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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於初     大明:你真是朕的好大儿txt下载     大明:你真是朕的好大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四章 真的好气

    没有预想中惊喜交加的场面,等朱极躬身一拜走出后院,朱元璋面色不豫地将巴掌狠狠拍在案几上。

    为了今天这一幕他真的费了好大心思,可现在,这混账小子连自己和马皇后编造的名字和身份都还没听。

    这就,走了?

    这要不是自己亲儿子,他真想一巴掌糊上去,然后再大声骂几句娘。

    朱元璋感觉,自己脸上这几年好不容易养起来的一点横肉在疯狂抖动。

    都是给气的。

    是以当他看到马皇后依旧慈祥地站在院里看着朱极远去的背影,顿时没好气地叫嚷:

    “还看什么看,人都走了。混账东西,咱老朱家怎么出了这么个不知道好赖的。他就算不是咱亲生的,我当他爹他便还要吃亏了?”

    似乎觉得如此站着叫嚷过于给朱极面子,朱元璋索性一屁股坐在太阳晒得正暖的案几前蒲团上。

    “普天之下,多少人做梦都想当咱儿子。哼,咱就不信,少了他一个,咱这大明江山还坐不住了。”

    完全如一介村夫般对着空气骂了半天街,朱元璋心里依旧憋着气。

    回紫禁城路上见马皇后依旧那副跟真认了儿子一样表情,在马车上又是好一顿发泄。

    乃至到达紫禁城后,更是连坤宁宫都不去,直接将自己关进谨身殿,似乎将心里不痛快都要发泄在那堆有待批复的奏疏上。

    不过朱元璋的脾气很快便被消泯殆尽。

    当一名身着内卫服饰的武官经过层层通报踏入大殿内时,朱元璋愤怒表情顿时收敛起来,随机挥手将大殿内侍候的所有人全都打发出去。

    甚至还让大殿外侍卫远离大殿五丈之外。

    直至殿门紧闭,朱元璋这才坐在暖榻上低声问道:“站着说话,情况核实过了吗?”

    武官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兴奋,听到朱元璋询问,连忙躬身回答道:

    “依照陛下吩咐,我等带着密诏征调了工部的人手星爷赶往武山,经过两天查探便找到了露天的铜矿石,经过冶炼,发现不仅有铜,还有铁。工部的那些工匠经过查验,发现这是一个非常大的矿脉。虽然目前冶炼有些困难,不过他们已经开始想办法了。”

    “至于万年峰那边,因为时间太短,工匠们往下挖了不到二十米。下面的矿石确实有银子,在我赶回来之前,还不确定矿藏是否值得开采。”

    银矿是否值得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开采,他并不确定。

    但那个铜矿,依照工部那些工匠的说法,只要找到合适的方法,每年能够为朝廷提供二十万斤精铜。

    要知道,铜产量最好的池州,这些年也不过年产十五万斤左右。

    听到这些消息,朱元璋恼怒了一下午的心情顿时拨云见日。爽朗的大笑声从谨身殿传出,即使相隔五丈之外,那些一直等候的侍卫都能够感受到这笑声里的轻松愉快。

    而笑声的主人,朱元璋此时想起朱极的那张脸,似乎也没有像早些时候那么生气了。

    相隔数百里,朱极居然说中了两个完全存在的矿藏。那么当时他说的储量自然也没什么问题。

    一句话,便是大明五年的赋税。

    朱元璋心里这时候只想说,这样的儿子,他愿意再来几个。

    至于不认他做爹这件事情,朱元璋表示,混账小子再怎么狂,也逃不出他这个当皇帝的爹的手掌心。

    摆摆手,示意武官退下,朱元璋让侍卫将工部尚书赵翥传进宫中。

    与一般人对各部尚书只有一位的刻板印象不同,洪武朝的尚书可以同时有好几位。

    甚至因为年龄和时间的关系,在同一年内,各部尚书最多可以达到十位之多。

    赵翥只是工部三位尚书中的一位,只是今日工部正好由他主事,侍卫便将他请进宫来。

    一见朱元璋,这位白鬓苍髯的尚书便先向朱元璋汇报:“陛下,前日你令我等为北方各地将士再送冬衣,如今工部下属各坊都在加紧织造。不过,曲阜三庙的礼器礼部尚未商定好样式,故而拖延至今。”

    又是表功,又是塞责,一样就是官场老油子了。

    朱元璋现在可没兴趣听这位尚书扯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见陈翥还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连忙摆手打断:

    “咱叫你来,不是让你说这些东西的。仪鸾司前些时日在你工部借了些人手,他们在江西行省又发现了铜矿和银矿,你回去便与颜希哲商议,这两个矿该如何处置。”

    颜希哲便是如今朱元璋最倚重的户部尚书。

    往常这等重要的事情朱元璋都要在大朝议的时候告诉众臣展开商议,如今却越过宰相胡惟庸,直接将自己召进宫中商议此时,陈翥的额头不由得冒出细汗。

    他有种奇怪的预感,如今外界都认为圣眷正隆的胡惟庸,似乎现在也逐渐被皇帝猜忌了。

    不过,胡惟庸自从去年做了宰相,这几个月以来已经出现了结党营私专横弄权的趋势。

    他陈翥既不是淮西勋贵,又不太愿意与胡惟庸媾和,关系向来维持的不远不近。这种预感,就算是确定了,也不会告诉胡惟庸就是了。

    “陛下,兹事体大,要不,微臣与颜公商议之后,以微臣的名义,在朝议时向陛下秉奏?”

    固然死道友不死贫道,但基本的章程陈翥还没有忘记。朱元璋与胡惟庸的龃龉,正如宋濂私底下跟他们说过的,这是皇权与相权的斗争。

    他一个小小的尚书要是不懂得在各方之间游离,那小命估计也就不长了。绕过胡惟庸直接向朱元璋汇报这等重要的事情,早晚会落得当年杨宪那样的下场。

    思及杨宪,赵翥又冷不丁打了个寒颤,这才将漫天的心思收了回来。

    似乎早就料到赵翥会这么说,朱元璋盯着他看了几眼,这才漫不经心地点点头。

    将赵翥送出殿外之后,背对着大殿门口,朱元璋看着暖榻上方高悬的匾额,目光阴鸷地喃喃自语:

    “看来,这混账又说对了。”

第十五章 追求,不再简单

    中书省内,胡惟庸一人独坐在宽阔的大殿之中,看着大明各行省州县送来的雪片般的奏疏,以及四周静静伺候的书丞和侍卫,心中不免有些得意。

    早些时候他手中的权柄还要与汪广洋对半分。

    但自从去年汪广洋恶了朱元璋招致贬斥后,他胡惟庸自此大权独揽,真正成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想想今年大朝拜之后,各地官员前往府上的摆放络绎不绝,以及朝中那些武勋们与自己的亲善,胡惟庸便深深感受到至高的权利自然地散发着的诱人香气。

    “除了宫中那位,似乎这天下,再也没有人尊贵过自己了。”

    胡惟庸心中如是想着。

    一声高亢的禀报却将他美好的幻梦骤然打破:“户部尚书颜希哲,工部尚书赵翥两位大人有要事求见。”

    不悦的神色倏忽出现,又瞬间被掩饰,胡惟庸的脸上挂满严肃,清冷的声音转眼传出中书省:“让他们进来。”

    两位年逾花甲的老人慢吞吞走进来,更显年轻的胡惟庸却半点没有起身恭迎的意思。随手指着案几前不远处几张铺着苏绣棉垫的花梨木太师椅,示意两人坐下说话。

    赵翥与颜希哲早已见怪不怪。

    自从去年胡惟庸当上这个宰相之后,这位往日人前尽显谦卑的淮西文人便瞬间换了一张名为趾高气昂的皮。

    如今除了他的恩师李善长与皇帝能够让他有些忌惮和尊敬之外,只怕天下再无第三人能够让他真的发自内心地表露些微卑下。

    哪怕是皇帝的结义兄弟,统领天下大部分兵马的徐达都不行。

    待二人落座,胡惟庸眼睛依旧盯着案上的奏疏,口中却扯足了官腔悠然问道:

    “不知二公联袂而来,有何要事?”

    虽然胡惟庸这样故作姿态的询问让二人心里满是怨愤,但颜希哲与赵翥却不想就此发作。强忍着心中的不快,赵翥率先拱手:

    “前日陛下召见,言及江西行省发现了新的银矿与铜矿,可岁入精铜二十万斤,银四万两。出宫后我与颜大人商议,决定由户部与工部各遣一主事前往操持。”

    “兹事体大,朝议之前,我二人前来与右相招呼一声。”

    名为招呼,实际就是不愿将事情瞒着胡惟庸这位隐隐要把持朝政的宰相。

    此时胡惟庸佯装盯着奏疏的目光早已从案几上移开,见赵翥说完,连忙追问朱元璋召见的细节。

    须知如今的朝堂,宰相便是群臣与皇帝联系的枢纽。

    这等重要的权柄他一直以为把持在自己手中,却不想朱元璋忽然来这么一下子,瞬间将他此前的志得意满尽数打碎。

    江西行省发现新的铜银矿这么重要的事情,江西行省的参政居然不提前通知他,甚至直接越过他向皇帝禀告。

    胡惟庸心里给这位暗暗记了一笔。

    不过比起地方官员轻视他,胡惟庸更担心的是朱元璋居然得知消息之后,越过他直接找上了六部主官。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屁股下刚刚坐暖的位置,不久之后可能就要拱手让人?

    中书省署理公务的地方同样被炭火的温暖包围着,但此时胡惟庸的后背当真有些汗涔涔地。在赵翥和颜希哲看不到的地方,他的双手甚至都在轻微地颤抖着。

    前些时日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刘基回来,甚至还直接被朱元璋委任为浙江参政,他与李善长当时就怀疑朱元璋已经对他们这些淮西文人有了警惕。

    现在看来,那绝对不应该只是怀疑。

    当年朱元璋还会推出一个杨宪来冲锋陷阵当替罪羊,现在看来,这位天下至尊莫不是要亲自下场?

    只是,朱元璋真的要这样做吗?他难道就不顾忌事情一旦无法收场,这朝堂甚至整个天下即将面临的动荡吗?

    胡惟庸大脑不停地思索着,但最终还是没有一个确定的答案。

    最终,只能按下狐疑,将面前两人打发走之后,准备晚些时候找自己的恩师李善长从长计议。

    浑然不知前些时候简简单单报恩的几句话,会让朝堂上最高层的大臣们产生如此复杂的心理变化,朱极此时依旧坐在坟地旁的田埂上,看着集庆门的方向出神。

    两天时间的冷静,他已经接受了亲生爹娘就在眼前的事实。

    只是哪怕有血缘关系作为纽带,相认这件事情终究还是少了一个适应的过程。

    朱极现在见到朱元璋,还是习惯性想要喊他一声老马,而不是毕恭毕敬地躬身叫爹。

    只是,爹娘,终究还是要认。

    而且,跟“老马”关系越是亲近,虽然感情上还有些淡漠,但朱极真的不想让“老马”在淮西勋贵这个漩涡中卷得越来越深。要死人的,朱极现在真的很想掏心掏肺让朱元璋相信这四个字。

    只是,那天在院子里,朱极连亲生爹娘的名讳都不曾听,便直接走出了院子。

    如何将这样的亲情裂痕弥补起来,以至于让他们对自己怀有十分的信任,朱极感觉,这真的好难。

    想着想着,朱极忽然想起那个甘愿为自己洗脚,还温言细语允许自己多考虑的女人。

    那应该是他见过对自己态度最好的女人了。甚至比身旁的垒土中掩埋的养母还要温柔。朱极相信,那真的是一位与孩子失散多年的母亲发自内心的歉疚和迁就。

    所以,也许,她,自己血缘意义上的亲娘,或许不失为一条达成目的的途径。

    对此朱极并不觉得羞耻。

    救命的勾当,再怎么下作,那也散发着伟大的光辉。

    救亲爹娘的事情,哪怕走走后院枕边风的路子,只要有用,那也是绝佳的办法。

    想到这里,朱极顿时高兴地跳起来,狠狠拍打了两下屁股上沾染的泥土,在斜阳下一片烟尘中,追着太阳的光影向集庆门狂奔而去。

    养父母的孝,他要守着。

    但亲爹娘的命,他也要保。

    朱极没有发现,如今的他,心中的追求早已不是当初那么简单。

第十六章 人逢喜事精神爽

    莫愁湖畔的大院与紫禁城之间的联系,一直由朱元璋最为倚重信任的仪鸾司密卫保持。

    当朱极施施然出现在大院门口要求与马皇后见面的时候,不过半个时辰,窝在谨身殿处理政务的朱元璋便得到了消息。

    一想到朱极这厮要求见的居然是只见过两面的马皇后,而不是自己,这位自诩胸怀天下的皇帝顿时有些吃味起来。

    凭什么?

    认亲这事儿,前前后后,一直不都是自己在操心。论见面的次数,还有对朱极的了解,哪一样他国瑞爷比自家那个婆娘少?

    凭什么这混账小子前脚一口一个要冷静,后脚就准备跟只见过两面的马皇后见面?

    “混账东西!”

    朱元璋不由自主地骂出声来,吓得大殿内伺候的内侍宫女纷纷颤抖着跪倒在地,心里疯狂检讨刚才是不是自己什么地方出了纰漏,惹得这位帝王心中不快。

    只是,朱元璋虽然嘴上骂着,心里却有些着急。

    他生怕让朱极等得太久,这混账小子又闹出什么幺蛾子。瞥了一眼跪大殿内的情形,招呼所有人站起身来,这才让随侍太监前往坤宁宫给马皇后传递消息。

    另一边,自从那日从莫愁湖畔的院子里回来,马皇后便一直陷入思儿心切的愁绪当中。

    这几日整个后宫的妃嫔与皇子都能非常明显地感觉到,往常对他们每天殷切关怀的皇后,这几天神思不属,甚至连每日早间的问安都变得有些应付。

    妃嫔们对此倒是没什么感觉。

    皇帝与皇后的感情之深不是她们这些后来人能比的。

    但那些未成年的皇子可高兴坏了。

    少了马皇后的约束,这些日子弘文馆里的老学士们胡子都被气掉了一大把。

    要不是太子朱标时不时帮忙管教,只怕他们早就冲到谨身殿去告御状了。

    连续几日茶不思饭不想的马皇后骤然听到朱极想要见她的消息,高兴地不由自主地从榻上跳下来,险些因为动作过大犯了头晕。

    顾不得宫中女官苦劝她进些水米,马皇后将今天所有的事情都放在了见到朱极以后。

    匆匆忙忙出宫,惹得朱元璋见到回禀的太监后又忍不住骂了一句,在太阳尚未照到半天的时候,马皇后的车架便赶到了莫愁湖畔。

    重新换上一身富贵人家后宅大妇的衣着,马皇后的形容委实有些憔悴。

    一直等候在院子门口的朱极看到从马车上被人搀扶下来的马皇后,鼻头也顿时觉得一酸。

    重活到这个世界上之后,朱极一直活得都很敏锐。

    他能够从马皇后那虚浮又焦急的步伐中感受到这个女人对他的关心和思念,这是完全无法通过简单的动作进行伪装的。

    联想到那日在院中她的神采奕奕,以及今日这走路都需要人扶着的样子,朱极心里也不知道忽然怎的,关切的话脱口而出:

    “要不,您好好歇几天,我过几日再来?”

    这要是真让朱极回去,那可就全然应了朱元璋的预感。

    马皇后不由得有些着急地摇摇头,眼中已是泪光闪烁:“孩子,不用改日了,就今天吧,咱们好好说说话。我只是这几天身子有些乏,不碍的。”

    “我看你在这里等了这么久,想来肚子也饿了。正好我早晨也滴米未进,咱们不妨让后厨做些吃的,边吃边说。”

    一把拽住朱极的胳膊,马皇后一边被宫女搀扶,一边拉着朱极,径直走进后院正房,而后在偌大一张圆桌旁与朱极紧挨着坐下,这才满脸慈祥地盯着朱极的脸看着。

    仪鸾司的密卫早有快马从后门进来通知后厨。

    所以朱极被马皇后盯着看得有些不自在的时候,婢女们端着热腾腾的饭菜走进来,悄无声息地化解了屋中正要弥漫的尴尬。

    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憔悴了好几日的马皇后如今看着朱极的脸,忽然就感觉腹中饥饿难耐。要不是怕暴食后肠胃难受,只怕还要陪朱极再添一碗饭。

    好在,现在的马皇后,便是看着朱极狼吞虎咽地吃饭,心里也觉得是一种享受。

    直至桌上几样精致的小菜都被朱极吃了个精光,马皇后这才心满意足地拉着朱极走到一间被炭火熏得暖烘烘的房中坐下。

    “孩子,今日过来,可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马皇后温柔的声音总能让朱极感觉如沐春风,此次前来本就是他主动的,所以现在被这么一问,朱极倒也没有什么好隐藏的。

    看了看屋外的下人早就识趣地远离,朱极往马皇后的方向微微凑了凑,这才低声说道:

    “这次来吧,主要还想让您劝劝老……额,”

    又习惯性地想要称呼朱元璋“老马”,不过朱极瞬间反应过来,人家大概率是自己亲爹,而且还是当着亲妈的面,这样称呼似乎有些不太合适。

    想了半天,朱极也没想出一个合适的称呼了,最终,到底还是不情不愿地低声含混地叫了一声“咱爹”。

    “趁着这一两年的功夫,要不早些向皇帝上个奏本,多求些封赏,辞官回凤阳府吧。”

    目的,还是从前那个目的。

    不过朱元璋从未详细跟马皇后说过朱极跟他提过的这一茬,所以马皇后此刻显得尤为感兴趣。

    儿子让老子求老子自己辞官。

    一想到将来朱极要是知道他俩的真实身份,马皇后心里就莫名地有种喜感。

    她很想知道,当初朱元璋听朱极这么说的时候,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想法。

    马皇后忽然觉得,自从看到朱极之后,自己的心情瞬间变得好了起来。甚至到现在,居然还有心思想着回头怎么看朱元璋的笑话。

    不过,该演的戏,还是要演足。

    马皇后嘴角带着微笑,冲朱极轻声说道:

    “你爹呀,他如今怎么说也是咱大明的要员,轻易辞官回老家,朝局会受影响的,只怕皇帝也未必肯答应。”

    “不过,你要是跟我说清楚,为什么非要咱们回凤阳府,我也未尝不可跟他好好说一说。”

第十七章 解释

    没有直接拒绝,朱极倒是长舒了一口气。

    又是往屋外警惕地看了几眼,朱极这才再次低声冲马皇后说道:

    “怕的就是他对朝局影响太大了,不然谁管他死活。如今朝堂之上,大部分要职都被淮西人把持着。老马……咱爹他们乍得高位,自以为就应该享受荣华富贵。”

    “可是他们怎么就不想想,长此以往,这天下会怎么样?”

    “如今大明已经有十几个行省,过几年再收复彩云之南和大河之北,坐拥的土地抵得上上百个淮西。这么大的土地,却掌握在淮西这一小撮人手里,你让皇帝怎么想,你又让百姓怎么想?”

    “皇帝可能一时之间抹不开旧情,但放任时间久了,难道就不会对他们这些整天吆五喝六称兄道弟的人产生一些别的心思?”

    “汉高祖得了天下,韩信就被杀了。唐高祖得了天下,刘文静也被杀了。前宋好一些,宋高祖倒是让他的两个兄弟活了命,但杯里的酒苦不苦,你觉得谁知道?”

    “至于百姓,别人咱都不说,就说我吧。这些年凤阳府又是建都又是修宫殿,我一介平头百姓除了给朝廷交税上粮,半点好处没有,这日子有什么奔头?”

    “往后要是再站出来了大暗大昏大光,稍微给点好处,我是不是要转投他们?反正,这大明已经是你淮西人的了,除了找我要钱,跟我浙东湖广这些地方的人有什么关系?”

    比起跟朱元璋说的那次,这一次朱极说的更加详细。

    毕竟他的计划就是枕边风攻势。

    只有让自己这位亲娘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甚至感觉到恐惧,他的目的才更容易达成。

    朱极想不到的是,此时马皇后心中并没有紧张或者恐惧。

    她看着朱极侃侃而谈的稚嫩的脸庞,只有超出预料的错愕和惊讶。

    她真的被惊到了。

    这种惊讶与此前她躲在屏风背后听朱极说江西行省的银矿和铜矿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那些东西,当时还没有验证过,虽然惊讶,但到底还持有几分怀疑。

    但现在朱极说的这些事情,完全就是朱元璋跟她两个人独处的时候才会推心置腹说出来的话。可以说,就连他们的太子朱标,都不见得能够想的这么远。

    想什么来什么。

    马皇后刚想到朱标,朱极的话就落在了他头上。

    “还有,老……咱爹,依我看来,年纪跟皇爷也相差仿佛。如今他就是三品官了,再过十年二十年,他该是几品?”

    “还有现在官阶爵位比他高的,年龄比他小的。这些人,你想过没有?一旦哪天山陵崩了,太子能压得住淮西这么多文武联手么?”

    “皇爷到时候是不是该想,往后自己的儿子接手的,是老朱家的江山呢,还是淮西人的江山?”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虽然我现在依然没有准备好跟你们相认,但到底我们之间有很大的可能有着血缘的联系。”

    “我不想,有一天我忽然想通的时候,却发现你们都因此不在了。”

    朱极说最后几句话的时候,不再用那种夸夸其谈的口吻,而是怀着莫名的伤感和真诚,带着几分失落的讲述道。

    自己突然穿越的时候,不也是这样怀念前世的人和事吗?

    虽然知道朱极这完全就是在杞人忧天,可言语中流露的饱满感情却深深触动了马皇后。眼圈微红的同时,马皇后不由自主地抓紧朱极放在桌上的手安慰道:

    “放心吧,孩子。你担心的事情,永远都不会出现的。回去之后我就跟他说明白,要是他不给你个合适的理由,我就搬过来跟你住在一起。”

    说完似乎想起了什么,马皇后温声继续说道:

    “好孩子,过了这么久,你还不知道我们俩叫什么吧?你爹他呀,其实也姓朱,当年跟皇爷是一个村的。正巧为娘跟皇后娘娘也是同姓,因此你爹私下外出都是冒用姓名。”

    说到这里,马皇后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当初他们俩在皇宫内想名字可是想了半天,如今糊弄朱极却就是这么简单的两句话。

    这要是让朱元璋知道,怕不是要被气得跳脚。

    边想着,马皇后边微笑着继续:“正是因此,你爹自觉跟皇帝关系亲密无间,所以寻常理由,当真说不动他的。”

    朱极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

    不过到底还是没有放心,依旧坚决地提醒:“只要不是皇爷的亲兄弟,最好还是小心一些的好。”

    将最重要的事情说完,朱极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地了。

    马皇后的温言细语让他感受到了久违的轻松,随意地聊了一段这些年经历过的事情,朱极见时候不早,便向马皇后提出了告辞。

    有了上次认亲失败的前车之鉴,马皇后知道眼前的这个孩子是个极其有性格有主见的。虽然想要提出让他在这座大院里留宿一晚,却终究不太敢将朱极逼得太紧。

    目送朱极消瘦的背影远去,马皇后叹息一声,踏上了回紫禁城的马车。

    而紫禁城中,朱元璋虽然眼睛无时无刻不在盯着奏疏,身旁伺候他的笔墨太监却知道,这时候皇帝心思显然不在上面。

    因为这奏本已经在案头摆了足足一个时辰,不过就两页内容,一个字一个字读都能来回读个上百遍了,更何况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他知道,朱元璋一定是在等候坤宁宫那边的消息。

    就在刚才,朱元璋已经吩咐他们,只要坤宁宫那边的人过来,一定要第一时间将其带进来,一刻也不得耽误。

    “陛下一定是在等皇后娘娘那里带来什么好消息吧。”

    笔墨太监如此想着,心里却期盼坤宁宫那边无论好坏都早点传来消息。

    朱元璋这一走神不要紧,连累他们也跟着不敢有半点动作。悄声悄气等候这么久时间,就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要多难受就有多难受。

    所以,当他乱转的眼珠子瞥见坤宁宫中皇后身边的女官前来,宛如见了救星一般。

第十八章 刀架在脖子上

    得知马皇后回宫,朱元璋一刻也不想在谨身殿久留。

    他从来没想过,一向自诩勤政的自己,如今也有懈怠的一天。

    不过,为了那个让自己有恼怒有高兴的混账儿子,他觉得些许时日的懈怠也是值得的。

    匆匆赶往坤宁宫,看到马皇后的第一眼,朱元璋便撩起便服衣襟一屁股坐在马皇后身旁急匆匆又兴冲冲地问道:“妹子,怎么样?那混账东西改主意啦?”

    也就问话之前他还知道保密,将所有人都打发了出去。不然那些个太监宫女看到朱元璋这幅尊容,只怕小道消息又要传得天下皆知了。

    这个模样的朱元璋让马皇后不由得笑了起来。

    “这次你倒是真的想多了。那个孩子,不仅远见卓识,而且还透彻人心,尤其是透彻你这个当爹的心。”

    说到这里,马皇后意味深长地看着朱元璋:“他这次找我,是想让我来劝你,早日辞官回乡,不要误了全家性命。”

    马皇后这么一说,朱元璋立刻明白朱极跟自家皇后说什么了。眼珠子一瞪,鼻孔里愣是哼出两声不快来:

    “就知道胡说八道。按他的理,咱气度就那么小,当真容不下人?”

    朱元璋本来说话声音挺大的,但被马皇后一直这么含笑看着,声音便越来越小,说道最后面,几乎完全听不到声。

    这几年他一直准备的谋划,别人不知道,马皇后还不知道吗?为了收拾朝堂的烂摊子,先将几个年龄稍大的皇子分封出去,又办了一次科举,还顺手收拾了几个恣意妄为的勋贵。

    但种种手段用尽,效果并不理想。

    朱极言之凿凿的话,不正是他心中所期盼的吗?

    一时间朱元璋不由得感慨,要是那些人都能跟自己这个混账大儿子一样识趣,他心里的负担不知要轻上多少。

    想到这里,朱元璋也不由得感慨万千。

    都是当年一起刀山剑雨闯出来的弟兄,如果不是担心他们动摇大明根基,他真的不想将事情做的那么绝。

    只是,自己从一开始就定下的太子,治政的能力经过这些年的磨练已经逐渐成熟,但御人的手段,终究因为常年接受那帮子文人教导,还是缺了一些果决。

    这些事情,不仅自己这个看着他长大的父亲明白,甚至就连那个从未见过朱标的混账小子都一清二楚。

    “算了,不说这些惹人烦的事情了。”

    暗自叹息了一声,朱元璋收起忧虑的心思,重新换上一副笑容:

    “虽然那小子混账了一些,不过到底是咱老朱家的种。上次他说的那两个地方,我派人查探过了,当真有矿,而且岁入不低。”

    “咱这些天在这小子身上受的气,也算是没白受。”

    虽然朱极给出的矿藏并不能解燃眉之急,但每年国库多出这么些库存,对货币一向紧张的朝堂来说绝对是件大好事。

    朱元璋前几日还在想,要是朱极能够多说出几个矿藏来,他也不用再为日渐严峻的货币制度形势发愁了。

    这几年随着大明疆域内部逐渐稳定,朱元璋忽然发现朝廷铸造的钱币与市间流通的货物不对等了。金银越发值钱,而铜钱却出现大量私铸劣币。

    从百姓的角度出发,长此以往,不仅交易会逐渐变得困难,甚至从某种角度讲,有钱人还会通过钱币兑换这种角度对百姓进行新一轮的盘剥。

    这是朱元璋不能容忍的。

    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铸币需要的原料每年都供应不足,要是再不寻找别的方法,只怕他恐惧的最终都会成真。

    马皇后久居深宫,却是不太了解这方面的情况。虽然她也注意到朱元璋脸上的愁容一闪而逝,却终究没有追问。

    应和着朱元璋的话,马皇后点了点头:“所以,陛下准备如何封赏他?上次不是说了,赏赐你是一文钱都不要的么?”

    不说这个还好,一提起赏赐的事情,朱元璋眼睛又是一瞪。

    “我还赏他什么?过几天徐达和冯胜两个人都会回来,到时候直接把他俩带到那小子面前。”

    朱元璋心想,你小子不是想老婆孩子热炕头么?别的咱都不谈,老婆先送你两个。咱就不信,有俩国公把丫头硬塞给你,你还真敢拒绝了不成?

    朱元璋深知,那混账小子看着硬气,但有一样弱点非常明显,那就是怕死。

    一个能够为了活着拒绝跟淮西勋贵扯上关系,拒绝刘基当自己的老师的人,朱元璋就不信徐达拿刀架在他脖子上,朱极能够拒绝自己的提议。

    一想到朱极到时候那副欲哭无泪欲拒还迎的样子,朱元璋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合着,用不着自己拿鞭子在宗祠里等着,现如今就能将之前在那混账小子身上受的气给出了。

    朱元璋觉得,这样还不过瘾,到时候一定要带几个画工过去,将朱极那副被胁迫的模样给画下来。

    将来只要他一惹自己生气,便将那画摆出来,摆到最显眼的地方,好让那混账小子知道自己是有多不能得罪。

    这边朱元璋出了神,忍不住嘿嘿一笑。

    从马皇后这里详细了解了今天朱极的情况,朱元璋这一天牵肠挂肚的事情总算是了结了。

    回到谨身殿的他感觉浑身上下都是一阵轻飘,先前那些个看着心烦的奏疏也莫名地顺畅了不少。山一般的奏本不断被批阅,秉烛太监添了三次灯油,朱元璋才觉得有些困倦。

    他浑然不知,此时此刻的韩国公府,李善长看着手中的信件,眉头紧蹙。

    胡惟庸到底还是没有胆量光明正大地前来拜访,而是通过隐秘的途径,将赵翥禀告的事情与他的猜测全都写在信中送来。

    若真如信中所说,那皇帝的手居然已经能够伸到那么远的地方而他们这些朝臣还不知道,那往后他们这些做臣子的,日子只怕会越发艰难。

    只是,如何才能制衡朱元璋的手段而不引起他的忌惮,李善长一时之间,却想不出丝毫办法来。

第十九章 冯胜吓懵了

    时间总是在人们焦灼的心绪中飞速流逝。

    转眼间已经大半个月过去,便是清明时节,也在朱极为养父母坟头填土烧纸的忙碌中度过。

    这几天朱极一直忙乎着种庄稼。

    两世为人没有任何实践经验的他,只能凭借脑海中接收的一些记忆,以及托词生病雇来的老农帮忙,这才将家中几亩荒了一冬的田地种上了培育好的秧苗。

    三月初八,好不容易农忙结束的朱极站在田垄上,看着自己这几日的劳动成果,空虚的内心得到了难得的满足。

    穿越过来至今四个多月,朱极见到了有限的人,经历了有限的事。

    年后的时日虽然多了几本书作伴,但独学而无友,则孤陋而寡闻。晦涩的文言,缓慢的进度,时间一久,毫无收获感和成就感。

    对他这样一个从快节奏的现代生活中磨砺出来的年轻人来说,这无疑是一种折磨。

    若非还有朱元璋想当他爹这件事情做调剂,朱极真感觉自己跟坐牢也没什么区别。

    将养父母辛苦一生赚来的几亩田地种好庄稼,虽然也借助了外力,但朱极总觉得,他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大明,总算做成了一件事情。

    没有轰轰烈烈,但对自己而言,足够了。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今天的紫禁城中,来了两位真正能够让他在这个时代轰轰烈烈的人物。

    徐达,冯胜。

    这两位坐镇北方的军中统帅,收到朱元璋的急诏后便乘坐官船通过京杭大运河一路南下,不过区区十五天时间,便抵达镇江。而后驱快马来到应天府,甫一进城便直接进了宫。

    得知两人到达的朱元璋心中是极其喜悦的。

    将二人径直带到御花园,将四周的内侍统统赶到远处,朱元璋招呼两人坐进一处景色精致的亭子里。

    亭中马皇后早已等候多时,小巧的火炉上温着上好的老酒,尚未走进亭中,三人便已闻到醇厚的味道。在军中戒酒好些时日的徐达一时间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馋虫,眼睛冲那火炉上多瞟了几眼。

    倒是冯胜,毕竟没有徐达跟朱元璋一样亲厚,倒是颇为拘礼地目不斜视。

    两人的反应都落在朱元璋眼中,看着态度迥然不同的二人,朱元璋并没有往常那么计较:

    “都坐吧。”

    一个豁达随意,一个小心拘束,待二人都落座之后,便惶恐地发现马皇后居然拎着壶,将石桌上四个酒杯全都斟满。

    徐达往常倒也享受过这样的待遇,见状只是乐呵呵地起身冲朱元璋一拱手,随即又非常认真地冲马皇后拜谢。

    冯胜便没有徐达这样随意了。

    心中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额头冒汗的他,瞬间起身跪倒在地向朱元璋说道:

    “陛下,微臣深感德薄才疏,不堪当军中大任。此次回京,微臣正有避让贤路之意,还望陛下准允。”

    这过激的反应不仅看得徐达一愣,便是连朱元璋都将端着酒杯的手停在了半空。空气似乎停滞了一下,随即朱元璋便有些好笑地将杯中酒水倒进嘴里。

    “起来吧,地上凉。”

    冯胜心里既紧张,又奇怪。

    他从来没有见朱元璋这么好说话过,尤其是登上皇位以后。

    今天这番反常的举动,说不慌张,那真是假的。就在刚才,他便想起了当年宋太祖杯酒释兵权的典故。朱元璋将他俩叫来,还让马皇后亲自为他们斟酒,难道真没那个意思?

    看着冯胜畏畏缩缩地坐回去,朱元璋笑着摇摇头:

    “咱要是真想解了你的兵权,又何必将你叫回来。虽说这俩月还真有人跟咱念叨过宋太祖的事情,不过都是替你们这些人说好话想后路。”

    “咱一琢磨,还真不能当那些个薄情寡义的人。军中的事情,往后还是要倚靠你们,只要你们不恣意妄为,咱不会再苛责你们便是了。”

    冯胜悬着的心落了半截,不过还是不上不下地吊着。

    倒是徐达,似乎朱元璋说什么都跟自己没啥关系,脸上带着笑容,趁朱元璋注意力都在冯胜身上的功夫,美美地喝了好几杯。

    见冯胜面色稍稍有些放松,朱元璋这才继续说道:

    “你们都是我最为倚重的大将,这次叫你们回来,却是有件大事,需要与你们讲明。”

    “徐达,至正十三年冬天的事情,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正准备再偷偷喝一杯的徐达愣了一下,随即捉摸不定的答应:

    “可是当年咱们受不了濠州城中那些大帅们勾心斗角,二十四人出走的事情?”

    这是徐达印象最深的事情,也是能够当着冯胜的面讲出来的事情。但显然这并不是朱元璋想要的答案,只见他摇摇头,面色有些沉重地提醒:

    “是另一件。”

    另一件?

    冯胜已经听得有些发懵。

    徐达也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但很快他便想起了当年的事情,看了一眼冯胜,见朱元璋微微点头,登时便低声惊叫起来:

    “陛下说的,莫不是当年那位,大公子?”

    一个接着一个有如暗语一般的词从朱元璋和徐达口中冒出来,冯胜似乎感觉到今天自己将要接触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刚刚消下去的汗水顿时又冒了出来。

    而朱元璋已经顾不得再安抚他什么,只是点头回应:“没错,我找到他了。”

    徐达眼睛瞬间瞪大了几分。

    到底是当过宰相的人,他瞬间明白这个忽然出现的大公子对朝局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只是,这种事情朱元璋不该找李善长那些文人么。只有那帮子腐儒才会在皇储一事上闹个不停,他们这些武将到头来还不是要听朱元璋的。

    带着几分试探的口吻,徐达忍不住问道:“陛下是想将他接回来?”

    “咱知道朝中会出现很大的阻力,不过咱现在并不打算易储。他是老天赐给咱老朱家的祥瑞,以前不知道也便罢了,如今既然知道了,便不能让他继续流落在外。”

    “不过,今天找你们来,是为了另外一件事情。”

    “你们家中的丫头,都到了该婚嫁的年纪了吧?”

第二十章 会面

    一句话,让在座的两个人同时产生了不愿意回答的念头。

    朱元璋的意思很明显,他希望通过联姻的方式,将二人绑在这位尚未谋面的嫡皇长子的战车上。在他归来立足未稳的之时,为他保驾护航。

    可是,对徐达冯胜二人来说,这事对他们非但没有半点好处,反倒是有很大可能,就此粘上杀身灭族之祸。

    冯胜方才听得非常清楚。

    朱元璋分明说的是——现在不打算易储。

    这是什么意思?

    不就是换了个说法——将来可能会。

    想想朱标这位当今太子,从一出生朱元璋便将他当做继承人培养,如今十八年过去,地位依然如此不稳固。冯胜不敢想象,那位皇长子,究竟在朱元璋心中占据着如何重要的地位。

    亭子内一时间变得安静起来。

    纵然是此前一直贪杯的徐达,此时也止住了心中对那甘美酒水的觊觎,开始仔细考虑朱元璋这一提议之下所蕴含的深意。

    两人的沉默在朱元璋的预料之中,他并没有因此大动肝火。

    非常轻松地举起酒杯,将温热的老酒灌入嘴中。感受着绵厚的酒气在胸腹中一路流淌,酐畅淋漓的感觉在朱元璋心中油然而生。

    这一次,他必然要让二人心甘情愿地将女儿送到朱极面前。给亲儿子铺路这件事情上,他朱元璋自认为比天下任何一个爷娘做的都好。

    “这小子如今尚不知道咱的身份,还在集庆门外给养他长大的爹娘守孝。”

    “不过前些日子,他倒是托皇后给咱带了句话。说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不是淮西人的天下。这朝堂,是老朱家的朝堂,不是淮西人的朝堂。”

    “咱就奇怪了,你说一个自小在乡野之间长大的混账小子,怎么就敢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来。”

    朱元璋看似是在陈述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混账小子胡言乱语的事情。

    但落在徐达冯胜耳中,理解到的内容却更加丰富。

    首先,这位大皇子必然让朱元璋极为满意。这种满意甚至还在当今太子朱标之上。

    其次,如今这位大皇子还不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份,但已经展现出过人的智慧和见识。

    不过,这两点都不是最重要的。

    淮西贵族的好日子快要到头了,这才是他们二人真正关心的东西。

    别看朱元璋嘴上说那些话大逆不道,可徐达冯胜二人却瞧得明白,这位皇帝脸上哪有半点恼怒的意思。或者说,这位大皇子的话,简直就说到他的心坎里了。

    淮西勋贵必然在未来会被皇帝打压。

    所以,如果现在他们不遵照朱元璋的吩咐办,只怕等不到皇储之争最严重的时候,他们二人就先被朱元璋给收拾了。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朱元璋压根就没有准备给他们选择的机会。

    只是,徐达依旧有些不太甘心就此不明不白地卷入这大明建立以来最严酷的漩涡之中。

    大手挥起,将杯中已经有些冰凉的老酒一饮而尽,徐达表情十分郑重地看着朱元璋说道:

    “陛下的意思微臣明白,不过,微臣还是想先见大皇子一面再说。”

    徐达功勋卓著,自然有底气这样说。冯胜却不敢过于放肆,只是跟在徐达背后,轻声应和,却又不敢将意见表现得更明显,以免招来朱元璋的不悦。

    面对这样的要求,朱元璋二话没说便答应了。

    虽然心里对朱极又爱又气,但朱元璋非常确信,徐达真要是跟朱极好好谈一场,只怕自己这位爱将回头便会答应自己的要求。

    天生神圣啊。

    穿越这件事情,在认知匮乏的大明,完全符合以上四个字的所有定义。

    这种人生在皇家,还偏偏就是他朱元璋的大儿,要真是大肆宣扬,只怕除了某些跟太子朱标利益相关的朝臣,普天之下没有谁能够拒绝朱极登临大宝。

    甚至他这个既当爹又当皇帝的人,也曾好几次梦到朱极从他手中接过玉玺,在仙音缭绕中,转眼功夫便让大明海内清平,四夷咸服。

    这,便是朱元璋方才没有将朱极的未来一口说绝的原因。

    因为在他心里,其实也抱着让朱极顶替朱标的幻想。只是担心朝局变动,所以将这样的心思强压下来而已。

    在徐达和冯胜既期望又担心的等候中,朱元璋缓缓点了点头:

    “今日天色已晚,等明日早朝过后,咱带你二人去莫愁湖见那混账小子。记住了,届时咱的身份乃是从三品定远将军,京卫指挥使司指挥同知,与咱这皇帝是同姓同村。”

    “至于你们二人,身份倒是不必隐瞒。”

    看到朱元璋这般郑重其事地嘱咐,徐达与冯胜对视一眼。他们可从来没有见过朱元璋当了皇帝以后对谁有这样认真的态度,朱极在他们心中重要性,再次提升了一个等次。

    次日的朝堂自然是在群臣,尤其是胡惟庸惴惴不安的心思中度过的。

    朱元璋先是越过他直接召唤工部尚书商议矿藏的事情,又在北方形势严峻之时将徐达和冯胜两人召回。

    这让心中有些算计的胡惟庸自以为是朱元璋在暗中敲打警示他。

    而他不知道的是,早朝之后,朱元璋与冯胜却在仪鸾司严密的守卫下,悄无声息乘坐徐达的马车驶出集庆门,再次踏入那所精致的院子里。

    院中陈列一如往常,只是清明后一场春雨,为青瓦白墙的院落又添了几分新绿。徜徉其间,让徐达与冯胜两人有些紧张的心情也缓和了不少。

    还是在会客厅坐定,似是要让身边两人感受到朱极这个大儿在自己心中的地位,朱元璋这才不慌不忙差人去请朱极。

    于是,当徐达与冯胜两人眼睁睁看着朱极摆着一张臭脸不情不愿来到会客厅的时候,眼珠子都差点没瞪出来。

    这普天之下,除了马皇后之外,他们从来没有看到有第二个人敢冲朱元璋摆出这幅臭脸。

    不过,更让他们惊掉下巴的事情显然还在后头。

    只见朱极进得房中,看到有外人在场,这臭脸倒也收了收。然而之后的言行却一如既往随意:

    “两位将军好,老……嗯,既然你有客人,那我去外头等等?”

    以前还热络地称呼一声老马,如今关系被挑破,连个正经称呼都莫得了,朱元璋感觉自己心头中了一箭。

    至于徐达与冯胜,震惊于朱极对朱元璋随意的态度同时,也诧异他为什么能从一身便装看出他们是行伍出身。

    没好气地冷哼一声,朱元璋出言将朱极留下:“等什么等,今天就是为你这混账东西来的。这是魏国公徐达,另一位是宋国公冯胜,听闻了你的事情,正想要见见你。”

    朱极闻言心里顿时大惊。

    知道的以为这是亲爹,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有杀妻夺子之恨。

    这两位虽说跟胡蓝案扯不上半点关系,但树大招风,两位国公见自己这样一个小人物,这是生怕自己黄泉路上走的不够快是怎么的?

    给朱元璋狠狠一记白眼,朱极脸上堆起虚伪的笑容:

    “嘿嘿,小子我一进门就看到二公仪表堂堂精气四溢,浑然不似常人养尊处优心宽体胖。我道这小院里怎的来了这般非凡人物,不曾想居然是国公当面。”

    话里话外,对徐达冯胜两人满是夸赞,可朱元璋却分明感觉到朱极在暗戳戳骂他胖骂他平庸。

    还不等他用鼻音发表意见,朱极又熟络地问候道:

    “看二位国公一脸风霜,想必也是近日才回的应天。若是有什么事情,差人吩咐一声也就罢了,何必不顾舟车劳苦亲自前来,小子当真是惶恐的很。”

    朱元璋从来没有见朱极在自己身上这么客气过。

    不,好像以前也曾有过。但最近几个月,莫得了。

    想想自己当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如今越混越回去了,面前这个混账东西,连半点当儿子的规矩都没有。

    徐达与冯胜两人,也再次面面相觑起来。

    他们这一路上还一直忐忑不安,暗自想过很多种与这位大皇子见面的场景。

    谁知道如今见了真人,居然是这幅模样。

    一点皇家威仪没有不说,偏偏还是个油滑的性子。

    甚至他们还从朱极喋喋不休的话音当中,隐隐约约听到了几分敬而远之的意味。

    只是,作为当朝为数不多的国公,寻常人不应该是一副热络加谦卑再加亲近的态度么?怎的这位大皇子在还没有明了自己真实身份的时候,居然还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作态?

    两人委实有些搞不懂。

    但该说的话却又不能不说。

    到底,还是由徐达来当这个出头鸟。

    “贤侄不必多礼,想当年你出生的时候,咱还见过你呢。你忽然失踪一直被朱大哥引为憾事,如今既然老天开眼让你回来,咱自然要过来看看。”

    有徐达起头,冯胜倒也慢慢放下拘束。毕竟朱元璋在旁边盯着,就算装,冯胜也知道自己要装的随意一些。

第二十一章 生而为人想成仙

    朱极并不是喜欢交浅言深的人。

    本来就初次见面,更何况为了摆脱日后可能的麻烦而有心抗拒,在徐达和冯胜面前,朱极的表现就显得有些平淡无奇。

    他的小心思朱元璋如何不知。

    一想起自己来时夸下的海口,朱元璋心里顿时有些气闷。

    徐达昨日虽然没有正面回应朱元璋的要求,但往后朱极回归宗室,是否值得徐达倾力为他保驾护航,只怕还是要归于今天朱极给他们的第一印象。

    偏生朱极心里总在盘算那些在朱元璋看来毫无意义的避讳,让这厮总是习惯韬光养晦,半点没有年轻人应该有的锋芒。

    听着身旁三个人净说些毫无营养的废话,朱元璋不耐烦地冲朱极骂道:

    “混账东西,让你跟两位国公好好说说对这朝堂的看法,净给咱说些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事情做什么?”

    “谈谈李善长,胡惟庸,还有你嘴里咱们这些半截身子入土的淮西勋贵。”

    徐达与冯胜自然是震惊的,而被朱元璋呵斥的朱极更是瞪大了眼睛。

    此时他真想问朱元璋一句,老头今天家里几个菜,把你喝成这样?

    这种掉脑袋的事情,你一个三品官当着徐达和冯胜这俩人的面都敢往外说,当真把这大明当成你自己家的了?你只是姓朱,不是真的猪啊!

    “能说?”

    要不是徐达和冯胜这俩武夫就在身边,其实朱极是想直接抬屁股撒丫子溜的。

    他就知道,这半路想要当自己爹的老东西真的半点没溜。

    瞪了朱元璋半晌,朱极这才拿舌头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随即结结巴巴的小声问道。

    其实徐达跟冯胜更想说,这种事情就算能说,也千万别说。这瞪着牛眼的朱元璋坐在身边,这种事情就算朱极说了,他们也不敢听啊。

    在掉脑袋这件事情上,他们可天然地走在朱极前头。

    很可能这事儿听完回头朱极依旧活蹦乱跳,但他俩死不死,那就不好说了。

    “有什么不能说的,反正都是淮西人,而且咱们跟李善长和胡惟庸也没啥关系。说!”

    朱元璋心想,这表现的机会老子便是逼也要给你逼出来。咱就不信了,你个小东西还能装到什么时候。

    俗话说,皇帝吼一吼,朝堂抖三抖。

    今天徐达和冯胜感觉啥也没干,只顾着把心肝脾肺肾往肚子里按了。他们一致决定,这时候只当个耳朵里塞驴毛的听众,然后甭管接下来听到什么,回去先把自家丫头送来。

    见朱元璋都同意了,朱极也就放下了心中的警惕,轻咳一声,将自己心中所想娓娓道来。

    “说起李善长和胡惟庸,就不得不先说说开国之前皇爷身边的四位谋士了。”

    “第一位想来宋国公是最熟悉的,郢国公虽然英年早逝,但归附最早,又素有武略,大明以应天府为根基的构想,便是他最先提出来的。”

    提及冯国用,不仅冯胜自己哀伤,便是朱元璋和徐达两人也有些思念。在那段刀山血海的岁月里,此人也曾救过他们的性命。

    朱极是感受不到三人心里藏着的过往的,他只管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第二位,韩国公李善长。他是除了郢国公之后最早投靠皇爷的谋士,同样,也是淮西人。能力很强,对皇爷的帮助也很大,算得上建国第一的功臣。”

    “第三位,朱升。这位早些年便告老还乡了。但不可否认,如果不是他提出那九个字的方略,大明能够在众多义军中屹立不倒直至最后,还未可知。”

    “至于最后一位,青田先生刘基,在面对张士诚和陈友谅的时候,他的选择大大缩短了皇爷一统天下的时间,不可谓不关键。”

    朱极的这番点评,倒是让朱元璋三人耳目一新。

    回头想想,大明开国的道路上,这四位谋士确实在某些关键点上起到了重要的作用。朱极的说法,倒也不算是乡野村夫的一家之言。

    “这朝堂之上,自从开国之后便出现了一个非常奇怪的情况。大部分从龙之臣,都是淮西来的。”

    “这些人天然地抱成一团,时间长了,不管有心无心,自然而然就成了我口中的淮西勋贵圈子。而这个圈子的核心,自然需要一位爵位够高,威望够重的人来担任。”

    “两位国公以及魏国公深谙避讳之理,想来很少与这些人有公务之外的联系。而郑国公年幼,威望不足,曹国公又是皇爷外甥,他们唯恐避之不及。”

    “所以这把交椅,便只能由李善长来坐。”

    “文人嘛,多少有些爱慕虚荣。嘴上说着不要,这心里,可就难说了。”

    一番剖析下来,不仅听得徐达冯胜肌肉紧绷随时准备跪倒在地向朱元璋认错认罚,就连朱元璋自己都听得有些紧张。

    这些话要是传出去,只怕明天朝堂上就要乱成一团。

    偷偷瞄了会客厅外好几眼,确认这些话再也没有第五个人听到,朱元璋紧张的情绪这才舒缓了几分。

    “当年刘基不愿当皇爷手里的枪,李善长也知道朝中要是没了对头自己恐难长久,索性将手中的权利交了出去。”

    “不过手里虽然没有了权利,但他淮西勋贵核心的影响力还在。这不,他的学生便凭借更胜一筹的胆量和手腕,逐渐利用他的影响力,跻身于淮西勋贵最核心的位置。”

    说到这里,朱极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微笑。

    “生而为人想成仙,坐在地上要上天。有些人的欲望嘛,没有得到满足的时候,他是谨小慎微的。一旦满足了,就开始欲壑难填。”

    朱极没有再说什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话。

    大家都是聪明人,铺垫的废话都说了这么多,正题只需要意会即可。没看到朱元璋的牛眼都小心成了眯眯眼,往门外瞅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随意地拿起桌上茶水润了润喉,又勤快地将朱元璋三人的茶碗也斟满,朱极咧嘴,笑眯眯地观赏三人神游天外的姿态。

第二十二章 这日子越来越有判头

    春风拂面,水波淼淼,正如朱元璋此时的心情一样畅快宽广。

    走在莫愁湖畔的石径上,这位惬意地玩赏着风景的帝王忽然背对着一路上小心翼翼跟随的徐达与冯胜二人说道:

    “人,你们算是见过了,说说吧,都是怎么想的?”

    朱元璋迫不及待地要求二人表态。

    他知道,徐达与冯胜也知道,今天朱极在会客厅说出来的那些话,如果不能将他们绑在一条战船上,那么不远的将来就会成为他们的催命符。

    因为朱极看似是在分析李善长胡惟庸乃至淮西勋贵,实际上是在剖析朱元璋内心的忧虑和禁忌。

    伴君如伴虎。

    以前他们可能都把这句话放在心里悄悄隐藏着,但被朱极这么一说,事情便直接挑破放在了明面上。

    自此以后,要么,他们乖乖听从朱元璋的安排,要么,放下手中的权势,过上被朱元璋随时怀疑的生活。

    徐达和冯胜都是聪明人,他们深谙两害相权取其轻的道理。

    更何况,今天与朱极一见,尤其是得知此前朱极一直生活在民间,对朝堂的局势都是通过民间传言得来,如此敏锐的观察和判断力,跟他绑在一起,未必是一件坏事。

    更何况,方才朱元璋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以非常自豪的口吻背对着他们感慨,刘基说他家大儿是天生神圣。

    徐达与冯胜如何不知,跟他们绑在同一艘船上的,还有一位文坛领袖。

    联合朱元璋昨天跟他们说的,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朝堂是天下人的朝堂。

    未来必然有大批非淮西籍官员进入大明权利中枢。

    到时候,他们这些所谓的淮西勋贵权利会被大幅削弱,而面前站着看风景的这位,对朝堂的掌控能力将达到空前的程度。

    不过更为重要的是,徐达与冯胜能够明显地感受到,朱元璋在朱极身上倾注的希望,已经完全超出了一个父亲对子女应该持有的态度。

    天生神圣啊!

    就连徐达这个莽汉都知道,历史上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人在死后得到过这样的评价。而他们,不是学派创始人,便是王朝建立者。

    朱元璋自称淮右布衣,但他如今却说自己的亲儿子是天生神圣。

    要是他真没有点特别的心思,何至于在他二人面前反复提及这四个字。

    冯胜到底是个读过书的,虽然惜命,但脑子也更灵活。不等徐达表态,冯胜便率先躬身拜道:

    “微臣谢陛下隆恩,只是小女年方十一,年岁幼弱,不堪服侍皇子。”

    女子十四方可出嫁,这是他朱元璋自己定下的规矩。冯胜倒是不再怀有什么拖延的心思,他巴不得自己的女儿早些嫁过去一年生俩呢。

    有冯胜这么提醒,徐达顿时高兴起来。

    在朱元璋要求的这件事情上,他比冯胜具备天然的优势。

    “微臣长女今年已有十二,也需过两年成婚,不过陛下可以先赐婚定下名分,也方便小女今后陪伴皇子左右。”

    看到两人迥异于昨日的态度,朱元璋心里无比地畅快。徐达的建议正合他心意,索性便直接答应下来,便是连冯胜家的女儿也没落下。

    “那就这么说定了,赐婚的事情,咱先跟你二人说好了,等过些时日这混账小子认祖归宗,咱再赐下正式的婚书。”

    “还有,那混账东西性子执拗,到时候咱安排的他未必同意,你等也需常与他往来,好让他抹不开面子拒绝。这事儿不必忌讳咱,只要出入隐秘些莫让人知道便好。”

    如今的朱元璋还不是那个皇子与丈人私会便大发雷霆的暴君。

    为了安抚徐达与冯胜,更是放开了他们与朱极联络的口子。

    这若是让朝臣知道,少不得又要在朝会上掀起巨大的风浪。

    让徐达与冯胜自行离去,朱元璋在仪鸾司的护卫之下,慢悠悠走到了朱极守孝的坟地旁边。

    这个地方他已经有四个月左右未曾来过了。

    有前些日子朱极的辛勤汗水灌溉,去年年底还看起来光秃秃的一片荒地,如今已然井然有序地散布着绿油油的稻禾。茁壮成长的势头让朱元璋都忍不住赞叹,自家的混账儿子用心了。

    他走进坟地的时候,朱极正拿着书本抓耳挠腮。

    看到没个正行的朱极,朱元璋似乎就看到了那些皇宫中三天两头被宋濂等一众学士告状的皇子。心想这厮要是被送进去,只怕自己每天都少不了那帮子文人的唠叨,朱元璋顿时脸一黑。

    “混账东西,看书不用功,跟个猴似的。又不肯认祖归宗,怎的,当真要在这庄稼地里打一辈子滚不成?”

    那没好气的声音落进朱极的耳朵里,顿时吓得他收起书本往后退了一步。

    发现是朱元璋,这才低声嘟囔:“你要是现在辞官回乡,咱立马认祖归宗。”

    “辞个屁,老子当不当官还要你个混账来教。今日咱来就是告诉你,咱跟徐达和冯胜说好了,改明儿给你和他俩的丫头订婚,等那俩丫头年龄到了就成婚。”

    似乎发现朱极眼神闪烁,大有出言拒绝的意思,朱元璋鼻子一耸,半是呵斥半是威胁:

    “你也别想着反对,老子当初答应给你娶俩媳妇,如今说到做到。你要是敢跑,老子就求皇爷派京卫指挥使司的兵马去找你。”

    “到时候把你绑到咱面前,别说咱这当爹的让你难堪。”

    通过这些日子的相处,朱元璋也慢慢发现,朱极这货跟刘基那厮简直就是一路货色。

    那当真就是驴脾气,偏生又怕死还爱面子。

    朱元璋还在对朱极软硬兼施,但朱极此时却有些愣神。

    如果他的记忆没错,这魏国公徐达的长女,似乎是被赐婚给了国瑞爷家的老四,也就是后来装傻不成被迫营业带头造自己侄儿反的成祖。

    那冯胜的女儿好像嫁给了开平王常遇春的长子,之后还闹翁婿不和来着。

    自己面前这老朱头到底什么来头?

    居然连国瑞爷他儿子和他侄子的胡都敢截?

    看着朱元璋那张因为说话而胀红的脸,朱极心道,这老头,日子越来越有判头了。

第二十三章 交心?或者看脸?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朱元璋软硬兼施让朱极答应婚娶的同时,徐达与冯胜离开莫愁湖后并没有第一时间返回各自府中,而是光明正大地在仪鸾司的视线中一道走进集庆门外一处酒家的雅间里。

    自从昨日知道朱元璋召他们回来是为了赐婚之后,他们一路上的惴惴不安就已经放下了大半。

    今天见到朱极之后,将朱元璋与朱极这对互相遮遮掩掩的父子之间的种种细节仔细观察一遍,就连昨晚刚生出的那点犹豫都彻底打消。

    他们俩看得很清楚。

    朱元璋今天看似没什么好脸色。

    但爱之深责之切的道理他们如何不明白。

    若非朱元璋逼着那位大皇子好好跟他们说话,只怕他们这两个武夫还真就被这位看似油滑轻浮的大皇子给蒙骗过去。

    可是之后那一席话,如果不是朱元璋面授机宜,那对一个尚未及冠的少年来说,这份政治智慧当真就有些远超常人了。

    可是,朱元璋真会通过一个少年来向他们传递这种容易让君臣产生嫌隙的话吗?

    依照四年前大封功臣的时候朱元璋的做法,他只会将自己等人的过失死死记在心里,然后等他觉得有必要时,直接将自己这些人打进泥淖不可翻身。

    为自己与徐达倒上一杯浊酒,冯胜一口将那甘冽中夹杂了些许酸涩的酒水吞下,随即带着试探地口吻说道:

    “徐大哥,你说,咱们现在就投向这位大皇子,当真没什么问题?”

    虽然朱元璋面前表现得义无反顾甚至迫不及待,但真正冷静下来之后,冯胜还是觉得这事儿似乎有些不太靠谱。

    不得不说,这读过书的人,心眼儿就是多。

    徐达想的倒是没那么复杂。

    他跟朱元璋从小一起长大,举义兵时又是最早跟随朱元璋的部下。比起冯胜对朱极了解的一鳞半爪,他倒是知道更多的事情。

    当年朱极秉承祥瑞而生的事情知道的人非常有限,那些身份卑微的下人当时就被朱元璋给处理掉了。但当朱极离奇失踪后,直至如今的太子朱标出生之前,朱元璋每次遇到难题,都会不由自主地感慨一句:

    “是我老朱家的麒麟儿没了,所以老天才降下这么多磨难啊!”

    兵荒马乱的年代,一个孩童说没就没了,其实很正常。

    但朱元璋能将自己遇到的问题全都归咎于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儿子,这事就有些离谱。

    更何况,太子朱标出生之后,虽然朱元璋一直将他当做继承人培养,却从来没有在朱标身上夸赞过一句“麒麟儿”。

    这里头,猫腻可大了。

    徐达非常肯定,这位大皇子,在朱元璋心中真的就是天生神圣的地位。

    所以,这位大皇子以后只要愿意,朱元璋会想尽一切办法将他扶上帝位。

    要不然,他怎么会轻易将两位手握重兵的国公如此急忙地调回京城,并且迫不及待将两家尚未到婚嫁年纪的女儿赐婚给同一个人。

    这种待遇,哪怕是太子朱标都没有。

    所以冯胜的试探徐达并未放在眼里,而畅快地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而后乐呵呵地回答:

    “你还没明白吗?你我为辅,刘基为弼,往后大皇子开府建牙,你我在陛下眼中,便是大皇子的家臣,而非大明的国公了。这天下,固然是是天下人的天下,却也是陛下的天下。”

    “所以,你觉得,有什么问题?”

    徐达没说的是,依照现在这种局面,朱极往后真的会被分封藩地开府建牙吗?

    所以哪怕最后的结果就是当朱极的家臣,他们两人也是朱极口中淮西勋贵圈子里最安全的两个。

    冯胜到底是聪明的,徐达没有明说的话,他略微一琢磨,便想得通透了。

    不过,他通透了,却不代表朱极也通透了。

    比起徐达冯胜两人遭遇的选择困难,他接受的可是严重的挑战。

    他接受的教育和经历的年代,早已脱离了包办婚姻的束缚。如今骤然被朱元璋套上这样的枷锁,还一副软的不行来硬的架势,朱极回过神来,登时就瞪大了眼睛。

    老头,你活得不耐烦截国瑞爷的胡我不管,但你不经我同意就搞这种侵犯婚姻自由的事情,别怪我拿亲爹当亲戚。

    “呦呵,这爹还没当成呢,就给我来这套?你想跟人家拉关系搞联姻我不管,别拉到我头上来。”

    “咱打小就被抱养了,我就不信这些年你就没娶个三妻四妾不生个仨瓜俩枣来的?这等高门大户喜结连理的事情你就多想想他们吧,我一乡野村夫,高攀不起。”

    朱极一张嘴,就气得站在一旁干瞪眼的朱元璋高血压直犯。

    什么叫老子拉关系搞联姻,要不是为了你个混账,老子用得着对他俩这么客气?

    朱元璋忽然觉得这厮就应该早些认祖归宗然后吃自己的鞭子,将他扔在民间简直就是在折自己的寿。

    见朱元璋怒气冲冲的样子,朱极更没什么好怕的了。

    “你要是有本事,你去给我整个好看点的公主来,我这当儿子的直接一步登天,往后在皇爷面前多说你几句好话,省得你整天跟那些淮西勋贵理不清剪不断的关系惹祸上身。”

    孽障,简直是孽障。

    朱元璋真想一鞭子抽在朱极身上,然后404警告他这种思想非常危险。

    奈何这一鞭子真抽下去,往后这儿子还要不要了?

    “混账东西,你这辈子都别想娶什么公主,老子说的。你现在就跟咱讲,怎么样才能同意娶徐达和冯胜家的丫头。别的,你想都不要想。”

    朱极一听这话,合着,这婚是非结不可了?

    不行,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就是耍流氓。

    面对朱元璋的步步紧逼,朱极直接摇头:“那可不行。”

    “婚姻大事,那得跟王八看绿豆一样,对上眼了才能成。再说了,虽然这二位国公长相不算磕碜,可谁知道他家丫头长什么模样?交心或者看脸,你总得让我有一样?”

    朱极这番下九流的说辞,直接让朱元璋连连指他,却压根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第二十四章 家门不幸

    看着朱极那副理所应当的样子,朱元璋当真是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这要是再上点年纪,只怕他这轰轰烈烈的一生今天就要折在这里了。

    这些年他让一帮子大儒修礼倡礼,刚让整个社会的风气有了符合他心意的转变。怎知自己生出来的混账东西,当着他的面就想将自己努力了好些年的成果打破。

    还婚前要看看人家姑娘长得怎么样。

    朱元璋真心想扯着朱极的衣领好好问一句,他是不是想上天了?

    你一个皇长子都要这样,传出去这天下的男男女女岂不是都要这样了?那今后老子要提倡忠贞节烈还怎么开口?失去了最基本的礼法约束,这天下岂不乱套?老子这皇帝还怎么当?

    “名分定下,自然有相见之日。正所谓日久生情,到时候你想要交心便交心,想要看脸便看脸。至于那两个丫头的模样,你娘过年的时候便已经看过了,长相周正,行止端庄,配你是够了。”

    生气归生气,这婚事朱元璋还是觉得今天必须敲定下来。

    没好气地跟朱极解释了一句,朱元璋到底还是觉得这厮好像吃软不吃硬,想要让他同意这门亲事,自己的脾气还得继续往下压。

    “再说了,现在只是订婚。”

    “将来你若是真有看得上眼的,便先收入房中,等过了三十就纳入妾室,咱绝不阻拦,这算咱补偿你的。”

    似乎要让朱极觉得自己后来这句话分量很重,朱元璋又耐着性子解释:

    “咱们这些人早些年出生入死结下的交情,如今都要靠你们这一辈来延续。”

    “虽然你确实还有几个兄弟,但如今也只有一个到了成婚年纪,娶的也是勋贵家的丫头。”

    “咱家没有世袭的爵位,往后你们兄弟的日子,终究还要靠你们自己。咱如今快到知天命的年纪,如果不尽快为你们铺些路,往后就真荫蔽不了儿孙了。”

    话是假的,但感情却是真的。

    这些年他读过不少史籍,王朝兴替纵然苦了百姓,但对皇家来说,不也是灭顶之灾?

    他如今所做的一切,不正是希望大明的国祚绵延得久一点,最好是子孙万代。

    “徐达与冯胜二人,陛下颇为倚重,而且他们子侄多在军中从事,就算往后你不愿为官,也可保你一生富贵安乐。”

    这番情绪饱满的交代,倒是真如朱元璋所料,让朱极有些心动了。

    徐达与冯胜二人,似乎确实没有被卷进胡蓝案之中。

    徐达完全就是寿终正寝,洪武一朝子嗣享尽富贵,即使靖难之役后,徐家也保住了爵位。至于冯胜,虽然被赐死,但子嗣却没有遭受牵连,只是不允许继承爵位罢了。

    想到这里,关于威胁生命安全的那层顾虑彻底打消了。

    看看如今朱元璋的表现,似乎他跟胡蓝案也没有什么关系,左右生在这个年代,再强烈拒绝,可能就真的有些矫情了。

    放下包袱的朱极,表情带着几分认真地看着朱元璋:“既然你说到这个份上,这门亲事,我接了。不过你答应我的,也必须兑现。”

    朱元璋心里总算是长舒了一口气。

    当然,脸上该装的沉重和严肃还是要装的。

    “那是自然。咱当爹的,还能耽误了自家儿子不成。”

    听到朱元璋这么说,朱极点点头,索性也不再客气:“既然如此,那先把上次跟你说的两座矿的赏赐拿出来一部分,找找关系看能不能将这坟地周围的几块地换过来。”

    在朱元璋异样的目光中,朱极自顾自地说道:

    “你们虽然生了我,但真正让我活到现在的人都在这里躺着。我可以认祖归宗,但我不能把他们丢在脑后。”

    “将来我生的孩子,要过继一个过来。虽然都姓朱,但他要认坟里这两位当爷爷奶奶。”

    朱元璋当真是感觉牙花子都在生疼。

    自己干嘛这么多事,当初为了就不收敛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这个混账东西,现在能当啥都不知道退了不?

    你要认了咱这亲爹,你就是当朝皇子,荣华富贵就在眼前。

    可你为什么这么多要求?

    问题是,偏偏朱极的这些要求他还没法生气。

    真要计较起来,这混账小子对养父母都能这样,将来对自己夫妻二人,岂不是也不赖?父慈子孝合家欢这一套,他老朱可最喜欢了。

    但当着亲爹这么说,你这是认祖归宗啊,还是入赘招郎啊?

    这生气也不是,不生气也不是,朱元璋忽然发现自己才是最委屈的那一个。

    又习惯性地皱了皱鼻子,朱元璋索性也撂挑子不干了:“哼,咱老朱家也没指望你传宗接代,随你怎的,咱不管了。”

    “那些封赏,咱明日就派人送来。老子还不至于占了你的便宜。”

    揣着一肚子的不快回到紫禁城,在几个顽劣的皇子身上撒了一通气,朱元璋这才稍稍顺心地来到坤宁宫中。

    此时的坤宁宫倒也热闹非凡。

    那些个妃嫔们知道朱元璋拿自家孩子出气,倒是不敢冲到朱元璋面前求情。

    但这事儿也不能让朱元璋养成习惯,所以大家伙通过眼神一交流,全都跑到马皇后这里哭诉了。毕竟,如今的后宫是她说了算。

    七嘴八舌说得马皇后都有些心烦意乱的时候,她的救星来了。

    朱元璋那张鞋拔子脸一出现在坤宁宫,马皇后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而后朱元璋一瞪眼,那些妃嫔顿时非常识相地问安退下,整个过程引起了马皇后的极度舒适。

    直至偌大的坤宁宫再度只剩下他们夫妻二人,朱元璋这才将这一整天遭遇的憋屈全都发泄出来。

    只能说,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同。

    朱元璋本以为自己这么一说,多少能赢得马皇后的同仇敌忾,最不济也该为他打抱不平两句。

    怎知当他抬起头的时候,分明看到马皇后嘴角那憋都憋不住的笑意。

    朱元璋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个混账小子那么容易惹自己生气。这一切,全都是家传。

    当真是,家门不幸啊。

第二十五章 如何安身立命

    灿烂的春光照进静谧的江宁县衙,早朝后匆匆回到衙中的知县周黻难得清闲,兴致忽来,将房中的躺椅亲手搬放在院中,沐浴着春光,仔细品味起知制诰宋濂的新文章来。

    这样的时光周黻非常珍惜。

    作为京城的知县,每天有成千上万双眼睛盯着自己的言行。

    稍有不慎,便会被那些个御史言官抓住机会参上一本,然后被皇帝痛斥一番。

    虽然这样的经历屈指可数,但心理压力却是极大的。

    平静的环境,怡然自得的心情,如果没有那“哐哐”的敲门声,这一天的生活应当是极其完美的。

    周黻小心翼翼地将抄本折好,从躺椅上起身后,这才有些气恼地回应着敲门声:

    “谁呀?”

    典史刘自然急促的声音顿时从门外响起:

    “知县大人,有人持魏国公的名帖前来,说有要是吩咐。”

    魏国公?

    周黻听到来客是徐达的人,眉头微蹙的同时,心里泛起嘀咕。

    这两日也没听那些差役们说有魏国公府上的公子哥闹事,徐达平白无故差人前来,到底是什么目的?

    不过官大一级压死人,虽然周黻心中还有些疑虑,却并没有将来人拒之门外。

    稍作思索,周黻便向门外的刘自然嘱咐道:“将他带到偏厅,你且稍作等候,我收拾一番便到。”

    所为收拾,也不过就是给自己留出揣测的时间。

    琢磨了盏茶时间,周黻依旧想不通徐达为什么差人找自己,索性也不再思考,整理一番衣衫,便匆匆往偏厅走去。

    一脚踏过偏厅的门槛,周黻便看到来人正老神在在地喝着刘自然为他准备的茶水,而在他的身旁,典史刘自然面色尴尬地站着,一言不发。

    听到周黻到来,刘自然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流外官,来人虽然自称是魏国公府的人,但身上却散发着一股子骇人的气息。刘自然甚至都不太敢跟来人对视,因为那种眼神都让他有种窒息的感觉。

    他作势便要出去。

    “你且留下。”

    周黻想要将他留下,以便做个证人。将来若是徐达和胡惟庸这两位神仙起了什么冲突,却也可以借助刘自然将自己摘出去。

    不成想,刘自然往外迈出的腿刚收住势,来人便出言否决的周黻的安排:“出去看着,五丈之内不得有人靠近。若是放人过来,你就等着五军都督府去你家作客。”

    言语中不仅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傲气,甚至还充满了威胁。

    刘自然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在周黻有些恼怒的眼神中,识趣地选择了乖乖听从。

    直至退出偏厅六丈远,刘自然这才有种从虎口里逃生的侥幸感。

    而他不知道的是,此时的周黻已然收起此前的恼怒,一脸惊恐跪倒在地上,颤巍巍的双手正捧着一块被磨得锃亮的腰牌。

    “仪鸾司,一等侍卫。”

    正三品的仪鸾司一等侍卫,绝对是皇帝身边的亲卫。

    他实在想不出,自己这几年做了什么事情,居然让皇帝亲军打着魏国公的幌子找上门来。

    周黻惴惴不安的样子让这名侍卫有些满意。

    似乎觉得这顿杀威棒在周黻身上已经起到了足够的作用,这才让这位江宁知县起身坐下说话。

    “此次前来,是为了让你办一件事情。”

    “你县治下,集庆门外虎头山附近,有个叫朱十一的青年。你且将他父母坟茔周围一圈二十亩地尽数划归他名下,按每亩百两银子补偿给农户。”

    “此外告诉那些百姓,可免他们赋税三年。”

    “一应花用,后日我会亲自带人送来。务必记得此事需由你亲自操办,对外便说此人父母与魏国公有旧,陛下旌其忠义,特为褒奖。”

    似乎觉得如此吩咐终究不足以让周黻保密,这位侍卫又郑重其事地告诫道:

    “此事乃陛下亲自嘱咐,莫要张扬,务必办好。”

    说完之后,这名侍卫便起身朝周黻一拱手,就此离去。

    而将他送出县衙正门的周黻,魂不守舍地回到后院,心里却久久不能平静。

    这附郭京城的知县,当真是不好当啊。

    本以为这府城中的大小官员就足够让自己头疼,谁知连乡下人都能让自己不安稳。

    聪慧如他,可不相信皇帝为了一个跟魏国公有旧的乡野村夫,会秘遣仪鸾司的侍卫来吩咐自己做事。

    只怕这魏国公只是个幌子,真正与那青年有旧的,是皇帝本人吧。

    不过,到底跟皇帝有什么关系,值得他如此大费周章呢?周黻想要找出答案,却又不敢触碰那疑似的禁忌。最终只能将疑惑深藏在心里,不愿有半点拾起的念头。

    而他视为禁忌的主角,此时却正在对着苍天发愁。

    没错,就是在发愁。

    本来想着亲自动手,让这田里的庄稼能获得一个大丰收。

    奈何事到如今,眼瞅着田里的稻禾一日赛过一日地高,他却发现自己能够想到的什么精耕细种杂交水稻之类的增产手段——一个都不会。

    这是何等的悲哀。

    朱极感觉自己前世确实被优渥的生活条件养废了。

    那些自以为掌握的技能和知识,到用的时候才发现真的就是自以为。

    自从朱元璋告诉他要跟徐达和冯胜两家联姻,朱极忽然有种莫名其妙的紧迫感。

    反思过自己当前的处境,朱极也不由得被自己的贫穷吓了一跳。

    若非这一年多时间被朱元璋接济,只怕自己早就喝西北风喝到上天了。

    只是,以朱极的角度考虑,朱元璋后面生养的几个儿子,必然也不愿多一个人出来跟他们分家产。朱元璋能够给他的,也就这一时的安稳。

    虽然与徐达和冯胜两家联姻足以让自己傍上大腿,但别人给予的富贵生活,与空中楼阁也没什么区别。

    朱极希望时间能够过得更快一点。

    只要到了十一月,那个一直处于待机状态的系统就应该有所反应了。

    到时候,自己一定要抓住机会,借助系统的帮助获得在这个时代真正安身立命的本钱。

第二十六章 娘,咱爹外头有人了?

    朱极在愁自己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安身立命,但他的兄弟却在愁,还能不能安身立命。

    偌大的皇宫所有人并不是都围着朱元璋夫妻在转。

    乾清门以南,熙熙攘攘的朝臣们涉足的地方,而乾清门以北,太子朱标是东宫的主人,西宫是妃嫔们的居所,乾清宫与坤宁宫则是朱元璋与马皇后的所在。

    上万人在这皇宫中来来往往,即使各自都有不可涉足的禁地,但朱元璋与马皇后这近半年时间不同寻常地行为举止,多少会落在有心人的眼中。

    即使仪鸾司的保卫再怎么严密,终究也有些不太重要的消息走漏。

    于是,今天的太子朱标在朱元璋又朝几个年幼的顽劣皇子撒气的时候,忍不住向自己的亲爹劝谏起来:

    “父皇,儿臣不知道这些日子是谁惹你不高兴了,但你也不能净拿咱们兄弟出气啊。”

    “我们几个年纪大的也就罢了,他么不过三五岁的孩童,如何晓得什么约束规矩。你要再这么打下去,干脆把我们全都砍了算了,也省得每天都惹你烦心。”

    往常朱标虽然也会惹自己生气,但有大儒宋濂的自幼教导,到底还是守礼数的。

    如今忽然冒出几句跟那个混账小子一样的话来,朱元璋在感觉有内味的同时,肚子里的气也跟着上来了。

    “谁惹咱?”

    冲朱标瞪着眼睛,朱元璋的唾沫星子在飞溅。

    “不就是你们这些混账东西。一个个的,就知道让老子不省心,看咱不抽死你们。”

    鞋底子扔在地上,脚尖往前一勾套好,朱元璋手握放在一边几乎没怎么用过的戒尺,三步并作两步便冲朱标打去。

    现在的朱元璋只想怨天怨地怨空气,谁让老子这么早就立了你个混账东西当太子,外头有个不省心的也就罢了,家里养的这个也知道顶嘴了。

    外头的咱不能打,家里的还不能打了?

    在宗庙里用鞭子抽朱极的愿望还有的等,但是站在面前的朱标完全可以现在就抽啊。

    先试试手感不是。

    朱元璋万万没想到,他生的崽,没有最机灵,只要更机灵。

    朱标见势不妙,也不管趴在地上痛哭的年幼皇子了,脚底似抹了油一般,撒丫子便往坤宁宫的方向跑去。

    当儿子当了十几年,他深知这皇宫内院,能够阻止朱元璋的估计也只有自己的亲妈了。

    父子俩一追一跑,方才那些顽劣地招惹到侍讲学士的皇子们倒是逃过一劫,却连累一干内侍宫女跟着匆忙奔走,直至跑到坤宁宫门口,累出一身汗的他们这才有了喘息的机会。

    而朱元璋与朱标父子两人,也终于隔着马皇后捉迷藏累了之后,分别坐倒在软榻两头。

    此时的朱元璋气喘如牛,接过马皇后端来的暖茶一饮而尽,这才做了个深呼吸朝朱极怒目而视:

    “混账东西,居然敢跑。你信不信咱让你去祖宗灵前跪着好好悔罪。”

    朱标也感觉嗓子在冒烟,不过他可不敢让马皇后给他端茶倒水。干咽了一口唾沫,起身给自己倒上一杯茶水,学着朱元璋的样子将茶水倒进嘴里,这才委屈巴巴地说道:

    “就准你无缘无故打我,就不准我跑了?”

    这大抵是历史上最温馨的皇帝父子对话了,旁边还站着一个笑眯眯的马皇后一直看着父子俩的笑话。

    “你说咱怎么净生些忤逆不孝的混账东西出来。”

    朱元璋一句感慨,却让太子朱标有些诧异地问道:

    “还有哪位皇弟惹父皇不高兴了?”

    对自己一棒子兄弟,朱标还是很宽厚的。见朱元璋神色有些不快,出于兄长的责任心,朱标觉得有必要让朱元璋消消气,也省得他们中的某位真挨朱元璋的鞭子。

    这样的朱标,却惹得朱元璋连连叹气。

    若是朱标的表现能让他不满意,那么他真的想在朱极回归的第一时间,顶着朝堂的压力强行将朱标换下来。

    可自己从小培养的这个儿子,虽然在他看来还没有一个帝王应有的铁血,但其他各方面,朱标做得都很让他满意。

    这种满意,再加上对大明的稳定考虑,已经完全与朱极这个天生神圣对等。

    这,大概就是幸福的烦恼吧。

    两个儿子都太优秀了,不知道该选哪个当皇帝,愁。

    如果再活上六百多年,朱元璋一定会如此凡尔赛地发言。

    但现在,他是真的凡不起来。

    没有回答朱标的问题,朱元璋似是在问朱标,有似是在喃喃自语:

    “你说,如果你上面还有个兄长,如今被我接回来,他要跟你争这个太子之位,你怎么办?”

    朱标顿时傻眼了。

    怎么说着说着,自己这太子之位还不保了?

    他有些质疑地看着马皇后,那充满了疑惑的目光似乎是在征求马皇后的意见——娘,咱爹是不是外头有人了?

    当他看到马皇后一脸错愕的表情,心里似乎是领会了什么。

    “父皇,你不会,在娶母后之前,已经有了家室?”

    这话一出,不仅马皇后有些哭笑不得,就连朱元璋都被气笑了。这普天之下谁不知道你老子我跟你娘患难与共好夫妻?什么叫模范夫妻懂不?

    当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连老子都敢编排了。

    “混账东西,老子当真要被你们这群混账气死。妹子,你跟他解释,咱不想跟着小东西说话。”

    朱元璋头一扭,表示压根不想看朱标一眼。

    不过端起马皇后续好的茶水,耳朵却支棱着听自家皇后到底会怎样跟朱标解释。

    毕竟,朱极的存在对朱标这些皇子而言,当真就是童年不经意之间的一个梦。连他们当初遇到朱极的时候都难以置信,更不用说朱标了。

    与此同时,面对朱标懵懂又渴求的目光,马皇后神色复杂地看了朱元璋的后背一眼,深深地叹了口气。

    她没想到,遮遮掩掩个把月,最终朱元璋还是决定这么早便让太子知道这件事情。

    她不信,如果朱元璋有意隐瞒,又何必像方才那样口无遮拦。

第二十七章 忽悠

    “你确实还有个哥哥,当年刚出生就被人偷走了。直到你出生,我们才将心思全都花在你身上。你年幼的时候我们也跟你说过,只是当时你还小,时间太久,你也忘了。”

    马皇后说话的时候泫然欲泣,而朱标的内心却如同长江决口时的大堤一样遭受着强烈的冲击。

    他方才只以为朱元璋是在吓唬自己,心里倒也没有多想。

    现在得到确实的消息,一时间,方才朱元璋的问话不停在脑海中回荡,宛如那栖霞寺的晨钟暮鼓,久久难以平息。

    是啊,那位大哥要是回来,按照礼制自己确实应该将太子之后拱手让出。

    可是,自己需要让出去的不是一般人家嫡子的家产。是一国之储君,是未来登上大宝坐拥天下的希望,是历史上无数人不顾血脉亲情骨肉相残的权柄。

    想想自己从小到大接受的所有教育,都是围绕这个目的展开,朱标的神色开始恍惚起来。

    让吗?

    不让吗?

    陷入迷惘的朱标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马皇后正想替他擦一擦,却被早已转过身仔细观察他的朱元璋摇摇手拦住。

    正如马皇后所料,朱元璋本就是有意借机将这件事情告诉朱标,意图现在已经很明显,就是要看一看他亲自培养的这位太子,面对他人生中最大的危机时最真实的一面。

    权力总是迷人的,但也并非朱标的全部。

    他接受过的教育毕竟不是后世让人闻之色变的狼性文化,儒家学说的根本还是有那么一些让人感觉温暖的东西。也正因为这些东西,他做出了虽然难受却不失本心的决定。

    “回禀父皇,按照礼制,大哥若是回来,孩儿是需要将太子之位归还给大哥的。”

    朱元璋的眼睛已经瞪着,只是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你就这么甘心让他把你的位子给抢走了?”

    面色已然恢复如初的朱标平静地点了点头:“只要父皇发话,儿臣即刻便搬出东宫。”

    他刚说完,便看到自己的老父亲脸上笑容绽放着,手中的戒尺却狠狠落在自己背上:

    “混账东西,都是那群腐儒把你给教傻了。好好的太子放着不当,喜欢当王爷是吧?明天咱去文华殿,好好问问那些老东西,这些年都教的什么东西。”

    嘴上这么骂,可谁都能看得出来,朱元璋对自己太子的表现十分满意。

    “滚去帮咱处理朝政去,记住了,刚才跟你说的事情,一个字都别往外说。”

    作为一个从最底层的老百姓逆势而起当上皇帝的父亲,朱元璋从来没有忘记自己的根本。父慈子孝合家欢乐才是他最在意的东西,而太子朱标方才的表现,和符合他的心意。

    朱标就这样怀着心事走了。

    而坤宁宫中,马皇后却有些忧愁地看着朱元璋,有些嗔怪又有些紧张。

    “就这样告诉标儿,你就不担心他出去之后就暗中使手段做些没出息的事情吗?”

    朱元璋乐呵呵的脸上眼睛微微一眯,随后恢复自然,一副轻松自在的样子。

    “咱的种什么秉性,咱还是非常清楚的。这事儿要是换到樉儿或者棢儿的身上,或许他们会生出这样的心思来。不过标儿嘛,你就别乱想了。”

    从小被当成继承人一样培养,朱标可不像后来那几个混账东西一样除了吃喝玩乐什么都不懂。

    一脚跨出坤宁宫的朱标嘴角也露出了笑容。

    他很清楚,朱元璋刚才那么问,并不是真的想要剥夺自己的太子之位。

    那只是一种提醒。

    提醒自己要有充足的心理准备,也提醒自己不要对那位还不曾露面的大哥有什么企图。

    不过,朱标心里也很清楚,即使朱元璋心里没有换太子的心思,往后的朝堂也必然因为自己大哥的归来变得热闹起来。甚至他现在都不太确定,到那个时候,自己的老师会不会站在自己这边。

    越想越头疼,干脆就不想了。

    朱标摇摇脑袋,最终还是将所有的烦恼都在摇头中化作云烟。

    他不知道的是,他踏出坤宁宫后做出的决定,才是真正对他的考验。

    此时此刻,集庆门外,徐达与冯胜二人正坐在低矮的木凳上,听朱极在那里眉飞色舞地说话。

    “你们将残元视为心头大患,但是思路还是有问题的。”

    “打仗打的是什么?钱粮物资啊。只有将士们吃饱了穿暖了,有力气训练才有战斗力。问题是朝廷现在用钱的地方多了去了,所以咱们得自己想办法。”

    “屯田只是解决了吃的部分,但衣甲兵刃哪个不花钱?如今的北方都是些癣疥之疾,咱们的目光不妨先放到南边来。”

    南边?

    徐达与冯胜二人瞬间便知道了朱极的想法。

    南边的两广乃至川贵早已在大明的疆域之内,如今只有彩云之南还在残元余孽梁王孛儿只斤·把匝剌瓦尔密还在负隅顽抗。甚至不久之前他们还接到汇报,说北地居然发现其派出联络元顺帝的探子。

    只是,想到那个地方,徐达与冯胜二人都有些为难。

    无他,想要攻下彩云之南,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虽然从地图上看,如今的梁王与北方远隔千里,在棋盘上便是一粒等着被提走的棋子。

    但事实上,残元在此经营百余年,势力稳固不说,还死死扼守住四方进入彩云之南的要道。再加上本土段氏心怀不轨,想要打进去,难,想要占据并统治,更难。

    他们早已不是单纯的军事将领,任何战争,都已经开始考虑更深层面的问题。

    见两人沉默不语,朱极咧着嘴笑了起来,一如当初他为朱元璋解决难题的时候那样。

    “彩云之南,那可是个好地方啊。虽然我不知道具体地点,但滇国多金银,到时候让士卒轮班开采,上交银课刨除工本,结余的部分,都能让咱大明上百万将士个把月吃喝不愁。”

    听到这句话,徐达与冯胜顿时瞪直了眼睛,眼神中闪烁着莫名的神采。

    “当真?”

第二十八章 疆域

    百万大军一个月吃饱喝足,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

    而今天下干戈未息,大明的赋税大部分都来自江南地区,因此国库每年入账最多也不过两千万石左右的粮食。

    然而举国之兵力,每年人吃马嚼的耗费少说也在一千两百万石以上,莫说朱元璋这个当皇帝的,就连他们这些出征在外的将军们,很多时候都担心军粮不继。

    因此这些年才相继有了军屯,商屯,民屯。

    虽然如今的局面还算勉强维持,但朝中高层都知道,大明的国库压根就留不住存粮。

    军队给养,灾患赈济,乃至官员俸禄,一个个大窟窿都在等着赋税往里头填。若非朱元璋心里头还装着百姓,只怕大明的赋税都要学十几年前的暴元一般收到三代人以后了。

    所以徐达他们听到的,不是百万大军的口粮,而是更多的东西。

    它可以让百万百姓度过青黄不接的饥荒,也能让百万灾民支撑到重建家园。

    其重要程度,丝毫不亚于朝中一个伯爵的功劳。

    现在唯一的问题,便是朱极口中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徐达与冯胜二人相视一眼,将心中的盘算暗藏起来。只等他们返回城中见到朱元璋的时候,一定要跟他提一嘴。

    毕竟现在打北边也是打,打南边也是打,如果这位大皇子当真如朱元璋所说的那样天生神圣,那这事儿,不是不可以商量啊。不,应该说,太可以商量了。

    侃侃而谈的朱极看到两人一脸不敢置信的眼神,登时有些不乐意了。

    这可是他绞尽脑汁才回忆起来的东西,怎么可能有错。

    “当着你们二位的面我说什么假话,上次我跟他说饶州府那边有银矿,功劳全是他的,赏赐都是我的。这才几天,他就把赏赐送来了。”

    指了指窝棚里叠放起来的几个朱漆木盘,朱极脸上满是得意的笑容。

    “赏赐的都是些玉器和锦绣绢布,我只能让人帮我换成了银钱。不得不说,咱大明如今确实百废待兴,铸钱的银与铜料如此稀缺,倒是要逼得皇爷发纸钱了。”

    纸钱徐达与冯胜都知道,从唐代柜坊的凭帖发展到宋代的交子,再到元代的中统元宝交钞,在大额金钱流转方面,具备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不过朱元璋当真有这样的想法?

    徐达不知道,冯胜也不知道。

    他们不觉得这是朱元璋透过朱极的口跟他们传递消息,所以,他们忽然感受到了朱极对朝堂局势的敏锐嗅觉。

    眼见天色不早,徐达抬头看了看坟地四周,随手拍了拍冯胜的后背:

    “咱们回去吧,回头跟陛下说说,看能不能尽快筹措好攻打彩云之南的粮秣。此事宜早不宜迟,我看进了城咱们就去宫里。”

    见冯胜点头,徐达这才冲朱极说道:

    “贤婿啊,今天听你这一席话,当真让咱眼界大开。他日咱打下彩云之南,你若愿意为官,咱替你请功。你若不愿,跟你爹一样,功劳归咱们,赏赐全给你。”

    随着朱极躬身一拜,两人全都是富家翁的作态乘坐马车远去。直至朱极看不到的地方,马车骤然停下,徐达与冯胜同时跳下马车,两人再度开始攀谈:

    “老弟,今日须得你受累了。”

    徐达向冯胜客气一声,随即接着说道:“这些时日,看来咱倆要在这虎头山附近好好吃几顿野味了。”

    这话赢得冯胜一阵点头附和:“毕竟这几个月是大皇子最危险的时候,你我二人既然已经被陛下绑在了他身上,做这些事也是理所应当。”

    “左右这应天府可比朔方环境好多了,就当咱闲不住活动筋骨算了。”

    见冯胜一副豁达的神态,徐达畅快地大笑两声,随即拍了拍冯胜的后背便跳上马车一路东去。

    至于冯胜,则挥了挥手,让马车独自往城中驶去,而他自己则带着十几个亲兵掉头向另一边走去。

    如果俯瞰朱极所在的位置,一定会发现,以坟茔为中心一里外,数百名卫士将其围成一个严密的保卫圈。任何想要闯入这个圈子的人,都无法避开他们的视线。

    而冯胜,则在更靠近朱极一点的地方,与十几名亲卫和衣而睡。

    这不是朱元璋的安排,但朱元璋却知道这样的安排。

    所以当徐达兴高采烈地来到紫禁城时,朱元璋并没有询问冯胜到底去了哪里。

    只是,当他听到徐达转述朱极的话语是,眼珠子又瞪了起来。

    “他当真这么说?”

    由不得朱元璋不心动,若论对钱的渴求,这大明他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

    大明军队一个月的嚼用啊,那可是一大笔钱呢。

    朱元璋鼻子耸了耸,想了想连月赈灾即将空虚的国库,到底还是将内心的喜悦压制了下去。

    “他说有,那便是有。不过,南征的事情还要放放,等夏粮收上来以后,咱们立刻动手。李文忠过几天我会召回,到时候你们三个人好好参详参详,如何一战入滇。”

    朱元璋的决心徐达感受到了。

    不过更让他惊异的还是朱元璋对朱极那种毫无疑虑的信任。

    这是他在朱标身上都不曾看到的。

    徐达禀告过今天与朱极交谈的内容,便从容告退。当他走后,朱元璋独自一人来到谨身殿的侧殿,站在那宽阔的墙壁前,看着墙上绘制的地图,眼中露出狂热的神采。

    地图上,江南的痕迹已有些黯淡,川陕晋鲁的标记稍微亮一些。上方广阔的一片,依旧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元”字占据,而彩云之南的位置,则写着两个词汇——“梁王”、“段氏”。

    这分明便是大明与周遭势力的疆域地图。

    地图上的大明,并不算大,在有限的地图上,它也不过占据了四分之一大小。

    朱元璋右手食指在地图下方桌子上摆放的印泥中狠狠按了一下,那朱红的颜色带着油光,被朱元璋用力按在彩云之南的位置上,为其中两个词汇做出了最终的审判。

    “混账东西,你,能帮我完成心愿吗?”

    空旷的侧殿里,朱元璋喃喃自语,声音却几不可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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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你真是朕的好大儿介绍:
脚踏日月摘星辰?何不咸鱼过一生。
朱极曾说:“以后别跟我提当官。”
朱极又说:“皇帝就是嫉妒刘基比他聪明比他帅。”
朱极还说:“我亲生爹娘得在庙里烧多少高香,才能生出我这么一个儿子。”
朱元璋手拿马鞭满脸怒气:“你可真是朕的好大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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