让宋先生查一查冯盎在汉阳的名声、口碑、政绩。”

    刘方是交州刺史,长期坐镇该地,对冯家定然十分了解。冯盎年前所在的汉阳郡位于临洮郡东南方,而宋正本又是临洮郡通守,要想了解冯盎当汉阳太守期间的的事迹,还是比较容易的。

    “喏!”刘孝孙应了一声,向杨集轻声问道:“大王,通过刚才的交谈来看,卑职觉得冯盎是一个机灵、识时务的人;难道大王想要收服此人不成?”

    “现在还不能确定,谈这些也没意义。”杨集摇了摇头,微笑着说道:“只不过冯家毕竟是交州的霸主,他们在那里根深蒂固、影响力强大,咱们多多了解一些,总是没有害处。”

    从刚才的交流来看,杨集察觉到冯盎因为冯家在岭南影响力巨大的缘故,使他对皇帝深怀戒心、恐怖,惟恐自己惨遭清算。而且他至今还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势力当靠山。如果冯家还是那个识时务的冯家、冯盎又是真心来投,杨集可以充当冯盎和皇帝之间的纽带,将岭南派正式收入皇家体系之中;以免这个看似籍籍无名、实力其实很强悍的岭南派加入到其他派系之中。

    若是明知他来投靠,自己却没有一丝一毫的作为,终使一心朝“卫”的冯盎改投其他势力,那当真就是贤人们说的“天予弗取,必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天予不取、必遭天谴”、“天予不取,反为之灾”。

    “卑职明白了。”刘孝孙不复多问,他拱了拱手,便扬长而去。

    。。。。

    先后送走冯盎、刘孝孙,杨集沿着抄手游廊向后院走去,刚刚走了廊檐之下,就看一团“火”心急火燎的迎而跑了过来,凝目看去,这团“火”竟是张出尘,她身穿一身红装,脸是红的,眼睛也是红的,就像从头红到了尾的朝天椒一样,远远的便嚷道:“公子,女医、稳婆说大娘子就要生了……请……”

    张出尘这话还未说完,就听到杨集一声惊呼:“哎哟我的老天,终于要出生了。可把给我急死了。”

    张出尘话没说完,杨集已经一阵风似的与她擦肩而过,等她疾冲的步子停下,再回过头来,已经看不到杨集的身影了。

    萧颖、柳如眉、裴淑英怀的都是第二胎,有孕的时间是在去年四月份左右,也就是杨集远征高句丽前的劳动果实,时至今天,已经快十一个月了。

    孕妇怀胎十月产子,乃是天理循环的头等大事,前后预算的时间有误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是误差大到一定的天数,那危险可就相当大了。这也是杨集着急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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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5章:国之大计,争战为本

    时光匆匆,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正月十三,杨集的三个老婆在这几天之内全生了,也许她们是生第二胎的缘故,都生得十分顺利,不像头胎那么辛苦艰难。上一回是萧颖、裴淑英先后生下了老大杨昊、老二杨明,这一回是萧颖在正月初八午后生下老四杨晖、裴淑英晚上生下老五杨曜;而柳如眉还是排到后面,她在正月十一清晨生下了一个女儿。

    对于唯一的宝贝女儿,杨集稀罕得不得了,取名也远比前面两个认真,思来想去,最终把生于清晨的女儿定名为杨曦。

    这三个孩子和他们父亲、兄长一样命好,出生不了多久,他们大伯的封赏就来了。杨晖受封为开疆县公、杨曜受封为弘德县公;杨曦虽然是最小的一个,可她毕竟是杨集的长女,反而受封为长平郡主。

    从杨广这三个册封来看,他对侄子侄女可谓是寄予了美好的期盼、以及长辈对晚辈的祝福。

    卫王府添了三个新生命,气氛自然与以往不同了,三个大的成天守在三个小的旁边看,或许是有了三个比他们更小的弟弟妹妹,所以安静了许多。

    独孤敏成天乐不可支的夸赞他们当兄长的,有了责任感、会照顾弟弟妹妹了。不过杨集虽然不敢反驳,却认为他们是稀罕新玩具,等过上一段时间,绝对躲得远远的。

    有了女儿,杨集念头通达。

    至于国事,大隋依然以发展为主、以苦练内功为主,唯有鼎盛的国力支撑、唯有内部大隐患消除干净,大隋方能肆无忌惮对外扩张、掠夺。

    杨广作为一个皇帝,还是相当合格的。他一边从严治吏,一边轻徭薄赋、劝课农桑、兴修水利。难得的是他有了爱民如子的明君美称后,变得十分爱惜羽毛,竟然下令不准修建行宫、禁止地方官员进贡奇珍异宝、奇花异草,以免扰民,给朝廷和百姓增加不必要的开支。

    吏治清明、百姓生活安定,大隋也发生了质的蜕变,开皇中中前期是国富民穷,富者极富、穷者极穷,可是从中后期至今,已经慢慢的实现藏富于民的构想。百姓虽然不是很富,可是温饱问题已经得到解决,多数人家都是家有余粮,由此带来的,自然是对朝廷的拥护。

    夯实根基、凝聚国力只是第一步,要想进一步发展,必须要有一个明确的目标,否则便失去指路明灯,做出许多吃力不讨好、劳民伤财之事。

    对于这个目标的选择,杨广一如既往的在同明殿与重臣们展开讨论。

    “圣人,依臣之见,大隋应当更加注重外贸的发展。”等到几名前辈发表看法,杨集起身说道:“大隋是农业大国,在农作物上有着先天优势。只要不发生大灾难,自给自足是没有问题的。即便是某个地方发生灾情,只要调试得力,也能轻松应对过去。但是我大隋人口众多,百姓用空闲时间生产出来的丝绸、布帛、刺绣、瓷器、玉器等特产却是因为供过于求,使许多作坊、店铺入不敷出,面临倒闭的危险。要是我们将这些东西卖给其他国家,再从其他国家买来大隋所需之物,我大隋既满足了所需,又能给各类手工作坊、百姓找到致富的渠道。”

    看清这一点的人不是没有,但是家家户户都有自己的外贸商业、商队,他们在国内基本上都吃了过能过剩好处,能够以极低的价钱从百姓手中买到极好的手工品,再卖到国外牟取高利。而百姓想着能够卖出一点钱,总比放着发霉、发烂的好,所以基本上都把商品贱卖出去,如果再把劳动成本、人力成本算上,基本上都是严重亏损。

    而这些吃了大好处的人,一是不愿去改变现有的格局,二是太复杂麻烦了。当然了,杨集也是吃到了个中好处的人,只不过他与臣子们不同,他的利益是建立在大隋强大与否的基础之上,所以他希望大隋更好、希望百姓更好更富裕。

    只不过他也不是想要干涉商人与百姓的交易,毕竟那是买卖双方的自由,只要不是强取豪夺、强买强卖,那都是正常的商业交流模式,谁也不能去干涉,如果官府过度插手,反而滋长各种腐败。但是外贸一旦成为商业的主流,国内过剩商品就会变得供不应求,而商人们为了获得的更多商品、以外贸的方式赚得更多钱,彼此之间必然以相互竞价方式采购商品,这样一来,手中有商品的百姓一样能够赚到钱。

    “外贸的路线,一是丝绸之路,日后不但要把丝路延伸得更远,还要多开拓出几条,以丝路促进东西的发展交流。只要丝路畅通,东西方往来交易的货物就能激活我大隋的经济活力,与此同时,在边境多开几个边市。以外贸带动当地的经济。”

    “就拿凉州来说吧!凉州各个边郡地广人稀,不但没有什么特色的商品,而且很多人都过着游牧生活,可他们养的牲口、皮料与突厥人、铁勒人、粟特人、西域胡人重叠,所以卖不出去。而卖与国内商人吧,又被杀价严重,故而百姓们始终富裕不起来。但是凉州边郡最大的优势就是与西域各国接壤,臣等在凉州为官之时,便将边郡作为一个东西方商贸对接之处。而大量商人的到来,便让当地和商队沿途的吃、穿、住、行等行当如雨后春笋的冒了起来。”

    “既然凉州能够成功,臣认为与异族接壤的五原、榆林、定襄、马邑、雁门、涿郡、安乐、辽东、漠州等边郡一样可以成功。虽然这些边郡没有远走西域的优势,但只要对外开放,最起码能把近处的胡人引来交易,百姓们也能从吃、穿、住、行方面,获得一定的收入。”

    随着杨集话音落下,同明殿内一片安静,群臣默默地权衡利弊得失。过了一会儿,苏威走了出来,他向杨广拱手一礼,说道:“圣人,臣有些话想问问卫王,可否?”

    众人一起向杨广望去,杨广声音平和的说道:“苏卿可以畅所欲言!”

    “喏!”苏威应了一声,转而向杨集拱了拱手,说道:“大王想法很好,若是北方边郡以凉州之法为之,北方百姓定然可以从互市中得到了一定收益。只不过下官这有个问题想要求教。”

    杨集还了一礼,说道:“苏相有话请说!”

    “凉州面对的西域各国国小民寡,彼此之间争斗不休,无论是得到什么物品,它们对我大隋都构成不了威胁。而北方面对的是突厥,突厥的整体实力远超西域各国之总和,如果向他们敞开门户,不会令其壮大?”苏威及苏党在去年惨遭重创之后,他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当他领会到杨广需要自己率领关中士族约束关陇贵族的用意,这才重新调整心态,专注于国事。不过此时的苏威,再也不敢倚老卖老了,说话相当谨慎客气。

    “苏相之顾虑,我也想过。”这是正常的探讨,杨集自然没有像疯狗一样乱咬人,他实事求是的说道:“贸易是互惠互利之事,只有让双方都能有利,贸易才能进行下去。我大隋北方要是开放门户,突厥一定收益、形势一定比现在好。这一点,是不容置疑的。”

    “但是朝廷如果没有开放边贸,突厥人一样能够从大隋不法商贩、从西域各国获得所需之物,只不过是麻烦一些而已,所以朝廷开与不开,对突厥的影响其实并不大。另外就是边郡打击不法商贩虽然一直在进行,但是总有些边地官员、守将经受不了金钱的诱惑,当商人给予他们一定的钱财,他们照样给不法商贩放行,由此带来的问题又是官商勾结、狼狈为奸。”

    “然而一旦开了边市,一切都在官府的掌控之中,所以我认为与其让不法商贩、不法将官得利,倒不如让朝廷、让百姓得利。而且在边郡建立集市也等于是把主动权掌握在了自己手上,什么东西能够交易、什么东西禁止交易都是由朝廷说了算。而突厥人有了堂堂正正的贸易渠道、贸易场所,自然不会担惊受怕的与不法商贩进行贸易。而不法商贩失去了买家,只能规规矩矩的按照朝廷要求做事,这可远比派兵搜寻不法商贩省事多了。”

    停顿了一下,杨集很是霸道的说道:“更何况我大隋兵强马壮、精兵无数,将士们最怕的不是打仗,而是没有仗打,突厥要是有了强大势头,那就打它一顿,让它乖乖的破财消灾,衰弱下去;之后,它要是再次强大,我们再打。总之就是不能让它的实力超出我们的心理底限。”

    大隋王朝国土面积极大,就连富饶肥沃的益州和梁州、荆州、扬州的南部地区,以及整个交州、安东都护府都没有人去开发,哪有余力去占领阴山以北的草原地区?如果大隋灭了东/突厥却不占领,铁勒人定然将那里的土地据为己有,如同史上的薛延陀那般成为新的强敌。既然如此,倒不如继续留着畏隋如虎的突厥与各部博弈。

    东/突厥的实力看似很强大,实际上早已被大隋打断了脊梁骨,勇悍之气也早已被大隋打光,甚至连人才、青壮也被杀断层了。到现在,已经失去与大隋为敌的勇气。所以杨集觉得突厥的存在,远比重新强势崛起于草原的新势力好对付,大隋很有必要它让继续活下去,等它强大一点,再把它当成韭菜来割。

    大隋君臣、百姓、军人比较好战,而且也都品尝到了以战养民、以战养军、以战富国的好处。朝堂之上即便出现战、和之争,那也是内部的权力斗争,并不是主和派怯战、畏战。所以大家对于杨集这种霸道的宣言,毫无不适之感。反而觉得国之大计、当以军队先行、争战为本。

    杨广更是颔首道:“继续说下去!”

    这句话也算是认可了杨集的想法,并做出最终的表态。

    “以上是陆上丝绸之路,接下来便是海上丝绸之路了。”杨集说道:“汉朝能够开通陆上丝绸之路,三国时期的东吴派遣商船出海,在南方探索出了很多国家,魏晋以后,甚至开辟了一条了沿海航线,这条海上丝绸之路以南海郡为起点,经珠崖所在大岛屿东面海域,直抵南方诸国,然后再驶向波斯。我大隋航海业、造船技术远超以往,完全可以组成船队探索海上未知地域、与未知国度建立邦交,此举不但可以将我大隋文化传播出去、还能获得足够利润。关键是船运的人力物力远逊陆运。”

    针对杨集提出的海上丝绸之路,大隋君臣都抱着谨慎的态度。毕竟大海不同陆路,海上风浪大,一个不慎人财两失,其次就是经海路而行,将要在途径的国家进行修整和补给,如果护卫不足,容易让人黑吃黑的吞掉一切。

    经过长达一个时辰的讨论,最终得到了高颎、裴矩、苏威、萧玚等等治世奇才的认可。不过大家并没有想要一步到位,而是决定沿着海岸线一步步的向南探索,先与近处的国家建立邦交,再向远方延伸。

    与此同时,杨广从国库拨出一笔巨款,交给工部改良指南针,同时令交州各地官府悬赏和募集知道航海线路的人士。

    杨集得到这样的答复,也就心满意足了。他没有办法给出高明的建议,但是他知道唐朝就有一条通往东南亚、印度洋北部诸国、红海沿岸、东北非和波斯湾的成熟的海上航路,名字叫做“广州通海夷道”。而航线之上有环王国、门毒国、古笪国、龙牙门、罗越国、室利佛逝、诃陵国、固罗国、哥谷罗国、胜邓国、婆露国、狮子国、南天竺、婆罗门国、新度河、提罗卢和国、乌拉国、大食国、末罗国、三兰国等国。

    唐朝通过这条通道向外输出的商品主要有丝绸、瓷器、茶叶和铜铁器四大宗;往回输入的主要是香料、花草、奇珍异宝,每次往返都赚得盆满钵满。

    再根据《中国机械史》记载的内容来看,唐朝的造船业比起隋朝,其实是退了步的;既然造船业退步的唐朝都能从“广州通海夷道”走到波斯,隋朝为何不可?所以关键还是要有人走出第一步。

    海上丝绸之路是长久之计,非一日可行,而陆上却是能够立刻开始,杨广回过头来说道:“绫罗绸缎、瓷器、醋酱、美酒、金银玉器主要是卖给突厥贵族、酋长,这个群体的需求量也不算大,而普通人买不起、用不了,哪怕我们开了边禁,这些可有可无的东西也赚不了几个钱。我们用什么才能赚到大钱?”

    杨集毫不犹豫的说道:“武器铠甲。”

    当他话音刚落,众人纷纷反对:“别的都好说,但是武器装备绝不能卖给突厥人。”

    杨集说道:“阿史那家族以前是柔然的炼铁奴隶,阿史那土门取代柔然以后,突厥从东魏、西魏、北齐、北周吸纳了大量工匠。使得突厥拥有极为成熟的冶炼术、铸刀术。只不过突厥人口少、粮食产出低,全国上下都以解决温饱、打仗为重,并没有将有限人口投入采矿和冶炼这一块。”

    “如果大隋全面禁止生铁和武器铠甲流入草原,他们就能自己造出来,并形成一个十分成熟的体系,这样对我大隋的危害其实更大、影响更深远。大隋适当卖一些给他们,他们就不会启动人力高、产能低的冶炼业。当精通冶炼和铸刀的人生老病死,技术也就忘掉了。最终在武器装备方面,对我大隋形成了全面的依赖,当我们一供断,他们的武器装备根本就撑不了几场战争。”

    四周顿时响起一片吸冷气的声音,这法子真够狠的,简直是断了突厥之根本。不过想想杨集在西域“私自”贩卖淘汰武器的举动,大家也就释然了。

    西突厥泥撅处罗可汗部、射匮可汗部打来打去,打了这么多年,双方用的都是大隋淘汰的装备,搞到现在,他们自己好像都造武器装备了,一旦不够,就搜刮钱财向杨集买。

    大隋要是同时向很需要武器装备的东/突厥、薛延陀、薛斛部联盟、契骨、南室韦、北室韦卖,一样是这个样。

    而且正如杨集之前所言,朝廷要是不卖,也有不法商贩卖。既如此,还不如让朝廷来办。

    买方有了正规的采购渠道、再加上朝廷向他们施加压力,谁敢从不法商贩手中采买?

    “生铁呢?”高颎问道。

    “生铁肯定不能卖,以免他们的铸刀术、制甲术得以保留。”杨集摇了摇头,接着又说道:“而成品的武器装备,既能卖高价钱,还能用赚来的钱,培养大批工艺精湛的工匠。一旦成熟的工匠多了,又能使我大隋工技得到进步。可谓是一举多得。”

    见到众人听得无话可说,杨广笑着问道:“诸卿以为卫王此见如何?”

    “臣无异议!”利弊都被杨集说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又有西突厥两部的成功经验,大家也没有什么好反对的了。

    裴矩说道:“圣人,既然做出这个决定,老臣建议以大隋朝廷的名义与各部可汗、大酋长进行沟通、交易,而不是授权给边郡;否则,必乱。”

    “可!”杨广想了想,说道:“就让礼部负责与各族洽谈、议事堂决定,军器监负责交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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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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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隋主沉浮介绍:
魂穿大隋的杨集一出生就是遂安郡王,仅用半年时间,就把火烧突厥圣山的父亲杨爽熬成卫昭王,摇身一变,自己当上了卫王。
然而当他混到成年以后,才发现注定要凉的高颎要当他岳丈。
杨集最初只想甩掉高颎,但事情远远没他想象中那么简单。
……
另有完本《大隋第三世》,书荒的朋友可以去看看。大隋主沉浮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隋主沉浮,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隋主沉浮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