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巨眼
“就是这个！”
顺着那根若隐若现的丝线，路晨的目光飘向头顶上方。
而在他视线的尽头，那抹毫光穿过了天花板，延伸向更高的地方。
“我能上去吗？”
虽然现在的他可以穿过隔板之类的障碍物，但是“飞”这种事他还没有尝试过。
怀揣着试一试的心理，他朝着天花板轻轻跃起。
这一跳比起他拥有实体时轻盈了许多，跳起的高度也随之高了不少。
面对越来越近的天花板，他强迫着自己没有闭眼。然后他便发现自己穿透了那一层薄薄的阻碍，来到了天花板之上。
并且和在地面时的“脚踏实地”不同，现在他保持着漂浮着的状态。
“完了，更像是阿飘了……”
他苦笑一声，随后又集中注意力到那根丝线上。
在这个狭小而昏暗的空间里，没有其他的光源，所以那根丝线上的光芒就显得格外扎眼。
他毫不费力的捕捉到了丝线的踪迹，然后顺着它的轨迹继续向上。
一直到钻出了房顶。
不知道是不是灵体状态下的视角和普通人的视角有所不同，当他环顾四周时，发现周围只是白茫茫一片。
原本厕所周围的建筑、操场似乎都隐没在了一片白雾之中。
那种空旷而单调的感觉，让他不由得联想到了之前的那个异空间……
“喂，路晨！好了没有？”
在他微微愣神之际，夏雨雪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这道声音收拢了他略微有些发散的思绪，让他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那根丝线上。
而当他再次抬起头，顺着丝线向上追索时，却在抬头的瞬间陷入呆滞——他与一只诡异的巨眼对上了视线。
那是一只毫无情感波动的眸子。
没有眼皮也没有睫毛，大小却数倍于路晨的灵体。
它的眼眶中布满着黑色的、仿佛血管一般的纹路，但延伸出眼眶外的却是一团黑色的絮状物。
它们漂浮在空中，宛如一朵黑色的云一样，将这只巨眼托起。
而那根几近透明的丝线，所连接的地方正是那只巨眼的中心，好似瞳孔一般的地方！
难以言喻的恐惧感瞬间将路晨包裹。
冰冷的气息透过巨眼的注视，侵蚀到他的灵体当中，就连思考的速度，在这一刻好像也变得缓慢下来。
透明的冰晶在他的灵体上凝结，从指尖、双腿，逐渐蔓延向他的心口、头部……
“回来吧。”
在路晨感觉自己即将被冰封起来的时候，夏雨雪的声音突然在他的耳边响起。
随后他感觉自己身上的冰层碎裂开来，而他的灵体也不由自主地向下坠去。
当他再次张口呼吸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夏雨雪的怀里。
而此时的他们已经来到了室外。
不远处那个“凯哥”的身体已经四分五裂。虽然仍旧有一“部分”在蠕动着，但却无法像之前的那条断臂一样快速行动了。
“他……死了？”
路晨有些愣愣地问道。
“啊。”夏雨雪点了点头，“原本我以为控制他的是个普通的鬼物之类的东西，还想着救一救。
没想到是这么一个‘大家伙’。
早知道就不费这么多力气了。”
“这样啊……”路晨点了点头，眼神微微有些发瓷。
虽然他的灵体被夏雨雪拉了回来，但还是在和那只巨眼的对视中受了一定的影响。
现在他的反应速度比正常的时候要慢上一拍。
“稍等我一下，我去把那个东西处理一下。”
“你能……看得到吗？”
“之前只能感应到一个大概的轮廓，但现在已经能看到了，而且看得很清晰。”
路晨看向夏雨雪的眼睛，发现她的眼中好像有细小的影像在播放。
依稀间可以分辨，好像就是他刚刚所看到的那些景象？
“放心吧，很快就结束了。”
这么说着，夏雨雪站起身来。
与此同时，她手中的那把沙漠之鹰上再次闪耀起蓝色的光芒。
在路晨的注视下，银白色的枪身好像“积木”一般开始“解构”、“重组”。
并非是从“储物空间”中取出新的物品，而是仅仅在原本的沙漠之鹰的基础上开始了重塑。
或者说“事象改写”。
当蓝色的光芒逐渐退去，重塑在铿锵的机括声中迎来尾声。
而最终出现在夏雨雪手中的，是已经不能够单纯地称之为“枪”的东西。
那是由整整六根漆黑的枪管所组成的巨型武器。
一米有余的长度，比夏雨雪腰身还要粗上一圈的直径，以及最具视觉冲击力的拖曳在地上的弹链。
加特林机枪——或者根据那些枪管的口径，称之为加特林机炮来说要更合适一些。
这种理应安装在直升机或者舰船上的武器，就这么被夏雨雪轻描淡写地握在了手中。
“喂喂，在学校里使用这种东西，是不是太夸张了一些？”
即便思维已经变得迟钝，在看到这个东西的瞬间，路晨还是感觉到了不妙。
真的没问题吗？被普通人看到的话，恐怕会被认为是哪里来的破坏分子吧？
而回答他的，是一连串堪称“暴虐”的爆炸声响。
“哒”
“哒”
“哒”
“哒”
……
与轻机枪的那种轻快声响不同，夏雨雪手中的格林机炮所发出的声响每一声都沉重而震人心弦。
就好像锻造时的重锤，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地击打在模具上。
而作为“打铁人”，夏雨雪手握着格林机炮，神情却未有一丝动摇。
手握着那两支沙漠之鹰的时候，她基本可以做到完全无视后坐力，但此时的格林机炮却推动着她不断后退。
然而她只是神情专注地注视着迷雾中的天空，面色淡然地扣动扳机，倾泻子弹。
即便在后退中，那些子弹的弹道也未曾发生偏移。
回归本体之后的路晨已经无法看到那只诡异的巨眼，但在无数子弹射入云层之后，他看到天空中忽然开始飘起雪来。
那是一种不同寻常的雪——黑色的雪。
“是那些托着巨眼的云么……”
路晨不由得联想到了那些黑色的絮状物。
而伴随着这些黑雪的飘落，周围那些白色的浓雾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散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射在大地上时，夏雨雪终于停止了射击。
路晨则是看着她手中的格林机炮化作一抹蓝光，消失在手腕间后，愣愣出神。
第十七章 突如其来的邀请
白雾散去，原本淹没于白雾中的世界再次显现在路晨和夏雨雪面前。
他们所在的位置依旧是一中那个熟悉的操场，周边也还是一栋栋白红相间的教学楼。
学生们照常上着体育课，今天女生的科目是排球，而男生的科目是短跑。
“所以说不用担心会暴露什么。不管在‘里面’弄出多大的动静，外边的人也不会察觉到有什么异常。”
夏雨雪走到路晨的身旁坐下，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我原本想趁着这个机会，让你体验一下灵体飞行的感觉的，这对你以后练习飞行会有一定的帮助。
但没想到你的灵体似乎脆弱过头了……
现在感觉怎么样？”
“倒是没什么特殊的感觉，就是稍微有点……想睡觉。”路晨下意识地侧了侧头，躲开了夏雨雪的手，“那个眼睛到底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夏雨雪摊了摊手，“本身是灵体，外貌却混杂着克苏鲁神系的一些特点，还有那个操纵傀儡的方法，倒像是一些比较偏门的傀儡术。
总体来说，差不多就是一个嵌合体，把乱七八糟的东拼西凑在一起，就成了那个样子。”
“嵌合体啊……也就是说找不到祂的根源是吧？”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过你不用多想，那东西肯定不是‘培养’我的那些人派来的。”夏雨雪摇了摇头说道。
“理由呢？你为什么能这么笃定？”路晨有些疑惑地问道。
夏雨雪所说的，正是他忧心的问题。
虽然夏雨雪之前说了，那些人基本处于一个“无欲无求”的状态，但那也只是在夏雨雪身上而已。
他们合力培养出了夏雨雪，然后把她送到了他的身边，这件事到此为止可以画上一个句号。
但是如果他们不通过夏雨雪，而是通过其他的手段来和他进行接触呢？
就像这次这样，如果不是夏雨雪及时出现，恐怕他就会被那只眼睛给抓到了。
现如今，夏雨雪作为一个“安全装置”，已经尽到了她的责任。
他已经“平和”地完成了超凡者的觉醒，那么那些人会不会产生甩开夏雨雪的想法？
“因为太弱了啊。”
夏雨雪枕着双臂躺了下来，“如果是‘培养’我的那些人，那么他们对我的斤两肯定是一清二楚的。
这种上不得台面的货色，肯定不会这么白费力气丢到我面前的。
这次的事要么只是一桩巧合，要么就是……它只是一个开头，以它为原点，后续还有一些其他的展开……
对了，你是什么时候闻到那个人身上的臭味的？”
“是在你进门之前没多久的时候。那个人想对我动手，靠近了之后，我才闻到了那股味道。
怎么了？”路晨问道。
“我看到他的时候，那股味道已经差不多弥散到整个厕所里了。”夏雨雪皱了皱眉说道，“也就是说，那个人应该是进到厕所里之后才被那只眼睛给控制住的，而且是赶在我来之前的那段时间。
确实有点太巧了……
而且那些白色的迷雾也有问题。
普通的超凡者在行动的时候，为了躲过超凡管理局的探查，通常会使用一些遮蔽感知的手段。
但那个眼睛么……一看就不太聪明的样子。
它制造那些白雾就显得有些多余。”
“所以还是没有定论是吧？”路晨感觉自己的头有些痛——不仅是精神层面的那种，还包括物理意义上的头痛。
大概是和那只眼睛对视的后遗症显现出来了。
“你先休息一会儿吧，趁着现在还没人注意到我们，你可以先睡上一觉。”夏雨雪敏锐地察觉到了路晨的异常，“放学之后，我会再去调查一下那个厕所……”
“哪有‘美少女’会对男厕这么执着的啊？”路晨小声嘟囔了一句。
“……”
靓女沉默。
夏雨雪感觉自己对路晨的这个问题无可反驳。
毕竟她实际意义上的踹开了男厕的大门，冲了进去……
“你不想想我是为了救谁……”
她的话说到一半，突然停顿下来。
因为就在转头间的功夫，路晨已经睡熟了。
看着近在咫尺的睡颜，她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
……
“老老实实地留在这里等我昂，可不要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姐姐给钓走了。”
“拜托，我现在这种样子，只可能是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彪形大汉给绑架走好吧？”
“那你就留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给你买几个桔子～”
“……你大爷。”
体育课一结束，便是喜闻乐见的午餐时间。
一中里虽然有学生食堂，但也不禁止学生外出就餐，所以校门口进进出出的人倒也不少。
为了避免“男厕事件”重演，夏雨雪选择将路晨暂时“寄放”在人流量较大的校门口。
在不放心地叮嘱过路晨之后，她转身回了学校。
而路晨，则是看着略显密集的人流，倚靠着学校的围墙晒起了太阳。
“说起来，那个‘凯哥’的死，什么时候才会被发觉呢？”
阳光照在身上，有一种暖洋洋的感觉。
为了让自己别再一不小心就睡过去，路晨开始想些乱七八糟的，尽量让自己保持清醒。
“公安的话，应该是24小时立案，超管局那边，会不会查到一些有关的线索呢……”
之前的失踪案，要么只是在新闻中看到冰冷的数据，要么是一些不太熟悉的人悄无声息地消失。
像“凯哥”这样在他面前出事的，还是第一次——也是头一次，让他对“超凡事件”有了实感。
其他的事件，不管是他自己在异空间里的经历也好，还是夏雨雪所提到的和“教皇”、“真祖”有关的东西，好像都不太真切。
遥远得好像一场梦一样。
什么时候梦醒了，那些东西也就离他远去了。
但“凯哥”这次的事不一样。
他切实地感受到，自己的生活会因为这件事而发生一些改变。
也许在不久之后，他就会受到超管局的第一次“质询”？
毕竟除了他和夏雨雪之外，还有赵文华和赵泽潇两个人，目睹了凯哥和他们对峙的场景。
但有夏雨雪在的话，超管局那边应该没问题吧……
“有空吗？”
就在路晨愣神的功夫，一道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他的遐想。
而在看清了来人是谁之后，路晨不由得苦笑——好像……真的被夏雨雪给说中了？
第十八章 你是谁
“莫西莫西，有人吗？清洁工来清扫垃圾啦。”
尽管知道厕所里没有人，但在进去之前，夏雨雪还是打了个招呼。
这大概就是“少女心”一样的东西？
在面对异性特有的领域时，所表现出来的独特的“敬畏”情怀。
“刚刚都不知道几进几出了，现在却说什么‘敬畏’之类的东西，成年人的世界还真是虚伪啊……”
一边随口吐槽着自己，夏雨雪的目光在四下逡巡起来。
“上面应该是不会有什么问题了，之前路晨上去的时候都看了一遍，应该也藏不了什么东西。
地面这边，从表面上来看，也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那么可疑的的地方，就剩下……下面了么。”
原本她是不打算在这里造成太大的破坏的，毕竟那个“凯哥”死在这里，虽然尸体和那只大眼怪一起留在那个空间里了，但超管局那边应该会来这个现场进行一番取证调查。
如果她把现场给扰乱了，那么就有一点“毁尸灭迹”的感觉了……
“不过倒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既然事情牵扯到了路晨，那么最优先的当然是排除一切可能的危险因素。
而且超管局那边的事也轮不到她来头疼，自然会有人抢着去帮忙“擦屁股”。
“咔嚓。”
随着一道瓷器碎裂的声音响起，夏雨雪脚下的地板砖应声碎裂。
并且地板砖下的水泥地也受到了波及，裂开了一些蜘蛛网一样的纹路。
而就在那些裂缝的瞬间，丝丝缕缕的金色光芒从那些纹路中逸散出来，逐渐“溶解”到空气当中。
“果然是有问题啊。”
夏雨雪皱了皱眉，喃喃自语。
这些金色的光芒不是别的，正是精纯到极致的“灵气”——用东夏的说法也可以称之为“元气”，亦或者用西方的说法称之为“魔力”。
在《火影》里被称为“查克拉”，在《龙珠》里被称为“气”。
总之就是超凡者力量的本源，构筑了这个世界的基本元素之一。
通常情况下，它应该以游离的状态存在于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当被超凡者吸纳入体内时，则会转化为气态，游走于“经络”当中。
至于夏雨雪眼前这种凝若实质的灵气，通常存在于各种“灵石”当中。比如夏雨雪所使用的灵石子弹，里面便蕴含着这种能够用肉眼分辨的灵气。
而除了灵石之外，还有一个地方能够见到这种灵气，就是由超凡者所布置的“法阵”当中。
这些“法阵”以灵石或者其他蕴含灵气的材料为基石，划定独特的灵气运行路线，在完成“循环”时便能产生出意想不到的效果。
比如“召唤”，比如“制造幻想”，又比如“封印”。
“你又是哪一种呢？”
夏雨雪蹲下身体，将已经碎裂了的水泥块一块一块地清理出来。
而直到旁边堆积的水泥块快要半人高时，脚下的“法阵”终于在她的面前展现出全貌。
以朱砂为主材料，混杂着小块的灵石，加上些许残留的水银，绘制成一个……正六边形的魔法阵？
“神特么用朱砂画魔法阵！”
夏雨雪哭笑不得。
虽然朱砂被广泛应用于道家相关的术式科仪里，但作为一种可以承载灵气的载体，用它来绘制西方的魔法阵倒也能成功。
同理，就算用水银来绘制道家的符箓，只要手法没问题，最后也能发挥效用。
但这种传承了几百上千年的东西，一般不会有人随便混用。
毕竟在这个超凡遍地走的时代，谁还会买不起一点水银或者朱砂呢？
“只能判断说，这个魔法阵和那只大眼怪有关联了吧。”
同样是采用了“杂糅”的手法，魔法阵和那只巨眼都混淆了各种体系的元素。
而目的，大概也是同样的混淆视听，让人追查不到它们的来源。
“至于这个魔法阵的效果么，大概是……‘聚灵’？”
顾名思义，“聚灵”就是聚集灵气的意思。
拥有这种效果的法阵，能够将一定范围内的灵气吸附过来，无论是“冥想”还是“打坐”，在灵气密度高的地方自然比在灵气密度低的地方事半功倍。
以夏雨雪的见识，能够通过魔法阵上的细小铭文初步判断出这个魔法阵的功效。
但要说进行具体确认的话，确实不是她的专长。
因为这种结构复杂的魔法阵通常有“套叠”的可能——也就是将魔法阵分成表里两层，表层的魔法阵就是里层魔法阵的掩护，预防的就是眼下这种魔法阵被人发现的情况。
甚至不排除三重套叠的可能。
“‘万事通’就是有这样的烦恼啊，什么都懂一点，但却又什么都不精通。”
在“培训”之初，她的定位就是这样，尽可能多地接触和超凡者有关的各种方面地知识，不求精通某一项，但要做到每提到某一项她就要有一定程度的了解。
“剩下的就交给‘专业人士’去判断吧。”
“咔嚓。”
手机的闪光灯一闪，相机便拍摄好了魔法阵的照片。
不过说起要拿给谁去“鉴定”，夏雨雪还处在“考虑”的阶段。
“收工收工。”
做完这一切之后，夏雨雪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
接下来她的赶紧去和路晨会合了。
毕竟之前她叮嘱路晨的那些话可不是开玩笑，这个学校里有着她能够称为“劲敌”的那个人。
虽然那种事件出现的概率不大，但对方勾勾手的话，可能真就给路晨拐跑了。
然而就在她刚刚转过身的时候，一道意料之外的身影突兀地出现在她的视线当中。
“周文？”
她疑惑地叫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毫无疑问，周文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是极为不合理的，并且更不合理的是，她居然没有发现周文的靠近！
是因为她太过专注于那个魔法阵了？
还是周文使用了什么可以消除气息的特殊手段？
夏雨雪自认为，就算再怎么疏忽大意，她也不会就这么放任一个人悄无声息地来到她的身后。
而同理，在她的了解当中，周文并没有那种足以瞒过她感知的特殊手段。
那么……
“你是谁？”在她向周文发问之前，周文却率先向她问道，“你接近路晨有什么目的？”
第十九章 我是来泡他的
夏雨雪作为一个女生，却在放学后出现在男厕所里，而且脚下还绘制着一个诡异的魔法阵，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的样子。
加上她刚一转学过来，就表现得和路晨十分熟悉，不仅选座位直接选到了路晨身边，就连体育课也是两个人也一起溜号。
因此周文会对她产生“怀疑”，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我的问题可以暂时先放一放，你不觉得你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才是最异常的事态么？”
夏雨雪深知，当一个人开始怀疑你的时候，那么你所有的解释在他的眼中就都是狡辩。
所以与其徒劳地解释一些周文不会相信的话，倒不如……换个思路来解决这个问题。
“看到和超凡者有关的事件，你没有选择在第一时间打电话给超管局，而是选择自己和对方进行对峙。
这不就是在明摆着告诉对方，你是‘有恃无恐’么？”
“不要转移话题。”周文皱了皱眉，显然对夏雨雪的顾左右而言他十分不满，“我的事情不需要你来操心。现在，你只需要告诉我你的目的就好了。”
“我的目的……呵，先不说我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就算我在这里告诉你了，你又能怎么做？
跑到路晨那里，告诉他说我是一个超凡者，接近他是有所图谋的么？
但你又准备怎么跟他解释，说你是从哪里得到这个消息的？”
顿了顿，夏雨雪接着说道，“说你这个跟他从小一起玩儿到大的发小，其实早就觉醒成一名超凡者了，只是这些年来为了照顾他的‘自尊心’，所以什么都没告诉他么？”
“这与你无关！”
周文的脸色猛地阴沉下来，显然夏雨雪的话戳到了他的一些“痛处”。
紧接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现在！立刻！告诉我！你接近路晨的目的！”
“现在的年轻人定力还真差，怎么说几句就急眼了呢？”
夏雨雪面色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在周文即将爆发之前，她摸了摸下巴说道，“其实告诉你也没什么问题，不过我觉得你大概不会相信就是了——我之所以接近路晨，只是单纯地想泡他而已。”
“泡他……”
在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周文的表情明显地僵了一下，不过马上他就反应过来，“你耍我？”
“说我耍你可就实在是有点失礼了嗷。”夏雨雪摇了摇头说道，“我倒是无所谓，但是对于路晨而言，你的这句话不就是在说——像他那样的人，我不可能会喜欢吗？”
“不……”
“不过你的想法也没什么问题。毕竟路晨嘛，除了家务万能这一点，以及那个‘亚撒西’的性格之外，好像就找不出什么其他的优点了。
跟你这种‘天之骄子’相比，更没有什么可比性。
他就应该默默无闻地当一个普通人，学习，考试，升学，工作，然后相亲，找一个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的女人结婚，生个孩子。
等到老了，躺在躺椅上含饴弄孙。
呵呵。”
夏雨雪轻笑一声，笑声中是毫不掩饰的嘲讽之意，“但我就是喜欢他啊，这有什么问题么？
凭什么他就不能有个人喜欢呢？”
“……”
周文一时间沉默下来。
因为夏雨雪所说的这些话他的确无可反驳——倒不如说，他的想法和夏雨雪刚刚所说的话几乎完全一致。
在这个超凡者横行的时代，路晨当一个普通人才是最安全的。
在超管局的保护下，不接触那个危险的世界，平平安安地度过这一生，哪怕“平凡”一点，又有什么不好呢？
他的确是以“俯瞰”的角度去看待路晨的问题了，也如同夏雨雪所说，觉得路晨配不上夏雨雪这样的女生。
所以才在夏雨雪说她想要泡王晨的时候，觉得对方在戏耍他。
但他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在客观的，合乎逻辑的基础上进行判断，路晨和夏雨雪之间就应该是“平行线”的关系，永远不该有什么“交点”。
[夏雨雪喜欢路晨]这种事，毫无疑问只能是一个谎言！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那个魔法阵又有什么作用？”
厘清思路之后，周文不再纠结于夏雨雪刚刚所说的那些话，而是主动把握节奏，生硬地将话题带回到了一开始的地方。
“看来我说了这么半天是在对牛弹琴了。”夏雨雪无奈地摇了摇头，“关于我的目的，我觉得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而这个魔法阵，我只能初步判断出它是一个‘聚灵’阵，具体的效果还需要专业的人看过才能确定。
然后现在，我要走了。”
从周文出现到现在，他们之间的对话并没有占用太多的时间。
但如果算上她之前观察那个魔法阵的时间，那整体的时间就不算短了。
而且周文的出现明显不是什么巧合，应该有什么人在背后推动着他出现在这里。
所以不出意外的话，路晨那边应该是出意外了。
她必须要尽快赶过去。
“等等！”
眼看夏雨雪要走，周文伸出一只手，拦住了她的去路，“我的话还没问完，你想要逃走么？”
“随你怎么想好了，你说逃走，那就是逃走喽。”
夏雨雪并没有再和周文纠缠下去的打算，于是面对周文的拦截，她采取了最简单的办法——一矮身从他的胳膊下钻了过去。
“站住！”周文转过身来，朝着夏雨雪的背影厉声喝道。
然而夏雨雪只是头也不回地抬起手摆了摆，“拜拜了您内！”
“我让你站住！”
面对夏雨雪的无视，周文终于压抑不住内心的火气。
他抬手摘下了自己的眼镜，随后抬手指向夏雨雪的方向，喊道：“停下！”
“咔嚓！”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无数细密的仿佛玻璃碎裂的声音响起。
而就在他的身周，以他的眼睛为中心，空气中竟然真的出现了树杈状的玻璃裂纹！
这些裂纹甫一出现，只是环绕在周文的身侧，但马上就仿佛有灵性一般延伸向夏雨雪所在的位置！
“这些是空间裂缝！如果你不想……”
“我赶时间。”
就好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夏雨雪好像对那些蔓延而来的空间裂缝早有感知。
然后在周文震惊的目光下，她好似赶蚊子似的对那些空间裂缝挥了挥手。
于是，所有的空间裂缝便消失了。
“你……”
面对眼前这完全无法理解的状况，周文难以置信地抬手摸向自己的眼眶，可就在这个时候，他的眼前突然一黑——空间裂缝被打散之后，他“魔眼”中的灵力暴走了……
第二十章 钓鱼执法
“有空倒是有空，不过你找我有什么事？”
上一次和康清珏像现在这样面对面的聊天是什么时候了？
路晨感觉自己的记忆好像有些模糊，翻遍了高中以来那些印象深刻的场景，都没有康清珏的影子。
他们两个人，应该还是康清珏坐在教室的前面，而路晨坐在后面看着她的背景的时候比较多吧……
“聊一聊。”
依旧是那种令人熟悉的，惜字如金的风格。
并且从康清珏那张脸上读不出什么和情绪有关的信息，让人摸不准，也猜不透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呃……聊些什么呢？”
虽然路晨很想告诉她，现在他们两个人已经在聊天了，可以进入正题了。
但这么说康清珏大概会不高兴，所以他只能这样委婉地告诉她“你可以说了”。
“跟我来。”
留下这么极为简短的三个字之后，康清珏转身离开。
而她的目标，则是学校旁边的一条小巷。
这条小巷原本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只是随着十几年前一中在旁边落脚，这里的地价便跟着水涨船高起来。
在涨到一个连一中都无法承担的价格之后，便被搁置了。
而这一搁，就是十几年。
巷子里的住户都觉得这里要拆迁，也就没有人再翻修那些老房子。一开始他们还会将房子租出去，但自从有一家被划定为危房之后，这里便无人问津了。
于是久而久之，这条巷子就变成了一条“无人巷”。
凭借着这种“优越”的地理条件，这里就变成了“不良高中生”们的根据地——顺带一提的是，之前路晨和武泽伟见面，就是在这条小巷里。
不过因为现在是中午，还不到晚上放学的时间，所以小巷里应该没什么人。
“要找一个人少的地方么……”
看着康清珏的背影，路晨不由得皱了皱眉。
在人来人往的学校门口和康清珏聊天，确实有点问题。
毕竟她作为学校的“公众人物”，只是刚刚那种搭话的程度，便吸引了不少围观的视线。
继续待下去的话，康清珏没什么问题，但他的处境可能会很不妙。
而换一个地方聊天，当然也不是不可以，但夏雨雪那边么……
“只是一会儿的话，应该没问题。而且离学校门口也不远，夏雨雪应该能找得到我……”
连异空间那种地方，夏雨雪都能够追进去，更不要说这么几堵墙的距离。
唯一让路晨无法释怀的，就是他刚刚和夏雨雪那个“不要被其他小姐姐钓走”的约定。
“但康清珏是不一样的……”
他在心中这么默念了一句，最终还是选择跟上了康清珏的脚步。
而走在前面的康清珏自始至终都没有回过头。
似乎她十分笃定，路晨一定会跟过来……
……
和路晨所想的一样，这个时间点上，除了康清珏和他之外，小巷里的确没什么人。
绕过几个正在“吞云吐雾”的小团体之后，他们便找到了一个无人的清净地带。
康清珏在前面停步，路晨便也跟着停了下来。
要聊些什么呢——一路上路晨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甚至连“该不会是要告白吧”这种绝对不可能出现的情景也在他的脑中过了一遍，但他始终没有猜到康清珏到底要说些什么。
而就在他暗自猜测的时候，康清珏十分直白地开口问道：“前几天你去哪了？”
原来要说的是这个么……
路晨不由得有些头痛。
原本他是不想对康清珏撒谎的。
但涉及到“真祖”这种事，还有夏雨雪以及在背后培养夏雨雪的那些人，如果对康清珏实话实说的话，无异于将她牵扯进这种麻烦的事件里来。
而这，又是路晨无论如何也不想看到的。
于是略一沉吟之后，他故作轻松地说道：“其实也没去哪，就是家里来了一个朋友，是我姐的熟人。
你也知道，最近我姐最近去禹舟岛出差了么，所以我就帮忙招待了几天。
跑动跑西地办了一堆手续，就没怎么着家，也没顾上来学校。”
还是之前同周文讲过的那套说辞，只不过这次多加了一些细节。
并且按照夏雨雪的说法，现在禹舟岛和外界的通讯都中断了，康清珏虽然有路晓雨的联系方式，但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找路晓雨求证。
“夏雨雪？”康清珏面色不变地问到了夏雨雪的名字。
“恩，没想到被你发现了啊。”路晨镇定自若地说道，“我还以为你不会注意到呢。她和你一样，目标都是考禹舟岛那边的院校来着。
因为听说我姐经常去禹舟岛那边出差，就想着能不能让我姐帮忙联系一下那边的院校，所以才特意转学过来……”
“我前几天找过你，和周文一起。”康清珏接着说道。
“哦，可能那个时候我正好在外边吧……”
“我们给你留了纸条，压在门口的地毯下面。”
“这个我倒是没注意……”
一滴汗水不由自主地从路晨的鬓角滑下，他做出拍额头的动作，顺便不着痕迹地将那滴汗擦掉，“不过夏雨雪倒是说过，她看到过类似的东西……”
“上面写的是周文的电话。”
“对！夏雨雪也说了，那是一个电话号码，她还以为是发小广告的，就……”
“其实我们没有给你留纸条。”
“没有……诶？”
没有留纸条，那刚刚说的又是什么？
路晨的大脑宕机了一会儿，但随即他便反应过来——他被康清珏套路了。
又或者说是钓鱼执法。
康清珏抛出了一个不存在的“事件”，然后诱导他顺着那个事件继续说下去，最终他的谎言就被拆穿了。
“是周文教你的么？”路晨苦笑着问道。
康清珏的确很聪明，从初中开始，她的成绩便保持在全年级前十左右的水准。
但以她的性格来说，这种角度刁钻的方法应该不是她想出来的。
幕后主使——大概只能是她和路晨那个共同的好友，周文了。
其实刚才的对话中是有着漏洞的，比如康清珏一般不会说话那么快，不给他反应的时间。
而且相较于平时，康清珏的话其实多了不少。
这些都是路晨能够察觉到不对的地方。
但因为路晨本身也在说谎，所以和天生扑克脸，只是照着“剧本”背台词的康清珏相比，他实在太过紧张了。
因此才落入了圈套。
只是在恍然之余，有一件事让路晨非常想不通，那就是周文为什么要让康清珏来套路他呢？
第二十一章 修女
“是。”康清珏点了点头。
她的表情仍旧没有什么变化。
不管是路晨撒谎了也好，她和周文一起反过来给路晨挖了个坑也好，这些事好像都没有让她产生太大的情绪波动。
“不能说吗？具体的事。”她接着问道。
和之前的时候不同，这一次，路晨终于从她的神色中看出一些……大概是“担心”的情绪？
想来原因是，她觉得自己之前所说的那些话是转述周文的，与她无关。
而眼下这句话才她本人想问路晨的。
“抱歉。”
路晨双手合十，诚心诚意地向她道歉道，“撒谎的事是我不对。但那件事比较复杂，而且关系到不止我一个人，所以暂时还不能把具体的经过告诉你们。”
他知道康清珏和周文只是好意在关心他。
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促使周文即便是给他挖个坑也要搞清楚前几天发生的事，但无论如何，路晨都不觉得这两个人会害他。
毕竟之前在遥望那片星空时，他所看到的夕阳下拉长的影子就是他们三个人的。
除了路晓雨之外，康清珏和周文这两个人是他坚持作为一个“人”，而不是以“血族”那种超凡者的身份活下去的主要原因。
假如他真的看走了眼……
那也只能说是他自己活该。
“……”
康清珏无言地注视了路晨一阵。
直到路晨的腰一弯再弯之后，她才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至于她知道什么了，怎么知道的，其中又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她没说，路晨也不敢问。
“我先走了。”
如同来的时候那样，简单而直白地留下这么一句话之后，康清珏便直接转身离开了。
路晨没有说什么挽留的话，因为他知道挽留也没有什么用。
而且即便康清珏留下来，他们两个似乎也没什么可聊的。
目送着她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小巷里，路晨独自沉默了一阵，也就准备校门口了。
这个时候回去，可能夏雨雪还不会发现他溜号的事……
“请问，您真的是路晨先生么？”
然而就在他刚刚迈出一步的时候，一个略带着颤音的女声突然从他的背后传来。
那种感觉，就好像惊喜中又带着一丝难以置信一样。
“我是……”路晨本能地回应了一声。
不过在回应完之后，他马上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首先他和康清珏过来的时候，已经确认过附近没有其他人，这个人的出现实在是有些突兀了。
再有就是他对自己的交际圈有着清晰的认知，应该不会有人在见到他之后表现得这么激动——就好像见到什么明星一样。
在产生怀疑的瞬间，他就联想到了夏雨雪背后的那些人。
因为大概也只有他们，会在见到身为“真祖”的他时，表露出这种异样的情绪。
于是几乎没有怎么思考，连头也没回，他便直接变走为跑，想要逃离这里。
至于那个人的目的是什么，是“友方”还是“敌方”，都可以等夏雨雪到场之后再进行确认。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他终究还是跑得迟了一些——在迈开步子的同时，他的身体整个被定格在了半空中。
如同古希腊的运动雕塑一样，他保持着挥臂曲腿的动作，即便是身形略显瘦弱，但却充满了一种即将爆发的力量感。
如果此时有什么雕塑家路过，大概能受到一些启发而塑造出一部完美的艺术品。
只不过此时的路晨显然并没有那个余裕去关心那个和艺术品有关的问题，他心念电转间，想的都是要怎么才能摆脱眼下的困境。
以及夏雨雪有没有发现他这边的异常，什么时候才能赶到。
“我对您并没有恶意。”
随着背后的那个声音逐渐转到身前，路晨也终于看清了她的样貌。
和第一次见面时的夏雨雪一样，这个人同样穿着一身在平日里足够称得上“奇装异服”的装扮——一套将全身都裹起来的修女服。
即便在这个信仰自由的时代，西方教的影响力在东夏还是比较弱，所以路晨很少见到这种类似的神职人员。
虽然路晓雨也曾在家里出过修女的COSPLAY，但那种娱乐性质的COS服和眼前这人身上所穿着的正统修女服完全是两个概念。
前者只会让人浮想联翩，但后者却只会让人联想到神圣、庄重，以及肃穆。
“完了，这不是碰到死对头手里了么……”路晨在心中苦笑。
众所周知，教廷和血族之间是水火不容的关系。
更不要说，在夏雨雪的说法当中，他的前身刺杀了前任教皇。
现在被人找上门来，他觉得自己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请您原谅我的僭越之罪。”
“但我对您的崇敬之情实在是难以抑制。”
“只是站在您的身前，那份欢欣，那份荣光，那份得偿所愿的感恩——
便足以将我焚尽……”
一边口中倾吐着一连串路晨完全听不懂的话，那位修女一边走到了路晨身边。
她伸出了手，似乎是想要轻抚路晨的容颜，但却在即将触及的那一刻又突兀地停下。
如此重复了三次，她才在路晨那惊恐的眼神中触摸到路晨的面庞。
只是让路晨感到意外的是，在被这个修女碰到之后，竟然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他没有就这么突兀地死去，也没有被断头，更没有被传送到什么奇怪的地方。
这个修女似乎真的只是单纯地触碰了他一下——就好像一个普通人抚摸路边的流浪猫一样。
“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路晨的心中不由得产生了这样的疑问。
趁着他和夏雨雪分开的间隙，这个修女现身在他面前，难道只是为了对他说那一堆意义不明的话？
然后摸了摸他的脸……
这是留下了什么追踪的印记，或者说是延迟发作的毒药之类的么……
“我是无可饶恕的罪人。”
在路晨暗自疑惑的时候，修女又有了新的动作。
她将自己那有着些许轻颤的手从路晨的脸上移开，绕到了他的背后。
同时她的另一只手也伸了过去，两只手在他的脖颈后交汇。
“这看起来不就像是……”
要拥吻吗！？
第二十二章 家差点被偷了
因为修女的头巾过于宽大，所以直到她仰起头之后，路晨才看清楚她的容貌。
她有着显著的白种人的特征，碧绿色的眼眸，高挺的鼻梁——比较让人感觉到怪异的地方是，她的头巾下露出的些许发丝并非是金色，而是罕见的粉色。
仅仅就姿容而言，她绝对是路晨所见过的女生中能够排在前列那种。
然而此刻的路晨却没有那个余裕去欣赏什么。
未知便代表着恐惧。
他不知道真的被这个修女亲到之后会发生什么事，但他本能地觉得肯定会非常不妙。
所以他一直不停地在心里祈祷，希望夏雨雪能够在一切发生之前赶过来。
“我知道我就是个不听劝告，自作自受的屑！
我就是那个蠢到家，非要走出‘圈’的唐僧！
但是拜托你快来啊，夏雨雪！”
然而祈祷毕竟只是祈祷，夏雨雪没能化作奇迹出现在他的面前，反而是修女的脸庞越来越近了。
“如此得，令人目眩神迷……”
在这种近乎脸贴着脸的距离下说话，让路晨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修女的吐息。
那是一种幽香的味道，陌生中却又带着一丝莫名的熟悉。
粉色的发丝从修女的头巾中滑出，丝丝缕缕地落在他的胸口，飘荡在他的鼻尖。
“您的威名本应响彻大地。”
“您的荣光本应闪耀千古。”
“您的恩泽本应普济众生！”
“可是卑贱如我……”
“愚蠢如我！肮脏如我！无耻如我！”
“却妄图……独占您的所有……”
修女的眼泪簌簌而下。
她的神色不断地变化着，扭曲着。
时而崇敬，时而愤怒，时而怨毒，时而欣喜……
在这无数变化之间，唯有一种情绪贯彻始终，那就是——狂热。
那是只有信徒在面对自己所信奉的神明时，才会表露出的极端的情绪。
区别于爱，亦非尊崇。
而是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憧憬与服从。
“主啊，请赐予我罪罚吧！”
“我是厚颜无耻，无可饶恕的渎神者啊！”
路晨的眼中，修女的双唇逐渐放大。
在即将触碰之前，无可作为的他最终选择了闭上双眼。
然后在失去意识之前，他听到了最后一句低喃。
“但是，仅仅是现在，请让我拥有您吧……”
……
“轰！”
一股灼热的灵力突然以路晨为中心爆发出来！
小巷中的垃圾瞬间被点燃，卷入了高空。他脚下的地面寸寸碎裂开来，无数碎石向着四周迸射而出！
原本纠缠在陆晨身上的修女被一股巨力猛然推开，粗暴地横推到小巷一侧的墙上！
等到滑落下来时，她的双臂已经不自然地垂落下来！
“咳咳……”
在那灼热的灵力风暴当中，她勉强睁开了双眼。
可是目之所及，已经失去了路晨的身影。
一道又一道氤氲之气已经将路晨包裹起来，她所能看到的，只剩一个模糊的轮廓。
“就是这样……”
“就是这样……”
“就是这样！”
双臂的骨折并未让她的表情产生太多变化，反而又增添了几分病态的狂热。
她微微侧身，然后俯下身子，顶着那狂风一般的灵力风暴，一步一步地向着风暴的最中心走去。
“请您赐予我……更多，更多的……罪罚吧！”
随着她不断的前进，灵力风暴变得越发狂暴。
她的头发逐渐变得焦黑，修女服上燃起火焰，就连那双已经断掉的双臂也在风暴中飘荡起来！
但即便是这样，也未能让她停滞丝毫！
一步又一步，如同年逾古稀的老人，她蹒跚着走到了路晨的面前。
那些氤氲之气再也无法阻挡她目睹路晨的容颜，灵力风暴也无法再阻止她触碰路晨的身体。
虽然她的双臂已经折断，但她的身体还能行动！
她挺直了自己的脊背，垫起了脚尖，再次向着路晨的双唇……
然而就在她要“得手”之前，原本紧闭着双眼的路晨突然睁开了眼眸。
——那并非是属于“路晨”一双眼。
这双眼眸之中并无之前的慌乱与恐惧，并且近乎消弭了一切的情绪与情感。
除了残留的一丝“鄙弃”之外，只剩默然与审视。
一如天上的神明一般。
“杂”
“种”
“路晨”张口，嘴唇并未翕动，却直接发出了两个音节。
听到这充满侮辱性的话语，修女并未恼怒。
在短短地呆滞了一下之后，她突然张口发出一些意义不明的声音。
“啊……啊——”
泪水再次淌下，她闭上了眼睛，脸上却漾起了好似幸福一般的笑靥……
许久之后，当那灼热的灵力风暴止歇，小巷中再次变得安静下来。
修女睁开了双眼。
此时的她表情已经平复，再无之前的狂热，同样也不再流露笑意。
看着近在咫尺的“路晨”，她的神色一片宁静。
“请您，赐予我解脱吧。”她说道。
已然残破的身体上闪耀起银白的辉光，她的断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那是她体内的灵力开始逸散了，当所有的灵气消散之后，她的生命也将行至尽头。
在这最后的辉光映照下，她的身影显得愈发庄严与圣洁。
只是面对她“赐予解脱”的请求，“路晨”却置若罔闻。
“他”只是那么默然地俯瞰着她。
就好像看着一只在热水中挣扎的蚂蚁……
一片宁静中，突然有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喂喂！这是什么情况啊！”
在修女的生命流尽之前，夏雨雪终于到了。
翻越墙头而至的她，看着明显状态不对的“路晨”，还有跪坐在“他”身前的修女，十分费解地皱起了眉头。
“我这和人对个线的功夫，家差点让人给偷了？”
“……”
“路晨”回应给她的，是无言的沉默。
“他”只是淡然地转头瞥了她一眼，随后便又将视线转回到了修女身上。
然而和平静的“路晨”不同的是，修女的反应却是出人意料的大。
“夏！雨！雪！”
她一字一顿地念着夏雨雪的名字，然后竟然强撑着那副残躯，从地上站了起来！
“你该死啊！”
“卑劣的渎神者！”
第二十三章 提线木偶
明明前一刻好像还在闭目等死，但一看到夏雨雪，修女却又开始挣扎起来。
或者用一个不太恰当的词来形容就是——精神焕发了？
“你生气的原因我倒是能理解，毕竟打扰到你们两个的二人世界，我很抱歉。”
夏雨雪同样理解不了修女口中的“渎神者”是什么意思，但从修女的表情中她大概能判断出来，这个人当下应该处于一种非常生气的状态。
“但是在这之前，你能不能先跟我解释一下，你把他怎么了？”
她把目光转向似乎有些呆滞的“路晨”。
这个状态的“路晨”她曾经见过，就是在那个异空间之中。
那是在她和那些巨树缠斗着的时候，“路晨”突然破水而出，身上还缠着无数藤蔓。
只不过和一开始藤蔓侵蚀着“路晨”的情形不同，那个时候已经是“路晨”反过来开始汲取藤蔓的生命力了。
等到“他”将那些巨树的灵力以及生命力汲取一空之后，大火才在那些残留的枯枝上肆虐开来——这也就是为什么当时夏雨雪对“路晨”说“是你做的”的原因。
不过眼下的“路晨”和那个时候的“路晨”还有一些差别。
以夏雨雪的视角来看的话，大概就是之前的“路晨”处于“孵化中”的状态。
而现在的“路晨”，已经完成了“孵化”，正处在“幼儿期”。
“他”已经完全融合了从巨树那里掠夺而来的生命力，两者成为一体。
只是距离完全消化还有一段距离。
“至于你知道我名字这件事，大概原因我倒是能猜到，不过如果你能顺便解释一下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感恩我主，赐予我知识，让我看清真相。”
对于夏雨雪的问题，修女显然没有回答的打算。
在一开始的失态之后，她迅速地冷静下来，并且极为快速地念起了祷告词。
虽然每句话都吐字清晰，但那飞快地语速却让夏雨雪分辨不出她具体都说了什么。
这种情形，让夏雨雪情不自禁地联想到一个性格阴暗的人在那里喃喃自语。
“感恩我主，赐予我力量，让我挺过逆境。”
“感恩我主，赐予我勇气，让我死战不退。”
……
随着修女的吟诵，银白色的光辉再次出现在她的身上。
但这一次，那些光辉并没有再逸散而去，而是幻化成一条条白色的绷带，缠绕在她的身体上。
尤其是那双已经干瘪下垂的手臂，从肩膀到手指，每一个部位都被绷带包裹起来。
“教廷的神谕术么？看起来倒是挺正宗的。”
夏雨雪似是赞赏般地点了点头。
然后……
“嘭！”
银白色的沙漠之鹰突兀地出现在她的手中，并且她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你以为我会老老实实地站在这里看你技能读条？打断施法才是王道啊，库奴雅路！”
“吾等乃背叛者，背叛者犹大。”
在白色绷带的治愈下，修女似乎恢复了一定程度的行动能力。
她一矮身，躲过了夏雨雪射向她眉心的一枪，随后便拖着那双还无法行动的手臂与夏雨雪拉开了距离。
并且在这个过程中，她仍旧继续着那种极为高速的吟唱。
“吾等右手所持为短刀与毒药。”
“吾等左手所持为银货三十枚与草绳。”
当那个“绳”字落下，在修女的头顶上方，一柄通体漆黑的巨大镰刀骤然显现。
而原本应该已经断掉的她的右手，却在这个时候活动起来，抬起并稳稳地接下了那把镰刀。
“喂喂，拿镰刀打架的算什么修女？修女不是应该拿十字架的么？”
夏雨雪一边出声调侃，一边毫不留情地继续射击，“而且你这个修女服实在是太保守了一点，你得穿丝袜啊妹妹，最好是白丝吊带袜。
还有修女服也得开叉，东夏的旗袍见过没有？你得给它开到腰上，能看到吊带袜的吊带那种。
不要拿个袍子把自己裹起来，要性感，要风情你懂吗？
路晨他啊，可是最喜欢那种大姐姐的了。”
“……”
站在一旁的“路晨”听到夏雨雪提及了自己，缓缓地转头瞥了她一眼。
但并未再有其他的动作。
“看吧，他本人都承认了。”
夏雨雪射击的动作稍稍停顿了一下，不过马上又继续起来。
并且这一次她拿出了第二把沙漠之鹰。
相比只有一把沙漠之鹰的情况，双持所带来的提升并非一加一那么简单，而是压制力的倍数提升。
然而即便是这样，却还是没有一颗子弹能够命中修女。
因为在拿到那把镰刀之后，修女的速度就获得了极为明显的提升——与其说是夏雨雪为了压制修女而拿出了第二把沙漠之鹰，倒不如说是她发现一把沙漠之鹰已经无法对修女造成威胁了，所以才“被迫”拿出了第二把。
“吾等使徒亦非使徒。”
“信徒亦非信徒。”
“教徒亦非教徒。”
“叛徒亦非叛徒。”
修女的吟诵依旧在继续。
而随着她的吟诵，那柄镰刀在她已经干瘪下去的手中舞动起来。
从一开始的缓慢到快速，从最初的生涩到运转如意，就好像一个新生的婴儿开始学步一样，完成了“学习”的过程。
“吾等唯信奉一物。”
“仅俯首以受恩。”
“仅俯身以讨逆！”
“你要是这样搞的话，我可就没办法手下留情了啊。”夏雨雪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她能够看破修女使用的是教廷的神谕术，自然也就发现当下修女的状态明显有些不对劲。
使用神谕术制造的绷带进行疗伤，的确能够让超凡者在短时间内恢复行动能力，但修女恢复行动的速度已经不能用快，而是只能用“离谱”来形容了。
而且神谕术并没有完全治好修女身上的伤势——甚至可以说，完全没有治愈。
那仍旧干瘪的手臂就是最好的证明。
那些绷带只是将修女的身体以及断臂包裹起来，做到不再让灵力逸散的程度。
它们真正的作用，其实是作为“丝线”来驱动着修女的身体以及断臂进行活动！
也就是说，在身体已经残破的情况下，修女利用那些绷带，将自己改造成了一个“提线木偶”！
这种东西可不是什么简单地神谕术之类的东西，而是修女这种神职人员绝对不该沾染的“禁术”！
第二十四章 圣域
在夏雨雪当下所使用的沙漠之鹰里，装填的并非是能够对超凡者造成致命伤害的灵石子弹，而是一种特制的“破魔”弹。
虽然会导致被击中的人在一定时间里无法使用灵力，但却不会把人直接杀掉。
而先前她所使用的格林机炮里所装填的子弹，却都是实打实的灵石子弹，如果在这里拿出来对付修女的话，绝对是足以致命的。
所以她所说的“手下留情”并非是在虚张声势。
如果这个修女再这么硬“莽”下去，哪怕使用禁术也要继续战斗，那她也不介意直接送对方一程。
毕竟她的背后就是路晨，她已经退无可退。
只是在动手之前，她还是想搞清楚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个修女到底是怎么回事？
眼下的情形，就好像有一天风和日丽，你开开心心地带着老婆出了城，坐着火车，吃着火锅还唱着歌，忽然间火车就让人给掀翻了。
你刚从车里爬出来，看到的就是一个疯子搂着你的老婆，并且这个疯子还莫名其妙地叫嚣着要跟你玩儿命。
好像是你先非礼了他老婆一样。
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别的不说，总得有个具体的缘由吧？
“吾等于黑夜之中挥舞短刀。”
“于晚饭之中投入毒的一介死卒。”
显然，夏雨雪的“交涉”失败，修女的吟诵仍在继续。
此时那把巨镰已经在她的手中飞旋起来，格挡下所有射向她的子弹，从夏雨雪的角度看过去，已经无法分辨巨镰的具体形状，只能看到一片残影。
“穿的好像一个正经人一样，但是这跟正经搭边的事儿你可是一件都不干啊。”
至此，夏雨雪终于也失去了耐心。
她停止了射击，手中的沙漠之鹰绽放出天蓝色的光芒，开始“事象改写”。
而另一边，修女的吟诵似乎也进入到了尾声。
“只要时机到来，吾等将三十银币投向神所。”
“以草绳上吊，则吾等得以结为徒党，共赴地狱组队布阵。”
“只愿与地狱七百四十万五千九百二十六只恶鬼一战！”
最终，她将那柄巨镰横于胸前，发出如同野兽般的嘶吼：“A——men！！！！！”
而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圣堂的钟声于此地敲响。
一阵清风吹过，带来了教堂的白鸽。
唱诗班齐声吟唱，圣咏之声在天地间响彻。
长椅、喷泉，青石铺就的地板，连同巍峨堂皇的圣堂一同在此地显现。
圣域，于此降临！
“天枢境！？”
眼前的景象让夏雨雪的瞳孔猛然紧缩。
如果说她的格林机炮是小规模的“事象改写”，那么眼前的“圣域”便是广域内的“事象改写”！
清除所有异物，重构所有事象，将只存在于虚无中的空想物具现在现实当中。
这是只有达到天枢境的顶级强者才能触及的领域，是仅次于神明权柄的至高权能！
“疯了吗！？禹舟岛竟然让这种东西在现世发疯！？”
按照常理来讲，现实中所有天玑境以上的超凡者，必须在超管局内等登记造册。
所有天璇境以上的超凡者，必须受禹舟岛辖制，非特殊情况不得在现世中使用灵力。
而天枢境的超凡者，最为特殊。只要他们在现世中活动，就必须接受超管局和禹舟岛的双重监视，同时装备对应的灵力监测装置。
一旦灵力监测装置有所异动，禹舟岛会在第一时间通过装置对其进行“约束”与“收容”。
但此刻所发生的事却在告诉夏雨雪，她遇到了一个不被禹舟岛约束的天枢境超凡者！
光天化日下在市区里溜达，没有被超管局监视，而且还明显不是那种偷渡而来的“黑名单”上的人！
“因为那个‘通讯故障’？禹舟岛那边出事了？”
心念电转间，夏雨雪想到了可能的原因，但此时她已经顾不上再深究什么。
远水解不了近渴，就算禹舟岛那边现在就恢复正常，也不可能派人穿梭时空过来，给这个修女一闷棍，把她套了麻袋。
最后还是得靠自己。
“真是一点儿都不让人省心啊……”
沙漠之鹰上的光满黯淡下去。
夏雨雪知道，面对这种广域内的事象改写，一两架格林机炮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只要那个“圣域”还在，修女在这里就是无敌的。
那些鸽子随时可能会变成浓缩后的灵力炸弹，长椅和脚下的青石会按照修女的意识进行无视空间规则的移动，甚至连短时间内控制空气和重力不都不是不可能。
每个天枢境的超凡者所构筑的这种“领域”都有着不同的侧重，但毫无疑问的是，任何一个“领域”都不是普通的超凡者所能对抗的。
“向我主告解吧，如此你的灵方得安息。”
修女手持着那把镰刀向夏雨雪走来。
在她的背后，一条由血染就的路径触目惊心。
“你这状态可不怎么样啊，妹妹。”夏雨雪瞥了一眼那条“血路”，口中说出的话仍旧不改轻佻之意，“我有个提议，不如现在咱们就此收手，你放过我，我也放过你？”
“忏悔吧。吾主架前，所有罪恶无可遁形。”
修女挥动手中的镰刀，一道纯白的光刃从中激射而出。
“我忏悔。”夏雨雪微微侧身，轻松写意地躲过了这一击。
只不过就在她抬枪射击时，却发现本该充盈的弹匣内空空如也。
“你想让我怎么忏悔就怎么忏悔，想让我认什么罪我就认什么罪。
我们东夏有句老话，叫做‘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看我这么配合，你能不能给我一个‘宽大处理’？”
她再次抬枪射击，然后发现另一支沙漠之鹰的弹匣也空掉了。
“阻断了我和储物空间的联系么？”夏雨雪恍然，“看来是和空间有关的‘领域’，又或者跟我一样，是‘禁魔’……”
“忤逆者，由烈火审判！”
修女再次挥动了镰刀，同样是纯白色的光刃飞射而出，但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一次是横向的一斩。
夏雨雪撩了撩自己的长发，以一个铁板桥的姿势躲过了这一击。
然后她身姿优雅地站起身来，看向修女。
只不过还不待她再次开口嘲讽，一个从天而降的巨大火球突兀地印入她的眼帘。
“你大爷。”
这一刻，夏雨雪深切地体验到了此前路晨被她支配时的感觉。
第二十五章 太渣了
这是哪门子的“天碍震星”？
夏雨雪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如果只是个巨型火球也就算了，可是那个火球内部明显有着一个巨大石块。
所以这不单单是个火球，而是修女凭空制造的一块陨石！
这种规模的术式，绝对不是在现世中能够随意使用的，更不要说修女这一次只是进行了两次简单的吟唱。
如此简单的施法过程，却制造了堪比这座“圣域”整体范围的事象改写……
“也就是说，这个‘领域’还加强了她的术式威力么？亦或者是协助缩短了吟唱过程？”
直白一点地说，就是构筑“圣域”之后，修女的攻击变成了“平砍连击带顺劈”。
无需再进行之前那种冗长的吟唱，只要一句话，或者采取那种划出“十字”的方式，就能够发动这种大规模术式。
“就算是天枢境也太离谱了点吧！”
光是“空间封锁”和“禁魔”，或者光是这种“协力”，在诸多光怪陆离的领域中倒也算稀松平常，但把这两者结合在一个领域中，就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了。
在压制敌方的同时强化自己，完全可以达到蹂躏敌人的效果！
“要暂时撤退吗？”
看着越来越近的陨石，夏雨雪的心念急转。
以修女当下的情况来说，要维持这个领域肯定负担极大，也许再坚持一会儿，她的身体就先坚持不住了。
但教廷这些人，是出了名的神经病外加一根筋，没有接受过那种苦行僧式的磨练，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神职人员出身。
所以这些家伙基本都是个顶个的精神坚韧。
指望修女自己崩溃的可能性确实不大。
但如果选择逃走，她又带着路晨这么一个“拖油瓶”……等会儿！
我“拖油瓶”呢？
我那么大个路晨呢？
当夏雨雪眼角的余光下意识地扫过路晨那个方向时，却愕然地发现路晨的身影不见了！
在她毫无所觉的情况下，路晨消失在了她的感知当中！
“我特……”
就在夏雨雪忍不住要爆粗口的时候，路晨却又鬼魅般地重新出现了。
只不过这一次他所出现的位置并不是在夏雨雪的身后，而是在修女的面前！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修女也出现了一瞬间的恍惚，但马上她便反应过来。
只是在回过神来之后，她并没有向近在咫尺的路晨发起攻击，反而是在第一时间抬手，捏碎了空中的那颗陨石！
“唔……”
术式被强行中断，反噬立刻显现出来，修女那本就苍白的脸色直接失去了所有血色。
与此同时，一抹浓郁到如同墨色的血液从她的嘴角漫溢而出，在那苍白脸色的印衬下，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这是……美男计？”
另一边，夏雨雪看得目瞪口呆。
她万万没想到，这次的危机，竟然会被“路晨”以这样的方式给解决掉！
领域的帮助只是加速了修女构筑术式的速度，所以中断术式所带来的后果也只能由修女自身来承担。
而本就是强弩之末的修女，在受到这种规模的术式的反噬之后，虽然不能直接说是“日薄西山”，但也大概差不了多少了。
所以这件事差不多就到此为止——就在夏雨雪这么想着的时候，修女身前的“路晨”却又有了新的动作。
他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然后用食指点在了修女的眉心……
“嗡——”
好似某种巨大的机器开始运作的噪声响起，随后夏雨雪便发现“圣域”中的一切都开始扭曲起来。
就好像一副画作被孩子的手团成了一团一样，周围的景物以“路晨”和修女为中心，汇集到一处。
他们两个——具体地说应该是“路晨”的食指，好像变成了“黑洞”一样的东西，将所有的东西吸扯而来，吞噬殆尽。
“这是……领域剥离？”
夏雨雪的脸色猛地凝重起来。
之前的时候，即便是面对修女突然暴露出来的天枢境的实力，她也仅仅是感到棘手而已，甚至还能犹有余裕地调侃几句。
但面对“路晨”的异变，她却不能再有任何轻视。
按照“路晨”之前在异空间中所表现出来的特性，在剥离了修女的领域之后，他接下来要做的应该就是……
“融合！”
“圣域”中的一切在“路晨”的指尖凝聚成一个黑色的球体，随后他屈指一弹，将那个黑色的小球轻轻抛起。
当小球落下时，他张开了手掌，那个小球便如同融入湖中的水滴一样，消失在了他的掌心之中。
明明是天枢境才能拥有的“领域”，仅次于神明权柄的至高权能，在他的手中却变成了玩具一样的东西。
而反观被剥离了“领域”的修女，此时已经软倒在地上，生死不明……
“你可是个血族啊，吃那种一看就闪亮闪亮的东西不会担心消化不良的吗？”
夏雨雪神色紧张地盯着路晨，生怕自己一个眨眼，路晨便像刚刚那样消失在她的视线当中。
而在她的注视下，“路晨”又把目光转向了躺在地上的修女……
“喂喂，不是吧你？”
即便是知道这个时候不该吐槽，但夏雨雪还是有些按捺不住。
她知道“路晨”现在处于无意识的状态，所做的一切只是在遵循本能。
可是再怎么说……也不能只逮着一只羊薅吧？
如果把“路晨”看做一个普通人的话，他对修女所做的这些事，大概就是他不仅PUA了修女，让修女替他挡枪，还在修女重伤昏迷，躺在ICU里的抢救时候，搜刮走了修女所有的财产。
最重要的是，他现在可能正在算计修女的腰子……
太“渣”了，太“渣”了……
没眼看啊没眼看。
就连夏雨雪这种自认为没什么节操的人，都有些蚌埠住了。
不过看不下去归看不下去，要让夏雨雪这个时候出手救修女的话，她肯定是不干的。
当下最重要的，还是趁着“路晨”被修女吸引了注意力的时候，做好“收容”程序所需要的一应准备……
第二十六章 程序辅助模式
在夏雨雪的沙漠之鹰里，存在着一个隐藏弹匣。
这个弹匣里存放的子弹只有一颗，并且这颗子弹的效果也只有一个，那就是强制“帮助”路晨停滞下来。
此前在异空间里，让路晨昏睡过去的就是这种子弹。
只不过相比在异空间中的时候，此时的“路晨”已经不是那个懵懂的高中生了。
“他”现在是血族第十三位真祖，现世中至高的战力之一，能够挥手间剥离一位天枢境强者领域的超位格存在。
即使不存在自主意识，却也不再是夏雨雪能够手拿把掐，一枪爆头的。
“‘末日之刻’启动程序确认。”
当夏雨雪按下切换弹匣的开关时，只有她本人能够听到的电子声在她的脑海中响起。
而在听到这个声音的同时，她也毫不犹豫地以心声说道：“确认启动。”
“使用者身份识别。”
“确认使用者为：夏雨雪。”
“确认权限。”
“权限等级1级。”
“权限认证通过。”
“程序启动命令已通过。”
“‘末日之刻’装填完毕。”
“请确认射击模式：1、自主射击；2、程序辅助射击……”
“使用程序辅助射击模式。”
不待那个电子音说完，夏雨雪便已经做好了选择。
而接下来，又是一连串的电子声。
“辅助射击模式已启动。”
“进入目标锁定程序。”
“确认目标：路晨。”
“确认目标序列：10001”
“锁定倒计时：5、4、3、2、1。”
“目标已锁定。”
“呼……”
当听到“目标已锁定”这五个字时，夏雨雪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
上一次她使用的是自主射击模式，虽然前期的手续确认同样繁琐，但好歹没有后边这长达五秒的锁定倒计时。
眼下她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够精准命中，所以也只能寄希望于这个“程序辅助射击模式”。
好在不远处的路晨还在盯着修女的“腰子”看，并没有分神关注她这边的动作，让她得以顺利地做完了准备工作。
“组织上会记住你的……记住你的腰子。”
夏雨雪瞥了一眼已经没有动静的修女，然后把手中的沙漠之鹰瞄准了“路晨”的后脑。
而在这个时候，“路晨”似乎终于感觉到了后方所散发的异样气息，转过头来。
“记住，你大姐永远是你大姐。”
看着那个面无表情的“路晨”，夏雨雪这么说着，扣下了扳机。
“嘭！”
撞锤敲击顶针，顶针又撞击子弹的底火，随后子弹的弹头射出，弹壳被抛出枪膛。
名为“末日之刻”的弹头以肉眼无法捕捉到的速度射向“路晨”。
而面对这已是意料之中的攻击，“路晨”在枪响的同时便在夏雨雪面前失去了踪影。
几乎是眨眼间的功夫，他的残影便遍布在小巷中的每一个角落。
以夏雨雪的灵觉，竟然也无法确认他当下具体的位置。
也就是说，他再一次在夏雨雪的眼皮子底下“失踪”了。
然而他并没有躲过“末日之刻”。
他一直没有停下来就是最好的证明。
那枚子弹如附骨之疽一样，紧跟在他的背后，追逐着他。
什么时候他累了，停下来了，那颗子弹才会跟着一起停下来——当然是在命中他之后。
“可以啊！”
夏雨雪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愧是“超凡技术开发局”那群老头子搞出来的东西，确实靠谱。
除了“技能前摇”比较长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其他的缺点。
尤其是自动锁定目标这一项，极大地降低了被感知到敌意的风险。
在人人灵觉极高的超凡界，简直是“居家旅行，杀人越货”的必备良品！
只是可惜的是，她只能在对付“路晨”的时候使用这个“外挂程序”……
“噗。”
一道极其细微的响声在小巷中响起。
不过一直在关注着小巷里动静的夏雨雪并没有错过这个微小的细节。
她的目光在小巷中扫视一圈，然后在修女的身边再次捕捉到了“路晨”的身影。
“你到底对人家的‘腰子’有多执着啊？”
夏雨雪哭笑不得地走到了他的身边，然后在他的身边绕了一圈之后，从他的后脑勺上找到了一个细小的孔洞。
并且这个孔洞还在不断地缩小，如果夏雨雪再晚一点寻找的话，可能这个孔洞就自然愈合了。
“这就是‘真祖’啊。”夏雨雪不由得感叹了一句。
在拥有着远超普通超凡者的实力的同时，这种生物还拥有着堪称恐怖的自愈能力。
血族在所有的超凡种族中原本就可以称得上是“超拔”，而“真祖”更是其中最为顶尖的存在。
“真不知道教廷这么多年是怎么跟他们一路打过来的……”
确认了路晨没有什么大碍之后，夏雨雪搀扶着他坐到了墙角。
随后她便把目光转向了还躺在地上的修女身上。
从修女身上的那些绷带还没有消散来看，她应该是还没有死。
不过就在夏雨雪纠结是要直接“补刀”，还是要暂时先给修女治疗一下，再拷问情报的时候，一抹黑色的阴影却突然自修女的身下浮现出来。
“什么东西？”
夏雨雪本能地警觉起来，然后退回了路晨身边。
而就在她刚刚取出了沙漠之鹰时，那抹阴影猛地扩散开来！
面积之大，几乎囊括了整条小巷！
夏雨雪毫不犹豫地举枪就射，目标直指阴影的源头，也就是修女的身下！
但那枚灵石子弹射入阴影中之后却仿佛泥牛入海，直接不见了踪迹。
没有任何声音，也没有掀起任何波澜，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夏雨雪分别瞥了一眼自己脚下和路晨脚下，确认下方并不存在什么“东西”之后，再次向修女的方向走去。
但就在她迈出第二步之后，一道空灵而悠远的声音突然自修女的身下传来。
那是一种宛如深海中的鲸歌一般的声音，带着隐隐的孤独与寂寥。
时而高亢，时而低婉。
由远及近，由小变大——好像有什么“东西”正从远方潜航而来。
而它的目标，正是此时躺在地上的修女！
“见了鬼了！”
夏雨雪低骂一声，然后直接转身抱起地上的路晨，跃上了墙头，向着远离修女的方向跑去！
在路晨昏迷的当下，和那种正体不明的生物交手无疑是非常不明智的。
尤其是从那个声音的特点，以及那个阴影的面积大小来看，正在赶过来的这个东西个头儿肯定不会小。
所以她直接选择了撤离。
只是让她郁闷的是，这才上学的第一天，怎么就碰到这么多事儿呢？
第二十七章 窥视者们
夏雨雪走后，那道宛如鲸歌般的声音兀自回荡不休。
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它并没有如之前一样越来越大，反而是逐渐变得低迷下来。
到了后边，竟然变得如同猫叫一样。
“喵喵喵喵？”
伴随着最终几乎细不可闻的声响，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忽然从修女的身下钻了出来——那是一个全身由火焰组成的特殊生物。
虽然它和人类一样，都长着四肢，但它的四肢却长短变化不定。
它的头上套着一个南瓜，南瓜上挖出了如同人类一般的五官。
不过南瓜头毕竟是死物，所以它只有这么一个咧着嘴笑着的表情。
当它在修女身边站定，那片将整条小巷囊括在内的阴影瞬间回缩回来，只剩修女身下那么一小块。
它缩头缩脑地在四下巡视了一圈，见没什么异常之后，才将视线定格在修女的身上。
“哎——”
似乎是在为难，又似乎是非常无奈，它叹了一口“气”。
随即火焰便从南瓜头那个雕刻而成的嘴里喷射出来，化作一道黑烟飘散在空气当中。
而意识到自己制造出了不必要的动静后，它赶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又腾出一只手将空气中的黑烟再打散一些。
然后，又四下扫视了一圈。
再次确认了周围没有什么异常之后，它不敢再耽搁时间，连蹦带跳地跑到修女身边，推搡起修女的身体来。
在它的摆布下，修女的身体很快由之前那种瘫倒的状态蜷缩起来。
当整体变成一个接近椭圆的形状之后，南瓜头擦了擦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跳到了修女身上。
“走你！”
它原地蹦跶了一下，修女身下的那片阴影便裂开了一个口子。
那个口子的大小差不多和修女现在的体态相似，所以连带着南瓜头自己，在那个口子张开之后，两个“人”便一起坠落下去……
……
“呼……终于完事儿了。”
在距离一中并不远的一个旅馆里，一个女人放下了手中的手机，长舒了口气。
从她进到房间到现在，时间不过十几分钟，但听她的语气，却好像已经经历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你那边的影像同步到了吗？夏雨雪被那个南瓜头给骗了。它搞了一出空城计，把夏雨雪吓走了。”
“看到了。”她耳中似乎戴着一个蓝牙耳机，里面传来另一个女人的声音，“记得赶紧把‘探针’取下来。”
“在做了在做了。”
女人从床上翻身而起，来到卫生间里。
随后对着卫生间里的那面镜子，她做了一件能够让普通人惊处一身冷汗的事——她把自己的右眼从眼眶中“取”了下来。
“呲——”
取下的眼球被她直接扔进了盥洗池里，而在池中的水在接触那颗眼球之后，竟然好像接触到烧红的烙铁一样，直接冒出了大量的水汽。
“呜哇，还真是夸张啊，这个反应。”
一想到这样的东西刚刚一直安装在自己的眼眶里，女人便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没办法，要想窥探由天枢境强者所构筑的‘领域’里所发生的事，又不闹出太大的动静，就只能使用这个东西了。
只要不超过二十分钟，你身上安装的冷却装置应该能够撑得住。
对了，你应该有按照我告诉你的……”
“当然啦当然啦，我是用右手取的，左手连碰都没碰。你告诫过我的事，我当然有好好地记在心里。”
这个女人正是那天出现在酒吧里，和何许国一起喝酒的那个“老吴”。
她的全名是吴胜男，如今的身份是一名游走在现世与禹舟岛之间的赏金猎人。
而正在与她通话的人，也就是之后出现在酒吧门口的那个少女，她的搭档兼调整师，陈婉月。
“从画面上来看，那个南瓜头应该是一件‘伪神器’。根源大概是古代爱尔兰的一个传说，也就是之后演变出万圣节南瓜灯的那个故事。至于它的功能……我觉得应该是隐匿踪迹。”
所谓“神器”，具体的称呼应该是“神迹具现”或者“神迹刻印”。
那是对本该只存在于神话传记中的“武器”、“防具”，以及各类具有特殊功能的器具的统称。
在陈婉月所说的那个古代爱尔兰传说中，名为“Jack”的人手中所拿着的应该是由萝卜雕刻而成的提灯，也就是“萝卜灯”。
只不过过爱尔兰人到了米国之后，发现南瓜不论来源和雕刻都比萝卜更胜一筹，所以才放弃了萝卜，转而开始制作南瓜灯。
因此陈婉月才判断那个南瓜头只是“伪神器”，是仿制原版制作出来的“赝品”。
如果那个“南瓜头”不是戴着的不是南瓜而是萝卜的话，那就存在着“正品”的可能了。
“所以说，之前‘路晨’会对那个修女那么执着，不是因为修女还有什么可以压榨的地方，而是他发现了那个南瓜头的踪迹？”
吴胜男挑了挑眉，“修女算是‘正餐’，南瓜头是他准备拿来塞个牙缝的‘饭后甜点’？”
“差不多吧。”陈婉月说道，“不过也不能百分百确定‘路晨’就是盯上了那个南瓜头，因为那个修女身上应该还有其他的问题。
‘他’也可能只是在等那些东西显现出来。”
“还有问题？都已经成了那副样子了，她还能藏着什么东西吗？”吴胜男不由得咂了咂舌。
现在的年轻人，简直一个比一个离谱。
果真是应了那句老话，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浪。
“她可是教廷审判所的首席，能坐到那个位置自然有所依仗。”陈婉月说道。
“不，我觉得吧，以天枢境的实力，当那个‘首席’应该绰绰有余吧？而且那可是叠合领域啊，一百个天枢境里边都不一定能出一个——虽然现在也让‘路晨’给扒走了。”
叠合领域，指的正是修女那种，在一个领域中同时拥有两种以及两种以上能力的特殊领域。
这种东西在天枢境当中，都是极个例的存在。
“根据‘那边’透露的资料，我怀疑她可能拥有不止一个领域。”陈婉月以一种极其平淡的语气，陈述了一个让吴胜男难以接受的推论。
“……哈？”
吴胜男明显地愣了一下，“你是在开玩笑的对不对？快告诉我你只是在开玩笑的好吗？人不吃饭总会死的吧？”
她的言下之意就是，人总不能违背自然规律吧？
“‘路晨’那种东西都出现了，你就不要再幻想着这个世界能有什么‘常识’了。一切都按照最坏的情况来做打算吧。”
陈婉月无视了吴胜男的吐槽，并极其客观的劝她接受现实。
第二十八章 推论
“行吧。”吴胜男摊了摊手。
她打开了水龙头，任由那颗眼球在盥洗池中翻滚，而她自己则回到床上躺了下来，“对了，康清珏那边需要我做些什么吗？我看龙虎山那个小子已经盯上她了。”
在修女现身之前，还有一位不请自来的“客人”造访过那条小巷，就是那位突然被派遣来Z市的龙虎山小天师。
只不过他在那里待的时间很短，仅仅是跟着康清珏在那里匆匆现身一段时间之后，就直接离开了。
后续因为修女在那里张开了“领域”，所以他也没能察觉到小巷里之后所发生的那些事。
“不用管也管不了。”陈婉月回答道，“咱们只是‘清洁工’，老老实实地做好自己擦屁股的活儿就可以了，跟康清珏有关的事不是咱们能插手的。”
“真的没关系吗？我记得你好像说过吧，她是能够左右路晨行动的关键人员。”吴胜男挠了挠头问道，“万一她被超管局那边抓起来……”
“和康清珏有关的事水很深。”陈婉月不厌其烦地解释道，“在我拿到的情报资料里，路晨、康清珏以及孙文这三个人中，路晨的情报最多，事无巨细，连他的生活习惯和性格分析都有十分全面的标注。
次一点的是孙文，着重点明了他和东夏那些世家大族之间的恩怨，以及他身为超凡者的各项能力。
但是有关康清珏的情报却少的可怜，通篇读下来，除了成绩优良，体育万能，几乎找不到什么其他有用的东西。
唯一有价值的，大概就是她从初中开始就寄宿在她舅舅家里。
她的母亲已经病重离世，她的父亲从她生下来就不知所踪。”
“那你自己查到些什么了么？”作为最了解陈婉月的人，吴胜男知道自己的这位搭档可不是那种只会从别人手里拿“现成”东西的主。
不管雇主给的情报或多或少，在最终行动之前，生性谨慎的她都会通过自己的渠道进行一番调查和印证——尤其是眼下这种大任务。
“她的父亲在失踪之前给她们母女留下了一笔丰厚的资产，这笔钱目前是她的舅舅在打理。
但从她舅舅家近几年的收支情况来看，那笔钱应该是被她舅舅挪用了。
她的母亲是在她六年级的时候病逝的，死亡原因是多器官功能衰竭。不过医院的病历明显被人改动过，所以真实情况还有待确定。”
“听起来有点可怜？”吴胜男摸了摸下巴说道，“我们这种孤儿倒是没什么感觉，但是十二岁的时候看着自己的老妈死掉，确实是有点惨。
尤其还碰到这么个不当人的舅舅……”
“根据她母亲的就医记录，从生下康清珏之后，她的母亲就开始了医院和家之间两点一线的生活。
几乎就是在医院住半个月，回家歇一周，然后再回到医院接着住。”
“那可真是太惨了。”吴胜男“啪”地一下拍了拍额头。
她是最讨厌医院那种地方的，当初在安装完义肢之后，她硬生生地被关在医院里一个多月，着实是对那种地方产生了心理阴影。
一听说康清珏的母亲几乎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待在医院里，就情不自禁地对对方产生了同情。
“问题的关键也就在这个地方。”陈婉月的语气变得凝重起来，“虽然禹舟岛向平民开放的时间比较晚，但在她母亲死亡的那个时间节点，禹舟岛和现世之间的联系已经非常紧密了。”
“恩……也就是说，康清珏的母亲其实是有机会去禹舟岛接受治疗的？比如像我这样，更换一部分器官。”吴胜男若有所思地说道。
“没错。”
“那会不会是手术的费用太昂贵了？她们承担不了？”吴胜男想到一个理由，“你不也说了么，康清珏那个舅舅不怎么靠谱，而且康清珏的母亲长年住院，肯定也要花不少钱。”
即便是吴胜男这样的赏金猎人，在更换部分内脏以及安装义肢之后，也背负上了巨额的债款。
虽然有她对义肢的品质需求比较高的原因在里面，但可想而知这种治疗方式并不是普通家庭能够负担得起的。
“不存在这种可能。”
然而陈婉月毫不犹豫地否认了吴胜男的这个猜想，“在康清珏的母亲还没去世的时候，那些钱还是康清珏的母亲在管理。
而且根据我所查到的支出记录，仅仅康清珏舅舅家近三年的花销，就足以支付那笔手续费了。
所以不会存在钱不够的情况。”
“那你的意思是……康清珏的母亲放弃治疗了？”吴胜男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真的有人会能活却求死么？
“那会不会是康清珏的舅舅拦着她不让她去禹舟岛？目的就是为了侵吞她们母女两的家产之类的……她舅妈可能还想拿她钓个金龟婿……”
“你能不能少看一些玛丽苏小说？”陈婉月不由得叹了口气。
康清珏的舅舅想侵吞财产什么的倒是还能说得过去，但她舅妈拿她钓金龟婿是什么鬼？
真以为康清珏是那种以德报怨的圣母女主么？
“啊哈哈……”吴胜男干笑了两声，“那你觉得到底是什么原因？”
“我觉得是康清珏的母亲知道自己已经没救了。”陈婉月顿了顿说道，“她自康清珏出生之后就一直往返于医院和家之间，这种情况绝对是不正常的。
她本身并没有得什么糖尿病或者冠心病之类的慢性病，但是整体的器官却表现出衰竭的态势。
这种情况不像是她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更像是……她的灵魂出现了损伤。”
“灵魂损伤……然后映射到了躯体上吗？”吴胜男点了点头，显然她也对陈婉月的这番猜测十分认同。
“要想治愈灵魂方面的损伤，所需要的不仅仅是钱，还需要一些大人物的出手。这对只是普通人的康清珏的母亲来说，基本上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而且最重要的是，即便是她找到了愿意帮助她的人，那个人也不一定能够帮助治疗她的伤势，毕竟有些灵魂方面的损伤根本是不可逆的。
这大概也就能解释，她为什么没有前往禹舟岛接受治疗了。”
“但她一个普通人，怎么会受到严重的灵魂创伤呢？”吴胜男还是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
就算是超凡者，只要不是刻意去接触一些特别危险的神祇之类的东西，应该就不会受到什么灵魂方面的损伤，更不要说是那种不可逆的严重创伤了。
夏雨雪的母亲又是怎么受的伤？
“你终于问了一个在点子上的问题。”
“……”
吴胜男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陈婉月这到底是在夸她还是在损她？
“回想一下你所知道的那些超凡界中很少被人提及到的知识，有那么一种情况，是只会出现在血族种群当中，但却又与人类女性有关的。
再联想一下康清珏那位失踪的父亲……”
“你的意思是……‘混血种’！？”吴胜男惊得一下子从床上蹦了起来。
第二十九章 活下去
“不不不，不管再怎么说，这也太离谱了点吧？”
吴胜男有些难以接受地说道，“我当然知道人类产下与血族的混血种之后会衰弱致死，但那不应该是当场就死掉了？
而康清珏的母亲活了多久？
从康清珏出生到她小学六年级……十二年，那可是整整十二年！
有谁能给一个灵魂受创的人续十二年的命？
还有她那个发色……”
吴胜男拿起床上的手机，翻开陈婉月发给她的和康清珏有关的资料，盯着康清珏的照片再三进行确认，“混血种的头发不应该是异色吗？那个修女的头发不就是粉色？难不成康清珏还能染十八年的发？”
“你冷静一点。”陈婉月淡淡地说道。
“不是，你让我怎么冷静？”吴胜男烦躁地抓起了头发，“一个血族和人类的混血种，藏在普通人里面十八年！
没有受超管局的监督，没有受禹舟岛的限制，如果她有心——不！很可能她已经……”
“你已经不是‘肃清组’的成员了，吴胜男。你现在只是一个赏金猎人。不管康清珏在普通人中造成怎样的骚乱，都与你无关了。”
“……”
陈婉月的话如同一盆冷水一样，浇在了吴胜男的头上。
有些发热的大脑瞬间冷却下来，随后她仿佛有些脱力般地坐到床上。
“抱歉……”她双手捂着头说道，“是我失态了。”
前两天和何许国的商谈，加上和陈婉月之间如同作战会议一般的谈话，以及刚刚震惊之下所产生的情绪波动，好像把她带回到了过往的那段时间。
那是在超凡者现世，于世界各地放任肆虐的时候，东夏组建了“肃清组”来应对那些宛如发狂一般的超凡者们。
她和何许国都曾经是其中某一组的成员。
他们曾一同面对那些在那个时候仿佛“天人”一般的存在，手持着几乎无法给对方造成伤害的武器进行冲锋，以数倍的战损来换取胜利。
而目的，自然是为了保护那些手无寸铁的普通人。
——直到她因伤退役。
在已经成为赏金猎人的当下，她明明可以不去顾及普通人的死活——更加确切地说，以她的职业，已经不该再因为那样的事而产生动摇，但她却还是不自觉地将自己代入了那种的角色。
在推测到康清珏的身份之后，她第一时间就联想到了康清珏可能造成大规模的普通人的伤亡。
混淆了过往与现在，模糊了原则与界线……
“没什么需要道歉的。”陈婉月的声音一如既往得平淡，“我只希望你能够记住，我们是赏金猎人，我们的目标只是活下去。
不要因为一时头脑发热，做出一些让人为难的事，这样就够了。”
“活下去……”
吴胜男躺倒在床上，看向天花板。
她右半侧的肢体发出一连串的机括声响，覆盖在其上的皮肤隐没，显现出下方的金属构造。
尤其是那取下了眼球的右眼位置，只剩一片黢黑的空洞……
许久之后，好像调整好了情绪一样，她再次出声问道：“还有什么其他原因吗？让你觉得康清珏可能是混血种的。”
“你还记得康清珏是什么时候从那条小巷里出来的吗？”陈婉月反问道。
“记不大清了。”吴胜男摇了摇头说道，“我只记得她和路晨好像没聊几句，然后就走了。”
“她离开的时候，恰好是那位小天师刚刚现身的时候。”
陈婉月说道，“虽然探针没有捕捉到她看向小天师所在方位的动作，但我觉得，以她那种极为冷静的性格，应该是能够管理好自己的表情和动作的。”
“也就是说，你觉得她察觉到了那个小天师对她的跟踪，是么？”吴胜男微微皱眉。
龙虎山作为道门正宗，三山符箓之首，要说底蕴不深，那肯定是谁都不信的。
就算从宗门里牵出一条狗来，怕不是都能当场背一篇道德经出来。
而这位小天师作为当今大天师的亲传弟子之一，肯定得有一些灵宝秘技傍身的。
吴胜男有“探针”在身，能够捕捉到他的身影，也算是在情理之中，但“探针”毕竟是有着使用限制的。
假如没有“探针”的协助，那吴胜男就没有那个把握能察觉到这位小天师的踪迹了。
至于陈婉月说康清珏能够不借助外物就找到小天师……
“算了，就当她能做到吧。”
按照陈婉月的说法，就是按照最坏的情况来打算。
大不了以后她见到康清珏直接就跑路就是了。
“这么一说的话，康清珏的事果然水很深啊。”吴胜男有些头痛地感叹道。
哪怕是抛开康清珏本身的实力不谈，光是有人为她母亲续命十二年这种事，就已经刷新吴胜男的认知了。
还有她隐藏身份，潜藏在Z市的事，关键还是在路晨这个大麻烦身边……
“对了，夏雨雪知道康清珏的身份吗？”
“应该已经在怀疑了吧。”陈婉月说道，“她的情报源头，应该是周文这个‘监视者’定期提交的报告。
但通过之前的那次接触，想必她也发现周文出现问题了。
那么也就是说，有关康清珏的情报可能也都出了问题……”
“什么？什么？”吴胜男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先等一下，周文又怎么了吗？”
明明是她一直待在“前线”，给后方的陈婉月提供线索和情报，但怎么陈婉月那边突然就出现她不知道的情报了？
“……”
短暂地沉默了一瞬之后，陈婉月耐心地解释道:“周文作为一名‘监视者’，在进行任务的过程中原本是不应该对和路晨有关的事进行干涉的。
但他能对突然出现在路晨身边的夏雨雪进行试探，那也就是说，他同样可能帮助康清珏进行一定程度情报隐瞒。”
“他敢这么做的？”吴胜男感觉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这件事他们还只是停留在“岸边”的程度，就已经能够隐隐体会到水面下的波涛暗涌了。
周文作为一个“局中人”，真的敢如此涉险吗？
“盲目的自信容易招致灾祸。”陈婉月悠悠地说道，“而且说不定周文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在接到那个监视任务的时候，可能交代他任务的人并没有告诉他路晨是血族真祖——不，甚至有可能交代他任务的那个人都不知道自己交给了周文一个怎样的任务。
从头到尾，周文或许只是单纯地认为，路晨只是一个身份神秘的普通人。”
“这样也可以的？”
按照常理来说，上面的人给前线的人交代任务的时候，一般都是交代得越详细越好。
让前线的人能够充分理解任务的关键所在，以及知晓任务的重要程度，让他们不至于懈怠。
但确实也有刻意隐瞒一部分情报的时候，比如在执行一些必死的任务的时候。
而假如陈婉月的判断正确……
“他们这是在故意放任周文，让他帮康清珏遮掩情报？”
第三十章 飞龙骑脸怎么输？
吴胜男再一次深切地体会到了陈婉月口中的“水很深”是什么意思——单从周文这边看，康清珏身上可能就有一桩绵延了最起码十二年的谋划！
至于这桩谋划的最终目的……吴胜男觉得那不是她这种人应该去考虑的问题。
“不过这一切都还只是我的猜测……”
“但既然你都告诉我了，那就应该是已经有一定的把握了吧？”吴胜男说道。
大胆假设，小心推论，反复印证，这是陈婉月行事的基本原则。
最起码吴胜男从没见陈婉月什么时候信口胡说过。
吴胜男觉得，陈婉月既然能把这些东西告诉自己，那么她应该差不多有八成——甚至是九成的把握认定这些都是真的了。
“不过我觉得，夏雨雪她应该没婉月你这么聪明吧？她真能察觉到这些猫腻？”吴胜男不由得有些怀疑。
“就算你夸我，我也不会给你奖励的。”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夏雨雪真有那么聪明？”
“差点忘了，你还被邀请做过一段时间夏雨雪的老师来着，确实应该比我更了解她一点。
不过该说是一脉相承么，你和她还真是有些相似呢，在满口烂话讨人嫌这方面上。”
“讨人嫌……就有点过分了吧？我们这只是真性情好吗？”
“那你的意思是我做作么？”
“……”
“直女”如吴胜男，也知道这个时候不搭话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只是有一点她想不明白，怎么说着说着陈婉月还急眼了呢？
她有说错什么话惹陈婉月生气了吗？
“不要小看夏雨雪。”
眼看吴胜男沉默下来，陈婉月便将对话拉回了正题，“也许在跟你和何许国学习的过程中，她还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什么都需要问的小孩子，但现在她已经是路晨的‘监护人’了。
那些人既然敢放她去路晨身边，那就说明她已经得到他们的认可。”
“行叭行叭，总之这里是个人就比我厉害对吧？咱们就夹紧尾巴，在夹缝里求生存好了。”
吴胜男幽幽地叹了口气，“哎……说起夏雨雪来，之前见她的时候明明跟康清珏差不多，是个又高冷又酷的孩子，怎么一转眼就变成我这样的了呢？
该不会真是在那段时间里被我给传染了吧……”
“你觉得夏雨雪搞定路晨的可能性大吗？”听到吴胜男说起和夏雨雪从前有关的事，陈婉月似乎被勾起了兴趣。
“搞定是指……”
“男女那方面。”
“没想到婉月你也会八卦啊……”吴胜男意外地摸了摸下巴，好像自从和陈婉月组队以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关心这种和任务关系不大的事？
在觉得有些新奇的同时，吴胜男兴致勃勃地帮陈婉月分析起来：“按照我的经验来看……”
“反正你的经验也只有小说和动漫了吧。”
“……”
这天儿还怎么聊下去？
吴胜男的脸色一整个尬住。
“继续说。”无视了吴胜男的感受，陈婉月毫无温情可言地催促道。
“咳……按照我的分析来看……”吴胜男假意咳嗽了一声，掩饰住自己的尴尬，“夏雨雪的‘胜算’其实还是蛮大的。
眼下虽然是路晨单恋康清珏的状态，但暗恋嘛，你懂得，百分之九十九最后都是无疾而终。
就算那百分之一的人选择了表白，最后多半也是被一棍子敲在脑门上认清现实。
而且我们圈子里有一个说法，叫做‘青梅不敌天降’……”
“突如其来的陌生人可以带来充分的新鲜感，而相处很久的人相互之间比较熟悉，并且人多半会下意识地集中注意力在其他人的缺点上。
所以在没有充分的感情基础的情况下，陌生人往往比熟悉的人更有优势。”
“呃……虽然你说得很对，但其实可以不用这么学术。”
吴胜男真正想说的是解释得很好，下次可以不用解释了，但她不敢。
“总之就是，不出意外的话，路晨和康清珏多半是没什么戏。
而反观夏雨雪，下手那叫一个快、准、狠。其他人还搁那兜圈子，什么都不知道呢，她已经快刀斩乱麻，直接住到路晨家里去了。
什么叫‘偷家’啊，这就叫‘偷家’！
而且你想啊，路晨和夏雨雪现在是什么年纪？
十八岁啊，十八岁！那可正是干柴烈火，一碰就着的时候！
两个人在那么小一个家里耳鬓厮磨，路晨他能把持得住？
就算退一万步来说，我相信他路晨是圣人，但夏雨雪她是什么人？
那不得找个机会直接给路晨‘办’喽？
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孩子一生，直接就是个‘全剧终’！
老祖宗有句话说得好啊，叫做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
反正我觉得夏雨雪这波是稳了。
飞龙骑脸怎么输嘛？”
“我知道了。”对于吴胜男的分析，陈婉月既没有表示赞同也没有进行反驳。
她只是淡然地应了这么一句，然后说道：“超管局差不多该去那边进行收尾工作了，你也找机会撤离吧。”
“……哦。”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陈婉月好像突然又对路晨的“感情问题”失去了兴趣，但吴胜男已经习惯了在陈婉月的指挥下行动，所以她也没有再多追问，而是直接开始收拾起房间里自己的东西。
重点就是还在盥洗池里“泡澡”的那个探针，是万万不能遗漏的……
……
在相隔极远的另一家旅馆里，陈婉月挂掉了手中的电话。
但她的表情并没有因此而变得轻松下来，反而变得越发凝重。
因为在之前的电话里，她还有一些话并没有告诉吴胜男。
——假如周文真的如同她所猜想的那样，只对路晨的事了解一部分，那么她们两个人的处境就变得非常不妙了。
而其中的理由就是，陈婉月发现，她们很可能只是周文的“翻版”。
细数路晨，周文，康清珏，夏雨雪这几个人的情况，甚至包括她和吴胜男在内，几乎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知晓了有关路晨的“真相”。
但真实情况却是，几乎所有人知道的都只是其中一部分。
比如路晨所知道的，是他自己作为一个普通高中生的“事实”。
周文和康清珏知道的，是路晨作为一个身份成谜的普通人的“事实”。
夏雨雪在他们的基础上，知道路晨作为血族真祖的“事实”。
而她和吴胜男在所有人之上，知道有关路晨以及包括夏雨雪在内的所有人的情报。
但这就是“终点”吗？
当然不是。
不要忘了，她和吴胜男只不过是“打工仔”而已。
她们身后，还站着一位“老板”——而说起那位“老板”，虽然“他”的确向她们提供了堪称海量的情报，其中绝大部分也经过了她的验证，被确认是真实的。
但她们得到的这些情报，真的就是那位“老板”所知的全部吗？
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位“老板”看她们，就如同她们现在看周文一样？
甚至说，在那位“老板”之上，有没有知晓更多的人存在？
亦或者是……神？
站在落地窗边，看着脚下车来车往的街道，陈婉月不由得紧了紧身上的睡衣。
即便是手中抱着的那杯热可可，在这个时候似乎也失去了温度。
回过头看去，是在什么时候，她们也入局了呢？
之前吴胜男去找何许国的时候，并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在那个时候，陈婉月就已经觉得不对劲了。
但她并没有多想。
她只是觉得，上面的人可能觉得何许国不会退缩。他们坚信，何许国不会受到吴胜男的影响。
或者他们有更好的替代品。
如今再看，吴胜男去找何许国这件事，可能原本就在某些人的计划之中……
从那个时候开始，或者从她们接受这个任务开始，她们就成为了这场棋局中的一枚棋子。
一直以来，她和吴胜男那种站在“岸边”观望的感觉，只不过是某些人让她们感知到的错觉而已。
现如今，是生是死，是进是退，或许已经不能再由她们自己来决定了。
在某个人，或者说某些人的计划中，她们已经有了“既定”的结局。
自路晨被路晓雨收养之后——不，应该说从路晨出生之后，一个以他为中心织就的“罗网”便已张开。
周文，康清珏，路晓雨，夏雨雪，何许国，吴胜男，还有她自己，连带着南瓜头和那个修女，以及因为贤者之石的消息聚集而来的超凡者，龙虎山的小天师，已经隐匿起来的神降者，甚至可能脚下这座城市中的每一个人，都只不过正在“按部就班”地走到自己应该在的那个位置而已。
等到所有的要素集齐，盛大的戏剧便会开场……
“还有办法的，肯定还有其他办法的。”
陈婉月咬着自己的指甲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就算再怎么精密的谋划，也不可能精密到每一个部分都不出错。
尤其是这种涉及了这么多人，涉及了这么多变数的计划。
只要她能找到那个关键的节点，她和吴胜男便还有跳出局中的希望。
最起码来说，相较于其他入局而不自知的人，她们应该是最先察觉到不对劲的那批人……
“夏雨雪能否成为破局的关键呢？
在她身上押注，赌赢的几率又有几成？
或许除了她和康清珏之外，还有其他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