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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隋主沉浮全文阅读

作者:碧海思云     大隋主沉浮txt下载     大隋主沉浮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89章:归师勿遏

    “可汗,我们的大营也起火了。”闷头前进的阿史那怀德忽然听到亲兵大喊,他霍然回头,果然看到了东营火光大作、杀声震天。

    东大营的帐篷也纷纷被点燃了,火借风势,瞬间功夫便有数十顶大帐被大火吞噬,许多燃烧的大帐布料被夜风卷到空中,给人的感觉是处处都是火焰。

    阿史那怀德惊得额头上出汗了,他意识到自己中了隋军的调虎离山之计,而隋军的胃口也比他想象之中大得多,他们不但吃了西大营,连东大营也不放过。

    但他看到冲天而起的火势,也意识到东大营也救不了了,此时若是调头回去,只会令军队乱上加乱;与其回师营救注定失守的大营,倒不如去救援兵力更多的西大营,这样救到的溃兵也会更多一些。等到天亮了,再决定打是不打。

    他冷静的下令道:“军队立刻撤向西北,背山结阵防御,以篝火收拢溃兵。”

    “呜呜呜呜!”急促的号角声顿时奏响,陷入一片的慌乱突厥兵听到号角声,仿佛有了主心骨一般,在各级将领的率领下迅速向西北方向撤退。

    阿史那怀德见士兵没有乱起来,一颗心悬着的心稍微定了一些,正要策马向前时,却听到前方响起了一阵惊雷般的马蹄声和喊杀声。

    对于突厥士兵来说,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美好的月夜,他们心神甫定,原以为各种伏击就此为止,谁能想到还有伏兵来对付他们?

    埋伏暗夜中的慕容卑足有三万士兵,足足比阿史那怀德多出万多名士兵,他见突厥士兵调整阵势走向西北,全军陷入了混乱,便立即指挥大军以箭矢之阵杀向了突厥兵。

    他率领一万中军突入突厥长长的阵容,将突厥军一刀两断,再将豁口往两边扩大,另外两名万夫长各率本部大军从正面迎向混乱的突厥兵。

    突来的袭击使突厥军一片混乱,但这毕竟是一支坐镇西北多年的百战雄师,他们心知东西大营已经失守,那两支人数未知的敌军很快就会从左右两侧杀过来,此时唯有杀向北方才能逃离险境。他们经过最初的恐慌之后,便在百夫长、千夫长的带领下拼命作战。

    “跟我杀敌!”阿史那怀德见形势危急,他怒吼一声,带着突厥士兵朝鲜卑勇士杀去。

    两支骑兵在东西大营火光的照耀下,犹如两股洪流在辽阔的草原上碰撞到了一起,一朵朵妖艳的血花绽放。响彻云霄的喊杀声、凄厉的惨叫声响彻整个草原,到处可见有人落马,在铁蹄之下变成肉泥。

    《孙子兵法·军争篇》上说“归师勿遏,围师必阙,穷寇勿追。”,以免陷入绝境的敌人狗急跳墙、拼死反击,给己军带来不必要重大牺牲。而目前的突厥军,无疑就是一支急红了眼的‘归师’、‘穷寇’,这些能征善战的将士在求生念的驱使下,展现出了惊人的战斗力。当他们扛住了鲜卑汹涌的攻势之后,开始展开了反击。

    鲜卑勇士终究是一群东躲西藏、不经战阵的牧民,经过片刻的僵持,便渐渐显出颓势,反而被人数少的突厥兵杀得节节败退,当他们的士气被杀光,开始有人胆寒心裂、四散而逃,向部落方向逃去。

    只有慕容卑率领的精兵在人群中左冲右突,所过之处血雾弥漫,随着时间的推进,他的精兵也在慢慢减少,厮杀声逐渐变得弱了下来,他所带来的人马在突厥兵绝地反击之下,损失惨重。

    慕容卑看到自己的勇士被突厥人如若羊羔一般的屠宰,一颗心仿佛在滴血一般,他刚刚接到斥候传来消息,儿子慕容燕在东大营也遇到顽抗的反击,五千精兵死伤惨重,然而隋军却早就攻破了西大营,把强悍的拓揭军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他原以为有心算无心之下,只须付出两三千人的代价就能把“软弱”的突厥军荡平,大大的振奋鲜卑子民的士气。而且歼灭强悍的阿史那怀德军,可以增加他在大湖区的威望,使其他部落向他臣服,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软弱”的突厥军竟然这么强。同时他又有点庆幸,如果他们鲜卑人去打疯虎一般的拓揭军,结果恐怕更惨。

    当他听说左右两侧已经被突厥兵打得崩溃,慕容卑开始慌了,他意识到自己犯下大错,突厥军再怎样也是堂堂正正的正规之师,他们遇到强悍的隋军才会“软弱无能”,可是面前杂草般的牧民,自然是凶悍如虎。再这样打下去,他的部落勇士非被突厥兵杀向全军覆没不可。

    就在这时,地面开始剧烈地的震动了起来,西方传来了闷雷一般的声音,慕容卑一下子精神大振,肯定是隋军腾出了手,正向这边杀来,这时候也只有隋军。

    一名千夫长满头大汗的策马冲来,高声叫喊:“族长,那些该死的胡人拓揭溃兵,已经杀来了,他们攻破了我军右翼。快走吧!”

    “啊?”慕容卑顿时惊呆了,西大营率先被隋军攻破,溃兵当然往东大营跑了,到了这里,恰好可以参与这场战争,他们从侧翼杀来,两面受敌、节节败退的右军自然承受不住。

    悔恨开始痛噬着慕容卑的心,他现在骑虎难下、无兵可用;下达撤军吧?突厥人从后面掩杀起来的话,死得更惨。不过让慕容卑绝望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只因隋军这时已经追到了。

    杨集策马来到战场上,看着惨烈战场,眼中闪过一抹骇然,庆幸自己把‘软弱’的突厥兵交给了鲜卑人,若是易地而置,己方大军肯定出现不小的伤亡,他仔细看了一眼,发现突厥背后空虚,连忙下令道:“传令下去,让我军将士从背后发起进攻。”

    隋军轻松的攻克西大营,但杨集未免大隋将士出现大伤亡,并没有让隋军过早的参与突厥、鲜卑之战,不紧不慢的把事态平息以后,才悠哉悠哉的追杀溃兵,直到听说鲜卑士兵即将崩溃、奋起余勇的突厥士兵锐气渐失,这才一鼓作气的把溃兵轰了过来。

    随着作战的号令大作,隋军如狂波奔涌划了条弧线,从南方杀向突厥兵的后方,将士们骏马如龙,雪亮的战刃带起了滔天杀气,瞬间便将突厥后军击溃。

    “从西北方向突围。”

    突厥军此时锐气渐失、无兵可用,被隋军杀得一片大乱,阿史那怀德再也无法组织有效抵抗,他见形势不妙,只好率领亲卫军从崩溃了的鲜卑军中突围而去。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突出重围的阿史那怀德回头看了看鲜卑人的旗帜,脸上露出了浓重的怒意,咬牙切齿的咆哮道:“狗一样的鲜卑奴,我阿史那怀德还会回来的。”

第090章:继续追杀

    “传令下去,全军继续追杀!”朝阳初升的草原上,杨集一槊将一名突厥千夫长刺死在地,头也不回的率领亲兵朝一支负责断后的突厥精兵杀去。

    指挥士兵屠杀鲜卑勇士的武将正杀得兴起,忽然感到一股寒气逼近而来,下意识的抬头看去,却见一支凶悍的隋军突入己方的军阵之中,只见为首那名隋军大将手中的武器左右刺杀、锐不可挡,所过之处,断后的突厥兵被杀得人仰马翻、死伤惨重

    他心中大吃一惊,调转马头逃走,如今形势不利,他可不想死在战场之上,便在此时,一名被他打下马背的鲜卑士兵,眼中闪过一抹疯狂的狰狞之色,咆哮着抱住了他的马腿,令战马无法行走。

    “给我死开。”突厥将领大惊失色,手中长矛狠狠往对方身上刺去,直接将那名士兵刺死在地,正要拔刀斩下那双手臂之际,死亡的气息自背后袭来,突厥将领本能将长矛往后刺去,紧接着一声怒吼声中,一缕寒光从他背后疾掠而过,整个上半身被透甲乌金槊斩了下来。

    杨集目光落在那名被踩的不成人形、却死死地抱着马腿的鲜卑士兵,一槊便将那匹战马的头颅砍了下去。

    “给我将突厥人斩尽杀绝!”杨集一夹马腹,胯下那匹高大神骏、通体漆黑的汗血宝马犹如一朵黑云般的冲了出去,速度快得惊人,那奔腾之气势让人心惊。

    这匹神骏的宝马是杨集在战场的收获之一,毛发乌黑发亮,犹如光滑的绸缎一般,比杨坚送给他千里马高出、长出了几近四分之一,速度体质也更加强悍。

    它载着杨集朝溃败的突厥人狠狠杀去,杨集见突厥兵只顾逃命,根本就没有反击的心思,而他的透甲乌金槊太长,收回来异常麻烦,索性将马槊交给了右手,左手拔出那把名为麒麟剑的阔剑,依仗宝马的惊人速度,冲上去就是一剑砍下一颗头、接着又是一剑砍下一颗头,过瘾之极。

    后方无论隋军士兵还是鲜卑士兵,都被轻松斩首的杨集带得成了一帮杀人狂魔,他们远的射箭、近的挥舞兵器上前砍劈和刺击,突厥兵从阿史那怀德溃败至今已被杀得胆寒,根本没有人敢回头了,只顿向前亡命的奔逃。

    广阔的草原上出现了震撼人心的一幕,突厥人即便是战败,依旧还是杨集这支军队的无数倍,然而没有人敢回头,被这伙杀红了眼的暴徒穷追猛打。

    当杨集远远把亲兵甩开,变成孤家寡人以后,才意尤未尽的调转马头,利用透甲乌金槊的长度,把逃到这里突厥兵一个个的打下马背。

    合兵之后便率领军队回去了,这一路几乎都是突厥人的尸体。

    这场战役以阿史那怀德惨败告终,他阵亡了两万七千余名士兵。其中有一万两千多名胡人拓揭在西大营被大火烧死、被隋军杀死,连主将希克勒也死在逃亡途中。

    大获全胜的隋军只付出一百多名的代价,这差距的巨大战损,令鲜卑人震惊无比,望着隋军的目光充满了敬畏。然而隋军却是自家知道自家事,从他们突入西大营到战争结束,实际上连像样的抵抗都没遇到。

    单兵素质强悍的胡人拓揭是一支为钱财而战的雇佣兵,他们心中既没有忠诚于谁的观念,也没有团队精神可言。这种军队在战事打得顺畅时,个个如狼似虎;一旦事不可为,自私自利的观念便占据上风,谁都不愿拼命作战了。当他们在睡梦中被隋军攻了一个出其不备,都只顾自己逃命,哪管他人死活?

    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隋军面对这种羔羊一般的溃兵,杀得毫无压力、轻松之极。

    鲜卑人跟所有的草原人一样崇拜勇士,他们只知道拓揭是一帮为杀戮而生的勇士,并没意识到雇佣军一人是虎、十人是狼、百人是羊的本质,纷纷对击杀了万多名拓揭、本身却一人未损的隋军抱了高山仰止的敬畏。

    慕容卑等有识之士虽然知道个中奥秘,但他们知道也不敢说,只因在这一役中,鲜卑部损失了一万五千多名勇士,他们的惨重伤亡,反衬出了隋军将士的强大。

    经此一战,隋军的勇悍高大的形象已在鲜卑勇士心中扎下了根,按照游牧民族强者为尊的观念,杨集此时要是抛出招揽之意,这些崇拜隋军的勇士肯定背弃“无能的族长”,毫无心里压力的跟着强大的隋军走。

    若是慕容卑此刻敢去拆穿拓揭与正规军的区别,并否定隋军的强悍,一定被部中勇士视为“弱者的妒忌”,遭到大家一致唾弃。

    慕容卑让儿子慕容燕和将领收拢勇士们的尸体,自己带着几名亲兵前来隋军集结之处拜见杨集,行礼道:“参见大王。”

    “鲜卑勇士果然勇猛非凡,本王今天大开眼界了。”杨集正了面容,向面红耳赤、讷讷无言的慕容卑说道:“本王并非是讥讽贵族勇士,虽然从结果上看,贵族损失惨重,但这些不经训练的鲜卑战士展现出现的勇悍相当惊人,你们在面对能征善战、破釜沉舟的突厥兵,能坚持这么久,这份毅力意志着实不容小视。”

    杨集这番话绝非客套话,鲜卑士兵的战斗力,令他十分眼馋,不过他目前兵力太少,不宜把鲜卑这个‘盟友’逼反,待大隋击倒步迦可汗以后,才是将影响力向草原延伸的良机。现在最好还是以盟友的关系合作,只要慕容卑继续跟他打,其实跟吞并没有多少区别;况且薛延陀正野心勃勃的东进,大隋无暇顾及之时,最好还给薛延陀准备一个实力比较强、野心同样比较大的敌人,而慕容卑若是斗不过薛延陀,最后还不是要仰仗大隋?

    “让大王见笑了。”慕容卑心情稍微好了一点。

    杨集笑问道:“说说看,距离这里最近的突厥部落在何处?”

    “是突厥阿史那左乌的部落,左乌是突厥的俟斤,他的部落在德勒湖以南,距离这里不足六十里。”慕容卑想也不想的报出了一个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的部落。

    驻鲜卑部的吐屯便是左乌的弟弟,他这些年对鲜卑敲骨吸髓,将许多鲜卑的财富和女人拿去回馈母族,令慕容卑恨透了他们。

    “左乌部有多少可战之士?”杨集从慕容卑语气中,感受到了一种彻骨的恨意,一下子就猜到两者有极深的仇恨。但他要杀的是突厥人,所以不介意当慕容卑的刀子,而且左乌部既然是鲜卑人的敌人,他们杀起来也会更加卖命,将会大大的降低隋军压力和损失。

    这是双赢的结果,何乐而不为?

    “回禀大王。”慕容卑行了一礼,迅速答道:“这是一个大部落,控弦之士足有五万人,不过阿史那左乌响应步迦可汗的号令,已率三万精兵南下。”

    “竟敢入侵大隋,左乌部该死。”杨集冷哼一声,向慕容卑说道:“我们今天就去杀光他们的男人,在他们的部落内休整,女人孩子都是你们鲜卑人的,我们一人不要。”

    “是!”慕容卑兴奋了起来,损失带来的郁闷仿佛不翼而飞,他小心的询问道:“大王,我部损失勇士比较多,在下暂时离不开,让小儿慕容燕随贵军北上作战如何?”

    杨集无所谓的说道:“可以的。”

    “在下这就去安排。”慕容卑郑重向杨集行了一礼,便向本族勇士集中地狂奔而去。

    ……

    休息两个时辰后,隋军在鲜卑人的带领下,向东北方杀去,到了左乌部以后,又是一场厮杀拉开了帷幕。

第091章:与那曹贼何异?

    夜幕中的草原繁星点点,宛如一颗颗美丽的宝石,杨集站在左乌部一个箭塔之上,百无聊赖的远眺目光移向近处。呈现在眼中的左乌部,喊杀声已经慢慢远去。鲜卑兵正在享受战后的欢乐,他们如鬼子进村一般,将突厥女人驱赶出来,然后一阵哄抢,抢到的人发出鬼哭狼嚎的欢呼,当即就撕碎女人的衣服,尽情的蹂躏着抢到的猎物,而抢不到的人,则是发出一阵阵唉声叹气。但紧接着,又有女人被赶出来,然后又是一阵哄抢。

    相对于鲜卑人那边的热闹场景,隋军驻地安静得几乎没有人一般,除了一丝不苟巡视的哨兵以外,将士们早已抓紧时间休息去了,没有一人掺与鲜卑人的盛宴,一方面是令行禁止的军纪已经深入到每个士兵的骨髓。

    另一方面是观念不一样,隋军士兵信奉长长久久、细水长流之道,十分在意父母妻儿、十分在意一家团圆,由此养成的习惯是努力让自己没有死在战场之上,战前战后只要有片刻空余时间,大家都会拿来养精蓄锐,尽量以巅峰的状态来迎接即将发生的战斗,而不是把时间、体力、精力浪费在声色犬马之中,即便有一小撮人蠢蠢欲动,也被军纪压制得死死的,你要是管不好自己的第五肢,那么明天的敢死队必定有你一个。而草原人则不同,他们世世代代都生活在恶劣的环境中,好像都有一种“我明天就死”的意识和认识,由此带来的便是及时享乐,所以他们都有着“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的“豁达”心胸;只要有机会,他们便会发泄和放纵自我,战前尽情喝酒、战后尽情玩女人。

    看着兴奋嚎叫的鲜卑士兵,杨集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鲜卑人如何他管不着,也懒得管,重要的是他有点担心自己的士兵。

    他的士兵跟他从甘州杀到伊州、处月部,然后又转战千里的杀到这里,长时间的战斗,使每一个人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他担心自己的士兵如果得不到发泄,迟早会憋成只知杀戮的疯子,如果回到大隋,这类疯子迟早从一个个“民族英雄”变成罪犯。

    将士们的心态如何,杨集不清楚,不过眼下的他却是变得连他自己都有些不认识了,以前只想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当个纨绔之王,甚至想着隋朝如果如史上那样被杨广玩完了,大不了见势不妙之时,带着家中奴仆去大海之中当岛主,逍遥自在的苟活一世,至于后人、是后人的事儿。

    可现在呢?

    先是莫名其妙的当上凉洲大总管,接着莫名其妙的奔袭大湖区,杀得突厥人血流成河,他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责任感、使命感了,杀起人来更是当玩闹一样,今天从背后砍突厥兵人头时,心中竟然默默的数起了连斩数。这让他心中生出一股浓浓的担忧,若是继续这样下去,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杀戮冲毁心智,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但是不管怎么样,人还得是杀,只有这样才能给这些不懂文明的蛮夷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只有把他们杀怕了,才不用继续杀,就能回归正常人的生活,与自己的小娘子卿卿我我。

    思绪至此,杨集不仅感到心安理得,还想家了。

    想念唠唠叨叨、亦母亦姐的老娘,想念温柔贤淑、美惹天仙、身材火爆的未婚妻,还有杨坚、公孙桓等人,甚至连那伙胖得不像话,却又知书达礼的小胖妞也很想念。

    “殿下!”柳如眉顶着一头湿漉漉的秀发登上了箭塔,她沐浴过了,一头尚未干透的秀发尚未挽起,只用一根绸带轻束,任由长长的秀发批在肩背之上,一身草绿色的轻便胡服穿在身上,显得英姿飒爽。

    见杨集目光看过来,脸色开始有些发热,从她被杨集看到练柔术糗态以后,也不知是错觉还是怎么的,老是觉得杨集的眼光有问题,老是觉得他贼兮兮的盯着自己身上要害,只要这么一想,就仿佛有只着了火的老鼠在体内乱窜,跑到哪儿、哪儿就着了火。

    “去睡吧,今晚不用守夜了。”杨集这七名朱雀卫虽然不用打仗,可是她们一直跟到大军走到现在,也十分辛苦;一到他睡觉的时候,张出尘、柳如眉、慕容弦月就各带一个大头兵值班;剩下那一个则被她们安排为预备役,如果哪个身体不好,就让这个顶上。

    “不必了殿下,我已经睡过了。”柳如眉轻声说道:“今晚一整晚都由我和阿蛮、阿奴守夜。”

    杨集诧异的看了柳如眉一眼,揶揄道:“你不会是从中午一直睡到现在吧?”

    歼灭左乌部的战斗在中午之前就已经结束了,这场战斗的主力军是和左乌部有仇的鲜卑人,隋军只起到辅助的作用。

    虽然战争结束得快,隋军打得轻松,可是隋军将士也不是铁打的身子,他们从昨晚杀到了天亮,接着又杀到左乌部,都已经疲惫不堪了,所以杨集并没有继续杀下去,而是让将士就在左乌部休整一天。

    将士们轮番休息、轮番巡逻,更有军法约束,几乎用不着杨集去操心。

    至于朱雀卫则是特殊的存在,她们既不在大隋的编制之内,也不在亲兵管辖范围之内,只要杨集不管,就不会有人过问什么。

    而杨集又采取了放任自流的态度,所以她们什么时候睡、睡到什么时候,都不会受到处罚;不过她们自己却十分自律,从来就没有误事过。

    柳如眉听得脸上火辣辣的,感到十分丢脸,不过还是老老实实的低声道:“她们不叫我,我就睡过头了。现在困意全无,由就我守这一晚。”

    杨集忍不住笑了起来。

    “殿下!”柳如眉心中很不好意思,连忙换了个话题:“鲜卑人在左乌部找到两个绝色佳人,说是阿史那左乌的小妾,慕容燕让人绑了送给殿下,现在就在殿下的大帐。”

    “切!”杨集嗤之以鼻:“突厥能有什么绝色佳人?肯定是这帮野蛮人少见多怪。”

    “好像很美、好像又很丑!”

    “什么意思?”杨集好奇的问道。

    “她们不但和我们长得不一样,也不像羌人、鲜卑人、突厥人。反正就是长得古里古怪的,说她们漂亮不对、说她们丑也不对。”柳如眉犹豫了一下,又说道:“她们长得很白,眼睛很蓝、头发像金丝一样。”

    杨集明白柳如眉说的是白种人,他在隋朝生活了这么久,至今都没有见过一个,而且古人审美观不一样,所以柳如眉才说“好像很美、好像又很丑”。

    这道理,就像欧美影视刚在国内上映一样,那时候的乡下人都觉得欧美人奇丑无比,但具体怎么丑、丑在何处,却又说不出一个所以然,只能拿高鼻子、蓝眼睛、黄头发来说事儿。

    杨集一脸正义的说道:“我乃一军主帅,岂能执法犯法?让人给我退回去,告诉那慕容燕,以后别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女人送到本王帐中。若是贪恋别人妻妾,我与那曹贼何异?”

    不是杨集有精神洁癖、也不是不想玩玩金丝猫,而是怕死不敢碰。

    草原各部相互兼并的战争不断发生,中小部落的女人几乎被迫换了无数个丈夫。而这两个从遥远地方来的白色人种,经历过的男人肯定更多一些,鬼才知道她们有没有病呢?

    为安全计,最好不要图一时之快,免得患上莫可名状的不治之症。就算实在忍不住,那也要找柳如眉这样的鲜桃。

    “喏!”柳如眉完全不知眼前这个虚伪的男人,正图谋她的桃,听了这番大义凛然的话后,心中肃然起敬。

    。。。。。。

    左乌部以北,哈尔湖和哈尔乌苏湖之交的草原是隋军北上的必经通道,败退至此的阿史那怀德发动草原上的牧民,抓紧时间在狭窄之处构建防御栅栏、挖掘壕沟,防止骑兵突袭,同时将南部牧民北迁,以免遭到隋军和鲜卑人荼毒。

    阿史那怀德不同于杨集这么轻松,哪怕知道隋军和鲜卑人已经在左乌部停止不前,却依旧如坐针毡,尤其是知道这支隋军没有退走的时候,更有一种杯弓蛇影、惊弓之鸟的感觉。

    左乌部落被毁灭、部落子民被肆意屠戮劫掠,阿史那怀德通通都不关心,毕竟这种事情在草原上很常见,没什么了不起的。

    关键是这支军队就驻扎在五十里以外,而他的兵力却处于远不如人的劣势,这就让阿史那怀德感到如鲠在喉了。

    他叹息一声道:“报仇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才能让这些隋军离开!”

    一名万夫长看到阿史那怀德忧心忡忡、坐立不安,出言相劝道:“可汗,我们已经派出了几批信使,相信用不了多久时间,大可汗的大军就会返回,到时,必让这些该死的隋军有来无回。”

    阿史那怀德苦笑道:“话是这么说,可我们等到那个时候吗?”

    万夫长为之哑然。

    他们溃败至此,士兵逃的逃、散的散,兵力已经不足万人,尽管把周边各部的青壮也召集了起来,可得到的士兵也不过是三万人而已。先不说战力如何,甚至连人数都不如隋军与鲜卑人。

    而且这所谓的隘口、要塞宽约二十里,他们这点兵力一旦铺开,敌军从哪里都可以攻得进来,令他们防不胜防;如果把兵力集中在一起,同样也是防不胜防。

    阿史那怀德坐在自己的座椅上,出神的看着大帐门口那两支随风摇曳、明灭不定的火把,仿佛是看到‘风烛残年’的突厥汗国一般。

    心头也不由得泛起了自己已老的感觉。

    实际上阿史那怀德并不算老,不到四十岁的他,不仅是步迦可汗庶子,还是突厥十分罕见的战将,正是因为他长年坐镇在突厥、薛延陀交界,才使步迦可汗可以放心大胆的和隋朝、启民可汗在东部突厥长期奋战。

    然而把薛延陀压制得难以寸进的他,在遇到隋军之时,却被打得一败涂地,这巨大的落差,使他生出有了万念俱灰、心灰意懒之感。

    “可汗!”另外一名万夫长看到阿史那怀德颇有颓废之意,连忙单手按胸,微微躬身的道:“其实都怪鲜卑狗,正是他们反了,所以我们被打了一个猝不及防,若非如此,我们此时已经将隋军击溃了。”

    “败了就是败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呢?怪就怪我们没有早一点发现鲜卑人图谋不轨。”

    阿史那怀德收回了视线,目光看向亲信:“鲜卑人不可怕,可怕的是能征善战的隋军,打听到隋军主将是谁了吗?”

    隋军已经把大湖区南部、中部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了,可他们至今还不知道隋军主将是谁,这才是最最令人憋屈的地方。

    “前往德勒湖打探的勇士已经带回了消息,隋军主将是隋朝卫王……”

    “卫王杨爽?”阿史那怀德大吃一惊,一脸不可思议的看向这名答话的万夫长。

    “是杨爽的儿子,名字叫做杨集,就是大可汗分抓来活祭的那个。”

    “活祭?”阿史那怀德苦笑着靠在椅背上,他知道逮杨集来“活祭”是父亲出兵的借口,然而父亲恐怕也不会想到杨集主动送上门来了;现在不仅来了,而且还活蹦乱跳的到处杀人放火,给他们突厥造成巨大的灾难。

    更让他感到恶心的是,大军全部去了南方,他自己的军队又吃了大败仗,现在根本没办法、没实力把人逮来活祭。

    阿史那怀德沉吟半晌,吩咐道:“派人通知贪汗可汗,让他派两万士兵南下助战。”

    “这……恐怕比较难吧?”

    “这有什么难的?”阿史那怀德冷冷的说道:“是他把大湖区大门丢失了,如今的一切后果需要他来承担,如果他想死,尽管坐看我们灭亡好了。下去安排吧,让人把这番话转述他他。”

    “是!”

第092章:此事必有蹊跷

    大湖区与大隋太远,杨集在那里造成的风风雨雨没有多少人知道,倒是阴世师漂亮的击败突厥前锋,赢得了不少人的喝彩,大大的鼓舞了甘州隋军的士气。

    不过这一场胜仗并没有让张须陀等主将自我膨胀,他们知道来犯之敌众多,就算突厥折了十万大军,大同城的局势也不会因此而逆转,步迦可汗眼下尚未有二十多万大军,兵力上仍然占据绝对优势。

    好在此战在打击敌军嚣张气焰的同时,也令步迦可汗不敢轻易分兵,而是采取了全军进发的态势,如此缓缓进军,也让大同城获得了更多准备时间。

    大同城城头之上,一干主将正在巡视各处防务。

    已经退回大同城的阴世师向张须陀建议道:“张司马,我军虽然获得了‘小胜’,但兵力上的差距依然没有发生逆转。我等应当趁机加紧布防才是。”

    “此事我已经安排下去了。”张须陀信心十足的说道:“得益于阴将军之大胜,令我有更多时间从容布防,如今的大同城固若金汤,只要突厥人到来,定会撞得头破血流。”

    李靖看着往左右山体上搬投石车零部件的民夫,笑着说道:“突厥等游牧部落凭恃者,无非是骑射而已,除此以外,再也没有什么值得称道之处。步迦可汗慢腾腾的集结大军,如今又徐徐进兵,已令他们突袭大隋的优势荡然无存,我实在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唉爱…药师这话就不对了。”刘权说道:“步迦老儿六十多岁了,老人家来回奔波相当不容易,咱们要理解理解。”

    众人闻言,尽皆大笑。

    “有表兄的消息吗?”旁边的独孤平云忽然忧心忡忡的问道。

    杨集让独孤平云装成自己的目的是怕张须陀镇不住屈突通,可是当他们还在半路时,就听说屈突通被张须陀、阴世师、杨善会等人收拾得屁都不敢多放一个,感到相当不自在的独孤平云便想以本来面目出现。李靖觉得有龙渊剑就够了,伪装若是被人拆穿,会令甘州将官心寒,如果大家都觉得杨集不信任他们,麻烦就大了。于是独孤平云便在半路卸下了伪装,以本来面目出现。

    “已经十多天时间没有殿下的消息了。”张须陀说道:“不过殿下之前送来的情报称大湖区兵力空虚,大军所向披靡,只要我们将步迦可汗的军队歼灭在城下,殿下就没有危险可言,况且太子已令史万岁将军率领三万铁骑专门负责接应殿下,独孤参军大可放心好了。”

    “我明白了”独孤平云点了点头。

    “张司马!”李靖拱手问道:“最近可有那启民可汗的消息?怎么那边十分平静,莫非他敢抗命不遵不成?”

    朝廷早已用八百里加急的方式将朝廷的布局送到了大同城,一方面让史万岁和杨纶率领三万铁骑接应杨集、令灵州总管段文振出兵两万助战之余,另一方面让启民可汗出兵十万,从东面牵制步迦可汗,然而启民可汗拖拖沓沓,至今毫无消息。

    “平静?”张须陀以手扶额,苦笑道:“恐怕也只有药师会有这种想法,如今启民可汗和步迦可汗的军队在瑙木冈一带连日苦战,双方聚集了十六万人马。”

    “也就是说,启民十万、步迦六万?”李靖皱眉问道:“就算启民有,步迦哪来这么多兵?”

    “代表步迦的是六万名铁勒士兵,听说双方打得难解难分。”

    “不应该啊!”李靖自语道:“铁勒各部早有脱离突厥的异心,怎么可能为步迦可汗卖命打仗?怎么可能挡得住启民可汗的大军?”

    “这有什么不应该的?”张须陀笑着说道:“铁勒素来是柔然、突厥的重要兵源,他们能征善战、骁勇善战,称之为冠绝草原亦不为过,只是铁勒没有出现一名类似于匈奴冒顿单于、突厥的阿史那土门这样的人物,所以没有狼王的铁勒始终不能崛起于草原之上。可无论如何,也不是启民可汗那帮东拼西凑的士兵能够匹敌的,启民可汗没有被他们打败,已经是奇迹了。”

    李靖摇头道:“各部互不服气,没有步迦可汗在那边指挥,他们就是一盘散沙,不可能打得过启民可汗。”

    旁边的杨善会明白李靖的意思了,问道:“药师意思是说启民在骗大隋、铁勒在骗步迦,双方已经在暗中达成了默契?所谓的难解难分,只是做给大家看?”

    “正是如此!”李靖点了点头:“不知为何,我隐隐感到铁勒已经降了启民可汗。而他们所谓的苦战,其实是在帮启民可汗歼灭异己。”

    “药师此言可是没有一点根据啊。”张须陀摇头笑道:“而且奉命督军的是名将萧摩诃,此老虽然年愈七十,但勇猛不减壮年。若是启民可汗和铁勒做戏,岂能骗得过他?”

    李靖皱眉道:“不是长孙大将军么?”

    “不是!”张须陀摇了摇头,叹息道:“长孙大将军北上之时,在丰州北部的狼山遭到效忠步迦可汗的突厥部落袭击,差点全军覆没,尽管在东宫八率精兵保护下杀出重围,却也身负重创,如今在白城养伤。”

    白城即是启民可汗的牙帐,是长孙晟当初奉杨坚之命,征召数万胡稽为启民可汗修建的城池,目的是保护启民这是亲隋的可汗,免得他被步迦、都蓝搞死。

    李靖眉头一皱:“我觉得此事必有蹊跷。”

    “我赞同药师之言!”杨善会点头道:“我不认为事情这么巧合,而所谓的巧合,向来都是人为。”

    张须陀听到这个异常聪明的人都这么说,也感到事态严重了,肃然道:“启民可汗的十万大军,是朝廷用来对付的步迦可汗主力,如果他和铁勒各部在瑙木冈打着玩,我们就无法将步迦可汗的大军全歼于甘州,也无法实现圣人毕功于一役的目的了。你们说现在应该怎么办?”

    “其实此事十分简单。”杨善会微微一笑,说道:“我们这边就算没有段总管的军队,也能把步迦可汗的大军抵御在外。依我之见,干脆让段总管秘密北上瑙木冈,趁启民可汗和铁勒开战之际,给铁勒致命一击,要是他们打着玩,毫无戒备的铁勒会死得相当难看,铁勒完了,启民也没有拖沓的理由了;;如果是真打,那正好帮启民除掉铁勒,令他大军可以顺利到达这边。”

    “杨民曹此策果然高明。”李靖忍不住连声称赞,并补充道:“朝廷给段总管安排任务,使他必须沿着黄河北上,以避开沙漠、戈壁滩,然后在丰州改道向西,当他过了碛口时,完全可以大张旗鼓的西行,大军绕过瑙木冈南部时,再从背后给铁勒致命一击。启民、铁勒军以为段总管急着救援大同城,肯定不会料到他向铁勒下手。”

    “好!就这么办。”张须陀点了点头,段文振的军队是两万士兵是能征善战的精骑,用来守城着实是可耻的浪费,让他在野外自由发挥,反而可以取得更大战果。

    商议完毕,众人便准备散开。

    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众人的思绪,纷纷迎声看来,只见一匹战马着一名骑士狂奔而来。

    过了一会儿,城下士兵将一名风尘仆仆士兵抬上了城头,这名士兵奄奄一息,仿佛走了很久的路,

    “我怀里有殿下的信。”他虚弱的说了一声,心弦为之一松,便昏了过去。

    张须陀大步上前,亲自解开他的皮甲,费了好大的劲,才找到一封信,向亲兵吩咐道:“将这名兄弟带去休息,务必好生照看。”

    “喏。”亲兵们二话不说,便将这名送信士兵抬走了。

    张须陀打开书信一看,脸上忽然露出了激动之色,完全不似平时里的沉稳,他压抑着心中的激动,向众人说道:“这是殿下送回来的消息:殿下他们进入大湖区以后,一路畅通无阻杀到德勒湖畔,五天前,殿下联合背叛了突厥鲜卑人出兵,在乌桑赫特林山口打了一场大战;我军轻而易举的大破两万胡人拓揭的西营,并把东营的突厥兵引入鲜卑人的埋伏圈,令两者斗得两败俱伤。另外,薛延陀大酋长乙失钵率军杀入大湖区北部,与贪汗可汗打了起来,两者狗咬狗,各有胜负。消息恐怕已经传到步迦可汗手中,相信用不了多久,步迦便会退兵了。”

    “什么?”阴世师眼中闪过一抹震惊之色,一把从张须陀手中抢过信函,迅速的看了一遍,良久,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心中的震惊收了起来,沉声道:“这是不是真正的消息?”

    “乃是殿下亲笔所写,还有暗号在。”张须陀微笑道。

    “太好了!”阴世师重重的挥了挥手臂,兴奋的说道:“大湖区是步迦老儿在金山以东的核心之地,一旦此消息传到他手中,必将心神大乱,若是突厥全军皆知,突厥士兵就乱了。只要史大将军、段总管及时赶到,我们完全可以追着杀,甚至连这守城都不用打了。”

    张须陀沉吟半晌,说道:“暂时别把这消息传出,免得铁勒军和启民可汗出现变故。”

    “卑职赞同张司马之议。”李靖严肃的说道:“如今史大将军、段总管的军队尚未抵达,若是步迦可汗不战而退,我们根本拦不住,到时候,殿下他们就危险了。所以我们务必要将步迦可汗的大军拖在这里,绝不能让他们安然撤军。现在最关键的军队,就是段总管的军队,必须让他在最短的时间解决启民可汗和铁勒的僵局。”

    “不错,一切要快。”杨善会脸色凝重的补充。

    “我明白的。”张须陀点了点头,当即写了两封信,以八百里加急的方式传给段文段和史万岁,让他们紧急行军。

    之后,又给杨广写了一封信。

    张须陀长了记性,这回没有再走朝廷渠道,而是直接让人送给杨广。

第093章:饮鸩止渴

    灵州地域呈现南北长、东西窄的条方型,自南向北的八九百里范围内分布鸣沙、丰安、灵武、回乐、弘静、怀远六个县;自北魏至今,灵州一直被当朝者特别的予以重视,因为它的战略地位与甘州类似,也有一条沟通大隋和草原的战略要道,突厥以前入侵大隋之时,多次派遣偏师从这条游走在沙漠、戈壁滩的通道进军。

    时值六月,灵州贺兰山以西的荒漠地带干燥酷热,大地如同着火一般,但是到了夜里又变得十分凉爽,这使得段文段为首的隋军行军速度很缓慢。他们昼伏夜行,一天只走五六十里,每天巳时就找地方休息,太阳落山才拔营行军。

    这天中午,骄阳似火,两万名隋军和战马躲在一片绿洲中休息,一株株枝繁叶茂的胡杨遮住了火炉一般的烈日,给树下的隋军士兵多少带来一点清凉,刚吃过午饭的士兵们用头盔遮住脸庞,躺在树干上睡觉,而周边却有数百余名斥候巡哨,警惕地监视四周情况,以防敌军偷袭。

    此时段文振坐在一棵歪脖子树上看地图,四十出头的段文振眉目英朗、身材高大,颌下三缕微须看起来颇有几分儒将风彩。

    “参见总管。”几名将领走了过来,向段文振拱手行礼。他们此行任务十分重要,但主将段文振走得悠哉悠哉的,这几名将领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再这样走下去,何时才能抵达甘州大同城?只是隋军等级森严,下属只有建议权,却不能质疑主将的将决策,无奈之下,众人推荐副总管赵才代表大家询问。

    赵才及是甘州福禄县人,其祖赵隗曾为北魏银青光禄大夫、乐浪郡太守,其父赵寿任北周顺政郡太守。赵才本人骁勇好斗、擅长骑马射箭,性情率真直爽,但为人并不傲慢无礼,大隋建立以后,赵才因屡立军功迁升上仪同三司,在杨广门下供事,杨广立为太子后,被授予朝廷右虞侯,前不久才被任命为灵州副总管,为接手总管之职做准备。

    至于聪明睿智、文武双全的灵州总管段文振,杨坚和杨广父子都有意将他调入兵部任职。

    这是因为大隋王朝中的猛将虽然不少,可是他们都没有具备独当一面的头脑,你让他们临阵决战、冲锋陷阵或许所向睥睨、天下无敌,但随着大隋王朝走向稳定,朝廷需要的不仅是单纯以打仗为重的猛将,还要更多独当一面的儒将、智将。

    武力固然十分重要,但想要独当一面就要有一颗懂得思考的头颅;观大隋众将之中,除去只会打仗的猛将以后,有能力独当一面的大将之才却是不多了,哪怕是像达奚长儒、史万岁、鱼俱罗等人,以及自封天下第一的贺若弼,虽然作战勇猛,但他们遇到大事之时,喜欢意气用事,不能冷静对待眼前发生的事情。

    反倒是段文振这类人,武力虽不强,但性情沉稳、大局观极强,不仅可以独挡一面,还能从一场战争中看到更多的东西,触类旁通的做出更多有利于朝廷的决定。

    像兵部这种重中之重的军事部门,不仅需要萧玚这种文官主管日常政务、后勤配给等杂务;还需能征善战、头脑灵活的智将去主管作战事宜,只有儒将智将才能在战争骤然暴发时,冷静的给皇帝、给朝廷判断敌我双方的实力,并及时拟定完善的作战计划。

    而段文振在内当过大将军,在外又先后担任云州总管、灵州总管,不仅战功累累,且把地方治理得百姓安居乐业,在边境任职期间,还屡次提出非常好的对外战略,早已落入杨坚和杨广眼中,准备让他入朝担任重任。

    “何事?”段文振抬头看到集中而来的将领,笑问道。

    “总管!”赵才看着段文振悠然自得的模样,十分着急的拱手道:“甘州方向两军兵力差距巨大,卑职等人担心将士们扛不住,若是我们贻误战机,后果不堪设想啊!”

    “你们担心大同城守不住?”段文振接过亲兵打下的凉水,喝了一口,笑问道。

    “不错。”赵才忧心忡忡的拱手道:“大同城若破,突厥便能对甘州、瓜州等地造成难以弥补的伤害,严重者,可以东进凉州、会州等地;更重要的是,步迦可汗的汗位因为屡战屡败变得岌岌可危,此战若是将这几十万大军消耗一空,再次惨败而归,便会失去约束突厥、铁勒各部的实力,届时的突厥汗国必将乱上加乱。但他若是胜了,所获得的名望、财富足以令他地位稳固,而突厥的稳定这对我大隋绝非好事。所以卑职认为我军应当尽快行军,从大同城侧翼牵制突厥兵力,以减轻甘州将士的压力,否则悔之晚矣。”

    “赵总管所虑不无道理,不过以我观之,张须陀、刘权、张定和、阴世师等人皆非平庸之辈;尤其是张须陀,此人虽默默无闻,但却极为厉害,昔日随史万岁将军平定昆州之乱时,许多战术便是由此人制定;虽然他没有与突厥人作战的经历,不熟悉游牧民族的作战方式,但他身边的阴世师可不是善茬。他们两人配合,再加上刘权、张定和等人鼎力相助,高大厚重的大同城绝对可以令突厥损失惨重。”

    说到这里,段文振敛起了脸上的笑容,恨恨的说道:“再者,这重大的军情足足被朝廷那帮混蛋耽搁了半个多月时间,也不差我们这点时间了。”

    赵才等人闻言默然,甘州压力巨大,而后方却有一大帮人在想方设法的扣押万分火急的军情,甘州军的危险境况、朝廷官员的作为,让这些将心比心的边塞将领感同身受,心中异常悲愤、愤怒。

    赵才深吸一口气,道:“但是咱们总不能毫无作为吧?”

    “步迦可汗同样是浪费了大量时日,他的大军至今尚未抵达大同城,可见他们被阴世师打醒了、知道害怕了,甚至一些人,有了退意。这样的军队,如何破得了大同城?只要大同城顶住几天时间,突厥军的攻势必将一天天的弱下去。就算破了大同城,他们又能如何?”

    段文振冷笑道:“卫王所攻打的大湖区,是步迦可汗在金山东部唯一的核心之地了,也是他最为致命弱点。一旦卫王将大湖区杀得血流成河,那就是步迦灭顶之灾的灾难,他想要继续在金山以东立足,就必须回师救援,就算他不想退、不愿退,可他麾下各部酋长能不担心吗?若是继续强攻大同城,等我们和史大将军、启民可汗的大军抵达,他想退也退不了了。”

    说到这里,段文振又将话题回到了己方的军队之上:“作为此战主力的启民可汗迟迟攻不破拦截他的铁勒军。而我们只有两万人,起到的作用、杀敌的效果也不大,要是去早了,我担心把步迦可汗吓跑,这样的话,不仅卫王之军凶险万分,也使我大隋毕功于一役的战略目的落空。正因此,所以我才将行军速度放缓。等他陷在大同城下、等他进退两难,咱们再和启民可汗以鼎盛的兵势、犀利的兵锋杀他个尸横遍野。”

    “是卑职焦躁了,还是总管看得透彻。”赵才已经明白段文振的战术了,想了一会儿,又皱眉道:“但是启民可汗迟迟攻不下铁勒军,卑职有点担心他们误事。”

    “赵总管这话,也是我不放心的地方。”段文振抚须道:“我现在就在琢磨着,要不要先帮启民可汗把铁勒军干掉。”

    “妙啊。”赵才听得双眼一亮,笑着说道:“这样我们就能以整体之势去对付步迦可汗了。”

    “不错!”旁边一名郎将鄙夷道:“启民可汗手握十万精兵,竟然被来自十个部落的杂兵拦得无法寸进,实在是太无能了,卑职也认为咱们还是先帮他一把比较合适。”

    “你们太小看启民可汗了!我当云州总管之时,与此人多多有接触,此人貌忠实奸,看似胆小无能,实则在利用我大隋力量的壮大自己,依我看来,此人必为大隋大害。”段文振叹息道:“这是一个类似越王勾践的人物,可惜朝廷上下没有一人重视他,真是奇了怪了。”

    “总管,甘州张司马有八百里加急信函送到!”这时,几名亲兵将一名跑了过来。

    众人听到‘八百里加急’五个字,心头俱是一惊,段文振跳下了树干,连忙吩咐道:“把信拿来。”

    “喏。”亲兵接忙把信函递了过来。

    段文振看了一下印泥,便把信封拆开观看,目光一下子就凝住了。

    张须陀在信中告诉他:启民可汗和铁勒人有可能达成了某种默契,之所以在瑙木冈所谓的难解难分,实则是在做戏给大隋、步迦可汗看,根本目的是保存实力,以免在大战中出现重大损失,请段文振择机打败铁勒人,破了他们这个局,从而迫使没有理由拖沓的启民可汗迅速西进。

    信的最后也将杨集所取得的战果一一写了,并且说明了步迦可汗知道以后,全身而退的后果,所谓的后果,就是段文振之前说的杨集危险、大隋无法毕功于一役。

    尽管还没有成为现实,但张须陀这个大胆的推测还是让段文振深以为然、十分赞同,他虽然没有想到他与铁勒人作戏这个环节,却始终觉得启民可汗是个狼子野心的人;如今两相对照,让他大生吾道不孤之感。

    而张须陀拟出的借他们双方作戏时,突袭铁勒人的战术,更是令段文振感觉妙不可言。这计策若是成功了,“欺骗”了铁勒人的启民可汗必将沦为铁勒大敌,双方也从可能存在的同盟、融合变成生死之敌,如是一来,草原将无法和平统一。

    一个四分五裂的突厥对大隋王朝而言,简直是百利而无一害。

    “总管,发生了何事?”赵才感觉到段文振神情不对,紧急的询问。

    “好事!”段文振把信函递了过去,说道:“张司马他们的想法,与我们不谋而合。”

    “这就是英雄所见略同。”赵才迅速看了一遍,笑着说道:“看来咱们对大同城的担是有点杞人忧天了。”

    “不错。”段文振点头道:“他们比我们更了解步迦可汗的形势,看来不战而退的可能极大。这也意味着我们要抓紧时间对付铁勒人了。”

    他看向一名长得比较精瘦的郎将,吩咐道:“黄郎将,你立即广派斥候,严密的监视启民可汗与铁勒军一举一动,为我军攻破铁勒军打探军情。”

    “卑职遵命。”黄郎将一礼而退。

    “赵总管!”段文振向赵才说道:“把将士们唤醒,一刻后,大军启程。”

    “喏。”

    。。。。。

    与此同时,启民可汗正在瑙木冈的中军大帐,与几个儿子和麾下各部酋长商议大事。

    启民可汗名叫阿史那染干,是沙钵略可汗之子。沙钵略当初嫌自己的儿子雍虞闾懦弱,没有统御整个突厥汗国的能力,遗命弟弟处罗侯为大可汗。处罗侯即位以后,自号莫何可汗。莫何可汗去世后,沙钵略之子都蓝可汗雍虞闾即位,而染干作为突利可汗,居于北方。

    后来堂兄弟二人中了隋朝的离间计,都蓝可汗联合步迦可汗合攻突利。大败的突利兵只剩下部众数百人,当时大隋见他势力弱小,利用起来更为方便。故而长孙晟设计挟突利可汗到大兴城归降。入塞降隋后,被隋封为意利珍豆启民可汗,简称启民可汗。这些年来,他依靠大隋得以生存,并接下了大隋多次北伐的战果,发展成了拥有二十多万控弦之士的大部落。

    人的野心,往往会随着实力的增强变大。启民可汗也不例外。他以前只求生存即可,可随着实力的增加,便渐渐有了脱离大隋的念头了,只是此时的突厥之主,依然是实力强大的步迦可汗,而且北方铁勒对他的威胁的极大,所以他还需要借助大隋王朝力量和名头来歼灭这些势力,未免大隋生疑,他较之以往更加恭敬。

    当长孙晟带着金箭前去白城,命令他去和步迦可汗作战时,毫不犹豫点齐十万大军西进,然而他又不愿与步迦可汗硬战,以免实力消耗殆尽,就在他左右为难之际,奉步迦可汗之命前来迎战主将、铁勒斛薛部酋长斛薛苍主动找到了他,表示铁勒不想继续为步迦可汗卖命了,只要步迦大败,铁勒便投降他启民可汗。

    启民可汗听得怦然心动,表示只要他能成为东/突厥之主,必封斛薛苍为小可汗,统御铁勒九部。

    但是斛薛苍又担心步迦可汗获得大胜以后收拾他们,不敢直接投降,于是双方又达成了作戏的共识,每天派出不服自己的部落去作战,借助对方来实现排除异己的目的,不过这是启民可汗和斛薛苍私底下的共识,便是他们的心腹都不知道。

    “父亲,照此进度,只要我们再进攻几次,便可将铁勒人大营攻破了!”说话的是启民可汗的长子阿史那咄吉,阿史那咄吉不到三十,长得浓眉碧眼、身材魁梧,双肩尤为宽阔。

    他浑然不知父亲的计划,兴奋的说道:“届时我军便可长驱直入,前去甘州打败步迦老儿,重新一统突厥。”

    “此战不易呀!”启民可汗内心十分苦涩,他这几天连连大败,很成功的把一些不服他管的部落派上去送死了,但是被他派去送死的三万多名勇士,再怎么也是他的属下,若是他统一了东/突厥,这些人照样对他服服帖帖,并成为他的赋税之源,可如今却都死了。

    如果反对势力都死绝了,最后留下来的也是一个广袤、却没有人放牧的草原,没有十年功恐怕是无法恢复元气。

    此战胜利之后,当想尽办法把人数众多的大湖区吞并,否则只靠现在的实力,未来不说和大隋分庭抗礼了,恐怕连口头承诺的斛薛苍都驾驭不了。更让启民可汗感到不安的是,大隋似乎已经察觉到了他默默积蓄实力的作为,开始对他生疑了,若他现在遭到大隋抛弃,别让占领大湖区了,便是连最基本的生存之地都保不住。

    至于现在就和大隋翻脸这种危险的事情,启民可汗连想都不敢想,大隋太强了,实非他们可以匹敌,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想办法消除大隋的猜疑,只有这样才能借大隋之势,全盘接手东/突厥。

    他想了想,向阿史那咄吉说道:“咄吉,你立即回牙帐再调三万大军过来。”

    这个儿子太能打了,必须将他调开,若是将铁勒人打光,那他们就直面强大的步迦可汗大军了,而以步迦可汗等王族对他的痛恨,若是他出现在战场之上,定然会恶狠狠的杀过来。

    “我觉得已经够了。”阿史那咄吉说道。

    “这远远不够。”启民可汗身子微微前俯,目光漠然、心如刀割的向儿子说道:“只有全力以赴,圣人可汗才相信我们是最大隋最忠诚奴仆,才会放心的把草原交给我们打理。你明白了吗?”

    阿史那咄吉也是人中英杰,立即领会了父亲“投资大回报大”的意思,连忙行礼道:“我这就回去准备。”

第094章:赔了名望又折兵

    时间到了第三天傍晚,在瑙木冈打了半天的启民可汗、斛薛苍扔下了一地的尸体,很有默契的收兵了。

    “启民可汗,你们这是怎么一回事?”白发苍苍的萧摩诃听到了退兵的号角,策马冲向启民可汗,怒气冲冲的质问道:“只需再打一会儿,铁勒人就坚持不住了,可以一举攻破铁勒人的大营,怎么在这个关键时刻收兵?”

    萧摩诃是杨谅麾下大将,他在长孙晟负伤以后,奉杨坚之命,紧急从太原派来当启民可汗的“监军”,此老四天前才到战场之上,前天、昨天见到启民可汗连续三天在将胜之际退兵,使宝贵的战机白白浪费掉,心中异常纳闷,他已经连续提醒了两次,可是到了今天,启民可汗还是不长记性,忍不住便在大庭广众之下提出了质问。

    众多观战的酋长也皱眉看向启民可汗,打了这么多天下来,每到关键时刻,启民可汗都吹号退兵,如果说只是一两次,大家能理解,认为此人不会打仗,可同样的多劳多得,他已经犯了无数次了,无数次把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战果白白葬送。头一晚说得好好的,可是到了第二天,继续故态复萌。

    这让大家很是不解,此时听到萧摩诃质问,也纷纷看了过去,想听他如何解释。

    “老将军息怒。”启民可汗心头叫苦,讪笑道:“天色不早了,我军勇士打了一天,个个人困马乏,再打下去的话,就算攻破铁勒人的大营,我们也会伤亡惨重,到时候我们拿什么去跟步迦可汗打?”

    “还跟步迦可汗打?”萧摩诃连续两天都看到启民的反对势力被消耗,最后各位酋长都愤怒的大吵,已经意识到启民可汗是借战争消耗这些酋长的实力,冷笑一声道:“再这样下去,各部勇士都被你消耗干净了,而且向铁勒士兵进攻的都是可汗不合的部落,这些部落损失惨重,你的士兵却始终躲在后面,我看可汗根本就是不想去甘州作战,而是故意在此消耗反对势力,这样既能向圣人有交待,又能凝练自己的势力。好得很呐,长孙将军的‘一射双雕’被你运用到这儿来了。”

    此老脾气刚烈,现在更是老而弥坚,说起话来毫不客气。

    听懂汉话的酋长听了萧摩诃这番话,人人勃然变色,看向启民可汗的目光充满了愤怒之色。

    他们许多人是大隋北伐赢了以后,俘来给启民可汗管的人,之所以心甘情愿的听命,是害怕凶悍强大的大隋王朝,而不是“无能的”启民可汗。

    此时听到萧摩诃将启民可汗的险恶用心“大白于天下”,自然都受不了了,只需大隋一句话,他们便会背弃启民可汗而去。

    “老将军此话过了。”启民可汗见引起了众怒,担心众叛亲离,语气也变成强硬了起来,冷笑道:“此乃我破敌战术,目的是将铁勒军的锐气消耗干净,以便将其一网打尽,免得他们逃去和步迦可汗汇合,给甘州带来巨大的麻烦。”

    “是吗?或许是我想多了!”萧摩诃全然不信他的鬼话,但也知道启民可汗是此役主力军,此时不宜过于逼迫,若他效仿匈奴远遁大漠深处,大隋不仅拿他没办法,还会严重影响到这场战役,见已引起各部酋长的注意,便不复多言,只是警告道:“我想提醒可汗的是:我玩心眼、玩兵法时,可汗还没未出生。别把我当傻子。”

    “老将军大可放心,我知道我应该做些什么,不然也不会令咄吉募集军队了。”启民可汗恨得只想杀人,但却不敢。

    自他壮大以后,一直想统一东西突厥,成为突厥汗国共主,从而摆脱大隋王朝,不再当隋朝的奴隶和附庸。但大隋王朝的强大令他不敢走出背叛那步,更重要是他的实力太弱,铁勒各部依然在步迦可汗的统治之下,还有以前的都蓝可汗部的大部分部族依然在步迦可汗手中。

    前几天斛薛苍秘密来见他,表示只要他愿意帮助斛薛部摆脱步迦可汗的掌控,便向他称臣,其他铁勒八部以后都归他,如果谁不服,斛薛苍无条件帮忙去打,。

    而铁勒八部的人口足有六七十万人,启民可汗怎能不动心?他现的想法先稳住斛薛苍,等大隋搞死步迦可汗以后,利用大隋之势逼降草原各部,再回头来收拾斛薛苍,最终把突厥建立成一个类似高度集权的国家,而不是现在的部落制。

    斛薛苍帮他消耗异己,是两人合作的第一步,万万没有料到隋朝这次竟然派来了监军,不但严重打乱他的计划,还使他不能像以前那样出人不出力。

    这可如何是好啊?

    “轰隆隆、轰隆隆!”便在此时,西南方向传来了一阵阵闷雷般的声音。

    不一会儿,闷雷一般的声音似乎更清晰了。

    “是骑兵。”这一刻,敌我双方的所有人都面色大变,连忙向西南方向看去,在旷野尽头蠕动的那一道黑线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只是这支骑兵,显然不是草原上的骑兵可以比拟的,尤其是当那面写着‘隋’字的大旗在视线中变得清晰起来的时候,启民可汗的面色顿时变得不可思议起来。

    “隋军?哪、哪来的隋军?”启民可汗难以置信的看向一旁的萧摩诃,说话都有些打结。

    但萧摩诃此时也答不上来,只因他也不知道这支隋军从何而来。

    “准备作战!”萧摩诃看到隋军杀向了徐徐后退的铁勒人,而收尸的铁勒兵更是乱作一团,大喜的大吼道:“勇士们准备作战,破敌就在今朝。”

    “吼吼吼……”

    被打出了火气的各部酋长不再理会启民可汗,纷纷上马,指挥本部勇士从东边杀了过来。

    。。。。。

    “杀!”

    冲锋的号角呜咽吹响,低沉的号角声响彻了原野,两万名大隋铁骑加快速度,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喊杀声,将蓄积已久的锐气宣泄出来。他们如同山呼海啸掀起的巨浪;沉重的马蹄声,如同平地上打响闷雷,呼啸着向毫无准备的铁勒军席卷而去。

    突然出现的隋军自然是段文振为首的两万名灵州军,他们早已潜伏在西南方山冈的广袤从林之中,仿佛一头静静等待猎物出现的猛虎。

    他们藏身在一片广袤的树林背后,使交战双方没有发现他们的存在,当战场上响起了收兵的号角声,见到铁勒兵如潮水一般退下的段文振便发起了进攻。

    铁勒兵已经和启民的兵打出了默契,双方退兵以后,便各自收拢死尸,互不追击。虽然在号角声响起时便发现了伏兵,但是他们并无防范,队伍顿时一阵大乱。

    斛薛苍惊得头皮都炸开了,他们现在乱哄哄的,要迅速组成作战队型并不容易,而且他现在想到启民可汗是大隋王朝扶持起来的一条猎犬,再强大也大不过大隋王朝、再强大也只是一条任由主人摆布而不敢反抗的狗,也就是说,他斛薛苍是自作聪明去‘与虎谋皮’的那个人,最终落入了启民可汗和隋军的算计。

    斛薛苍懊恼地猛拍脑门,痛恨自己忽略这个致命的事实,但现在再怎么痛恨和后悔都来不及了,急得朝弟弟大吼道:“斛薛猛,你带五千骑兵拖住敌军,一定要给我争取时间!”

    “遵命!”斛薛猛吹了集结的响号角声,他带领的兵是护卫士兵退出战场的军队,也是目前队形比较完整的一支军队,当他号令一响,五千骑兵立刻已到两里外的隋军迎战而去。

    斛薛苍的军队在迅速集中士兵,但草原人打仗很少讲究队形,而且一退之后就会乱成一锅粥,此时想要把军队集结起来,却是十分的困难,紧急之间,只好将他自己的一万骑兵部署在前方。

    两万隋军骑兵越奔越近,终于和斛薛猛的五千骑兵轰然相撞,这五千骑兵仿佛是河流中的大石,但他们追究是仓促应战,人心惶惶的,如何挡住以逸待劳、装备精良、人数众多的大隋铁骑?仅仅只是片刻便被声势浩大的大隋铁骑吞没,一万名隋军骑兵组成的左军、右军迅速绕过战场两侧,继续向前奔杀,再一次和拦截他们一万敌军混战在一处。

    而赵才率领的五千名后军向北冲杀而去,那边是姑且称之为“后军”的乱兵所在之处,他的使命是将这支乱兵杀得乱上加乱、杀得四散而逃,使斛薛苍无法组建队形,最终的目的是减轻己方前军、左右军的压力。

    “后军”距离中军作战的前军、中军足有两三里远,因为没有德高望重的人物指挥,只得仓促列阵,纷纷张弓搭箭向呼啸冲来的隋军骑兵射去,隋军骑兵举盾相迎,但还是有百多人的战马被射得扑倒,骑兵翻滚坠地,凄惨的被后方袍泽的战马踩成肉泥。

    铁勒人箭射出一轮,隋军便已奔杀而至,他们如狂风暴雨般地冲进敌群当中,赵才挥舞大刀劈死一名敌将,大刀左右翻飞,率领大隋铁骑在乱军群中展开血腥杀戮。

    这是一场不对称的单边杀戮,草原骑兵一旦陷入混乱,就如同没有了牧人和领头羊的羊群,只能任由狼群肆意吞噬,而隋军士兵的作战单位深入到五人一伍的建制,而在战争之前,士兵们都作死了战死的心理准备,所以哪怕伍长、火长、队正战死,也有事先指定的人来带领士兵继续作战,以使队伍始终不乱。

    隋军此次占了出意不意攻其不备、以逸待劳、刃利甲坚等优势,所以打得十分从容,他们不管敌军如何的哀嚎,却也毫不在意,只管尽力屠杀,直将混乱的敌军杀得失魂丧胆、四散溃逃。

    战斗以隋军左右军、一万名斛薛兵的战场最为激烈,大隋铁骑依仗锋利的武器、坚韧的铠甲,在敌群中纵横驰骋,杀得斛薛兵横尸遍野,鲜血染红大地。

    但斛薛苍这支军队毕竟是他的精锐主力,虽然遭遇隋军伏击而陷入混乱,但他们并没有弃甲而逃,而是与隋军奋战在了一处。

    他们五千骑兵和一万骑兵的先后阻拦终于发挥出了作用,顶住了大隋前军、左右军的猛烈攻势,给斛薛苍赢得了宝贵的时间,使他集结到了数千名骑兵,并以添油的方式投入到战斗中来。

    从人数对比来看,隋军处于劣势,但是从军队装备、意志、善战等方面来对比,常年防御灵州的隋军士兵却占上风,更重要是隋军以逸待劳,有着充分的准备。斛薛苍的军队不仅是仓促应战,而且之前还在太阳暴晒之下和启民可汗的军队打了一整天,根本就发挥不出最佳战力,尽管斛薛苍军顽强应战,但却始终处于劣势,哪怕他不断添油,也很快被隋军吞噬干净。

    段文振是主帅,他本人并没有投入到战斗之中,他若是参与战斗,整支隋军只能各自为阵,而无法协同作战,他由一千名精骑护卫,站在一个山丘上以旗号指挥大军作战。

    而在这时,萧摩诃喧宾夺主,抢了启民可汗的指挥权,他根据战场实际情况,迅速指挥突厥兵从东方、东北方杀向斛薛苍的军队,这些突厥兵虽然不像隋军那么有纪律,可是打顺风仗却十分在行,眼见敌军已被隋军死死缠住,一个二个都嗷嗷叫的杀向了斛薛苍的军队。

    随着突如其来、人数众多的突厥兵加入战斗,致使斛薛苍优势全无,给源源不断的突厥兵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更可怕的是他们在推进的过程中,以合围之势向斛薛苍包抄而来。

    彻底大乱的斛薛军根本难以抵挡突厥兵的猛烈冲击,已经退回来的斛薛猛急得大喊:“顶不住了,快向北撤!”

    斛薛苍心中一阵哀鸣,他知道只要自己一撤,大军就全盘崩溃,可是不撤也不行,已经把他五千骑兵、一万骑兵杀崩的隋军此时杀到了五十步内,箭如密雨的向这边射来。若是挤得动弹不得的溃兵被猎杀干净,接着就是他和他的亲卫军了。

    斛薛苍看了看东边启民可汗的狼旗,心中恨意如潮水一般涌来,若非是该死的启民可汗欺骗他这么多天,他也不会如此的懈怠、他不懈怠也不会有今天之惨败,但此时也只有先保住性命要紧。

    斛薛苍咬牙大喊一声,“快撤!”

    斛薛苍军队听到撤离的号令,纷纷向北方败退。

    隋军和启民的突厥兵一路追杀,杀得斛薛苍军死尸遍地,斛薛苍率领数千残兵逃回了铁勒所在的肯特山北部。

    斛薛苍率领的六万名铁勒兵遭到“启民可汗算计”,差点全军覆没,这番仇恨算是结上了;他回去之后,迅速集结本部和拥戴他的浑、拔也古、同罗四姓青壮,抓紧时间训练,为复仇做准备。

    此战结束以后,段文振的趁机袭击了斛薛苍的大营,缴获到了不计其数的战马和军资,若是以往,图省事的隋军会将部分战果交给启民可汗,由他分派给立功各部;但是段文振一直以来就对启民可汗深怀戒备之心,哪会给他招揽人心的机会?

    于是便以大隋的名义,把战利品分给了之前负出巨大伤亡的各部酋长,他如此赏罚分明,理所当然的获得这些酋长的爱戴,并且响应段文振的号召,兴高采烈的将军队交给他来指挥,而不是一直在坑害他们的启民可汗。

    至于启民可汗,由于他的嫡系之军没有打过一仗,所以以军功来分战利品的段文振连一匹马都没有赏赐给他,这也意味着机关算尽的启民可汗“赔了名望又折兵”,不但把盟友斛薛苍得罪死了,而且还造成了内部的严重分裂,最后还不得不与段文振去甘州作战。

    注:史上的段文振,就是最先对东/突厥产生疑虑、并提醒杨广的人

第095章:鼠首两端

    繁星点点的草原之夜,段文振尚未就寝,他让人把胡凳搬到凉爽的大帐外,和赵才坐在门口避暑,并商议当前形势。

    他们在这一场战役中,虽然成功将斛薛苍的军队打爬,但是自身也付出了两千多伤亡为代价,他的军队本来只有两万,如今一下子损失一成之多战力,对他们接下来的战争将会受到巨大影响。

    正商量之际,亲兵把白发苍苍的萧摩诃请了进来,萧摩诃不仅是南朝名将,还是大隋从一品开府仪同三司,虽然没有什么实权,可地位却比段文振和赵才高,两人见他来了,连忙起身行礼:“参见老将军。”

    老人家都喜欢恭敬知礼的年轻人,年过七旬的萧摩诃见两人对自己恭敬有加,心中十分高兴,便还是还礼道:“老朽位卑职小,不敢受段总管、赵副总管之礼,久闻段总管文武双全,是当世罕见儒将,今天一见果然名符其实。”

    “老将军谬赞了,您请坐。”段文振肃手示意,请萧摩诃上坐。

    萧摩诃并没有上坐,他摆正了自己的位置,坐到了赵才对面,他等两人坐下,便直接了当的说出此来目的:“我们行军在外,就别浪费时间了。老朽此来,其实是想告诉段总管,阿史那染干已经不可信了,他现在的态度十分暧昧,明显处于一种既想利用大隋、又想摆脱大隋的处境。”

    段文振本就知道启民可汗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苦于证据,也不上奏什么,现在一听萧摩诃这么说,以为他抓到了什么证据,十分振奋的问道:“老将军,您找到染干不忠的确凿证据了吗?”

    “老朽拿不出确凿证据。”萧摩诃看了段文振一眼,苦笑道:“不过此人十分狡猾,他以帮我大隋王朝作战为名,把那些不太服他的部落士兵通通派上了战场;那些部落酋长畏我大隋雄风,只好服从染干的命令,将最精锐的士兵派去作战;可是每到战事僵持,或是即将获胜之际,染干都会吹响撤军号角,白白葬送了破敌大好时机。老朽认为他是故意为之,目的是借助战争削弱不服从他的部落,另外就是不想去甘州作战;若非段总管今天击溃了铁勒军,只怕他还会继续以这种方式拖延下去,最后得以避开步迦可汗的大军,实现他保存实力的目的。然而老朽明明知道他的用心,却拿他没有一点办法。”

    “晚辈明白老将军的难处。”段文振虽然大感失望,但也理解萧摩诃的无奈之处,苦笑道:“染干一直以来,都毕恭毕敬的听从朝廷命令,做得点滴不漏,确实很难弄倒他。就像这一次,他不仅乖乖的把十万大军拉来了,而且真真正正打仗,最后学出现巨大伤亡。以后即便到圣人面前理论,他也可以说自己不善作战、不懂指挥,然后再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越是如此,说明此人越可怕。”萧摩诃叹息一声,又说道:“老朽要说的第二件事是染干掌控不算很强,许多酋长是慑于大隋之威才屈居在他之下,而他排除异己的行为,已被老朽当众挑明;这些酋长如今对染干十分不满和忌讳,老朽认为他们也是段总管可以倚重之处,至于染干本部,最好还是一边利用、一边戒备。”

    “老将军点拨,晚辈谨记于此。”段文振终于明白那些突厥残部为何把营地安排在他这边了,开始还以为是被战利品蛊惑,现在看来,他们是被启民可汗坑害怕了。若是自己用好了,那便是一支凶悍的军队。

    “言尽于此,那老朽先告辞了”萧摩诃心知二人需要商议大事,便起身告辞。

    “老将军不多坐坐?”段文振连忙起身,笑着说道:“晚辈还有很多事情想请您指点呢。”

    萧摩诃笑着说道:“老朽担心染干又耍什么心机,得去看催催。等破了步迦可汗,我们再坐以论道。”

    段文振点了点头,拱手道:“老将军说得对,眼下国事要紧。”

    萧摩诃是监督启民可汗的监军,他的使命在突厥大营,而不是这里,段文振也不多作挽留。

    。。。。。。

    与享受战果的热闹的隋军大营、依靠隋营的突厥兵营相比,启民可汗的大营安静了很多很多,虽然战后也分到了一点点犒劳酒肉,但是启民可汗的战士却感觉自己被那些杂部勇士比下去了,气氛根本就起不来。

    启民可汗的大帐内静悄悄、空荡荡的,只有启民一人在默默思考着,他在隋军举办的庆功宴上借口醉酒,回了自己的大帐。

    那些杂部向隋军靠近的举动,令他心情复杂、害怕,害怕这些人会成为‘第二个启民’,然后脱离他、背叛他。

    启民可汗现在的实力远不如史上同期水平,主要原因是他失去了“大隋驸马”这个身份。

    当初他把大隋和亲于他的安义公主当作大隋当作监视他的谍者、瘟神,所以迎娶回来以后,便敬而远之,做梦都希望她早点死掉,更不要说睡了。然而当体弱的安义公主受不了草原气候病逝以后,他才体会到“大隋驸马”的好处,这个名头可以帮他威慑治下各部、吞并各部。

    于是便主动求亲,希望大隋再把一个“吉祥物”送过来,然而大隋王朝拒绝了,而失去了“大隋驸马”这个名头,也意味他失去了狐假虎威的大杀器。

    虽然隋朝每次北伐结束,都将俘虏送给了他,但是他背负着突厥汗国叛徒之名,且之前的嫡系太少,是以这些怕大隋而不怕他的俘虏到来以后,对他这个大可汗爱理不理的;当这些人安家落户、稳定下来,就会变成一游离在他统治之外的势力。

    他是很想以开战的方式兼并,可是大隋偏偏又需要一个安定的北方、安定的东/突厥,致使启民可汗不能武力解决这些人,只能慢慢吃掉一些小部落,然而这种方式的成效虽好,却慢如蜗牛,如今好不容易攒到一点家底,隋朝却又命令他去打强大的步迦可汗,本想借战事凝练自身,把那些听话的人通通拿去送死,可是隋朝派来的监军却把他的阴谋当众拆穿,这些人以后还听他的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更让他担忧的是,大隋王朝已经怀疑他了,如果他不尽力去打,恐怕步迦可汗完蛋以后,第一次收拾的就是他。如果去和步迦可汗拼命,嫡系兵力肯定会死掉很多很多。这一战结束以后,想要在大隋眼皮底下发展就更加困难了。他都不知自己现在应该怎么办才好。

    “大汗!”帐外传来了心腹谋士史蜀胡悉的声音。

    “进来吧!”史蜀胡悉是启民可汗的心腹谋士,也是他和斛薛苍联系的重要人物,他现在很想听听此人的意见。

    帐帘掀开,一个魁梧的身影走了进来,史蜀胡悉是粟特胡商,启民可汗发现他颇有智谋,便将他安排在身边当谋主。

    史蜀胡悉精于计算,善于权衡利益得失,他不仅是启民可汗的谋主,同时也是全权负责与大隋贸易的贸易使,此时见到启民可汗忧心忡忡,便问道:“大汗是为出兵苦恼吧?”

    “是啊!”启民可汗叹息一声道:“我估计隋朝是听说我兵力众多,不仅有了戒备之心,还准备让我和步迦可汗狗咬狗。本想和斛薛苍作战,借机避开这场血战,谁想到萧摩诃看穿了我们的计划,更要命的是段文振将斛薛苍打跑了,估计他以为我之前是在骗他,这个仇算是结下了。关键是失去了斛薛苍这个敌人,我想拖延也不行了,要是不出兵,就等于是背叛了隋朝。而隋军,我们实在是惹不起啊!”

    启民可汗的许多谋划连儿子都不说,但却没有隐瞒这个谋主,见他到来,便把一肚子的苦水全部倾倒了出来。

    史蜀胡悉有备而来,他心中已经有了完善计划,建议道:“大汗,兵肯定要出,但怎么打还是由我们来决定,不如让我去和步迦可汗联系好了,想必他也乐意大汗出人不出力。”

    “你准备如何说服他呢?”启民可汗问道。

    史蜀胡悉说道:“直接把我们的处境告诉步迦可汗好了,只要他明白我们的苦衷、明白大汗的野望,自然相信不舍得拿嫡系之军去和他战死。”

    启民可汗沉思片刻,无奈的叹了口气,道:“我们得罪不了大隋,现在也只能这样了了,你现在就去甘州找步迦可汗。”

    “是!”史蜀胡悉转身就走。

    史蜀胡悉退走以后,启民可汗心烦意乱,他知道步迦可汗也不是什么善类,搞不好最后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下,但现在别无他法了。

    这时,帐外传来附离的声音:“可汗喝醉了,请萧将军明天再来吧!”

    启民可汗心知萧摩诃是商议出兵之事,他连忙躲进后帐,顾不上脱去外衣,只好拉过毯子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甚至连头都给捂住了。

第096章:鸽子那么可爱

    杨集远在大湖区中部,连朝廷后续的安排也不知道,自然不可能甘州大同城、步迦可汗大军、启民可汗大军的情况;不过他现在看得很开,既然管不到大同城,干脆就不用担心,只管闷头搞破坏即可,若是步迦可汗的军队真的杀入甘州,那就互相伤害好了,看谁最先顶不住。

    在段文振大破铁勒军的第二天清晨,杨集起了一个大早,他这天虽然没有去攻打阿史那怀德的防线,可每天晚上都派兵去疲兵之计。

    与阿史那怀德对峙的同时,又派兵将此哈尔湖、哈尔乌苏湖、德勒湖以南的部落杀了一空,虽说阿史那怀德下达了全部北撤的命令,可是那些牧民舍不得丢弃慢腾腾的羊,撤退行程相当缓慢,是以大部分都被隋军和鲜卑人杀了个精光、抢了个精光。

    其实以杨集和慕容燕现有兵力,想破阿史那怀德的防线并非难事,只不过贪汗可汗和乙失钵的消息迟迟没有传来,杨集担心自己突进过猛,导致拥兵六万的贪汗可汗调头南下,双方拼了个两败俱伤的结果,只会白白便宜了乙失钵为首的薛延陀,而以鲜卑部现有的实力,根本抵挡不了拥有十五万控弦之士的薛延陀,鲜卑部一旦被吞并,广袤富饶、人口众多的大湖区就是薛延陀的了。

    薛延陀的强大,实非杨集之所愿。

    当杨集走出大帐的时候,昨天奉命去打劫的王行本、慕容燕已经凯旋归。

    一些人在清点战利品,一些人在用豆子、干草等搜罗来的精料喂马,还有一些人在甄别俘虏。

    这些俘虏并非全是部落中的子民,还有许许多多奴隶,这些奴隶有铁勒人、有鲜卑人、有西域胡人、有羌人,甚至还有一些汉人,这些汉人是南北朝时期被俘虏来当奴隶的后裔。但不管是哪个种族,都是活得不如牛羊的奴隶,过着十分卑微的日子。

    和他们比起来,大隋贵族家里的奴隶,简直是活在天堂里的人上人了。这是因为大隋贵族早已过了最血腥的原始资本积累,虽然世家门阀还是像以前那么贪婪,但都懂得“竭泽而渔”的道理,他们在吃鱼的同时也在养鱼,并不会将鱼池里的水抽干。

    比如说杨集的老娘独孤敏,她就很会收买人心,每到逢年过节之时,都会对奴隶、佃户布施小恩小惠。如果有人要成亲,只需上报到王府,她不仅批准,还会送份礼物;如果谁家有高寿老人,每年都专门给这位老人送份礼物,正是在她精心细心经营之下,杨集家的“王府集团”十分稳定、团结,你要是给他们民籍,他们还未必愿意脱离王府。同理,但凡是稍微有点远见的世家门阀也都这么做,而“大斗进小斗出”、“半夜鸡叫”等等对付奴隶的伎俩,世家门阀早已不屑为之。

    相对于大隋贵族,游牧民族的贵族目前还处于最为血腥的积累阶段,奴隶的处境可想而知。而一些原本是敌人、敌人妻妾子女身份的奴隶,际遇更惨。但是主人也别指望这些奴隶有忠心可言。

    杨集这些天不再杀奴隶了,而是把他们整编成奴隶军,由会说突厥话的薛举和王府亲兵当主将、将领,即使有些人不敢反抗旧主,可是当他们领到食物、武器,又在胆大者带动下,便都有了抗争勇气。

    更何况被旧主虐待的奴隶以前只是势单力孤,并不表示他们不想反抗,如今有隋军当靠山,他们甚至比隋军更想残忍对待旧主。

    实际上杨集见到自己兵力在战斗逐渐变少,早就想在大湖区就地募集一支军队来当炮灰了,只是之前为了争取远离步迦可汗大军,大军一直停不下来,他连休整的时间都没有,哪能整编奴隶?另一方面是担心这些人变成致命毒药。

    如今停了下来,便进行尝试,一试之下,杨集竟然发现效果出奇的好,于是便放心大胆的扩编奴隶军;况且领头羊都由自己人来当,也不怕他们造反。

    经过这几天时间的收拢,奴隶军已经有了三千多人。难得的是这些人不但会骑兵,而且都是在残酷的环境中活下来的强者,只要稍加训练,便是一支战力强悍、性情凶残的炮灰。

    看了被薛举领走的千多名奴隶,杨集心知奴隶军已经到五千了。

    可是和步迦的士兵比起来,自己的兵力还是太少了,如果再多些奴隶就更好了,也能在步迦可汗回军之时,多些战斗力。

    他们进军大湖区的时间已经很久了,步迦可汗肯定是收到消息了,也不知他的军队何时回来,蛮干他是绝对不会的,贪汗可汗的六万大军,他都不想去硬碰,更别说拥有几十万大军的步迦可汗了,硬怼这种庞物大物,没有丝毫胜算。

    所以,对于如何应付步迦可汗,杨集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逃跑,嗯?是战略转移打游击,将破坏的精神进行到底。

    “殿下,你看这是什么鸟儿?实在太有意思了。”就在杨集神游天外之际,张出尘、柳如眉兴冲冲跑了过来,她们双手平伸,手掌上托着一只雪白鸟儿。

    “你们很闲吗?竟然玩鸟……”随声看去的杨集一语未了,忽然定在那里,张口结舌的说不出话来。张出尘和柳如眉手中那四只雪白的鸟儿,竟然是鸽子。

    “这些鸽子放飞了,又会回来。你看你看!”张出尘献宝似的用力把双手往上一抬,那两只鸽子立即飞了出去,在她头顶盘旋了一会儿,又飞到她平伸的双手之上。

    她笑靥如花的说道:“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乖巧可爱的鸽子!”

    “哪来的鸽子?”杨集只觉得一颗心怦怦狂跳,比见到绝世美女还要激动。

    《周礼注疏》载:“庖人掌共六畜、六兽、六禽。”汉人郑玄注“六禽”为:雁、鹑、鴳、雉、鸠、鸽。这就说明早在西周时期,就有人饲养包括鸽子在内的六禽作为美味佳肴享用了。战国时期的《越绝书》载:“蜀有花鸽,状如春花”,首次用形象的语言描述鸽子形象,而和“飞鸽传书”沾上关系的最早记载是在楚汉相争时,刘邦被项羽追击而藏身废井中,最后放出一只鸽子求援而获救。

    由此可见,“飞鸽传书”早在汉朝时期已经有了,只是由于人们向来以吃为主,都是关在笼子里养,使鸽子传信的价值至今都没有发挥出来。

    杨集肯定也吃过,只是他从来没有关注食物问题,再加上之前没有千里传信的需要,是以没想到开发鸽子的传信功能,如今和外界失去了一切联系,才想到这一节,但显然已经晚了;万万没想到张出尘和柳如眉竟然带来了这么一个大惊喜,虽然这几只还不能帮他传信,但她们手中的鸽子显然已经是驯服了的,也就是说,这里有懂得驯养鸽子的人。

    这重大发现,让杨集如何不激动?

    “鸽子是王将军送来给殿下炖汤的。”张出尘依依不舍、可怜兮兮的地向杨集说道:“殿下,鸽子那么可爱,为什么要吃鸽子呢?我们今天吃兔子好吗?”

    “好好好,不吃鸽子,吃兔子!”杨集听得连连点头,又问道:“你去把驯养鸽子、老鹰的人都给我找来。”

    一般来说,驯养飞禽的人,只有草原才有,而且都是以驯鹰、隼、雕为主,那三样不仅能够用来充当打猎的工具,还能帮他们牧羊、看狼,像鸽子这种小东西,几乎没有人驯养,杨集想不到今天会遇到。

    “我去问问。”张出尘见杨集答应不吃鸽子了,把手上的两只鸽子见给了杨集,一溜烟跑向了正在交割俘虏的王行本,又去薛举那里说了什么。

    薛举大声用突厥话叽里咕噜对着奴隶们说了一会儿话,不久就有十多名奴隶走出队列,然后在张出尘的带领下,向这边走来。

    “殿下,这些都是驯养老鹰的奴隶,一共十三人。”张出尘说道。

    杨集对于这个数字稍微感到意外,不过想到王行本他们昨天打劫的是整体迁徙德勒湖牧民,而不是单纯一个部落,心中就有些理解了,问道:“你们有人会说汉话吗?”

    “将军,我会说。”一名羌人战战兢兢的用汉语答道。

    “你会驯养老鹰?”杨集顿时来了兴致,信鹰或许不能像信鸽那样大范围普及,但是信鹰在这猛禽满天飞的年代里,绝对比温顺的信鸽安全,十只信鸽能有两三只到达目的地就不错了,而大部分恐怕都被天上的猛禽干掉了。而信鹰虽然没办法广泛普及,可是却比飞鸽安全,而且这玩意有灵活,训练得好了,还能当侦察机、定位系统使用。

    “是的!鹰隼我都会驯养。”这名羌人看了杨集手中的鸽子一眼,继续说道:“这几只鸽子也是我驯养的。”

    “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士?”杨集听他说话比较流利,不像是土生土长的大湖区人。

    “回将军,我叫贾无德。”

    杨集顿时乐了,贾这个姓氏,后面加上什么好听、意义好的词儿,都被“贾”姓否定干净,他这个‘贾无德’起得相当有水平,反过来说就是‘真有德’了。不过怎么说,都像是一个汉人的名字。

    只听贾无德继续说道:“我是凉州人士,世世代代以驯鹰为生,二十多年前听人说金山这边有上好的鹰、隼,便来这边找雏鹰,结果自己却被阿史那左乌抓了,由于我会驯鹰,所以专门帮他驯养战鹰。将军前几天攻破左乌部时,我不知道是大隋军队,于是也跟着部落子民往北方跑,昨天看到隋军旗帜,便主动投降了。”

    “贾无德是吧?”杨集点了点头,说道:“我是大隋卫王,我不管你以前是什么人、什么身份,你现在就是我的鹰奴,只要你养出大批懂得往返的猎鹰、猎隼、鸽子,我不但会还是民籍,还记你大功。当然了,如果你敢骗我,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贾无德心中又惊又喜,想不到自己运气这么好,不但遇到了隋军,而被隋军主将、卫王看重,连忙拍着胸膛道:“大王请放心,我别的本事没有,但是驯养飞禽方面,绝对不比草原人差。我现在就在驯养八只鹰、两只隼、一只小金雕,这些鸽子只是养着玩的,大王若是不信,我可以立刻去把鹰隼带来给大王过目。”

    “好,你带他们过去找王将军,把你们驯养的东西都带来给我看。”杨集见过鹰隼,但是雕这种东西,只在电视剧里看到过,而且还是扮成雕样的人。

    过了一会儿,贾无德跟那伙鹰奴带着自己的作品回来了,其他人带着的都是鹰,而贾无德除了鹰,还有隼、鸽子、雕。

    贾无德先是指着那两只足有二十多厘米高的隼说道:“大王,这两只矛隼是最珍贵的玉爪,这是鲜卑十多天前献给阿史那左乌的贡品。它们的喙爪像铁钩一样硬,飞得既快又高,能捕天鹅、野鸭、兔子、狍子、鸽子等飞禽走兽。”

    杨集发现这两只鹰隼毛色纯白,腹部缀有褐斑,结白如的爪子带着几分金属质感,好像是建奴尊为图腾的海东青,这两只矛隼也不畏生,它们见杨集看过去,竟然毫不畏惧的回瞪了过来。

    “有没有这么夸张啊?竟然连天鹅都能捕?”李大亮有点不信的说道。

    贾无德连忙解释道:“这位将军有所不知,这种矛隼凶悍桀骜,就算被抓到了,大多数是宁死不屈,很难将它们驯服,抓到它们的时候,不让它们睡觉、不让它们吃肉,只给水喝,如此把它们凶性磨平,才能开始训练,这两只矛隼已经十多天没有吃东西了,所以现在看起来精神不振。”

    “十几天没吃东西还不死?”李大亮吃惊的问道。

    “矛隼本身就是相当桀骜不驯的鹰隼,而爪子呈白玉色的矛隼,更是隼中的上品,所以它们桀骜很正常。只是现在喂它们,他们也不肯吃了,再这样下去,顶多两天就会绝食而死。“贾无德一脸肉疼的说道。

    “一直都是你自己在喂吗?”贾无德的话,让杨集想到了武则天驯马的逸事。

    贾无德点头道:“正是。”

    “我来试试。”杨集把鸽子交给了张出尘,并让人牵来一只羊,当着两只矛隼和金雕的面杀了,然后割下一片肉,放到那只看着像是快死了的矛隼嘴边。

    “大王,它们现在什么都不肯吃了,没用的,您……”贾无德正要劝解,眼睛却一下子瞪得大大的,满脸都是不可思议神色。只见那只要死不活的矛隼一口就把杨集手中的肉片叼走,然后吞了下去,

    “这这这,竟然成功了?”贾无德难以置信的看着杨集和矛隼,脑海一片凌乱,自己跟它们斗智斗勇了十多天,矛隼驯服不了,倒是把自己弄得心力交瘁。然而如今,却被只有一面之缘的杨集眨眼之间收买干净。

    杨集见有效果,便继续割肉喂,而另外一只矛隼似乎受到叛徒同伴的影响,于是“呦呦呦~”的叫了起来。

    它拼命的拍打着翅膀,想要向杨集飞来,但是它的双脚被固定木架上,根本没办法起飞。杨集看了过去,竟然从对方一双鹰眼中,感受到了几分哀求的神情,他不由得笑了起来,亲手帮它解开脚上的锁扣。

    “扑棱棱~”那只矛隼拖着长长的绳子腾空而起,扑棱着翅膀落到杨集的肩膀上。

    杨集连忙割肉去喂,不出所料,这一只果然也吃了。

    “不愧是殿下,这么快就把两只犟种驯服了。”李大亮伸手想去摸矛隼,却被啄了一口,他不信邪的割肉去喂,可是这只矛隼的脑袋扭了个一百八十度,再也没有理会李大亮。

    他看着杨集忙得不亦乐乎,而这两只矛隼也吃得津津有味,不由得咧嘴骂道:“连扁毛畜生也长势利眼。”

    杨集笑而不言,心说如果你先下手,咱们的位置就得调换了。

    “大王,这只小雕也熬了十多天,你试试能不能将它驯服?”贾无德喜滋滋的把那只小雕也送了过来。

    或许是有了矛隼当表率作用,结果这只小雕也不意外的被杨集收买了。

    杨集问道:“我现在应该做什么?”

    “大王,它们已经认你为主了。”贾无德又高兴、又失落的苦笑道:“矛隼和金雕异常忠诚,一旦认主,便永远跟着主人,赶都赶不走。这还是雏鸟,长大以后的矛隼足足有三四尺长,而金雕就更长了。”

    “那我现在可以放开它们吗?”

    “可以了。”

    “那我试试。”杨集不敢太相信,先放了一只矛隼,只见这只矛隼在空中自由自在的飞了几圈,然后又飞到落杨集肩膀上,亲昵的用鸟头在杨集脸上蹭。杨集见效果不错,便双另外一只矛隼和金雕放了,它们在天上飞了一会儿,忽然如利箭一般俯冲而下,把缩在张出尘香肩上的那两只鸽子活活啄死,邀功似的咬着飞向了杨集。

    “(⊙o⊙)”张出尘呆愣了好一会儿,愤愤不平的说道:“鸽子那么可爱,为什么要吃鸽子?”

第097章:白费心机

    贾无德见死了鸽子的张出尘十分悲伤,安慰道:“这位娘子,鸽子是我养来练鹰隼的猎物,死了也不要紧。若是您喜欢,这里的鸽子您只管拿去。”

    “我不要了。”张出尘看了看讨好杨集的矛隼、金雕,心中愤愤不平的想,有这三只大猛禽在,肯定是养一次死一次、难过一次,这又何苦来哉?还不如不养。

    “你以后专门驯养鹰隼、鸽子。”杨集需要最优秀的战士,也需要各种精通杂学的人才,鹰奴训练出来的鹰隼和鸽子等飞禽具有恋巢的特点,把它带到几千里以外的地方放飞,都能飞回来,人类正是利用了飞禽恋巢的特点,把它们拿来当传信工具。

    比起是猛禽猎物的鸽子,站在食物链顶层的鹰、隼、雕不仅更安全,而且还能担任侦察敌情等任务,有时候比斥候都要厉害,可惜鹰、隼、雕比较少,而且桀骜难驯养,没办法像可以孵化的鸽子那么广泛普及。

    “谢大王。”贾无德兴奋的行礼道。

    杨集目光看向那些不会说汉语的鹰奴,说道:“这些鹰奴都交给你来管,你们多训练一些鹰隼出来。”

    “是。”贾无德点头道。

    杨集又向李大亮吩咐道:“让人去奴隶军,把那些会驯养飞禽的人通通找来,以后抓到的鹰奴,都交给贾无德管。”

    “殿下,这里已经有十多个鹰奴了。”李大亮苦笑道:“你要驯养多少鹰隼啊?”

    “既然要养,就要养得比所有人加起来的还多,总之是多多益善。你现在就去把鹰奴都给我找出来,对了,让慕容燕也把鲜卑部的鹰奴给我一些。”

    杨集有点担心大隋王朝还是如同史上那样演变成乱世,暂时还没有把“飞禽传书”说出来的打算。要是过早把“飞禽传书”这个秘密透露出去,以后只会便宜各路反贼。如今且先秘技自珍,并默默的养着‘玩’。

    而且他是纨绔界王者,驯养飞禽、架鹰走狗是理所当然之事,根本不怕别人从中联系到他的真正意图。毕竟在这种思想僵化的年代里,能够把猎鹰猎隼、肉鸽跟通信联系起来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

    “喏。”李大亮苦笑行礼,让一名亲兵去找薛举、慕容燕要人。

    杨集目光看向在天上快乐盘旋的矛隼、金雕,问道:“贾无德,它们还要训练多久才能成才?”

    “回大王。”贾无德恭恭敬敬的行礼道:“它们是雏鸟,还不能飞得太远、也捕捉不了大猎物,至少还要半年时间,方可成才。”

    “等我们回到甘州,我给你一笔钱,专门用来收购雏鸟。”杨集对贾无德说道:“你务必给我驯养出鹰隼、大雕、鸽子、大雁等飞禽,总之就是多多益善。”

    “是!”贾无德连忙应了下来,他知道自己的价值跟地位等同,不敢有丝毫怠慢,决定下去以后,就和这些鹰奴多交流驯养飞禽技巧。

    他看了眼在天上翱翔的三只大鸟,有些为难的向杨集说道:“大王,这矛隼和金雕已经认您为主,它们不听我话的,我也训练不了了。”

    杨集想了一会儿,说道:“这样好了,你觉得到了适合训练的时间,你在旁边教我怎么指挥它们。”

    “是!”贾无德暗自松了一口气,他倒不是想藉故靠近杨集,而是担心这三只猛禽练废了,杨集一怒之下砍了他的脑袋。

    “卑职参见殿下!”郝瑗满面笑容的走了过来:“有喜讯传来了!”

    “你娘子要生了?”杨集挥手让贾无德带着鹰奴退下,打趣着喜上眉梢的郝瑗。

    郝瑗愣了一下,汗颜道:“卑职尚未成家呢,哪来的娘子。”

    杨集心情不错,笑问道:“那你喜从何来?昨晚当新郎了吧?”

    “殿下,不是这样的。”郝瑗知道杨集喜欢开玩笑,心中不为异,苦笑道:“仆骨、契苾、浑、羌四部不但宣布脱离突厥,并且派了使者过来;只要我们答应,他们便派部族勇士与我军一起作战。”

    “切,都是些风吹两边倒的墙头草。”杨集嗤笑道。

    “殿下形容得十分贴切。”郝瑗笑着说道:“这些墙头草一方面见我军兵锋鼎盛、气势如虹,知道害怕了。另一方面,是他们看到鲜卑族获得了巨大的好处,都想过来分一杯羹。我军恩威并施的效果出来了。”

    杨集沉吟半晌,又问道:“他们忽然纷纷背叛突厥,难道不怕阿史那怀德、贪汗可汗报复?事情肯定不仅这么简单吧?”

    “正是如此!”郝瑗说道:“我军斥候方才送来了北方军情:薛延陀和贪汗可汗已经打起来了。”

    “是吗?谁赢了?”杨集大喜过望,他盼星星盼月亮的,总算是把这个消息盼来了。

    “双方互有胜负!”郝瑗迅速作答:“贪汗可汗以逸待劳,他趁薛延陀立足未稳,便率先发动攻势,此役歼敌两万余众,取得了一个开门红。”

    “然后呢?”杨集点了点头,贪汗可汗确实比较擅长这种战术,他们当初进入匈奴湖畔时,也是被贪汗可汗以逸待劳的攻打,若非他用火马冲阵,人困马乏的隋军定然要付出巨大的损失;而薛延陀的乙失钵显然没有使用火马冲阵,他的军队不仅人困马乏,而且还是在突厥的核心区域作战,打败仗似乎也在情理之中。况且,贪汗可汗还有三万名萨满军,这可是狂热的宗教分子,打仗起来根本就不要命。

    “然后?”郝瑗继续说道:“乙失钵败退到了卡通河一带,退无可退,便与贪汗可汗展示一场血战,杀了一个反败为胜,又将战场推到苏乌布湖一带,之后战争不断,双方互有损失,不过贪汗可汗是在本土作战,他能够从后方源源不断的抽调青壮,所以兵力虽然不如乙失钵,可差距也不大。如今贪汗可汗的兵力大约有四万,而乙失钵的兵力还有六万余人。”

    “也就是说,双方已经打得如火如荼、不可开交了?”杨集问道。

    “正是。”郝瑗朝杨集拱手道:“贪汗可汗的萨满军已经损了一万八千多人,余者要么是铁勒人、要么就是普通牧民,这些人打打顺风仗尤可,打硬战却是不行。如果他的萨满军全军覆没,那他离彻底失败也不远了。仆骨、契苾、浑、羌四部酋长想必也是看穿了这一点,所以才敢起兵反突厥。依卑职看来,我军也可以展示下一步计划了。”

    “嗯!”杨集点了点头,其实下一步就是干掉阿史那怀德,鼓动更多部落起兵反突厥,然后隋军抽身而退,将烽火连天的大湖区交给突厥、薛延陀、鲜卑和铁勒各部相互兼并。

    毕竟他们已经来了太久,最好还是见好就收,如果再在这里停留,遇到步迦可汗的大军就惨了。

    更重要的是凶名在外的隋军赖着不走的话,各部自然而然的看隋军的眼色行事,根本放不开手脚;如果隋军离开,大湖区便失去了秩序主导者,他们相互兼并、相互攻伐的战争绝对打得相当的激烈,这种混战对大湖区所产生的破坏,远比隋军单独行动、呆在这里强烈。

    “告诉各部使者,让他们都向哈尔湖北部集中,明天全力进攻阿史那怀德!以后抢到的牲口、女人和孩子,我大隋一律不要。”杨集说道:“我们只要奴隶,以及黄金珠玉等物。”

    草原人世世代代都离不开牲口,他们对牲口等实用物资的重视,远远超过黄金白银珠玉等物,但是金山却又是一个盛产黄金、宝石、玉石的宝山,所以后世有“金夫逾万,产金逾万,列厂十区,矿工数万”的记载。如今生活在这一带的人,也在大量的采集黄金、宝石,然后把黄金和玉石原料一车车的拖去边境隋朝商人交易,换回丝绸、陶瓷等物。

    “如果他们手中有黄金、宝石、玉石等物,也可以拿来买走我们手中的牛羊、马匹、皮料。”杨集担心遇到步迦可汗,所以没有打算将这些影响军队速度的战利品带走,但如果白白送给异族,他也是不愿意的。

    “喏。”郝瑗躬身而退。

    ……

    此时的阿史那怀德,正忧心忡忡的巡视军事要塞,这条防御线他修成了,可是兵力还是不足守住这个长达十余里的防线,如果军队平平摊开,显得十分单薄守军处处都守不了,但如果集中一处,同样也是防不胜防。

    而且近几天北方传回来的消息,让阿史那怀德心中蒙上了一层浓重的阴霾。

    本来,他是想让贪汗可汗派两万来援,而对方也答应给他两万杂兵,可是乙失钵来犯兵力高达恐怖的十万人,他担心北方也守不住,又主动推了援军;让贪汗可汗先集中兵力,以乾坤一掷之势、强势的杀退乙失钵,然后再分兵南下支援。

    阿史那怀德与乙失钵打了很多很多次,见识过薛延陀之军的厉害之处,知道自己的要求有点强人所难,但是他们丢失了太多地盘,损失了太多军队,若不拼命的话,整个大湖区都会沦陷,他现在的唯一的希望就是牢牢守住大湖区中北部,只要坚持到父汗大军回归,那么他们就能发动犀利的反击。而贪汗可汗也不负所望,连续打了几场硬仗,成功将乙失钵的兵锋压制在乌布苏湖一带,但是分兵增援的设想却是落空了。如果此时分兵南下,两边都会失守。

    庆幸的是杨集仿佛犯了傻一般,没有前来进攻,使他有充足的时间把防御线建好。

    虽然不知道杨集为何没有趁胜追击,不过隋军、鲜卑人的存在始终让阿史那怀德心怀警惕,尤其是这几天,小股鲜卑人每天晚上都在防线以外吹号,弄得全军上下疲惫不堪。

    他知道这是无懈可击的阳谋,一旦把他们耗得没有一点战力,对方便会发动猛烈的攻势,一举夺下防线。

    随着时间的流逝,战争来临的感觉越来越浓重了。

    “折勒,你过来。”阿史那怀德将一名万夫长叫了过来。

    “可汗,有什么事吗?”折勒策马过来询问道。

    阿史那怀德看着南方的天空,问道:“隋军这几天到底在做什么?”

    “不是很清楚。”折勒摇了摇头,向十分不悦的阿史那怀德解释道:“他们的游骑日夜在防线以南游走,我们的人只要出去,就被他们猎杀干净,我已经派了无数只斥候出去了,结果没有一人活着回来。无奈之下,我只要派人绕过哈尔湖东部,从那边去打探;从时间上看,应该很快就有回信了。”

    “如果打探到什么消息,必须向我汇报。”阿史那怀德吩咐道:“战争不远了,让勇士们加紧戒备、加紧休息,没事不要到处游荡。”

    “是。”折勒正要下去安排,北方突然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一骑急匆匆的狂奔而来。

    到了近前,骑士放缓马速,行礼道:“可汗、折勒将军。有隋军的消息了。”

    “快说。”

    “是!”骑下飞身下马,上前道:“隋军从德勤湖、哈尔湖之间的草原向东,把迁徙的子民全部杀了,牲口等财物全部被他们抢走了。”

    阿史那怀德和折勒听得大惊失色,两人现在没有关注子民问题,他在意的隋军的行动,如果隋军绕过哈尔湖,再从北方南下,就能避开这条防线,从背后攻打他们,使他们辛辛苦苦修建起来的防线屁用都没有。

    阿史那怀德两步上前,一把将这名骑士提起来怒吼道:“隋军现在在何处?”

    报信骑士惶然道:“他们抢光迁徙的牧民,就退了回去。”

    “还好。”阿史那怀德将骑士扔下,心中却是微微的松了一口气。

    “可汗,隋军既然都绕到了东方,自然也能绕到我们背后,而眼前这条防线,将会成为我们难以逾越的鸿沟。”折勒苦涩的问道:“我们现在怎么办?”

    “撤兵吧!”阿史那怀德叹息道:“事到如今,我们除了撤兵以外,已经没有其他路可走。要是等到隋军绕过来,我们就两面受敌、无路可退了。”

第098章:背水一战

    正午时分,阿史那怀德已经率领大军向北方撤离,只是他的防御线内,除了士兵以外,还有将近十万名从南方撤来的牧民,阿史那怀德想要退兵却不是那么容易。

    理智告诉他最好是放弃这些拖家带口、行动缓慢的牧民,但事实上他不能这么做,只因他的士兵大多出自这些牧民之中,如果他不管这些人的死活,这支军队转眼之间就能散伙干净。

    而且地广人稀的突厥最缺少的就是人,突厥汗国要想保持下去,想要再次辉煌,就要有人。

    无论是繁荣还是对外战争,都离不开人。只要拥有大量的人口,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这个道理“刘跑跑”知道、杨坚知道、杨广知道?杨集知道、步迦可汗知道、启民可汗知道,阿史那怀德也知道……几乎所有高层人物都知道。

    所以不管是为了眼前,还是为了未来,阿史那怀德都只能以“刘跑跑”的方式,将这些人通通带上。

    不过突厥人的行军速度,也因此被迟滞,他们走了近一个上午时间,竟然走不完三十里跑。

    更让阿史那怀德恼火、恐惧的是,隋军和鲜卑兵已经迈过废弃的防线,如恶狼一般遥遥的吊在屁股后面。他知道只要他们稍微露出一点破绽,这帮轻装上阵的野狼定然将他们的防线撕得支离破碎,然后将绵羊一般的牧民吃得一干二净。

    虽然这是意料中的事情,可是敌军真的出现时,仍旧令他十分焦虑。

    再看着一个个面带颓废、疲惫、恐惧、绝望之色的士兵,阿史那怀德心知这些人惨败以后,已经失去再战之心了,而且经过隋军和鲜卑人几天的骚扰,将士们已经心力交瘁。

    实际上他本人也如此,对未来没有一丝希望,如今的隋军和鲜卑人就像是戏耍老鼠的猫,等他们玩够了,就会将他们弄死。

    “让牧民先走,全军准备作战。”阿史那怀德不知道自己是以一种语气说出这句话,浑身的力量仿佛在一瞬间被抽干了一般。

    他注视身边武将,缓缓的说道:“我知道胜利的希望十分渺茫,但这场仗我们必须要打。因为再过三十多里,就走完哈尔乌苏湖、哈尔湖夹着的地带,进入广袤无垠的大草原,到时候,敌军无论从哪个方向都可以进攻我们,牧民要是一乱、士兵要是怕到极致,我们必败无疑。而现在,士兵心中多少还有一点战斗的勇气,主动厮杀的话,多少还有一点打赢的希望。”

    “可汗所言极是。”万夫长折勒说道:“勇士们,我们不打必死,打这一仗,还有打赢敌人的希望。”

    “是该给他们一个深刻的教训,让他们知道我们突厥人,也不是好惹的。”

    慢慢的,陷入绝境的武将们,脸上都露出了一丝丝疯狂之色。

    阿史那怀德见状,露出了一抹释然的笑意,沉声道:“杨集在匈奴湖畔,用火马破了贪汗可汗的骑阵,最终得以打败我军。我们这里多的是牛马,折勒,你去把牧民的牛马都收拢过来,并且烧上牛油,我们今天就把火牛、火马还击杨集,同时也让狗一样的鲜卑奴尝一尝滋味。”

    “是!”身边诸将顿时乐了,沉甸甸的压力仿佛一下子就消失了。他们都知道贪汗可汗是怎么败的,既然隋军可以,他们为何不能?

    “都去准备吧!”阿史那怀德吩咐道:“只要火马、火牛冲向敌军,全军掩杀。”

    “是。”武将兴奋的散开,各自回归本部,指挥士兵组建起冲锋骑阵,与隋军、鲜卑军在旷野里对峙了起来。

    ……

    而在另一边,杨集正在带领大军悠哉悠哉、不紧不慢的追击突厥大军,他已经决定了,只要打完此战,隋军调头就走,把这个没有狼王的大湖区的私下来给恶狼们争取,让他们自己在杀戮中削弱。

    奴隶军的数据已经报上来了,连同从慕容燕手中换回来的奴隶,一共有七千多人,但这些人,杨集也不打算全部带走,所以决定把这支奴隶军派上战场,以作这场战役的主力,借助战斗把体弱者、不合格的淘汰干净,只有在战斗中脱颖而出的强悍之士,才能在胜任未来的战斗。

    而且兵在精不在多,如果手中是一支数目庞大的虚胖的军队,肯定会影响到他的判断,从而做出错误决策。毕竟自古以来,虚胖大军被小股精锐攻破、击退的案例多不胜数,远的不说,就拿他老爹杨爽来说,他就是以五千名精骑,大破拥兵十几万的沙钵略可汗。当然了,更牛逼的还得属达奚长儒,他以两千精锐硬撼十几万能征善战的突厥兵,杀了不计其数敌人以后,并成功的把对方吓跑。这两者,固然都是责任重如山,被迫为之,但如果没有一支凶悍之军,如何能完成这种战果辉煌的壮举?

    “殿下。”这时,苏亶策马过来,目光看了杨集一眼,似乎有些犹豫不决。

    “有什么话但说无妨。”杨集目光扫了四周一眼,皆是王府亲兵,便笑着说道:“这里都是咱们的人,无需遮掩。”

    “殿下,据我们的斥候说,阿史那怀德军队之前还有近十万名牧民,这些都给鲜卑人吗?”苏亶问道。

    杨集不答反问:“苏参军担心养虎为患?”

    “正是如此。”苏亶沉声道:“正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若是别的部落获得这十余万人,虽然实力暴涨,但那也如若稚子怀金过市,迟早为眼红的其他部落攻伐、瓜分;而慕容鲜卑则不同,他们是后燕皇族后裔,不但通汉学、懂治理,还会收买人心,有的是办法把这些牧民变成他们的人,当他们同化干净,肯定又去吞并其他小部落,长此以往,迟早成为大隋大西北的威胁。”

    “那你说怎么办?”杨集饶有兴致的看着苏亶。

    苏亶说道:“依卑职之见,干脆斩尽杀绝算了!”

    旁边的李大亮忍不住“噗哧”一声,笑着说道:“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我们在坑杀处月人时,苏参军还大呼小叫的表示抗议来着。说什么‘异族没人性,我们不能学没人性的异族’。怎么现在……”

    “闭嘴!”杨集呵斥了李大亮,很是好笑的看着面红耳赤的苏亶,好奇的问道:“你是怎么转变过来的?”

    “卑职一路上见将士们杀多了,自己也杀多了。现在杀异族杀得没感觉了。”苏亶老老实实的说道:“而且看到汉人奴隶后裔的悲惨际遇之后,觉得异族人都该死,杀他们是理所当然的事。”

    “你这想法非常好!”杨集赞赏道:“以后多杀杀,你就麻木了、没感觉了,而这份冷漠,也是一名统帅、大将必备的最基本的品质。”

    “喏。”苏亶恭恭敬敬的应了一声,相处这些天,他不仅把祖父、父亲传授的、与异族有关的知识融会贯通,还跟杨集学到了太多太多,心中对这名比自己小了很多的亲王、纨绔,充满了敬意。

    杨集把话题回到了苏亶的疑问,解释道:“慕容鲜卑体量太小,前些日子获得的人口已经多过了他们本部人口,这也是慕容卑迟迟没有露面的主要原因,我觉得他现在应该是在抓紧时间收买人心,但这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起到效果的。重要的是突厥人当主人的时间已近百年,他们高高在上习惯了,怎么可能甘心情愿接受一帮奴才统治呢?如果再把这些人弄过去,鲜卑部就出现主弱仆强的局面了,一旦俘虏们起来造反,鲜卑那点人、那点兵,根本扛不住。往好里说,就算鲜卑人平定了动乱,也付出不小的损失,而以杀止杀的后果,是为下一次暴动积累仇恨。所以你不能只看慕容鲜卑得的好处,而忽略了他们的危机。”

    “而且退一万步来讲,就算俘虏们没有发生暴动,但是步迦可汗、乙失钵、其他部落允许一个强者出现吗?答案肯定是否定的。再者说了,慕容鲜卑就算统一了大湖区,可是以后也生活在东有东/突厥、西有西突厥、西北有薛延陀、南方有大隋的窘境之中,东西突厥视他为叛徒、薛延陀视他为竞争的仇人,除了依靠大隋,当我们对付东西突厥的马前卒,他几乎没有多余选择,当然也可以和薛延陀和解,但是我大隋对外政策也不是墨守陈规、一成不变的死物,会随着四周局势变化而变化。所以你不必担心什么。”

    “多谢殿下解惑,卑职明白了。”苏亶轻轻的松了一口气,鲜卑人凡是有什么好的,都往这边送,他有点担心杨集迷失了双眼,受鲜卑人蛊惑。如果以后利用凉洲刺史、大总管的身份给鲜卑人提供便利,那麻烦就大了。

    如今看来,杨集早有深远的考虑,自己却是多虑了。

    “殿下!”这时,一名前军骑兵策马奔来,遥遥行礼道:“突厥军已经停了下来。”

    “停下来了?”

    “是!”骑兵说道:“薛将军、王将军说他们准备与我军背水一战。”

    “我知道了!”杨集笑了起来,这其实也是阿史那怀德目前最好的选择,刘跑跑可以带百姓走出一条生路,是因为有山川等地利在手,可以利用小股军队层层拦截曹军,而阿史那怀德如果带着这些牧民走到豁然开朗的大草原,绝对是死路一条。

    “殿下,这种加困兽犹斗的战争比较难打,我们不可不防。”旁边的郝瑗说道。

    “郝参军所言极是!”杨集点头道:“不过只要他们停下来,史怀义会给他们一份惊喜的。”

    郝瑗想到史怀义的任务,也不禁笑了起来。

    “走,看看去。”

    “喏。”

第099章:火牛建功

    军阵之前,郝瑗策马走到杨集身边,大声说道:“殿下,这些突厥兵不对劲啊。”

    “确实是很不对劲。”杨集看着严阵以待的突厥士兵,心头也有些凛然;这些突厥士兵之前要死不活的,此时仿佛打了鸡血一般,忽然变得精神十足,莫非对方真的打算同归于尽不成?

    过了一会儿,杨集看到敌军把一头头牛、一匹匹马摆了出来,不由得黑着脸道:“看来突厥人是准备用火牛阵、火马阵对付我们。”

    “不错。”郝瑗看着源源不断的牛马,苦笑道:“少说也有几千匹了。”

    “现在怎么办?”杨集看这架势也有点发怵,他让史怀义带着一帮鲜卑人以牧民的名义潜入突厥军中,本来让他们今晚火烧马圈,谁想到突厥人先搞了。

    虽然突厥人的牛马是一头头的单独存在,可这玩意都是头朝这边,就算点火以后四散而逃,可万一有几百头冲过来,那对己方也会造成不小的损失。

    “杀过去!”郝瑗冷酷的说道:“让鲜卑人避开正面,立即从两边杀过去,让他们去承受火牛火马的冲击,若是任由对方把牛马牵出来,麻烦就大了。”

    “就这么办!”杨集向身边亲兵吩咐道:“令慕容燕从左右两侧杀过去,告诉他,此战打赢了,人口全归他们。”

    反正杨集不打算要这些牧民,不妨以此来怂恿贪婪的鲜卑人,想要好处,不打苦战怎么得了?

    “喏。”亲兵接令而去。

    …

    对面的阿史那怀德看着那面醒目的‘隋’字战旗,恨不得将之火烧成灰。

    正是在这面战旗的带领下,那些该死的隋军,将大湖区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那些该死的鲜卑奴才敢起兵谋反。

    他心中暗自发誓,只要他阿史那怀德这次不死,总有一天会让隋朝付出百倍,乃至更多代价。

    看到鲜卑人的军队一分为二,正准备向这边发起冲锋,阿史那怀德心中更是冷笑不已,若是没有火牛阵、火马阵,他还多少有点担心,但狗一样的鲜卑奴此时冲来,简直是在找死。

    便在这时,后方传来了乱糟糟的声音,阿史那怀德皱眉道:“发生了何事?”

    一名突厥武将上来向阿史那怀德汇报:“可汗,我军背后的山口有很多牛马,牧民们正在涂抹牛油、羊油。”

    两湖夹着的草原也有一些连绵起伏的山丘,而在他们后面就有一座紧靠哈尔乌苏湖的隆起的山势,正是这条南北走向山势的存在,所以哈尔乌苏湖、哈尔湖连不成一个大湖。而他们所走的草原,位于这道山势的东边,是哈尔湖不断缩小的泥沙沉积之地。

    “我让他们准备火牛、火马,他们这么安排不是很正常的吗?”阿史那怀德不悦的说道。

    “可是牛马都不走上来了。而且……”武将吞吞吐吐的说道。

    “而且什么?”阿史那怀德不耐烦了。

    “而且牛头马头都朝我们这一边。”

    “什么?”阿史那怀德听得脸色大变,他这些士兵、牧民来历复杂,其中肯定有很多隋军、鲜卑人细作。

    说不定是这些人是到自己火牛、火马冲阵的命令,借机在己方大军后面又布了一火牛火马的阵容,然后从屁股后面放一把火。

    “快把那些牧民射杀、驱散。”阿史那怀德看了看开始靠近的鲜卑士兵,心中不安的情绪更是多了几分。

    就在突厥士兵准备将这些牧民驱散的时候,旁边的山上突然投下了许多火把,旋转着落到山口的牛马群中。

    滔天火焰瞬间就把山口笼罩,被点燃的千多头牛马先是在山口乱窜,互相撞死几十头之后,疯了一般朝着南、北、东三个方向奔去,而这些全身着火的牛马如若火种一般,又把牧民们涂抹了油的牛马引燃,造成了更多火牛火马,这些火牛火马到处乱窜,很快就把突厥军阵后面的牛马也引燃了,刹那之间便闯入了密集的军阵之中。

    此时,阿史那怀德的命令才刚下达,众士兵又都头朝南方,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大群火牛火马从身后冲杀,已经发狂了的火牛火马在人群中横冲直撞,将突厥军杀的人仰马翻,一阵阵惨叫声和哀嚎声顷刻间在整支大军中蔓延起来。

    杨集看到突厥军大乱,便知道潜入敌军的史怀义临时改变了战术,顿时大喜过望,厉声大吼道:“传令,让鲜卑人冲锋。”

    “呜呜呜呜……”号角声顿时大作。

    已经分兵的鲜卑人如同惊涛骇浪一般,朝着大乱的突厥军杀去。

    几乎是同时,山梁上放完火的史怀义带领指挥细作们朝山下放箭、呐喊,他们人数虽然不多,甚至大部人被他顺手一起烧了,但突厥兵已经乱成一团,根本不会冷静思索山梁上有多少人,再加上一群火牛火马在军阵之中乱撞,把军阵冲的七零八落,而在前方,又是气势汹汹杀来的鲜卑人,他们感觉四面八方好像都是敌军一般。

    “点火,都给我把前面的火牛、火马点着。”阿史那怀德眼中闪过一抹疯狂之色,既然自己逃不掉,那就与隋军、鲜卑人同归于尽好了。

    但是已到近前的鲜卑人箭如雨下,将前面的士兵射得纷落马,此刻的突厥士兵只顾逃命,已经没有听他阿史那怀德的命令了,他们见到南方是鲜卑人、北方是火牛火马,便纷纷向东边逃窜。

    “可汗,我军已经全乱了,逃吧!”折勒带着亲后冲到阿史那怀德面前,大声说道。

    “怎么逃?”阿史那怀德惨然道:“又能逃向何处?”

    “从东边逃,然后去和贪汗可汗汇合。”折勒见到放了两轮箭的鲜卑人,已经冲进了混乱的军阵,大声说道:“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也罢。”阿史那怀德勉力指挥士兵向东北方逃窜,在逃逸途中,不断被火牛火马撞得七零八落,好不容易收拢了一批,又被一些命硬火牛火马冲撞干净,当他们逃出火牛火马能及的范围,全军已经不足三千人。

    无奈之下,只得弃了乱成一团的士兵和牧民,取道向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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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软硬兼施

    黄昏来临之前,天空不再是朗朗乾坤,日头光彩变得单薄了一些,整个草原变得灰蒙蒙的。

    哈尔湖畔单方面杀戮一般的战争已经结束,战场以北就是吉尔吉斯盆地了,突厥在大湖区南部的军队已经清扫一空,使这富饶的盆地如同任人宰割的不设防的城市一般。只是准备离开的杨集却无法参与即将展开的屠杀盛宴了。

    不过在此之前,却要巩固立大隋王朝在大湖区的神威,使鲜卑等狼崽子知道大隋除了温柔的仁义,还有凶残的武力。

    一个临时筑成的高台上,杨集高坐在一张胡榻之上,在他面前,摆着一张简陋的几案,下首左右各有几张几案和凳子。

    高台之前,正有一队队双手被绑的突厥败兵、突厥少年,如绵羊一般被隋军驱逐过来,这些人惊惶失措、十分恐惧,但是在一把把明晃晃横刀的威胁下,不敢做出任何‘不友好’动作,而敢露出仇视之色者,都已经死在路上了。

    “殿下!鲜卑少主和仆骨、契苾、浑、羌等部酋长已到。”薛举带着慕容燕和八名身材魁梧的中年人大步上台。

    “参见大隋卫王!”一行人走到高台中间,纷纷向杨集行礼,这些人都会说点汉语,只是不像慕容燕那么流利。

    除了慕容燕以外,他们都是已经宣布脱离了突厥管辖的部落酋长,他们遵照杨集命令,准备从背后包抄阿史那怀德,不曾想,他们还没有到达既定战场,战争就已经线束了。如今仗不用打了,大隋卫王还客客气气的请他们赴宴,他们以为是分好处,一个个都显得兴高采烈的。

    至于浑身浴血的慕容燕只是冷笑的看着这些人,他们鲜卑人是此战主力,并且在战斗中,被突厥士兵和火牛、火马弄死了足有七千余人,可谓是损失惨重。不过庆幸的是卫王对他们的表现十分满意,不但答应把所有人口给鲜卑部,而且吉尔吉斯盆地的一切,也允许他们先抢两天,若是这些后来者胆敢破禁,鲜卑部绝不答应。

    “请坐!”杨集像一个好客的主人,让士兵将这些人安排入座。

    “谢大王。”

    待众人入座之后,两名隋军士兵抬着一只大木盘上来,盘子里是一只完整的烤全羊。

    “让我来吧!”杨集笑着站起身,他在备好的盆子净手,亲自操刀,把最肥美的后腿肉分给了客人,在草原一般是最年轻人操刀切肉,首先给长者,但如果是身份最尊贵的主人操刀,那就说明来客是最尊贵的客人。

    这里虽是草原,但宴会是杨集举办的,所以他自然是主人,如今亲自分肉,众人都纷纷起身表示感谢。

    不一会儿,又有人将鹿肉、炖羊肉、骨头汤、野鸭等美味佳肴端了上来。

    杨集端起一杯来自西域的葡萄酒,起身道:“突厥人在大湖区的军队差不多是完了,至于贪汗可汗,已经被乙失钵牵制得动弹不得,只要他的萨满军消失干净,那他离失败也不远了。至于步迦可汗的军队,我大隋雄师会让他去得回不得。即便他本人逃回突厥牙帐,可是他的军队也没有多少了。所以大家不用担心他来报复。”

    杨集忽悠完了,继续说道:“本王已经完成了圣人交给的任务,也该回去了。至于大湖区的一切,就交给你们了,你们能有什么收获?能不能在乙失钵之前抢光吉尔吉斯湖盆地,能不能抢到乌布苏湖盆地,我都不管、也管不着。但是鲜卑是破敌主力,所以我允许他们先抢两天,之后,你们才可以进入喜尔吉斯湖盆地。”

    说到这里,杨集身子微微前倾,冷冷的说道:“谁要是敢不听话,本王会感到很不高兴;要是本王不高兴,圣人也不高兴。你们明白吗?”

    “明白!”慕容燕闻言,第一个大声表态,拍着胸膛道:“谁敢不遵大王之命,那就是我鲜卑的敌人。”

    “我也明白。”

    “我也明白。”

    众酋长纷纷拍着胸膛保证,至于他们的诚意,杨集是一点点都不相信。

    “请!”杨集将殷红如血的葡萄酒一饮而尽。

    众人高高举起酒杯,也纷纷干了。

    “我们大隋将军都有勒石记功的习惯,而本王这次离开,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莅临这个美丽的地方,也想效仿我朝名将在这里留下点什么。只是本王的字实在写得丑,未免贻笑大方,就不亲自勒石记功了,来点简单的就行了。”

    杨集说到这里,目光从客人身上转向了侍立在前方几名将领叫道:“王行本、尧君素。”

    “末将在!”二将上前应命。

    “你二人将台前的‘敌军’杀光,在哈尔湖湖畔筑成京观。”杨集望着台下的俘虏和突厥人的孩童,冷漠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恻然。

    讲真的。

    杀人绝非他杨集的本意,但这些人代表突厥人的反抗能力、也代表着突厥和草原各部的战争潜力,留着他们,只会给隋朝大西北产生不利的因素。

    为了大西北的安宁、为了消弱大湖区异族的野性,也为了占领金山和时罗漫山“>”地带的肥沃草原,减轻阻碍,这些儆猴的‘鸡’必须死。

    “喏!”二将应声走向台前。

    随着王行本、尧君素在台前发布冰冷旗号,一队队隋军士兵手持明晃晃的横刀,从台前的东、西、南三个方向杀向了俘虏群中,他们挥舞横刀,冷酷无情的收割着俘虏、孩童脆弱的生命。仿佛疾风扫落叶一般,所过之处人头翻滚,血雾弥漫长空。

    俘虏、孩童吓得魂飞魄散、纷纷欲逃,但是隋军从三个方向包抄着杀,双手被反绑的他们根本逃不出去,顿时惨叫声、咆哮声、怒骂声顿时响彻云霄,台前仿佛变成了修罗屠宰场一般,鲜血染红了大地、空气中血气刺鼻。

    慕容燕等人只感到一股寒气从心底、从脊背升了起来。

    人口和牛羊草原都是宝贵的财富,哪怕是两个怀有世仇的敌对部落发生战争,死去的勇士会得到尊敬,不会有人糟蹋他们尸体,至于敌对部落的老幼妇孺则成为奴隶;受伤的敌人士兵也会得到全力救治,有幸活下来的人,也会成为部奴隶,死去的,也会以英雄的方式下葬。

    然而杨集这个南蛮,从进入大湖区以后,就没有遵遁过草原上约定俗成规矩。现在他们都要走了,还想勒石记功,这也就罢了,可是却因为简简单单的“字写得丑”,就把两万多名草原勇士、草原“雏鹰”诛杀干净,表示他杀到这里过。

    这杀性,实在恐怖之极。

    炎炎夏日里,众人脸色一片惨白,低着头不敢去看这场杀戮盛宴,一个个使劲儿咽了口唾沫,身上衣衫已被明显是冷汗的汗水浸透。

    他们不但不是傻子,反而是极聪明的人,不然也当不了酋长、也无法在突厥人的严酷打压下苟延残喘至今。他们明白杨集热情宴客是你好我好大家好,杀这些人则是警告他们,如果你们像突厥人那样不让我大隋好过,那么这些人的今天,就是你们的明天。

    等到杀戮盛宴结束,放眼看去,台下已经是一片尸山血海、仿佛修罗地狱一般。当杨集不再听到叫喊声,目光看向了侍立在下首的两名文吏:“苏亶、郝瑗。”

    “卑职在。”

    “你二人负责勒石立碑、撰写文稿。文稿主旨就是‘犯我大隋者,虽远必诛’!”杨集淡淡的说道:“未免别人看不懂,你们写得简洁直白一点,千万别搞成连我都看不懂的典故连篇。”

    “喏!”二人应命而退。

    这时,张出尘和柳如眉上前,跪坐在杨集两侧,张出尘用一把锋利的匕首飞快的把一大砣生鲜血淋漓的牛肉切成薄片,放到一个个粗糙的盘子里,然后由士兵端去给酋长们分享。

    杨集也夹起了一片生牛肉,放到了面前的饭碗里,里面是是盐、花椒、孜然、醋等香料混合配置而成的蘸料。

    把肉片在碗里打个滚,送入口中咀嚼,再喝一杯柳如眉递来的葡萄美酒,杨集满足的叹口气,向下首脸色苍白、似是十分恶心的酋长们说道:“都吃啊,别客气。”

    “这……”众人面前可没有蘸料,而且张出尘还故意往他们的盘子放生牛脑、倒牛肉,所以他们的“生牛肉片”看起来尤为恐怖,若是平时也就罢了,如今对着一片尸山血海,如何吃得下?

    杨集又劝道:“有词云‘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如今我辈须眉对着台下吃这鲜肉如吃胡虏之肉、吃牛脑如人脑,喝这葡萄酒如喝敌酋血,岂不壮哉?”

    本想勉强吃喝的酋长们看了眼尸山血海、闻着浓重的血腥味,听他这么一说,差点把刚才吃的、喝的都吐了,哪里敢吃?

    杨集见众人还是不吃,顿时心头火起,拍着几案的怒吼道:“来人啊,给他们一人一具尸体、一桶人血,谁他娘的敢不吃完、喝完,谁他娘的敢吐,灭其族。”

    “大王息怒、大王息怒。”

    众人一听,哪敢不吃?连忙端起红如血的葡萄酒,把涌到嘴里的呕吐物,重新冲下肚子,然后苦着脸,一边忍着吐意,一边把满是鲜是鲜血的牛肉、牛脑等等食物慢慢咽下。

    “这就对了嘛。”杨集笑容可掬的说道:“大隋王朝最喜欢听话的狗,狗肉朋友。”

    “……”众酋长没办法,心头暗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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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大战来临

    大同城的攻防战已经进入了第四天,城上城下的战斗打得十分惨烈,在这短短几天时间内,突厥军阵亡士兵已经超过三万人,而隋军死伤两千余人,临时募集而来的羌人、民夫、工匠的死伤也近两千人。尸首七零八乱的堆满了城下,但是大同城巍然耸立,牢牢的掌控在大隋将士的手中,始终成为突厥军南下的障碍。

    第五天清晨,一线天光透过云层照在大同城上,映入眼帘的大地尸横遍野,残破云梯倒在城前的地上,许多战死的攻城士兵尸首。有的蜷缩身子,脸上似乎还带着临死前的痛苦,有的尸体残缺不全、有的被石块砸成血肉模糊的肉饼,深深的镶嵌在地。而被鲜浆染成紫黑色的城墙,已经看不到本来面目。

    此时的城头格外安静,几千名隋军士兵靠着墙头歪东倒西地睡着了,连续五天时间的战斗,使一部分将士几乎都没怎么合过眼,都已经筋疲力尽。

    而在城墙中段,主将张须陀也和士兵们挤在一起沉沉入睡,仗打到这份上,几乎没有了主将和士兵之分,每个人都珍惜着无比珍贵的小睡时间。

    可宁静的清晨并未维持多久,当天色开始大亮,突厥大营号角声大作,“呜呜呜呜”的号角声将隋军士兵纷纷从睡梦中惊醒,张须陀一跃而起,迅速趴在城垛向远处敌营眺望。

    呈现在他眼中突厥大营人头涌动,仿佛整个大营的士兵都被调动了起来,而四面八方的敌军士兵都向营前空地聚集,汇集成一个个黑压压的方阵。

    “传我命令!”张须陀转身喝令道:“令所有士兵和青壮准备战斗!”

    突厥士兵前几天虽然损失惨重,可那主要是试探性进攻,主要是试探隋军虚空、消耗守军体力、消耗守城物资,而今天动用的士兵人数远超以往,显然是准备进行没完没了的血战,这也意味接下来的战斗将比前几天更为惨烈。

    “当当当!”在清脆而急促的钟声之中,一队队隋军士兵从城中军营奔出,甲胄俱全的向城墙方向而来,那些临时募集起来的羌人、民夫、工匠也从城内各处赶来。使长达十多里的城墙上很快就布满了隋军士兵,城上刀矛铠甲闪闪发光,巨大的色战旗在朝晖中猎猎飞扬。

    ……

    城外的十里,突厥密密麻麻的军阵已经整装待发,他们的军阵可以分为前军、中军、后军,此三军又各分左、中、右三军,担任主攻任务的中军足有两万人,左右两侧各有五千游骑担当羽翼,此外,军营之中尚有十二多万人坐镇。

    “呜呜呜呜”的号角声中,步迦可汗在五千名附离的护卫下,缓缓的出现在营前的旷野里。这次进攻大隋甘州大同城,步迦可汗下了三十多万兵力的赌注,他要以打破隋军不可战胜的神话来振奋突厥上下的士气、重竖大可汗无双名望。

    至于隋军杀入大湖区的消息,步迦可汗自然是早已收到了,但是他知道大湖区几近扫地为兵,现在纵然退兵回去,也改变不了那被隋军杀得尸横遍地、血流成河的事实。若是就这么灰溜溜的退兵,日后想再次集结如是之多的军队,几乎是难如登天。所以步迦可汗将这个消息秘而不宣,并没有公诸于众。

    他认为与其毫无建树的回去,倒不如攻陷大同城,血洗凉洲大地,然后再以胜利者的姿态退兵,这样还能凭借此战之功,威慑蠢蠢欲动的铁勒各部。

    在他身后是阿史那家族一干悍将、各部酋长,以及二十多名万夫长,而紧靠他身旁的是他最为倚重的侄子阿史那合真。

    阿史那合真年过四十,是一个以勇力著称勇士,而且此人十分有头脑,步迦可汗便将册封为叶护,当突厥汗国的继承人来培养。

    突厥讲究强者为王,可没有父传子之说,自木杆可汗以来,兄长传位给弟弟、侄子让位给叔父之事比比皆是,而一般来说,他们也会善待自己的侄子,若是侄子有能力,再将汗位传给侄子都很正常。

    “大汗!请您给我三天时间。看我如何夷平大同城!”阿史那合真是少数知道大湖区惨遭隋军屠戮的人,也是少数理解步迦可汗的人。

    他知道大可汗心中很想回军救援,将那可恶的杨集歼灭在大湖区,但是此番若是退兵,日后再也组织不了这么多军队,处于四分五裂的突厥将会乱上加乱;如果突厥汗国四海升平、上下齐心,大可汗也不会穷兵黩武的和隋朝拼命,只是突厥汗国在沙钵略可汗统治时期,不但被越来越强的隋朝屡次击破,而且沙钵略可汗内斗内行,弄得内部众叛亲离,征伐不休,所以许多生怕被沙钵略可汗屠杀的部落酋长才心甘情愿的被隋朝利用,而步迦可汗继承的是一个内战连连的突厥汗国,他很想把那些不反对势力干掉,但每一次,隋朝总是适时出兵,迫使突厥始终统一不起来。

    而连年战争带来灾难,不仅是让不计其数的勇士战死,还影响到了收成,但大可汗又要养兵,不得不对收成本来就不好的各部加征税赋,如此便陷入一个死局之中。

    “好!我任命你为主帅。”步迦可汗将可汗金箭交给了阿史那合真,他看了远方的大同城方向一眼,又向阿史那合真沉声吩咐:“你动用多少军队、你怎么打,我都不管,但是三天之内,你务必给我攻下大同城。”

    “我明白。”阿史那合真躬身行礼。

    “好,那我等着。”步迦可汗交待完毕,便转身走向了中军大帐。

    看到大可汗削弱的背影走远,阿史那合真立刻举起大可汗金箭喝令道:“三军出动,立即向大同城进发!”

    “呜呜呜呜……”数千支号角奏响,如雷鸣一般的声音数十里可闻。

    九万大军听到进军的号令,立即浩浩荡荡的向大同城进军,密密麻麻的军队中跟着数百架云梯以及投石车,向前进发,以一种势不可挡的杀气向十多里外的大同城席卷而去。

第102章:大同攻防战

    “叶护,我们只有三天时间,恐怕打不下这座坚城吧?”一名突厥万夫长注视着眼前这座雄城,心中有些发怵,隋朝和突厥边境的长城、城池都比较低矮,但是独孤敏出钱修的这座边城城墙却比京城还高大。

    从法理上讲,高大的大同城城墙算是违规了,但杨坚始终认为内地的城池和边城不能一概而论,内地之城只是用来防御土匪流寇,两三丈高的城墙就够了;而边城需要应对强大的外敌,守边将官只需把边城的防御实情、压力等等因素上报,朝廷一般都会批准,这个由独孤敏出钱修建的大同城,没有用到朝廷一钱,哪怕把它修到十丈高,也没人闲着去弹劾什么;况且大隋官制是任满官员如果不得升迁、就平调他处的制度,朝廷也不担心某些人拥坚城自立等事发生;若是某些不懂军事的御史敢拿大隋边城高度、厚度说事,肯定遭到比武将更懂军事的文官、比文官更儒雅的武将一起口诛笔伐。

    但是如是一来,一个个慢慢变得高大起来的战略重镇,却令突厥人大生无力之感。

    突厥人如今已经折了三万多名士兵,这固然是隋军能征善战、守御有道,但隋军如果不是拥有这座高大的大同城,自身的伤亡肯定倍增。

    “打不下也要打,哪怕用尸体堆平大同城,也要将之攻克。”阿史那合真淡淡的说道:“此战,我们必须打胜。”

    突厥岌岌可危、即将坍塌的局势,阿史那合真心知肚明,而如今,大湖区又遭受隋军血洗,所以步迦可汗要想将这将倾扶正,必须打赢隋军,只要拥有打赢隋军的威望,就能威震那些蠢蠢欲动的反对势力。

    若不然,只能放弃金山以东的广袤大地,退守战乱不休的金山以西的西突厥,真要沦落到那一步,他们将会失去漫长的北方边界线,突厥对隋朝的威胁,也从易攻难守的北方缩小到地形复杂的西北一隅。而腾出手来的隋朝,进可以将北方数量庞大的军队抽来对付他们;守御的话,只需极少兵力就能依仗金山、时罗漫山、沙漠、戈壁等天险,将他们御在隋朝之外。

    如此此消彼长之下,西突厥也迟早难保。

    “叶护,那我先上。”万夫长拱手请命。

    “不!”阿史那合真看了名留着翘胡子的突厥大将一眼,摇了摇头道:“命令回纥部为前军,你为中军。”

    “呜呜呜呜”的号角声再次响起,三万名回纥人组成的前军簇拥着百多余架攻城梯,如潮水一般向大大城杀去。

    回纥是铁勒九大部之一,他们生活富饶肥沃的北海(贝加尔湖)、娑陵水一带,实力寇绝铁勒九姓;以斛薛苍为首的四大部落加起来的实力,才勉强超过回纥一部;本来两者互相争夺草场,战争不断,但是随着斛薛苍在瑙木冈惨败,两者的实力已经不再平衡,而强大的回纥迟早变为突厥的心腹大患,所以阿史那合真准备让回纥先去抵消隋军锐气。

    事实上,铁勒人虽然能征善战,可他们在突厥地位低下,一般遇到这种伤亡惨重的战争,都是由他们去打头阵。

    一万多名回纥军把一百多架攻城梯一字排开,然后将巢车、投石车一一摆好,然后缓缓向大同城进军。

    在后面和左右两侧是三万名身着皮甲、手执盾牌长矛的回纥士兵,他们组成声势浩大的阵容,护卫着主攻大军前进。

    。。。。。。。。。。。。。。。

    数里外的大同城城头上,隋军将士和民夫、工匠列队而立。抬头仰视城楼,聆听主将张须陀进行战前动员。

    “诸位将士、勇士,诸位乡邻子弟。自从突厥汗国取代柔然至今,我们的边城几乎每年都被突厥人抄掠骚扰。少的时候来个数百骑、多的时候是四五十万,他们今天杀我大隋乡邻子弟、明天掠夺我大隋兄弟的妻女财货。青黄不接的春夏则是小股游骑的来打草谷、秋日中膘肥马壮则是大举来抢粮食,甚至连冰天雪地的冬天也要来寇边抢点衣服御寒。如今数十万贼寇列阵于城外,若是大同城破,率先惨遭荼毒者,即是我们身后的甘州百姓,而这些人,都是你们的亲朋好友、乡里乡亲……”

    张须陀全身铠甲的站在城楼之上,他知道即将展开的大战,绝对会比前几天猛烈,便紧急的进行了战前总动员,放声大吼道:“所以此役,不但是为大隋圣人而战、不但是为大隋尊严重而战、不但是为大同城而战,而且还是为我们每个人而战、为父老乡亲而战。哪怕战到最后一人,也绝不能令大同城沦陷,否则,甘州大地必将变成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不在边境、不知胡患,尤其是大隋建朝那几年,大隋内忧外患,而突厥却处于巅峰时刻,随随便便就能拉下几十万大军南下,劫掠得异常张狂,如今变得四分五裂的突厥汗国虽然日益衰弱,可是直到现在还在不断犯边,眼下这一仗,或许是突厥汗国最后的疯狂,可这疯子的疯劲却不是那么容易应付得了的。

    如果说忠君爱国等等大道理,这些人未必听得懂,可张须陀提到了与将士们息息相关的人。却使这些世代与突厥斗争的将士、民夫同仇敌忾、热血沸腾了起来,他们高举长矛竭力呐喊:“为大隋圣人而战、为大隋尊严重而战、为我们每个人而战、为父老乡亲而战。”

    喊声震动城头,城内将士、民夫跟着呐喊起来。

    张须陀已经看到敌军徐徐逼来,厉声吼道:“敌军已至,众士兵各就各位。胆敢违抗军令、动摇军心,立斩!”

    “遵命”将士在各级将领带领下纷纷离开,奔向各自位置,准备痛击来犯之敌。

    张须陀快步走下城头,边走边对阴世师、刘权、张定和说道:“看这来势汹汹的架势,步迦可汗恐怕是准备跟我们拼命了,但是城墙就这么宽,我们根本用不着把全军士兵都摆到城上作战,先派五千人和五千民夫应战,其余人等留在城内等待作战命令。”

    “末将明白。”

    “卑职明白。”

    阴世师、刘权、张定和抱拳行礼。

    “刘刺史!”张须陀向刘权说道:“请你派人到城内各处传一个消息,就说灵州两万援军与启民可汗的十万大军已到大同城东北方向,很快就能帮助我们从外面破敌。”

    “卑职遵命!”刘权行了一礼,又问道:“张司马,要不要把史大将军的三万铁骑也说出来?”

    史万岁和杨纶的任务是接应深入敌境的杨集,不过他们并不是跟着杨集的屁股追,而是从大同城以南的通道横穿沙漠、戈壁,到了瓜州之后折道向北,然后在金山余脉一个隘口驻军,负责拦截向西、或是向大湖区进军突厥军,只要把步迦可汗派去救援的军队歼灭干净,杨集自然就不会有什么危险了,若是杨集及时撤军,两军便从西部向步迦可汗的大营发起攻势。

    张须陀沉吟半晌,摇头道:“这是我们的一支奇兵,暂时别说出来。”

    “遵命。”刘权拱手一礼,转身而去。

    “张总管,你比我们更加熟悉城中军民,你带领城中军民准备作战。”张须陀向张定和说道:“这一仗,先由我和阴将军来打。”

    “遵命!”张定和亦是接令而去。

    ……

    五千名隋军和五千民夫站在城头上,一起举起弓箭瞄准城外来犯之敌,和沉着冷静的隋军士兵比起来,民夫们虽然已经参与了几天的战斗,具备了一定的作战经验,可是当他们看到城外铺天盖地的突厥大军时,还是感到有些心惊。只不过战火已经席卷到了家门口,所以他们还是责无旁贷、无怨无悔的投入到战斗中来。

    民夫负责挽起投石车,城上的大型投石车高约两丈,长长的臂杆后面挂着石兜,一架投石车需要一百人挽动,可以居高临下的把数十斤重的巨石抛到四五百步以外。

    张须陀注视着黑压压敌军已经冲上,一架架云梯车两边都站满了高举盾牌、准备攻城突厥士兵,而这些云梯车底部带有轮子,车上配备防盾、绞盘、抓钩、可以升降的副梯等器物,与中原使用的云梯车毫无二致,这也印证了阴世师、张定和当日反驳屈突通之言——在隋军学习突厥人骑射之道的同时,突厥人也要努力学习中原兵法和攻城之道。

    当他看到敌军进入三百步距离,便大声下令:“投石车发射。”

    “咚咚咚”大同城城头顿时鼓声大作,三十架投石机不约而同的发动,长长的臂杆猛然挥出,将巨石凌空抛了出去,数十块巨石在空中旋转了无数圈,最终砸到了密集的人群之中。

    一块石头“砰”的在人群中翻滚,十几人被砸得血肉模糊、惨不忍睹,紧接着,石块不断落在人群,顿时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一片,一片片血雾顿时腾空而起,在朝阳的照射下,格外的妖艳。

    “咔嚓”一座云梯车被砸个正着,云梯被砸得支离破碎,云梯车内的士兵纷纷掉了下来,密集的巨石砸向云梯车,突厥人虽然掌控了制造云梯车、巢车等攻城器械的技巧,不过他们并没学到精妙之处,精湛的铰链和榫卯结构他们就学不到家,稍有损坏就无法继续前进,短短百多步之内,就有一半左右的云梯车损毁,无法继续前进,但还是有四十余部云梯车渐渐逼近了城墙。

    天空中,一块块巨石呼啸着砸向地面上的敌军,短短时间内,城上的投石车便发动了四轮,将一百多块巨石砸向城外的敌群,造成千多人伤亡,但突厥士兵并没有就此止步,他们很快就冲到了弓箭的射程之内。

    严阵以待的隋军士兵箭如雨发,五千支兵箭密集的射向敌军,守城士兵使用的兵箭与骑兵使用骑箭不同,这种兵箭比骑箭矢长、粗、重,兵箭从高处抛射而下,自重所产生的杀伤力远比骑箭强大。

    突厥士兵使用的盾牌有三种,首先是外蒙铁皮,内蒙牛皮的木盾,一般由可汗、酋长的附离使用;其次是坚固结实的蒙皮木盾,这种盾牌是嫡系士兵在用;第三种盾牌则是单纯的木盾,这也是突厥士兵大规模使用的盾牌,这种木盾防御草原上的箭矢倒是可以,遇到大隋的弩箭和沉重的兵箭就不行了,但不少士兵为了安全起见,自己在部落发放的木盾上蒙了好几层牛皮,勉强抵住了兵箭的威力,但还是有不少盾牌被洞穿、击碎,然后再将盾牌后的突厥士兵射死、射伤。

    指挥士兵作战的张须陀见到云梯车也开到了投石车的死角之内,连忙命令待命的两千名民夫合力将一根根滚木抬上女墙,滚向城下敌军。

    城墙一般都有一个倾斜向内的坡度,弓箭手不但可以看到墙角的敌军,并朝其放箭,而且滚木礌石从上面滚下来也不像垂直城墙那样直接落到城下,因为有这个坡度的关系,滚木礌石能在城墙上面翻翻滚滚,产生出更大的威力,而这样的结果,就是落地之后能够滚得更远,造成伤亡也比垂直城墙高出几倍。

    但是随着地下尸体、伤兵的增多,他们变成了防止滚木礌石翻滚的掩体,致使滚木礌石威力大减,云梯车也到了城下。

    “朝云梯车浇火油,放火烧。”城上的张须陀见状,不慌不忙的下达了新的命令。

    命令下达,一罐罐火油在云梯车上迸裂开来,紧接着,便是火把投下,一架架云梯车先后燃起了熊熊烈火。

    但是突厥士兵异常凶悍,他们纷纷用备好的沙子将云梯车上的火势扑灭。

    终于有一架云梯车完整的逼近了城墙,数百士兵猛地向后拉起皮绳,一架六七丈高的副梯被拽了起来,云梯上还攀附着数十名士兵。

    只听到‘轰’的一声巨响,第一架云梯如愿的塔上了城头,紧接着又有十多架云梯先后搭上城头,数千名突厥士兵用盾牌挡住箭矢、礌石,如蚁群一般的拼命冲上城头,城上箭如飞蝗,滚木礌石如冰雹一般朝着云梯砸下,一些隋军蹲在地上,把长矛伸进女墙下的箭孔,将云梯顶端的突厥士兵纷纷捅死。已经停止发射巨石的民夫,用又长又粗的树叉叉住云梯两边,大家一声吆喝,奋力猛推,将一架架云梯被推离城墙,梯子上的突厥士见到梯子越来越陡,吓得纷纷往下跳,重量大减的云梯很快就向后翻倒而下,砸得后面的突厥士兵发出一片片凄厉惨叫。

    城下的突厥士兵到了弓箭的射程之内,也开始放箭反击,箭如密雨一般的落向城头,不断有隋军士兵和民夫被射中倒地,伤亡开始出现。

    这时,突厥军中苍凉的号角声再次响起,又有一万名突厥军士兵投入战斗中来,他们把一辆辆比城墙还要高的巢车推了出来。

    负责发放投石车的民夫迅速退了回去,奋力操纵投石车,朝着巢车发射巨石。

    城上的张须陀也及时令旗飞扬,令士兵们把威力大、射程远的床弩推了出去,朝着巢车瞄准,一旦进入射程之内,便朝装人的“小房子”放箭;若是被巢车靠近,突厥士兵就能居高临下的对隋军放箭,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巢车损毁在威胁之前。

    就在战争进入白热化之际,几名风尘仆仆的士兵从瓜州方向狂奔而来,向大同城南城墙的正门快速行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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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进退维谷

    大同城下的号角声、喊杀声远远传到了突厥大营,然而王帐内的步迦可汗对这一切置若罔闻,自从他由达头可汗改为步迦可汗以后,就已经不再亲自率军作战了,一方面是他年纪大了,战场不再适合一个年过六旬的老人;二来是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

    当年突厥汗国分裂之后,步迦可汗与东/突厥都蓝可汗联盟,反对与隋朝结盟的启民可汗。并在开皇十九年与都蓝击溃了启民可汗,但旋即为大隋所败,都蓝被部下所杀,启民败走大隋大兴城,他遂以突厥汗国的大可汗自居,一时成为突厥汗国共主,他收拢都蓝可汗的部属,以强大兵锋逼铁勒各部效忠,可是就在积极整顿沙钵略可汗留下的烂摊子之际,又多次被主动出击的隋军打得大败亏输。

    之前被他强势压制下去的突厥各部、铁勒各部见他打不过大隋王朝,要么阳奉阴违,要么干脆起兵造反,而外部又有大隋时刻在威胁着突厥生存……一切的一切都使他焦头烂额。

    而且就在阿史那合真攻打城池之际,步迦可汗又接到大湖区紧急送来的军情,杨集从匈奴湖开始,一路血洗到了哈尔湖,在杨集的兵锋之下,哈尔湖以南的广袤地带如同遭到蝗灾的草原一样,被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其残酷的手段较之杨爽有过之而无不及。与此同时,鲜卑、仆骨、契苾、浑、羌等部纷纷起兵造反,他们在杨集蛊惑之下,自南向北的杀向兵力空虚的吉尔吉斯湖盆地,而薛延陀又自北向南,杀到了乌布苏湖盆地。

    面对这种糜烂的局势,他根本没有心思去关注大同城的攻防战。

    没办法,杨集杀得实在太狠了。

    他如果他杀光了大湖区,又折道向东,恐怕于都斤山东部也是这个下场,到时候别说是重振突厥汗国雄风了,恐怕金山以东的突厥人将要被杨集杀得一个不剩,当然了,染干那个狗一样的东西自然例外,自他靠背叛突厥起,已被踢出阿史那家族了,步迦可汗早就不当那帮人是突厥人?

    更可恨的是,那狗一样的东西,现在竟然受命于隋朝皇帝,率领十万大军自东而来。

    难道不知突厥相争、隋朝得利吗?

    真的是跟他老子一样蠢。

    望着帐内一干心腹将官,步迦可汗忽然长叹一声,说道:“大同城高大厚重,不是一时半会攻克得了的,便是攻了下来,我军也会损失惨重,若是染干和前来救援的隋军一起跟我们拼命,我们这支军队必然损失巨大,如果连军队都打光了,我们恐怖连生存都难;但是退吧,铁勒各部肯定不遵我的号令了。你们说,现在怎么办?”

    这一刻,他真的不知如何为好。

    进也难、退也难。

    “大可汗,不如向隋朝求和吧。”一名看起来有几分稳重的老者微微欠身道。

    “求和?”步迦可汗听得眉头都皱了起来,缓缓的说道:“据我所知,杨集麾下的兵马、大同城的兵马都不多,若是就这样被他们打得跪地求和,我们哪有讨价还价的资格?更何况,隋朝答应吗?”

    “大可汗!”老者点头道:“一方面我们兵力众多,如果隋朝和我们硬拼到底,最终也是惨胜,这不符合隋朝的利益;另一方面,如果我们完了,那么染干就会一家独大,而隋帝杨坚既看不上贫瘠的草原,但又不允许染干一家独大,所以他还需要我们来牵制染干。大可汗只需服个软而已,其实并不损失什么。”

    “有点意思!”步迦可汗沉吟不语,突厥最强大之时向大隋服软也不是一两次了,只要能将杨集那个瘟神请走,别说服个软,就算让他管杨坚叫爹都没问题。

    “不妥。”就在步迦可汗准备表态之际,一名魁梧的青年出声反对,他向步迦可汗那名老人各行一礼,然后说道:“大可汗、第二可汗,现在跟隋朝议和还早了一点。”

    “步度,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步迦可汗目光看向这个名叫步度的家族子弟。

    “现在和隋朝讲和,实在太早了。”阿史那步度强调了一下,才说道:“就如第二可汗所说,隋朝需要我们牵制染干,但我们既然来了,也应该攻下大同城,乃至于整个甘州,以此证明我们实力尤在,如此方能在和谈中占据一点点主动。此外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借助战争削弱铁勒,以减轻我们日后的压力。”

    “如果攻不了大同城呢?”步迦可汗又问道。

    “那就像第二可汗所说那般,向隋朝求和认错。”

    “有必要这样吗?”

    “很有必要。”阿史那步度说道:“毕竟隋朝只需要再派上两三支像杨集这样的军队,就能使我们元气大伤。但是对隋朝来说,就算这几支军队全部折在草原之上,他们也损失的起,可是我们却损失不起。”

    人口对突厥实在太宝贵了,这也是步迦可汗当初处心积虑,不战而拿下阿波可汗统治的大湖区的原因所在。如果隋朝继续采用杨集这种不要脸的打法,那么他们只能放弃金山东部地区,跑去金山以西的西突厥了。

    “一个十分现实的问题就摆我们面前。”第二可汗说道:“如今大湖区惨遭杨集血洗,我们若是退了回去,不仅要和鲜卑等叛徒做战,还要和薛延陀作战,勇士们无法放牧,我们怎么度过这个冬天?”

    “我们跟隋朝和解以来,可以和他们贸易往来。”阿史那步度躬身说道:“以往我们去抢隋朝边境,是因为我们突厥人的生活之地十分恶劣,空有广袤大地,但却一直处于物资匮乏的窘境。如果我们不抢中原的话,每年都会有无数人冻死、饿死在自己的帐篷里。所以我们必须抢中原人的物资来补充自己;所以我认为我们不是天生的强盗土匪,去劫掠中原,更多是一种无奈的选择。而染干现在既然不争,也不抢,却可以通过和隋朝贸易往来变得壮大,我觉得我们也可以学他这样。”

    阿史那步度话音刚落下,一个健硕的汉子就‘腾’的站起了来,大声怒斥道:“步度,我们先祖南征北战,这才打下浩瀚的无垠的突厥汗国!我们先祖靠得是什么?靠的是能征善战、强悍凶残的勇士以武力去征服各个部落。如果我们以后不去抢夺,反而和隋朝讨价还价养家糊口,那只会磨灭我们子民的血性,让一头头狼变得一只只软弱的绵羊!”

    “我们阿史那子弟的确是狼神子孙,的确是应该尊崇狼的法则,但是这和我的提议并不冲突!”阿史那步度说道:“况且我们现在的很多好规矩,都是先祖们从中原人那里辛辛苦苦学来的,但是先祖掌控下的突厥并没有因为使用中原的规矩而变弱,反而因为这些好规矩的存在,使先祖们取得了灭柔然、伏契丹、并契骨、臣服西域诸国的辉煌。由此可见,你们眼中的绵羊之法相当好、相当符合我们突厥。反观这些年,我们奉行狼的法则,却被隋朝打得支离破碎,如此巨大对比,诸位难道没有一点感触吗?”

    步迦可汗沉思半晌,点头道:“嗯,你说得很有道理,那你给我说说染干与隋朝贸易往来的好处是什么?”

    “是大可汗。”阿史那步度行礼看了步迦可汗一眼,朗声说道:“染干不用劳师动众,就可以用牛羊、马匹、皮料和隋朝换到想要的粮食、盐、锅、药村、丝绸布匹等物,从而使他的子民过上富足的生活,正是得益于此,他不需要打仗的部落才能步步壮大。而我们在仁寿二年那年,动用了十几万人去抢染干,得到的东西不够十万人马花销,到了后面还被隋军追着杀了好几万人,所以这种以劫掠为生的生存方式不能长久、不划算,也是我们走向衰弱的原因所在。如果我们也像染干那样和隋朝贸易,不仅轻易得到物资,还能减轻子民压力,最终让我们在和平中繁衍、壮大,与此同时,我们能够避开强大的隋军,能有更多精力去对付背叛我们的鲜卑、薛延陀、契苾等部。”

    “步度,你的想法是很好,但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步迦可汗忽然笑了起来:“染干在得到隋朝物质的同时,也离不开隋朝了。”

    阿史那步度正要问个为什么,却有一名武将掀开门帘,大步而入的行礼道:“大可汗,有个名叫史蜀胡悉粟特商人求见。”

    “史蜀胡悉?”步迦可汗双眼一亮,盯着这名武将问。

    武将连忙说道:“他是这么说的,我也不知道真假。”

    “我认识史蜀胡悉,此人是染干的一条狗,是真是假一眼可辨。”步迦可汗考虑了片刻后,默默地点了点头:“你去把他带进来吧。”

    “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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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隋主沉浮介绍:
魂穿大隋的杨集一出生就是遂安郡王,仅用半年时间,就把火烧突厥圣山的父亲杨爽熬成卫昭王,摇身一变,自己当上了卫王。
然而当他混到成年以后,才发现注定要凉的高颎要当他岳丈。
杨集最初只想甩掉高颎,但事情远远没他想象中那么简单。
……
另有完本《大隋第三世》,书荒的朋友可以去看看。大隋主沉浮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隋主沉浮,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隋主沉浮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