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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於初     大明:你真是朕的好大儿txt下载     大明:你真是朕的好大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九章 这点诱惑,咱能挺住

    朱极能不能帮朱元璋完成他隐藏在心中的愿望,朱极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从那日便宜亲爹告诉自己要当两位国公的女婿,他的舒服日子就到了头。

    借着与未来女婿亲近的由头,徐达与冯胜每天都会来坟地中与他会面。见面后也不聊什么家长里短,单纯就是他们两个在说,而朱极一个人在听。

    关键问题是,二人有意无意,讲述的都是他们从军几十年的作战经验与实际战例。

    没有什么“不谋一时者不足谋一世”,也没有“故军以粮食为本,兵以奇正为始,器械为用,委积为备”,全都是季节河流水位如何变化,作为统帅如何计算粮草消耗与补给,部属功劳如何分配之类的细节。

    朱极有时候都想将二人所说的东西全都记录下来,整理修订后出一本书,书名就叫《从伙夫到将军——大明武职晋升一本通》。

    当然,这么没出息的想法肯定是不能跟这二位透露的,因为说出来指不定就会被未来的岳父群殴。

    当然,教授归教授,徐达与冯胜似乎还是有一些顾忌,到底没有将朱极带到城外的卫戍大营里实际操练。

    不能到卫戍大营操练,但在坟地内的训练却少不了。

    朱极过去十九年的生活水平并不算好,虽然也能堪堪胜任田里的农活,但放在行伍中无力力量还是技巧,跟新兵蛋子没有任何区别。

    对朱极期望极高的两位国公开始不计代价地锻炼朱极。

    每日三餐都让两名婢女送来油水足的饭食,早午晚还专门为他提供珍稀药材熬制的健体汤。每天睁开眼睛之后朱极感觉只有三件事,吃饭,听讲,锻炼。

    至于效果,朱极表示,自己亲爹见了都直说好。

    朱元璋当然是满意的。

    徐达与冯胜二人对朱极最大的帮助,无疑就是他们在大明百万军中无与伦比的影响力。如今他们对朱极倾囊相授,想必未来也有让朱极接替他们的意思。

    往后无论是否要将朱极立为太子,徐达和冯胜二人手中的权利都必然会移交到他老朱家手里。算上他本身和一众子侄对部分军队的掌控,百万大军完全是铁板一块,外人根本无法撼动。

    至于朱极现在日子过得苦?

    正所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朱元璋对此深信不疑。

    不过,在某个天气晴朗的四月天,朱元璋还是让朱极脱离苦海接他到小院里见面。

    自从告诉朱标他还有个哥哥的事情后,朱元璋感觉事情会比自己想象的更紧迫一些。

    因为再过半年,朱极便要及冠了。

    冠礼,对任何男子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对朱极而言,这个礼仪就显得更加重要。

    它不仅代表朱极已经正式成年,还意味着朱元璋可以通过朱极,变现很多此前只能想想却碍于无人可用而无法实现的想法。

    所以朱极必须尽快回归宗室,而在此之前,朱极与朱标两兄弟必须要见上一面,甚至他这个当爹的,还要将以后自己的全盘打算都跟兄弟俩讲清楚。

    否则,他的计划还没有实现,兄弟俩先闹的不可开交,那他朱元璋在朝臣心里就一点皇帝的威严都没了。

    这一次将朱极叫回来,朱元璋并没有继续在会客厅见他。

    如今父子关系已经挑明,无论朱极认与不认,他都算得上这院子的主人,是以朱元璋索性便在后院里摆了一桌,父子二人边吃边说。

    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刻板规矩,欣赏着朱极狼吞虎咽大吃二喝的丑相,朱元璋挑了一筷子烧鹅嚼两口咽下肚,这才乐呵呵地问道:

    “混账东西,咱今日叫你来,是要问你几个问题。”

    虽说嘴馋肚子饿,不过朱极倒也没有含着食物说话的习惯。喝了口暖茶将口中满是蒜香味的肥肉顺下去,又喝了一口润了润喉咙,这才放下筷子面对朱元璋:

    “说吧,只要是我能说的。”

    被朱极油滑的回应勾起了笑意,朱元璋继续咧嘴乐呵:

    “算算时日,再过五个半月,你就要行冠礼了。咱准备在此之前将你归入族谱,现在问问你的意思。”

    朱极眨了眨眼睛。

    合着,自己还是避不开这一茬。

    如果可以,朱极倒是希望自己一直就这么逃避下去。不过看到朱元璋脸上那种就算是绑也要绑他回来的表情,朱极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没有拒绝。

    “那我的要求呢?”

    要求?

    朱元璋面前再次浮现朱极要求给坟里那两位过继孙子的画面,乐呵呵的笑容瞬间凝固。

    习惯性地耸了耸鼻子,朱元璋虽然生气,但为了顾全大局,到底还是答应了下来。不久是过继么,骨子里到底流的还是咱朱家的血,多认个爷爷算不了什么。

    “过继可以,但你必须先给咱生俩孙子再提这事。”

    想不到面前的老头跨越六百多年的时空积极让儿子响应国家号召,朱极看了朱元璋两眼,到底还是屈服了。

    不就仨孩嘛,咱穷,生的起。

    实在养不起,过年找他们外公多要点压岁钱,日子总能过得下去。

    不知不觉间,朱极已经出现了啃老的危险思想。

    浑然不知朱极腹诽的朱元璋见朱极这么爽快地答应,皱起的眉头总算舒展开来,凝固的表情也如春雪消融再度露出笑容:

    “那咱再问你个问题,认祖归宗后,你虽然算是嫡长子,哪怕家里有人撺掇,咱还是不能让你继承家业,你心里怨咱不?”

    朱极这回可是瞪大了眼睛。

    沉默着思考了一下,他准备实话实说。

    “那估计得看情况。”

    见朱元璋有些疑惑,朱极便详细解释道:“所谓财帛动人心,说不动心,那只能说明摆在面前的财帛不够多。不过吧,按照你现在的官职与爵位,我感觉这点诱惑我还挺得住。”

    朱元璋感觉自己又被这混账小子给小看了。

    所以他准备来票大的。

    “这么说,咱要是当个皇帝,你个混账东西还想争着当太子了?”

第三十章 我不想英年早逝

    朱极吓得腿软到差点没从椅子上溜下来。

    你要是个皇帝?

    关键你不是啊。

    坊间传闻,自己那个未来的丈母娘当初就是因为觉得御花园好看跟老丈人提了一嘴,皇爷就让她泉下有知了。

    你个老东西仗着自己也姓朱,当真以为自己是个猴了?能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可你现在连个侯都不是啊。

    朱极内心中疯狂呐喊,嘴上直接半点情面不留地讽刺道:“你几个脑袋够砍的?想寻死别拉着全家啊。还你要是个皇帝?我现在只想拉你去见皇帝。”

    “算了,你这亲爹嫌命长,我可还没活够。这认祖归宗的事,咱以后也别提了。”

    “往后你也别提你那家产了,我是半点都不敢打主意的。我只希望我那些可怜的弟弟妹妹能安然幸福度过一生,别被你这口无遮拦的爹连累得英年早逝。”

    “告辞,不送。”

    被朱元璋这么一吓,朱极看桌上那些色泽油亮的美味佳肴也没那么香了。

    起身朝朱元璋一拱手,连带路的小厮都不需要,便急匆匆溜出后院。

    这异常失礼的举动落在朱元璋眼里,却没有让他升起半点生气的意思。

    这小子可是把护身保命做到了极致,自己只是当做试探的一句闲谈,居然都被他找到话柄毫不犹豫撇开关系。甚至为了不给他自己招惹麻烦,还隐晦地提醒自己说话要顾忌家人的性命。

    够敏锐,够情义,也够独。

    朱元璋是越来越喜欢这个儿子了。

    虽然他没有接受过一天正经的教育,但种种迹象都表明,他是一个合格的皇室子弟。

    这是朱元璋第一次看到朱极的背影远去而笑容满面。

    想问的问题没有获得确切的答案,但朱元璋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悠哉悠哉地拿起筷子又夹了一块烧鹅,朱元璋觉得这次的味道格外地香。

    朱极被朱元璋接走却又独自匆匆回来,这异常的情形让一直在坟地等他的冯胜有些奇怪。

    尤其是看到朱极脸上满是忧虑和急躁,刚准备继续为朱极讲述带兵方略的冯胜果断换了话题:

    “极儿,今日去见你父亲,怎的他没有送你,反倒是你自己走了回来?”

    难不成这父子俩尿不到一个壶里,不欢而散了?

    这可不成啊,他还指望着朱极能够得到朱元璋的欢心,将来当国丈呢。

    听到冯胜关心自己,朱极不由得叹了口气。

    他一直以为活在大明,生了孩子不好养。但今天他终于明白,这届的爹才是最不好带的。

    “有劳冯叔父关心,我只是因为不太想过早地认祖归宗,所以不好意思劳动院里的人送我。”

    恐怕不止如此吧。

    冯胜心里暗暗想道,就朱元璋那个性子,这天下谁敢违拗他。

    偏偏碰上这么个头铁的儿子,这父子之间要是没闹点矛盾那可真就奇怪了。

    “极儿,虽然有些事情你爹他不愿意让你知道。但我告诉你,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想必他是因为你已近冠礼,着急着让你认祖归宗,言辞之间强硬了些。你要知道,你家里有一个及冠的儿郎,对很多人都有非常大的好处。”

    朱极有些不太相信冯胜的话。

    他可不相信自己一个流浪在外的儿子的存在能影响多少人。

    就算影响,估计也不是什么好影响。最显明的,自己那几个兄弟到时候又多了一个分家产的对手,这不连自家亲爹都开始早早地给自己打预防针了。

    忍不住挠挠头,朱极有些无奈地回应道:

    “我知道他确实想对我好,但他口气太大了,说的话我都不敢接。

    冯叔,我估计往后也入不了老朱家的族谱了,我这乡野村夫跟两位千金门不当户不对的,要不这门亲事你们再商量商量?”

    朱极这么一说,冯胜可是把下巴都要惊掉了。

    口气大,不敢接?

    嗯,应该跟口臭没啥关系。

    乖乖,也不知道这次过去朱元璋跟他说了些什么,怎的把孩子吓成这样了。不行,今天下午回到城里一定要跟朱元璋仔细汇报,绝对不能让父子俩关系破裂。

    冯胜在装作耐心地听朱极倾诉的时候,朱元璋也心情舒畅地回到了紫禁城。

    依旧直接来到坤宁宫,关起门老两口合计起来。

    马皇后很直观地感受到今天朱元璋愉快的心情,因为今天他说话的时候完全没有往常提起朱极时候那种又气又恼的口吻,反倒是乐呵呵地跟她讲述:

    “咱一提假如咱是皇帝,那混账小子当时腿都软了,愣说咱口无遮拦要害死全家。”

    “当时我就想,他要知道咱真是皇帝,那岂不是直接就给咱跪了?”

    朱元璋感觉这场无形的父子斗争中,自己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而且即将走向更大更长远的胜利,心情越发大好起来。

    看着马皇后莞尔一笑,朱元璋这才借着欢快的气氛跟她商量道:

    “妹子,让标儿跟这混账小子见一面。”

    马皇后闻言大惊失色,脸上的笑容瞬间消散。碍于宫外还有那么多内侍宫女在守候,她只能低声冲朱元璋吼道:

    “你疯了吗?他们兄弟两个现在就见面,就算标儿愿意接受他的兄长,你觉得东宫那么多人,就没一个会将极儿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吗?”

    冯胜有句话说的没错。

    他朱极的出现,的确会对很多人产生好处。

    但受到不利影响的人更多。

    往小了说,东宫太子麾下那批人,没有上万也有几千。

    往大了说,还有朝中那些一直视朱标为储君的人,难道他们就愿意储君换成一个他们完全不认识不熟悉的人吗?

    此前马皇后愿意配合朱元璋,将朱极存在的消息告诉朱标,是因为他们此前出宫的事情极其保密,朱标就算有心查探,也不会查出什么。

    但安排他们两个见面,朱极面临的风险就成千上万倍增加了。

    如果朱标真的有心,到时候只需要动动嘴,朱极的小命就玩完了。

    面对马皇后有些惊慌的举动,朱元璋只是微微一笑。

    一切,尽在他掌控之中。

第三十一章 承诺

    泰然自若地喝着从西域传过来的八宝茶,朱元璋的心里跟茶水一样甘甜。

    关于朱极的事情上,今天他是第一次感受到了当父亲的快乐。

    先是让那个混账小子吓得腿肚子都软了,然后又将马皇后也搞得一惊一乍,只有他这个当家的稳坐钓鱼台。这样的感觉,嗯,比当皇帝爽多了。

    “放心吧,咱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徐达和冯胜这些天轮着班保护那混账东西呢。他俩的亲兵加上京卫还有仪鸾司的人手,这京城的地界上,没有人能害得了他。”

    没有一定的准备,朱元璋怎么可能轻易暴露朱极的存在。

    尤其是徐达跟他汇报朱极又说彩云之南有矿藏的事情之后,在朱元璋眼里,朱极就是大明国祚绵长的保证。

    将大明天下视为命根子的他,怎么可能允许朱极出一点问题?

    得到朱元璋的保证,马皇后略微心安。

    但紧张的情绪还在心头萦绕久久挥之不去。

    当然,朱元璋的提议她也没有拒绝,只是暗自准备稍后跟太子再单独说几句话,尽可能用亲情打消朱标心里某些不该有的想法。

    看马皇后没有阻止,朱元璋朗声冲殿外喊道:“去把太子给咱叫来。”

    朱标接到内侍通报时,正在文华殿听知制诰宋濂讲史。

    自从朱元璋告诉他自己还有个亲哥哥的时候,朱标这些天的心情一直算不得好。

    为什么会让宋濂讲史,不就是希望从史书中找到一些应对此类情况的方法。

    但很显然,那史书上密密麻麻的文字里,皇位之争总是以一种残酷而血腥的方式存在着。似他这种的先例不曾有过,但兄弟相争的戏码以弟弟胜利告终的情况总是没那么温情。

    所以,他的心一直都不曾平静过。

    宋濂早已看出了他的心事,但他想象的却是朱标认为自己的弟弟们逐渐长大,大有威胁他太子地位的趋势,讲述之余,倒也不忘委婉地提醒:

    “历览各代嫡长子不得继承正统者,无非失德、不孝、秽乱、无信之类。

    虽不知殿下疑虑,不过老臣倒是觉得,殿下只需做好分内之事,便无后顾之忧。如此每日神思不属,反倒是容易坏事。”

    朱标闻言愣了一下,仔细想了想,倒是真的从宋濂这番出发点就错误的劝谏中得到了启示。

    起身冲宋濂躬身一拜,正要准备继续听讲的时候,来自坤宁宫的内侍便找上门来:

    “太子殿下,陛下与皇后娘娘在坤宁宫中召见你,还请速随老奴前往。”

    随着太子年龄逐渐增长,在文华殿中学习的时间慢慢开始变得不固定。

    宋濂并没有不悦的神色。

    正所谓“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太子也到了该检验学习成果的时候了。皇帝经常召见太子问政,不就是对自己的教育最好的答案么。

    目送朱标走出文华殿,宋濂微微一笑,从殿内书架上取下一册唐代古籍,趁着大好的阳光仔细品读起来。

    在一群内侍宫女围拢中不断向坤宁宫靠近的朱标,心中不时冒出关于此行的揣测。

    他非常肯定朱元璋叫他过去不是为了问政的。

    考校自己的治政能力,朱元璋会让自己去谨身殿。考校自己的学问,朱元璋会亲自去文华殿。唯独有了家事,才会让自己去坤宁宫或者西宫。

    他当太子这么多年,自己那亲爹的一些小习惯早就摸了个透。

    所以朱标现在心还是没能平静下来。

    所有的猜测在他脑海中过了一遍,只有关于那位大哥的消息是最有可能的。

    只是他不太明白,朱元璋还想要跟自己说什么?

    朱标的心绪有些迷乱,但面对朱元璋时候他还是强装镇定。宋濂方才的话一直在他脑子里不断地回想,字字句句都在警醒他不能出半点差错。

    这样的朱标让朱元璋不由得叹了口气。

    知子莫如父,何况这些事情在他心里也百转千回。

    “标儿,你也莫要多想。”

    “你这太子,咱现在也没想着换。你那个混账哥哥,也未必就想当这个太子。”

    朱元璋如此安抚着内心不甚平静的太子。

    似是见自己这番话没有起到什么效果,也便不再多说什么。

    朱极是什么为人,将来将他接回来自然就知道了。自己如今也不过四十多岁,尚未到行将就木的年纪,这两个儿子之间的关系,他还有大把时间来处理。

    所以他还是决定将话敞开了说。

    “我准备过几天带你去见见你大哥。”

    这么直接的话让朱标不由得愣了一下。

    他感觉自己这几天神思不属出现了幻听。

    但当他一脸疑惑看向朱元璋的时候,便知道自己听到的是真的。他的亲爹,真的要带他去见见那位只存在于爹娘口中的大哥。

    只是,为什么?

    看着朱标在短时间内脸上涌现的种种复杂神色,朱元璋脸上的笑容一直没有停过。

    脸色变化才是好事,真要朱标一点波澜都没有,那他才会为自己的决定感到后悔呢。

    “他回来,受影响最大的就是你了。都是咱的种,咱不想他一来你们就因为皇位之争闹得鸡犬不宁。”

    朱元璋放下一直揣在手里的茶碗,起身背着手看向阳光照得透亮的窗户:

    “你们兄弟,将来必然是一个辅佐另一个。他骨子里是纯良的人,你也一样,所以将来不论咱把皇位交给谁来坐,咱都希望儿孙不会因为咱屁股下面那张椅子流血。”

    交心的谈话总是容易让人放松。

    朱标显然被朱元璋的话语打动。

    这些年宋濂一直教授他的那些帝王之术瞬间被他抛之脑后,面对朱元璋宽厚的肩膀,朱标毫不作伪地承诺:

    “孩儿一直都知道,这天下是父皇打下来的。将来交给谁,也是父皇应该考虑的事情。”

    “这些天孩儿心一直很乱,要说不恋栈权势那是假的,毕竟孩儿要让出的,是一国储君的位置。不过父皇说得对,比起皇位,孩儿更希望咱们一家人亲近友爱。”

    朱标发自肺腑的话,顿时让朱元璋开心地大笑起来。

    他感觉,今天真的是非常美好的一天。

第三十二章 史诗级见面

    朱标的真诚促成了兄弟俩史诗级的会面。

    只是朱极给他的第一印象,委实有些让这位自小接受正统教育的太子有些难以接受。

    “我说,亲爹,你是我亲爹行了吧?别有事没事总把我叫到这里来成吗?有这个闲工夫,劳驾你回去好好想想你往后该怎么谨言慎行行吗?”

    这两句亲爹朱极叫得又重又响。

    可朱标完全听不到里头有半点尊敬的意思。

    那分明就是不耐烦呀。

    朱标能听懂,朱元璋自然也能听懂。本来还充满期待的他瞬间又被朱极勾起了脾气,冲着离他一丈远的朱极就是一阵歪鼻子瞪眼。

    若非还想促成这一对儿子会面,他是真想冲上去对朱极一顿拳脚输出——但他知道,朱极这种滑不溜秋的家伙绝对跑得比朱标还快。

    “混账东西,哪有儿子教老子说话的道理?当真是要气死咱。”

    “离咱那么远干什么,还不赶紧滚进来?”

    走进后院正房,回头一看俩儿子都站在外边,朱元璋没好气地催促一声,而后一屁股坐在主座上。

    后院一如往常空无一人,朱标很有眼色跟在朱元璋身后跨入房中,熟稔地翻出三个茶碗,为朱元璋先泡了一杯热茶,而后伴随着袅袅茶香,回头观察着朱极的一举一动。

    朱极的言辞举动总是在不停地突破这位太子对皇家亲情的认知,他只听得站在门外的人居然毫不客气地跟朱元璋硬碰硬:

    “我怕离你太近,你忍不住打我!”

    朱标感觉手不由自主地一抖,为这位大哥斟的茶差点溢出来。

    而他的父亲,坐在主座上的皇帝陛下,直接忍不住将刚浅啜了一口的茶水毫无形象地喷了出来,在空中洒出一道白雾。只等阳光穿过,不用手,也能画出一道彩虹。

    “混账东西,不当人子。老子真要想打你,还用等到今天?赶紧的,给咱滚进来。”

    想想也是,以朱元璋的体格,虽然多年以来养尊处优,但到底是行伍出身。单论武力,确实要比刚锻炼了不足一月的朱极要强一点。

    朱极确认朱元璋不会恼羞成怒,或者说被惹恼了大概率也只会口吐芬芳,这才迈着慢悠悠的步伐走进正房,冲为他倒了茶水后就在朱元璋身旁候着的朱标点头笑了笑,而后随意地坐在右边的客座上。

    “说吧,今天叫我来有什么事?谨言慎行啊,咱仨呢。”

    对朱元璋上次口无遮拦还心有余悸,当着朱标的面,朱极还是严肃地提醒道。

    有了朱极带头,正房里气氛总算严肃了不少,朱元璋又喝了口茶水顺了顺刚才被呛到的嗓子,这才带着几分沙哑的嗓音指着朱标说道:

    “今天这里没外人,这是你二弟,咱跟你娘亲生的。”

    “就是你怕我跟他争家产的那位?”

    虽然说话比较耿直,但朱极还是非常尊重地站起身来,将朱标从朱元璋身旁拉过来,直接按倒在身旁的椅子上,咧开嘴笑眯眯地冲朱标道:

    “你放心,摊上这么个爹,我绝对不会跟你争家产的。”

    朱标有些忧伤地发现,自己的父皇,朱·大明至尊·天下共主·淮右布衣·何至于此·国瑞,被嫌弃了。

    见惯了宫中一棒子兄弟姐妹对父皇既敬又怕,忽然遇上这么个清新脱俗的兄长,朱标觉得,我本淮右布衣他儿,跟面前的家伙到底是不是同一个爹?

    正当朱标陷入自我怀疑的时候,冷不丁听朱极问道:

    “对了,二弟,我叫朱极,你叫什么?”

    “朱……”

    一声剧烈的咳嗽瞬间将朱标从怀疑中拉了出来,同时也打乱了朱标无意识的回答。

    回过神来的朱标求救似地看着朱元璋,他只想问问亲爹自己究竟叫啥。

    这问题事先完全没有准备过,眼中超纲了啊。

    看着朱标一脸的紧张局促和无助,朱元璋内心又暗自叹了口气。虽说往常也没少骂朱标傻,但那都是华夏一脉相承的嘴硬式父爱。

    背地里他也没少夸朱标聪明。

    但就是这么聪明的儿子,遇上朱极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到底还是被弄傻了。

    装作不经意地低头,目光没有跟朱极对上,朱元璋顺势接过朱标的话头:

    “都是你个混账,刚才呛了老子,到现在还没缓上气来。你二弟唤作太平,小你两岁。”

    替朱标解了围,朱元璋又喝了口水,这才接着说道:

    “自你被偷走后,你娘生下太平儿,咱就当嫡长子在养。咱家一大摊子事情,如今他也能帮咱分担一部分。往后你入了宗谱,少不得也要接过来一份。”

    “千万别!”

    国瑞爷心中正在构画伟岸的蓝图,却不想被朱极一声坚定的拒绝打断。

    “我如今文不成武不就,也不想将来被清算。要不,家里的事情别让我管了,这入宗谱的事情,也可以缓缓。你要是觉得家里有闲钱养五口闲人,我倒是也不拒绝。”

    朱标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朱极猛看。

    他终于明白这位兄长脑回路到底有多清奇了。

    送上门的富贵都不要,居然还当着亲爹的面说自己要混吃等死。这等行径,若是放在宫中任何一个兄弟身上,老朱的鞋底子早就握在手里等着了。

    可偏偏,他就是看不到朱元璋有任何除了言语之外的行动。

    “混账东西,怎能说出这等没出息的话来?咱靠自己从一介布衣到了如今,你就不知道跟咱学学?”

    朱元璋如今已经有了认识,自己这个儿子,就是个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货。真要答应养他,只怕往后想再让他做点什么都是妄想了。

    “徐达与冯胜这些时日在你身上的花费,如今都算在你老子的身上。你不继承家业,这笔钱往后便理应是你兄弟的。你倒是与咱说说,这笔账,该怎么算?”

    朱极不由得眨巴了一下眼睛。

    他左右扭了扭头,上手有朱元璋目光灼灼,下手有朱标若有所思。

    眼见是不能糊弄过去了。

    连日来不曾动用过的糟朽的脑瓜子使劲转了几转,到底还是让朱极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第三十三章 交锋

    “要不,我去找点人手经商?”

    在朱极模糊的记忆中,这个时代对商人的限制较之前朝已有非常大的改观。

    虽然商人地位依旧低下,但商税低,只要好好经营,凭借自己脑子里的一些想法,即使不能大富大贵,勉强混个温饱还是可以的。

    奈何自己一直是民籍,律例规定不能往商户这种更低一层的社会层级转化,所以这种事情只能找专门的商户站在自己前面遮掩。

    他不知道的是,这种想法在朱元璋和朱标看来简直就是自甘堕落。

    真要让朱极办成这事,往后那些个儒生知道了,非得扎堆来弹劾他这个皇子与民争利。

    别看有些官员自己碍于律法不敢经商,但他们的亲友在其荫庇之下早就赚得飞起了。要不然以国瑞爷实发那么低的工资,动不动获罪还要罚俸,凭什么有些人他就能隔三差五下馆子?

    他们自己都不能下场捞钱,凭什么你皇帝的儿子可以?

    朱元璋感觉自己有点麻了。

    现在他是骂又不敢骂,催又不敢催。生怕一个不好,朱极真跑出去瞎折腾,好处没捞着,坏名声倒落了一身。

    “混账东西,老子缺你那点钱吗?家里如今缺的是能跟你弟一起分担事务的人,不会便去跟着学。怎的,徐达跟冯胜教你练武你就学得,咱让你学管家就学不得?”

    朱标对这位大哥的认知从一见面就不断地刷新着,直至现在,依旧不曾看清自己这位大哥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都有些不太明白,在朱极眼里,为什么宁愿经商也不愿跟他争继承人。

    这位子,不香吗?

    面对朱元璋的呵斥,朱极只能尴尬地笑了笑。

    朱元璋迫切地想要将他纳入宗谱的心情他表示理解,但这事儿他表示真的很危险。

    这些天他脑子里一直在回放朱元璋那天假如的那个画面,想的多了,晚上睡觉的时候都梦见自己莫名其妙被抓起来,然后一家人就整整齐齐下去了。

    这种受池鱼之殃的情形总是让他满头大汗地醒来。

    要不是连续锻炼了多日,以此前他那小体格,早就遭不住了。

    看到朱极油盐不进,朱元璋只能朝从头到尾都被朱极盖住了存在感的朱标眨眼示意。

    到底是相处多年的亲父子,这时候就体现出父子俩之间的默契了。得到朱元璋的示意,朱标脸上挤出略显僵硬的笑容喊了一声大哥,将朱极的目光吸引到他身上,这才有条不紊地说道:

    “大哥,小弟前些年就蒙荫受了官,如今与阿爹同在朝中,家里一大摊子事情当真力有不逮。此前家里一直都是由阿娘掌持,平素颇为劳累。

    既然你来了,理当为阿娘分忧解难,如此方是人伦正理。怎能自甘轻贱,罔顾父母辛劳,此孝道所不取。若是教他人知道,只怕大哥往后走路都会被人指着脊梁骨的。”

    比起朱元璋一味地威胁,朱标说话可讲究多了。

    先是打消朱极跟自己分家产的顾虑,而后又拉亲娘打感情牌,再扯上人伦孝道的大旗,最终隐隐威胁一番。

    当真是甜枣也给了,大棒也抡了。

    朱元璋听了心里直说好,深感宋濂这老朽给自己教出了一个好儿子。

    朱标这一套组合拳打出来,倒是真让朱极有些进退两难了。

    他明白,现在自己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听从安排,将来被连累砍头。要么,不听安排,现在就社死,往后的日子举步维艰。

    如果这个时代的人能像后世一样宽容健忘,那情愿选择后者。反正他现在已经足够低调,大不了往后更低调一些,在坟地里安分几个月,往后的日子还能照旧。

    奈何如今这个时代,百姓的日子苦是苦,闲也是真的闲。

    有事没事蹲墙根下晒太阳顺便聊聊张家长李家短,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能说几十年。

    朱极可不认为,在这样的环境下自己社死了装死就能解决问题。

    搞不好那些乡里乡亲还会因为自己的坏名声给自己使绊子。

    嘬了嘬牙花子,朱极感觉面前坐着的小老弟不是个省油的灯。

    “合着,这家业我还非得插手不可了?”

    朱极回头看着朱元璋,抱着怀疑的态度试探性地问道。

    朱元璋此时心里只有满意的笑,面对朱极的询问他没有回答,反倒是恶趣味地反问:

    “你觉得呢?”

    朱极没有接朱元璋那一看就是在报复的话茬,反而再次转过头来看着朱标:

    “那我就问问二弟,你刚才说了一大通我不担这个责任的坏处。那我倒是想问问,我分担了家里的事务,有什么好处?”

    “世人所求不过名利,俗些说,大抵也多是酒色财气。这些东西我想要的你们给不了,你们给我的不合我心意。你觉得,凭什么我就要听你们吩咐呢?”

    虽然此时内心已经对认祖归宗这件事的态度有所动摇,但朱极觉得,面对这位小老弟,即使将来不回去,现在气势上也不能输。

    方才的威逼利诱非常精彩,但如果自己在这场交锋中乖乖投降认输,那将来一旦自己认祖归宗,只怕临了还是要被这位小老弟捏扁揉圆。

    面对根本不是同一个层面的反击,朱标一时间有些词穷了。

    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啊,无论威逼利诱,左右软硬不吃,这样的人他爹一般教给他的处理方式就是送其上天。奈何这人是他亲哥,处置权根本不在他手里。

    见朱标无言以对,朱极心里不觉暗爽。

    精神上获得完全胜利的他嘴角露出满足的笑容,端起茶碗牛饮一口,咂摸着其中的味道,虽然也尝不出什么玄妙,却依旧乐呵呵地冲朱标抬了抬茶碗:

    “味道不错。”

    将茶碗轻轻放在桌上,朱极不再理会一脸郁闷的朱标,起身冲坐在上手的朱元璋一拱手:

    “老头子,往后也别净给我整这些有的没的了。我就这态度,爱要不要吧,不要最好。那两位国公这些日子在我身上砸的钱,你找人算算,过些日子我想想办法捞几笔给你送来。”

    “往后没事别找我,有事最好也别找。你这儿女双全的,也不缺咱一个。”

    “至于兄弟还小的问题,嗯,没关系,过几年就大了。”

    看着那个晃荡的背影哼着不知名的曲调走出后院,朱元璋紧蹙眉头,眼神里充满了气恼和无奈。

    这一次,又玩砸了。

第三十四章 开解

    没好气地瞪了朱标一眼,朱元璋也起身往外边走去。

    他当然知道朱极不领情地离开也不能全然怪罪在朱标身上,但这屋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总不能让他这个当爹的认这份错吧。

    父子俩一前一后默默无言回到皇宫,又一前一后紧随着来到坤宁宫。

    马皇后翘首以盼多时,心乱如麻的她一直在院里来回转悠,目光却始终停留在敞开的坤宁宫门外。

    看到朱元璋父子的身影慢悠悠转来,马皇后略显沉重的脸上忽然绽放出欣喜的光彩,顾不得父子俩还在门外很远的地方,这位满怀期待的国母当即迎了上去。

    “回来了?”

    “嗯。”

    匆忙之下,连平素那些繁琐的礼仪都省略了,简单的家常问候,却饱含着马皇后对父子二人此行的全部期待。

    只是朱元璋的回到到底有些沉闷,这让马皇后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喜悦的神色稍稍收敛,却又很快强颜欢笑,冲朱标点头示意后,陪在朱元璋身边与他一同跨入坤宁宫。

    一家三口走进殿内,关上大门,马皇后的笑容才彻底散去。

    “说说吧,今天怎么回事?”

    心情不好,国瑞也连喝杯暖茶的待遇都没了。

    遭到马皇后的逼问,朱元璋没好气地冲朱标哼了一声,这才噘着嘴说道:

    “两个都是混账东西,没一个能让咱省心的。这个小混账自以为长本事了,当着那个小混账玩软硬兼施的那套。结果那个小混账根本不吃他这套,结果就这样了,不欢而散。”

    朱元璋右手手背对着左手手心一拍两散,而后深呼吸舒缓着自己的情绪。

    “咱就不应该让这俩混账东西见面,这下好了,往后要找他还得咱去那坟地吹风。嗐。”

    听朱元璋这么一推锅,马皇后只误会是朱标不愿冒出来个哥哥跟他争权夺利,心里气恼的同时,也不由得瞪了朱标一眼。

    这洪武朝的储君感觉现在自己必须要狡辩……不,是解释两句。

    惹了国瑞爷没关系,大不了往后见了躲着点。

    但惹自家亲娘可不行,那可意味着往后自己随时将接受男女混合双打。

    朱标鼓起勇气,自觉地离朱元璋远了些,这才嚅嗫道:

    “父皇要儿臣劝说皇兄纳名族谱分担家业,儿臣只以为拿出母亲的名头,再用孝道伦理逼他一下,任他铁石心肠也会被说动。怎知皇兄他根本不受这些约束。”

    “儿臣,儿臣是当真没有半点坏心思啊。”

    朱标都快要哭出来了。

    当时他是真的想顺着朱元璋的意思劝说朱极听从自家老爹安排的,谁知道这跟老师学的劝说人的方法压根就没有半点用处,非但如此,还惹出这等祸事来。

    这锅,他是真的不想背啊。

    有朱标这么一说,马皇后看向他的眼神才柔和起来。

    自然而然,她审视的目标就转移到了朱元璋身上。

    论及对两个儿子的了解,他朱元璋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朱标这个当太子的向来没有跟比他地位更尊崇的同龄人打过交道,平素虽然自律,但作为太子的自傲还是埋藏在骨子里的。

    偏偏朱极又是个混不吝,管你是皇帝还是老子,你敢仗势凌人,他就敢掀桌子走人。

    这俩人碰上,朱元璋非但没有调和二人性格里的矛盾,还直愣愣扮演了搅屎棍的角色。

    这如何不让马皇后生气。

    这位性格刚强的女人生气起来,便是朱元璋这个皇帝也有些犯怵。原本噘着的嘴不由得松下来,一脸不爽的表情也瞬间换上了谄媚的笑容,根本不敢等到马皇后发飙,便一脸讪笑地找借口开溜:

    “今日还有好些国事要处理,咱先去忙了,等晚些时候再来找妹子说话。”

    起身,连口热乎茶都没喝,朱元璋便一溜烟往殿外走去,临走前还不忘再瞪朱标一眼,那恶狠狠的目光分明就是告诉太子,他的小本本上,又记了一笔。

    朱标的脑袋又缩了缩,直至朱元璋在一众宫女内侍的恭送声中离开,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而后毕恭毕敬地站在马皇后身前,静候自家老娘发话。

    见堂堂太子这样一副尊容,马皇后既气恼又心疼。

    她也不是胡搅蛮缠不讲道理的人,听朱标方才那么一解释,她也明白朱标完全就是无心之失。

    只是一来朱元璋压根就没有从中起到一点好作用,而来朱极又是个极敏感极谨慎的人,两个因素合在一处,倒是让朱极对这个弟弟产生了误会。

    “标儿,心里可感觉委屈?”

    毕竟是一国储君啊,今日纡尊降贵不说,还被自己和朱元璋一顿误会和埋怨,马皇后觉得是应该好好安慰下这个可怜的儿子了。

    将朱标拉到身边坐下,将其宽厚的右手握在自己手里,马皇后温和地开解道:

    “你哥哥这个人,自小野惯了,所以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今日你若是只提及我持家辛苦,他便有可能点头答应。但你用礼教胁迫他,所以他就翻了脸。”

    “莫说是你,便是你爹,此前在他面前也吃了不少闷气偏生又发作不得。”

    “可你想过,为什么你爹偏生就能如此忍让,不似教训你们一样对他么?”

    过去几日一家人三言两语的交谈并没有让朱标对朱极有深刻的认识,马皇后觉得,这件事情还是需要自己来与朱标讲个清楚。

    “爹与娘对你大哥抱有歉疚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你大哥回来以后,很多深藏在你爹心里的难题都会迎刃而解。”

    “所以,你爹说的也没错,他回来之后,确实能够帮你们分担很多压力。”

    马皇后没有将其中的要旨说透,她知道以朱标的聪明才智,个中秘密还是可以猜透的。

    见朱标默默点头应和自己的说法,马皇后满意地笑了笑:

    “所以,明日午后还是跟宋先生告个假,陪为娘出去走走。比起往后的好日子,如今你受些委屈,却是值得的。”

第三十五章 大哥真稳健

    自从仪鸾司命令县令周黻将周遭的田地全都划在朱极名下后,坟地周围更加人迹罕至了。

    马皇后和朱标的身影甫一出现在视线中,朱极便低声提醒冯胜中断了操练,转而带着两个蒲团迎了上去。

    八目相对,四个人的内心各有各的复杂。

    马皇后思儿心切,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此时看着朱极眼睛里的慈祥都要溢了出来。

    太子昨日在朱极身上碰了软钉子,回去被朱元璋推了锅,今天再来心情多少有些苦涩。

    至于冯胜,他总感觉太子的目光就汇集在他身上。毕竟暗地里听从朱元璋的安排跟了朱极,这事儿居然被太子给发现了,多少有点像考试被抓包的紧张和不自在。

    朱极则是有些纳闷,不知马皇后和朱标为何会前来。

    “宋国公辛苦半日,不妨回家歇息一二。我们娘儿仨说点体己话,说完后我会把极儿带到别院休息,明日再烦劳你教导这孩子了。”

    感觉到冯胜的尴尬,马皇后很温和地替他找了离开的借口。

    冯胜登时感觉一阵轻松,在朱极背后向马皇后与朱标微微欠身拱手后,三步并作两步匆匆离开。

    偌大的坟地边上,此时只剩下三人。

    没了外人掺乎,母子之间说话似乎也少了一点拘束。

    “怎的找到这里来了?有事让人叫我一声不久行了。”

    依旧嘴硬不肯叫一声亲娘,但朱极嗔怪的语气中掺和的关切同样让马皇后心里一暖。

    扯着朱标坐在蒲团上,马皇后将远在两步外的朱极往自己身边拽了拽,毫不在乎朱极一身臭汗:

    “你爹那个铁疙瘩昨日又让你不高兴了,为娘想看看你,又怕你不愿意过去,索性就带着标儿过来找你了。”

    马皇后刚拽他的时候,朱极本能地想要挣脱。但感受着那手掌上温和又柔弱的力气,朱极最终还是没有反抗,任由自己向马皇后身边靠近。

    心理逐渐放松的同时,昨日的不快也被暂时忘记。

    低头沉默了一阵子,抬头见马皇后依然一脸温柔地看着自己,朱极到底还是没能像对待朱元璋那样决绝硬气。

    “以后你要是想见我,就差人来找我,我会过去的。”

    朱极口中只是普普通通一句话,在马皇后耳中却更像是一种许诺。

    她开心地点点头,而后用另一只手抓住了表情一直木木然的朱标。

    “今天来,其实也是为了让你兄弟二人好好交谈的。太平儿自小跟着大儒读书,又很少跟家里人之外的同辈往来,所以说话总是带着他老师的强调,倒不是特意跟你这样。”

    似是想到昨日朱标跟她一五一十交代的两人之间简短的对话,马皇后不由得笑出声来:

    “你弟弟对你回来这件事情,其实并不排斥,而且还非常希望你能帮他分担压力。就是没说好话,让你误会了。”

    表情一直木然的朱标听到马皇后的笑声,脸上总算多了几分尴尬。

    还是因为对这位兄长不太了解的锅,若非如此,昨天也不至于一见面便将兄弟二人的关系搞得那么僵。

    见朱极随马皇后的话将目光转向自己,朱标立马站起身来,朝朱极躬身一拜:

    “大哥,昨日是我出言无状惹你生气,还望看在娘的面上,原宥则个。”

    朱极没发话,他便没有起身。

    直勾勾盯着朱标看了好几分钟,见朱标身形都不带晃的,朱极心里也总算确定这位小老弟昨天那样跟自己说话确实是出于习惯,而非刻意针对他。

    原本只是微笑的脸颊瞬间鼓起,嘴角带着明显的弧度,朱极站起身来双手将朱标扶起,又将他按在蒲团上,而后挤在马皇后和朱标中间,自来熟地将左臂搭在朱标肩上。

    “嗐,看得出来,你昨天真不是刻意那么说的。你这老师也真是厉害,当真把礼法教到你骨子里去了。”

    “既然说开了,我也跟你道个歉。昨天我还以为老头子跟你一起合谋逼我,又不好直接冲他发火,所以就将矛头指向了你。”

    “这赔礼道歉的礼数我也做不周到,就当我欠你一次。”

    这样亲密的举动虽然让朱标感觉有些奇怪,甚至还因为肩膀沉重而有些难受,但他却有种非常温馨的感觉。

    似乎亲兄弟就应该这样勾肩搭背无话不谈。

    重新审视这位兄长,朱标从朱极身上感受到一种朴实却独特的魅力。

    他能感受到朱极对马皇后的尊敬和关心,也能感受到对自己的友善和亲近。

    而这些感受,只是来自于几句简单的话语。

    这让朱标不由得想起自己幼年时便背诵的滚瓜烂熟的一句话:“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

    想到这里,朱标也略显僵硬地放下礼数的约束,面露微笑:

    “大哥说的哪里话,一家人有什么欠不欠的。只要你能早些回来,帮我和弟弟们分担一下爹的火气,我就感激不尽了。”

    朱标深谙枪口一致对外的道理。

    朝堂上他们的枪口要对着那些不守规矩的臣子,但在家里,他们的枪口便必须要对着自家老子。

    想想昨日朱极对朱元璋压根不留半点情面的顶撞,甚至一言不合就扬长而去,朱标内心充满了激动。

    只要大哥回到朝中,今后兄弟们完全能少受一些皮肉之苦。

    就连他自己,往后挨鞋底子的时候也多了一个可以站在他面前保护他的人。

    一想到这里,朱标的笑容就更热切了。

    “大哥,要不我回去跟爹说说,让他快些筹备,早日接你回来。”

    搞不懂朱标为什么这么开心的朱极,听到这里不由得叹了口气。

    上次朱元璋跟他提的那个假如,他一直都埋藏在心里。如今家人在旁,周围再无旁人,朱极有了倾诉的对象。

    “不是我不想回去,是我不敢回去啊。”

    “老头子这口无遮拦的毛病越来越严重了,这要是让仪鸾司的密探痛到皇爷那里去,你说这一家最后能剩下几个?”

    看着朱极愁容满面,朱标与马皇后趁点头赞同的瞬间,将强忍的笑意收敛起来。

    朱标心里此时只有一个想法——大哥,真稳健。

第三十六章 恍然大悟

    误会解除,坟地外好一片兄友弟恭的场面。

    马皇后心里自然是很欢喜的,这样的结果正是她此行的目的。

    朱标心里也少了对朱极的怨气,反倒是因这位大哥的不拘礼数和坦诚相待,对他多了几分好感和兴趣。

    当然朱极最终还是没有听马皇后的劝,选择留在坟地里继续守着两座被风吹雨打过的坟茔。虽然已经有了认亲的想法,但立马搬到那所别院里享福朱极还是有些心理障碍。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的时候,往往也是人思绪最清晰的时候。

    躺在隔绝了寒凉和月光的窝棚里,朱极回味白天遭遇的种种,越想越感觉事情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自打马皇后和小老弟离开之后,朱极一直觉得有些别扭。

    一开始只当是跟小老弟误会来得快去的也快,小本本上刚记了一笔马上又被抹掉,这对事对人的态度迅速转变让自己有些不舒服。

    直至仔细将马皇后找过来后的整个过程全盘复原了一遍,朱极终于找到了别扭的地方。

    首先,自己那个未来的老丈人,对自己的亲娘似乎有些尊敬地过头了。

    按照他的猜测,老朱头顶天了也就是个正三品的武官,爵位顶天估计也就是个侯爵。所以当日徐达与冯胜对老朱头很尊敬,朱极只觉得那是他们出生入死的兄弟情使然。

    但是,冯胜为什么对自家亲娘那么尊敬?

    今天冯胜压根就是被自家亲娘支使走的。

    敢这样泰然自若地使唤一位国公,难道亲娘为这位宋国公挡过子弹?(纯属玩笑,狗头保命)

    还有,今天自家亲娘说明来由的时候,好像称呼小老弟叫“标儿”。

    标儿,不是太平儿。所以,小老弟名字应该叫朱标,而不是朱太平?

    朱标?

    “我*!”

    朱极瞬间惊慌到坐起,嘴里忍不住吐出一句非常经典的国骂来。

    朱极可不觉得,一个跟着国瑞爷白手起家的凤阳老人,会让自家崽跟太子一个姓名。

    那曾用名“老马”的糟老头子,只怕大概率就是国瑞啊。

    忍不住狠狠抽了自己两个嘴巴子,清脆的声音在窝棚里立体环绕半秒,朱极这才懊恼地哀叹:

    “廖大影帝误我啊!”

    朱极完全没有推锅的意思。

    他对明初的很多印象都来自于网络,而国瑞爷的形象最深入人心的不就是那张画像跟影帝一模一样的侧脸嘛,以至于朱极都下意识忽略了史书上对国瑞爷的形象的描述。

    如今幡然悔悟,朱极只想潸然泪下。

    合着闹了半天,自己这几个月以来一直都是当着国瑞爷的面说他?

    朱极有点相信自己是他亲儿子了,这要不是亲生的,往常哪一次见面不是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凭什么国瑞爷明明一直很生气却一直没收拾自己。

    得到这样惊世骇俗的结论,朱极又慌张又迷茫,还带着那么一丢丢窃喜。

    只是复杂的情绪很快就被朱极收敛起来,面对超出自己预估的真实身份,虽然暂时还没有得到确认,朱极还是不得不提前思考将来。

    假如自己面对的真是国瑞爷一家,那自己大概率还是会被强行认祖归宗的。

    正如冯胜那日委婉劝告自己的一样,即将及冠的自己对整个朝堂甚至整个天下的影响都有非常重要的影响。

    而且最为关键的,还是朱元璋当日假设的那个问题。

    假如他是皇帝,而自己是皇长子,太子却是朱标。整个天下都是老朱家的家产,就自己的回答而言,显然这份家产大到自己完全无法忍住诱惑。

    那么,等自己认祖归宗后,需要跟朱标争夺太子之位吗?

    这才是朱元璋不惜在自己面前提前暴露身份也要得到的答案。

    要争吗?

    当太子甚至当皇帝,不是玩经营养成游戏,而是实实在在的治国理政。自己的每一个建议和决定,都牵扯到千家万户甚至更多人的生死。

    游戏无非就是一堆数据,输了大不了重新来过。

    但治国却是在为数以千万计的生黎找活路,不允许出错,不允许重来。要么引领潮流不断前进,要么浪花卷起身名俱灭。

    曾经不止一次总结和反思过自己的朱极此时并没有足够的勇气接下这副重担。

    虽然此前跟朱元璋和徐达冯胜不止一次地夸夸其谈,但真要将自己放在那个位置上,两世为人从来都只是被人管的朱极并不觉得自己就能做好。

    既然没有那个金刚钻,为什么要去揽这个瓷器活?

    如果将来那个一直装死的系统激活,能够带给自己足以改变这个时代的东西,自己或许会争取足够的权力来将所有美好的祈愿变现。

    但现在,不行。

    更何况,当务之急是验证自己的猜测。

    自家亲爹到底是不是国瑞爷,那才是决定自己现在的想法算悲天悯人还是白日做梦的前提。

    不过,到底是找徐达冯胜,又或者直接找自家亲爹,这是个问题。

    找自家人求证当然是最好的。关起门来,说再出格的话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所以到时候自己大可不必遮遮掩掩,直接问他们是不是就行了。

    但昨天刚跟老朱头撂下那么硬气的话,今天自家亲娘又带着小老弟来找了自己。

    明天就跑过去找人家,似乎有些太过下贱。

    想清楚这个问题,朱极决定早些休息。按照惯例,明天会是徐达前来教授自己武艺,到时候自己旁敲侧击一番就好了。

    只是,经过前面一番胡思乱想,不知是激动还是怎的,朱极闭上眼睛,脑子里一会儿是冯胜一脸谄媚告诉自己猜测正确,一会儿又是徐达满面寒霜呵斥自己异想天开。

    各种繁杂的念头纷至沓来,反正横竖就是无法安然入睡。

    朱极索性任由脑子里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一股脑全都涌上来。

    直至远处村里的公鸡都打鸣了,朱极这才感觉有些疲惫,一直强行闭上的眼睛终于自然合拢,异彩纷呈的脑海中,此时才终于陷入一片寂静。

第三十七章 社会风尚糟糕至此

    被徐达单手从窝棚里拎出来的时候,朱极只觉得浑身凉飕飕的,紧闭的双眼微微眯开一道缝,刺眼的阳光打破了平静的梦乡,朱极就此被迫醒来。

    “往日我来时你都练个把时辰了,怎的今日这般惫懒?”

    耳旁传来徐达责怪的询问,朱极努力从两道青黑的眼圈中挤出半个乌溜溜的眼仁来,有气无力地回答道:

    “徐叔,咱能先歇会儿不?昨晚想了些事情,一直到鸡鸣时分才合眼。”

    这样的回答让徐达有些错愕。

    “听冯胜说昨日大嫂找过你,怎的,跟你亲娘也闹别扭了?”

    前日朱元璋跟朱极这对父子闹得不欢而散他是知道的,就连昨日马皇后过来的消息,冯胜回城后也顺道告诉了他。

    徐达只以为朱极这小年轻爱犯犟,正准备趁此机会再好好开解一番,怎知一屁股瘫坐在石锁旁的朱极却率先开口。

    “徐叔,我亲娘是不是跟宋国公他们家有亲啊?”

    这些日子朱极与徐达冯胜的关系拉进了不少,徐达只当是这小子想找个话题借机偷懒,本就想让朱极休息一下的他随口回答道:

    “这倒是不曾,宋国公一家跟你爹娘都不沾亲带故。非要说亲,也是从你爹那里论的,毕竟咱们都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虽然如今各自显贵,但当年的交情却一点没变。”

    装作无意的朱极心里却一阵唏嘘,自己的第一个猜测已然有了印证。

    而徐达解释过后,这才略微有些诧异地追问道:

    “怎的有这样的想法,莫不是有什么事情想要宋国公帮忙却难以启齿,想让你娘帮你从中说项的?”

    “其实你也不妨跟我说说,他能做的,咱也能做。”

    早已肯定了朱元璋的心思,徐达也有意培养自己跟这位女婿的感情。

    见朱极露出一副欲说还休的小女儿姿态,徐达不由得拍着朱极的肩膀笑话道:

    “莫不是想婆娘啦?莫忘了,咱家丫头才是你的正房。虽说年岁还不到,不过咱倒是不介意先让填房丫头过来伺候你。”

    徐达表示自己非常理解年轻人的饥渴,甚至还主动给朱极放开了口子。

    见未来老丈人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朱极不由得苦笑一声:

    “徐叔,你可别误会,我没想那种事。就是昨天我亲娘来了之后,冯叔对她就跟亲大嫂一样敬重,我还以为两家有亲,还道千万莫要是中表亲呢。”

    朱极这样的解释让徐达笑的更畅快了。

    嘴上说没有,心里还不是在觊觎冯胜家的丫头。如此口是心非的样子,与当日从朱元璋嘴里得知的那个宁死不从的朱极简直判若两人。

    可以,朝堂之上就需要这么厚的脸皮。

    “放心吧,莫说你们两家本来就无亲无故,就算是中表婚,那又怎的。律例中写归写,还当真能让咱三家断了这联姻不成。”

    禁止近亲结婚并非遗传学说的成果,事实上华夏历代都有同姓不婚和禁止中表婚的律例。只是民间施行的难度过大,所以往往是自立其禁又自弛其禁。

    正如徐达所说,就算被官府知道了,还当真能强行让他们离婚不成?

    眼见话题越扯越远,朱极索性装作不经意地将问题拉回了正轨:

    “徐叔,咱们三家联姻这件事情上,我那个亲爹没少逼你们吧?”

    “啊……啊?”

    注意力还在开解朱极这方面停留的徐达下意识就应了一声,张嘴发声的瞬间他才想起这问题似乎有些不太对劲,短促的入声硬是被他拖成了一个去声。

    这时候他才正式反应过来。

    什么叫“没少逼你们”,那分明“就是在逼你们”。

    可徐达敢说吗?不敢!

    最关键的是,这简简单单一个字,从朱极嘴里说出来可就意味难明了。

    逼,那是强势一方对弱势一方的手段。

    这段时间按照朱极对朱元璋和他们三人之间的官爵认知,正常询问应该用一个“求”字才对。

    这小子趁自己没注意,忽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莫不是他发现了什么?

    毕竟是当过宰相的人,徐达思绪眨眼间百转千回,瞬间就想到了这个问题中蕴藏的种种深意和陷阱。

    不由得特意看了朱极一眼,见这小子只是静静看着远方,徐达暗自缓了一口气,心存侥幸同样不经意地回答道:

    “嗐,你爹这人吧,在咱们一群老兄弟里头虽然爵位不高,但威望挺重。当日他把我和宋国公叫过来,直接跟我们说要是不答应嫁女,他就跟我们翻脸。”

    “毕竟是一起出生入死的老兄弟,他都这样说了,你说我跟你冯叔再拒绝,岂不是太伤感情了。”

    朱极没回头。

    反正他现在算是心知肚明了,徐达就是在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就他俩这种明哲保身的人,除了皇族之外,用得着买其他人的面子?

    尤其是冯胜,如果有勋贵说要跟他翻脸,估计他私底下脸都要笑出花来。

    毕竟朱极都说满朝上下都是一群淮西人,孤家寡人和团团伙伙到底哪个在国瑞爷严厉更具有威胁性不言自明。

    到了这个时候,朱极索性不再遮遮掩掩。

    “徐叔,昨天我亲娘过来,你猜她怎么称呼我那小老弟的?”

    徐达没有应声,因为他现在心里很慌。朱极这句话一出口,他就知道自己方才的猜测是准确的——那个“逼”压根不是口误,完全就是在试探他。

    皇后该怎么称呼太子?

    这是个问题,在这位大皇子面前,怎么称呼才是准确的呢?

    徐达回答不出来,所以朱极替他给出了答案。

    “标儿。”

    “我那个亲爹胆子是真的大啊,不仅私底下假想自己是皇帝,还给自家儿子起了个跟太子一样的名字。徐叔,要不我大义灭亲一回,咱们直接去宫门外告我亲爹大逆不道?”

    听朱极这番毫无顾忌的嘲讽,徐达瞪大了眼睛。

    如今的社会风尚糟糕到这种程度了吗?

    年轻人居然半点人性都没有,居然不给自己亲爹,不,准确来说是不给自己亲丈人一点活路。

第三十八章 职业背锅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徐达就这样怔怔地看着朱极,而朱极就这样含笑与徐达对视。

    这场无声的对抗最终还是以徐达认输告终,这位战场上杀人不眨眼的大都督知道自己装不下去,索性有些哭笑不得地对朱极开诚布公:

    “皇后娘娘若是知道大皇子你如此机敏,怕是要后悔昨日为什么来见你。”

    这个回答在朱极的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

    虽然验证了自己的想法,但朱极到底还是有些不太敢相信这个事实。他可以用下辈子排位五十连跪来赌誓,前世看过的明史里压根不存在自己这样一个流落民间的大皇子。

    “老头子当真就是洪武皇帝?我当真是他亲儿子?”

    睁大了眼睛盯着徐达一字一句追问的朱极让徐达有些无奈,合着你咋呼半天,完全是在套我的话?

    只是刚才已经说漏了嘴,现在再想遮掩也来不及了,索性将自己知道的一股脑儿全都抖落出来。

    徐达已经做好今天回去被朱元璋骂个狗血淋头的准备了。

    “微臣与宋国公都是被陛下从朔方急召回来,专门商议为殿下赐婚的。至于殿下是不是亲生的,这件事情我也只是听陛下说了个大概。”

    “陛下此前曾经派仪鸾司的人仔细查探过殿下的来历,而且还与皇后娘娘专门验证过,料想此事应当是差不了的。”

    “若非如此,陛下又何必在殿下身上付出如此多的精力和代价。毕竟,国朝之中活着的国公只有六位,不是谁来了都能一次将两家的长女娶过门的。”

    将朱极的身份挑明之后,徐达不再有任何隐瞒。

    从自己返回应天府后朱元璋在朱极身上倾注的每一份付出都娓娓道来,以至于朱极都不得不承认,自己这身份好像确实没什么问题。

    既然自己都能穿越,那熟悉的大明史上再多出一个皇子似乎也没什么不能解释的。

    直至徐达口干舌燥停下来,朱极起身给他倒上一杯凉白开,这才皱着眉头征求徐达的意见:

    “徐叔,要不你午后进宫去找找老头子,就说我想跟他,还有皇后和太子在别院见一面。”

    验证的过程在徐达的坦诚中直接结束,接下来就到了跟这一家子直接打交道的时候了。

    朱极还想最后再问问朱元璋和马皇后,他们当真确定自己就是他们当年丢失的那个儿子?

    虽然种种离奇巧合的事情两边似乎都完全对得上,但这个时代又没什么亲子鉴定的高科技,他们当真会拿一个无法完全确定的孩子当亲生的对待吗?

    虽然皇室这根大腿抱起来挺舒服,但天家无情也不是无稽之谈。

    自己这样的来历,往后当真不会成为国瑞爷的牺牲品吗?

    当年自己失踪他们或许陷入过沉痛,但自从有了新的孩子,甚至有了更多孩子,自己还是当年他们最宝贵的那个崽吗?

    人心总是复杂的,正如朱极穿越前在短短两个月内看到的两宗认亲案一样,有人重新拥有了幸福的生活,有人却被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自己面对的是心思更加深沉的父母,舆论更加集中的环境。

    一旦无法得到其中一方的鼎力支持,往后自己不一样要被推入万丈深渊?

    接触了这么长时间,他很清楚朱元璋的性格。

    坚韧,霸道,仅凭这两点,自己就无论如何都逃不掉被纳入老朱家族谱的命运。

    所以朱极必须未雨绸缪,自己考虑到的这些问题,必须在认祖归宗前得到明确的回答。最好是让朱元璋以诏书的形式记录下来,将来遇到问题,也能让自己有条退路。

    当然,最好的退路往往掌握在自己手里。

    可惜如今朱极一穷二白身无长技,自己的命运暂时还只能握在国瑞爷手里。

    朱极的提议徐达深以为然。

    自己捅出这么大个娄子,要是不第一时间进宫解释清楚,只怕往后也要被朱元璋记恨上一段时间。

    看朱极现在情绪平稳,思路也很清晰,想必将朱元璋请到这里来一家人关上门好好谈一谈,说不准一高兴之下,这坏事就变成好事了。

    点点头,徐达将瓷碗放在石锁上,站起身来,拱手向朱极拜下:

    “殿下且少待,我这就入宫面圣,将今日原委说清楚,然后将殿下的请求告知。以陛下跟皇后娘娘对殿下的爱护,想必定然能应允此事。”

    目送徐达转身离开,朱极扭头向四周空阔的田原看了一眼。

    昨晚的猜测当真应验了,可是心里却又产生了新的问题和烦恼。

    自己只是想安安静静苟到朱棣清君侧的,可是转眼间自己居然成了这些还没发生的故事中必然存在的主角。

    想要当咸鱼的梦想,当真能实现吗?

    朱极苦笑着摇了摇头,生在皇家,尤其还是朱元璋的子嗣,怎么可能如此轻松。

    别的不用说,就老朱头那套皇子镇边境的策略,他这个半路找回来的大皇子就绝对避不开。要不然冯胜怎么会跟自己掏心掏肺地说他的回归对老朱家有很大好处呢。

    如今仔细一想,老朱头将徐达和冯胜绑在自己的战船上,不就是提前为自己帮他做铺垫么。

    思绪变得比昨天晚上还要混乱,朱极只觉得头痛欲裂。

    借着尚未散尽的起床气,朱极重新走回窝棚,也不管卷起的被窝早已凉透,到头便扯起被子重新进入了梦乡。

    而在他补觉补得昏天黑地的时候,朱元璋从徐达口中得知自己的伪装露馅,脸色顿时变得精彩起来。

    他本来想迁怒于徐达,奈何徐达已经讲得明白,最大的疏漏出自马皇后对太子的称呼。

    可是真要怪马皇后,朱元璋又不太好意思。

    说到底还是他急功近利,在没有跟朱标沟通清楚的时候就擅作主张,以至于让两兄弟甫一见面便起了隔阂。

    马皇后也只是想要弥合他犯的错,结果就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这混账东西,脑子就不能往别处使使吗,整天正事不干,净瞎琢磨这些做什么。”

    朱元璋再次施展出他的推锅奥义,将这口黑锅结结实实推到了朱极身上。

第三十九章 定位

    一场小雨赶在春天的尾巴上堂而皇之地降临。

    淅淅沥沥的雨水在雕花的青瓦屋檐上串成一道帘幕,模糊着屋内四个人涣散的视线,让他们不得不接受彼此的存在。

    早在半个时辰前,徐达与冯胜两人将朱极护送到这里之后,正房里四个人就一直处于这样安静且尴尬的氛围当中。

    没有人愿意当第一个打破平静的人,所以这份责任自然只能落在老天头上。

    沉闷闷地一声惊雷,将昏暗的房屋照亮了刹那。

    朱元璋知道自己已经忍得有些不耐烦了,略微有些不高兴地将早已喝干了的茶碗往旁边推了推,趁着惊雷的回响咳嗽一声,将其他三个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在自己身上。

    “知道了咱的身份,说说吧,有什么打算?”

    没有指名道姓,朱极也知道这是在跟自己说话。

    先是看了马皇后一眼,而后让目光与朱元璋对视,严肃又认真的表情之中,朱极却反问一声:

    “你就这么确定,我是你们失散多年的儿子?”

    不等朱元璋和马皇后回答,朱极便将自己考虑到的因素全都说了出来。

    “我一没有可靠的信物,二没有完整的人证,三没有跟你们合过血。若是普通家庭也就罢了,我毕竟没有争家产的想法。”

    “可你们是皇帝皇后,多一个大儿子影响可大了去了。当真不再详细查一查?”

    合血,就是滴血认亲。

    虽然朱极对这种完全没有什么科学依据的玩意嗤之以鼻,奈何这个时代的人对此还是奉为圭臬的。

    若是自己张口闭口合血不足为据,只怕还会引起国瑞爷一家的误会。索性提前将这种可能性说出来,万一待会儿就会来这么一处,而结果正好就是血液不相容呢?

    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的连环问让朱元璋有些错愕。

    他没想到朱极知道自己真是身份的情况下居然还有心思关心这个。

    自己这个大儿子,当真是把明哲保身应用到了极致,连皇子身份的诱惑都能禁受得住,朱元璋忍不住想,是不是自己的皇位对朱极来说都没有多大诱惑力。

    不过朱极的询问还是需要先讲清楚的,要不然朱元璋怕太子都会误会他。

    “你窝棚里放的襁褓残片和寄名锁拓印我都看过了,仪鸾司也调查过当年你被抱养的事情,基本排除了你被抱养后又被掉包的可能性。

    至于真正能够确定你身份的东西,还是你娘来解释吧。”

    本来就闷了半个时辰,接着又连番讲了这么多话,朱元璋有些口干舌燥。

    将本该由自己说完的话退给马皇后,朱元璋起身从旁边桌上拎起官瓷茶壶给自己倒好了茶水,而后整暇以待。

    如果不是马皇后说,朱极当真不知道自己脚底居然还有这么奇怪的胎记。

    也顾不得长辈在场,当即脱掉还散发着酸臭味的鞋子,朱极在自己左脚脚底使劲捏了一把,看着那个当真有些形似月牙的痕迹,朱极整个人都懵了。

    万万没想到,自己身上还有这么奇怪的东西。

    酸臭的味道让坐在旁边的朱标默默流泪,而毫不避讳的举动却惹得刚润了润嗓子的朱元璋一阵光火:

    “看什么看,你娘亲自验证过的。老子都多少年没让你娘伺候着洗过脚了,混账东西。”

    朱极也觉得自己这个举动好像确实有点失礼,不好意思地冲马皇后笑笑,而后套上鞋子,让污浊的空气稍微改善了一点,这才继续看着朱元璋:

    “所以,我这个大儿子你是认定了?”

    朱元璋一直觉得自己今天的心情受了外头天气的影响,毕竟天子天子,老天的儿子。天都阴沉沉的,自己这个天子的心情怎么可能好得了。

    面对朱极穷追不舍的询问,他真想劈头盖脸骂一顿。

    老朱家人丁本来就稀少,这些年你老子我腰都累折了,算上郭惠妃肚子里那个,也才让后宫的几亩田长出男男女女二十五棵种来。

    “认定了!”

    冷哼一声,重复朱极的话作为回答,朱元璋没好气地瞥了朱极一眼,重新端起茶碗牛饮起来。

    没有茶水的滋润,国瑞爷感觉自己胸腔都要被面前这小混蛋给气炸了。

    “真认定了?要不来试试滴血认亲?合得上咱就认,合不上你放我一马,我去凤阳府给你守祖陵成不?

    你要清楚将来我要是犯了错你再翻脸不认人,老朱家的颜面就要被你丢光了。”

    朱极锲而不舍地讲述着自己身份之中存在的疑点,眼见朱元璋不胜其扰,那捏着茶碗的手都青筋暴露了,马皇后不得不出面转圜。

    “极儿,关于你的身份,无论是你手里的信物,还是你脚底的胎记,以及仪鸾司的调查,普天之下再无第二个人能完全将这三样对得上。”

    “所以你也不必怀疑我们有什么企图。”

    “等你正式认祖归宗之后,爹与娘会待你跟标儿他们一般无二。只要你不恣意妄为,你爹是不会苛责你的,往后莫要再说什么翻脸不认人的浑话。”

    有马皇后打包票,朱极也觉得心安了一些。

    关于自己的身份确实没什么问题之后,朱极回头看了朱标一眼。

    “上次你问我如果你是皇帝,我是不是还想争着当太子。昨晚我想了一宿,现在趁你们都在,我想把这个问题也说清楚。”

    事关自己的地位,方才噤若寒蝉的朱标也打起精神,目光灼灼地看着朱极侃侃而谈的脸。

    “这十九年来,说穿了我就是个泥腿子,刚蒙学两年就开始守丧守到现在。书没读成,武也没练成,总之一事无成。

    有多大能耐干多大事,我还没那个本事当太子,所以我回来这几年,你们大可放心,我不会主动搞什么幺蛾子。”

    听到这里,一直处于生闷气状态的朱元璋也不由得对自己这个儿子高看了一眼。

    昨天发现自己的身份,一晚上就把自身的定位考虑的这么清楚,还如此光明正大地讲了出来,不得不说,在气魄这方面,不愧是自己的种。

    而朱标也难掩内心的喜悦。

    从得知自己还有个亲大哥之后一直暗戳戳担心就此陷入权力之争,不想自己这位大哥居然如此轻易就放弃了。

    当然,朱极看他的时候,他还是尽量将这种喜悦掩饰起来,只是这种变脸的水平如何能逃得过朱极的眼睛。

第四十章 你别高兴得太早

    “你也别高兴的太早。”

    在朱标心里不停呐喊狂欢的时候,朱极冷不丁给他泼了冷水。

    “我如今只是因为德不配位,所以让你继续当这个太子。如果你将来不勤政爱民,不能让大明百姓日子过得比我预想中的好,那你别怪我带头造你的反。”

    这是朱极警告朱标的。

    既然历史中出现了自己这么个意外,将来朱标会不会英年早逝还另有一说。

    早些给他打一剂预防针,也省得将来兄弟反目的时候彼此尴尬。

    朱标顿时笑不出来了。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个哥哥说话这么直接,而他更惊叹的是朱极那撑破天的胆量。

    乖乖,敢当着亲爹的面说要造反。这要是搁他们一帮子兄弟身上,只怕朱元璋的鞋底子早就镶在他们屁股上了。

    当然,朱元璋虽然表现的比较克制,却也不能对亲儿子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无动于衷。

    “逆子,哪有造自家人反的道理。”

    朱元璋的呵斥解了朱标的围,但显然朱极不打算就这样轻易地将自己想要说的话题揭过。

    “自古以来,皇权更替不就是兄弟相残的戏码么。汉有七王之乱,唐有玄武之变,宋有烛影斧声,至高无上的权力对任何人都有无与伦比的诱惑力。”

    “但很少人知道,当皇帝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尤其是咱大明的皇帝。”

    三段分割明显的话,让朱元璋渐渐将心里的不快抛在一旁。他很赞同地点点头,不过还是有些好奇地问道:

    “为什么说尤其咱大明的皇帝不好当?”

    他见识过朱极咬文嚼字的能耐,知道这小子说话从来都不会无的放矢。既然这么说,必然有其特别的道理。朱元璋想搞明白,如果能让这混账东西说一说解决的办法,那就更好不过了。

    突然放下架子的朱元璋让朱极有些错愕。

    不过既然朱元璋能抓住这一点,朱极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说说清楚。

    “接下来的话,你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我不会告诉你,反正我就是知道。”

    先给朱元璋提个醒,朱极这才有条不紊地解开朱元璋的疑惑。

    “你们不觉得,这些年各地天灾来得过于频繁了吗?”

    不等朱元璋回答,朱极便继续说道:“早在几十年前,这天就变了。在将来几十年甚至数百年间,这种变化还会不断反复。你们当真以为,这是上天降罪于天子吗?”

    天变了。

    没有什么比这句话能给朱元璋如此强烈的震撼和冲击。

    如果此话出自其他人口中,朱元璋一定会毫不犹豫立刻将其以妖言惑众的罪名处斩,而后封锁消息永不为人所知。

    但朱极是他的亲儿子,还是他认定了是上天给老朱家降下的祥瑞。既然朱极能告诉他这件事情,那么想必老天也不愿让大明百姓忍受这长达数百年的苦难。

    朱元璋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敬畏和期待。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从朱极口中得到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

    显然,他要失望了。

    朱极口中长达数百年的变化,自然就是后世气象学家们提出的第四次小冰河时期。

    旱涝蝗雪种种自然灾害每年都在各地轮番登场,朝廷赈灾需要的钱粮入不敷出,偏生维持国家运转又需要征税,于是一个王朝的命运就逐渐陷入死局。

    想要解决这个问题,首当其冲地就是提高作物产量。

    可如今无论朱极还是大明,显然还没有相当的能力做成这件事情。

    “不要看着我。有生之年,我或许能找到人力抗衡天变的方法,但绝对不是现在。当然,如今倒是有一件事情可以先去尝试,就怕国库空虚,经不起太大的折腾。”

    不理会一旁早已长大了嘴巴的朱标和马皇后,朱元璋瞬间站起身来走到朱极近前,双手紧紧抓住朱极的胳膊,眼睛里似是冒着精光一般,迫切的样子如同初经人事的大姑娘一样:

    “快说说。只要咱能办的,咱现在就下旨让他们去办。”

    不得不说,王朝延续对一位帝王来说太重要了。

    抛开朱极天生神圣的印象不提,大明这些年确实经历了不少天灾。其频繁程度,对照可以搜罗到的史籍可以非常清楚地看到,确实有些过于离谱了。

    诚如朱极所说,当年他造反,难道只是因为蒙元的官吏贪腐严重吗?

    不,是庄稼绝收,蒙元朝廷还不停征税,直接逼得他们这些老百姓在饿死和造反两条路上做出了迫不得已的选择。

    哪怕朱极说的仅有一丝微不足道的可能,朱元璋都不愿意坐视它变成现实。

    所以,他必须要让朱极将所有应对的手段都说出来。

    “造船。造能够在海面上长时间航行的大船,练在大海上可以飘荡数月甚至经年的水军。当大明能够做到这两件事情,那么距离第一条活路就不远了。”

    这是唯一不借助系统就能够完成的事情,朱极觉得自己如今能够体现的价值,只怕大部分要落在这件事情上。

    “到那个时候,我会让你知道,咱们脚底下这片土地,到底有多大。而大明王朝的希望,又在哪里。”

    听到朱极的保证,朱元璋缓缓松开了手。

    而后倒退一步,双眼对朱极上下大量了一番,随即大声笑着叫了一声:“好。”

    “看来老天也不愿咱朱元璋亲手打下的大明重蹈蒙元的覆辙,所以赐下一个麒麟儿给咱。”

    “时不我待,回去咱就让钦天监定个日子,祭祀上天与先祖,迎接你回朝。既然你不愿当太子,那你就自行开府建牙。咱给你与太子同样的权力,只要你能帮咱大明百姓找到一条活路,这朝堂,随便你怎么折腾。”

    此时的朱元璋,看着朱极就像是在看一块稀世珍宝一样。

    此刻的他无比确定,当日刘基跟他说的那句话,无比正确。自己这个大儿子,就是天生神圣。

    在他右手边,太子朱标欲哭无泪。

    大哥,说好的你不当太子的?可为什么不是太子还跟咱一个待遇?委屈。

第四十一章 朝会

    一声清脆的鞭响,惊醒了沉睡一夜的紫禁城。

    奉天殿在微曦的沐浴下闪闪夺目,殿外丹墀下,等候朝觐的文武百官从这里排到了午门。

    值日官与御史们目光灼灼盯着周围每一位饥寒交迫的官员,只要他们稍微有失仪的动作,便少不得在待会儿朝会的时候狠狠参上一本。

    朱元璋这位勤政的皇帝总是不会让朝臣们在这个时候失望,接受过朝臣的恭贺,朱元璋便例行倾听百官奏事。

    先是侍仪使上奏,又有一番国国师遣其徒前来觐见,后又有御史弹劾礼部迁延塞责,长时间未曾修葺鸡鸣山功臣庙。

    大大小小各种事情扯了一个时辰多,眼见殿内几位老臣肚子都开始饿得咕咕叫,朱元璋索性大方了一次,挥手示意刚刚轻咳一声准备出班奏事的礼部尚书刘绍先暂停,而后满面春风向朝臣们说道:

    “若是还有事情,早朝后直接将题本交到通政司去,朕现在要宣布一件大事。”

    除了站在玉阶前面色如常的太子,以及神情有些诡异的徐达与冯胜,其他人顾不上严苛的朝堂礼仪,纷纷面露疑惑将目光投向正大马金刀坐在龙椅上的朱元璋。

    “太子,你来替咱说说你大哥的事情。”

    太子还有个大哥?

    这是朝臣们听到朱元璋的话后的第一反应。

    而后,不少朝臣纷纷变了脸色。

    如果他们记忆没出现什么差错的话,国朝建元后,好像已然定下立嫡立长的规矩。如今忽然冒出来一位太子的大哥,难道皇帝想换太子了?

    作为太子的老师,知制诰宋濂并没有如太子所想帮理不帮亲。

    还不等太子张口,他便打破奉天殿内暗流涌动的气氛,轻咳一声出班向朱元璋躬身跪倒:

    “陛下,宗嗣纳名入册,只需交由大宗正院处置即可。我等外臣,万不可开干涉宗人令职权之先例。否则,我等有失上下尊卑之礼,虽万死难赎其罪。”

    这等官场老油条,朱元璋话音方落他就已经猜到这是皇帝想为某位无人知晓的皇子正名。

    但无论出于对太子的回护,还是出于对国朝政局稳定的考虑,宋濂都觉得有必要将这件事情推回去。

    只是宋濂下意识地忽略了一件事情,那便是朱元璋从来都不是一个按常理出牌的人。

    下意识皱了皱眉头的朱元璋看着依旧跪在地上须发皆白的老学士,眼里冒出一丝恼火。

    这个老东西,委实有些过于精明了。

    只是想拿规矩堵住他的嘴,那是万不可能的事情。

    “太子,可以开始了。”

    没有一丝丝怜悯,朱元璋将宋濂晾在一旁。他打定主意,朱极认祖归宗的事情,今天一定要在这里,让这些朝臣们商量出一个他满意的结果来。

    朱标下意识地就要开口,不过目光掠过依旧跪倒在地的宋濂身上是,心里还是有些不忍。

    他不傻,当然知道宋濂方才冒着风险打断他的话到底是为了什么。

    “父皇,大哥认祖归宗乃是大明之福。如此大喜之事,倒不如让宋学士也站起身来听个清楚。”

    朱元璋白眼一翻。

    太子打什么主意他如何不明白,看来这厮跟那个混账东西学坏了,都知道拐着弯违背老子的意愿了。不过,这么说来倒也没错,大喜的事情,何必因这老东西的胡言乱语坏了兴致。

    心里不停念叨着太子学坏了,朱元璋最终还是同意了朱标的请求。

    说到底,朱标现在还是大明的太子。他这个皇帝,在这种小事情上也不能太损自家儿子的颜面。

    至于宋濂,想必自己之前故意不作声,已经能让他感受到自己心里的不爽了。

    见宋濂颤巍巍站起身来,朱标心里这才轻松了一些。

    当着诸多面色复杂的朝臣,朱标朗声讲述道:“皇长子朱极,至正十三年十月生……”

    将自己所知的一切事无巨细全都说了一遍,无视朝臣们更为复杂的神色,朱标转身向朱元璋躬身行礼:

    “父皇,儿臣讲完了,不知父皇可有要补充的。”

    虽说朱元璋暗地里已经许诺朱极等同于太子的权力,但不论如何,自己还挂着太子的名头。

    并不曾直观感受到朱极带给他的威胁,朱标的想法也通畅了不少。大哥要回来,那就让他回来呗,正如朱极所说,只要他勤政爱民,难道朱元璋还真能把他这个太子草率地换了不成?

    所以方才的介绍中,朱标讲述得格外仔细。

    显然,这样的表现让朱元璋非常满意。

    这位一直坐在龙椅上俯瞰朝臣们复杂脸色变化的皇帝咧嘴冲朱标点了点头,内心的高兴溢于言表:

    “标儿,你讲的很好。诸位,想必你们也都听明白了。如今咱想让咱那大儿旬月之内便认祖归宗,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作为朱极未来的岳父,徐达与冯胜二人第一时间出列表示赞同。

    本来他们以为,朱极等到这一天怎么也要到及冠之前。谁知这位看似平平无奇的女婿居然硬生生将这个时间提前了半年。

    半年啊,他们两人早一天从轮流值守的状态中解脱出来,就能早一天在军中为朱极铺路。半年时间,足够为朱极在大明边军各镇造势。将来朱元璋若真有意,让朱极在朔方走一遭,只需要对残元余孽打一场不大不小的胜仗,朱极的影响力便能迅速稳固下来。

    只是他们忘了,两位最顶尖的勋贵同时表态,足以引起某些有心人的注意。

    最先注意到他们的,是胡惟庸。

    对于徐达和冯胜这两位,胡惟庸可没有半点好印象。

    就在前些时候,徐达还专门参过他一本。说他独相专权于国不利,甚至还说他日益骄纵结党营私,若非朱元璋还有意用他,只怕他就因为徐达这份参本步了杨宪的后尘。

    胡惟庸认为,徐达与冯胜这么早表态,无非就是看中了那位大皇子特殊的身份。

    如果让这两人成功依附于大皇子,那么他这个宰相将来只能向皇帝和太子借势。

    正如徐达所言,独相一年,他早已沉浸在那种操纵权力的快感中,如何还能自拔。向皇帝和太子借势,岂不是重新将枷锁套在自己脖子上。

    那,不是他想要的。

    胡惟庸咬了咬牙,到底还是出班向朱元璋建议道:

    “陛下,不知大皇子回朝后,陛下可有安排?”

第四十二章 我大儿,当得

    连朱元璋都不得不承认,虽然胡惟庸在朱极口中已经是个十恶不赦的悖逆之徒,但他的能力在这满朝文武之中也是最出彩的那几个之一。

    一句话就问到了点子上,朱元璋目光深邃地看了胡惟庸一眼,见他毕恭毕敬低头跪倒在地,嘴角含笑温和地让他起身。

    “咱家老大自幼在民间长大,无论治国理政还是行军打仗,只怕暂时都力有未逮。是以虽然他年近及冠,咱也没准备赐他藩地。往后便留在京中,识字习武,以免往后行止粗鄙有辱皇家威仪。”

    听到朱元璋对这位大皇子的安排仅仅是读书识字,朝臣们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

    读书习武,哪一样不是经年累月的功夫。

    那他们完全不必担心这位大皇子跟太子掐起来,惹得朝堂鸡犬不宁。

    不过朱元璋接下来的吩咐便让他们刚放下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里。

    “李敏,你工部如今便可着手在皇城就近寻找一处吉地,依王府规制,嗯,算了,就比太子东宫略微降等吧,即刻营造宅邸。”

    洪武朝律例森严,这是举国皆知的。

    早在洪武四年,朱元璋便亲自规定了王府的规制。占地面积,宅邸样式,使用的材料,雕刻的花饰,诸如此类,详尽至极。

    万万没想到,工部收录这规制才不过三年,就被朱元璋亲手打破。

    一时间,工部尚书李敏出班跪倒在地,脸上作难地抬头问道:

    “陛下,不知这王府规制只是单独为大皇子破例,还是今后诸位王爷的府邸都要依此修筑。若是特例,还望陛下着中书省拟旨存档,以免将来诸位王爷因循此例。”

    皇帝说话不算话,工部却不能惯着。

    国瑞爷腰子折没折李敏不知道,但他知道后头还有八九位王爷等着修王府呢。若是全都按这位大皇子的前例来,他李敏被冠上始作俑者的骂名不说,将来朱元璋要追究起来,锅还得他来背。

    这种狗屁倒灶的事情,工部尚书还是非常明智地将其推给了朱元璋和胡惟庸。

    朱元璋很不耐烦地噘了噘嘴。

    这点破事你私底下说不行吗?非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讲出来,咱不要面子吗?

    “咱大明以孝义治天下,你觉得,咱朱元璋的嫡长子,当不得一个逾制的王府?”

    嫡长子三个字上,朱元璋的口音极重。

    朱极的身份特殊,特殊到朱元璋不惜破坏自己定下的规矩。

    所以,往后无论在朱极身上发生任何逾制的事情,那都是应该的。因为这个皇室嫡长子,当得。

    这就是朱元璋想要告诉朝臣的全部。

    最后那一句,根本就不是反问,而是对那些蠢蠢欲动的朝臣们最温和的警告。

    李敏沉默了,宋濂也沉默了,就连胡惟庸,也沉默了。

    此时此刻,他们已经感受到朱元璋那种一意专行的决绝。一句话,那就是往后关于大皇子的一切,他们只有听着,然后赞同的份,任何想要质询或者阻拦的人,都将接受朱元璋最直接的打击。

    话说到这里,见一众朝臣噤若寒蝉,就连满怀心思的胡惟庸都噤若寒蝉,朱元璋索性把话说得更开。

    “刘绍先,今日退朝后,礼部就近定下黄道吉日迎大皇子认祖归宗。同时,再择良辰吉日,咱要为咱那大儿赐婚,徐达,冯胜,你二人可准备好了?”

    朱元璋骤然加快了安排的节奏,一众朝臣本来就有些难以跟上。

    直到徐达与冯胜二人被点名出列,这些人才忽然想起,方才似乎这两位国公就是最先对大皇子归来表示欢迎的。

    合着,这两位早已知道大皇子的存在,甚至早在他们之前,已经在皇帝的授意下,与那位大皇子取得了联系。

    甚至,朱元璋早已跟他们商量好了,要将两家的姑娘全都赐婚给那位大皇子。武将们固然有些惊讶,但至少还在他们接受的范围之内。

    可一众文臣就有些面面相觑了。

    这位大皇子身份特殊是跑不了了,可皇帝将两个武勋国公跟他绑在一起是什么意思?难道皇帝有意抬高武将在朝中的地位不成?

    群臣在胡思乱想,而胡惟庸的心里更觉紧张和不安。

    须知作为丞相的他才是连接皇帝与朝臣的纽带。

    先有朱元璋越过自己安排工部与户部勘探银矿,后有瞒着自己让徐达和冯胜依附大皇子,这么重要的事情自己事先半点消息都没得到,显然是有人特意遮蔽了自己的耳目。

    而整个大明有这等本事的,也只有如今在龙椅上大马金刀坐着的朱元璋。

    而朱元璋,为什么要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瞒着自己呢?只怕,自己这些时日的行事作风已经引起了朱元璋的提防。

    恐惧和不安如潮水一般涌入胡惟庸的心里,他的额头不经意间冒出细密的汗珠。

    而在胡惟庸心里惶恐的同时,徐达与冯胜二人顶着满朝文武不可置信的眼神跪倒在地,脸上纷纷露出喜悦的笑容:

    “回禀陛下,只等礼部定下吉日,我二人府上即刻张灯结彩,恭迎陛下赐婚旨意。”

    接连被朝臣反对,朱元璋此时的心情总算得到了抚慰。

    让两人站起身来,朱元璋含笑向徐达说道:“往后那混账东西的武艺还需你二人亲自教导,待他祭拜过先祖之后,咱准你们带他多到大校场走走。”

    如果说刚才当中宣布赐婚是给他二人吃下一颗定心丸,那现在准许他们带朱极去大校场可就是惊喜了。

    对于朱极这个女婿,二人自然是极其满意的。

    尤其是当初朱极暗地里跟他们说过的那句“枪杆子里面出政权”,一言道尽他们武将的骄傲。

    让他们自得的同时,他们也能感受到朱极对武力的追逐和重视。

    尤其是前几日得知自己的真实身份后,朱极在带兵行军方面的学习更加认真刻苦,加上他本就跳脱的思维,有时候就连徐达和冯胜都觉得有必要尽早让朱极前往军中,在朱元璋允许的前提下,逐渐将他们手中的权力移交到朱极手上。

    如今,他们的想法即将成为现实。

第四十三章 风波起

    一声“退朝”,朱元璋的背影消失在奉天殿外,留下一群这时候才放开了胆子窸窸窣窣开始议论的朝臣。

    以胡惟庸为核心的淮西文武自觉地围拢成一个小圈子,几名武勋用眼角余光看着昂首阔步走出大殿的徐达与冯胜,颇有些意味地低声向胡惟庸说道:

    “魏国公与宋国公本就服紫,如今又成了皇亲,往后只怕咱们这些兄弟,已经入不了人家的眼了。”

    自五年前朱元璋大封功臣,他们这些勋贵从此过起了人上人的生活。

    高官厚禄之下,近两年又在胡惟庸的有意串联中三天两天聚在一起饮酒作乐称兄道弟。一开始他们当然没忘了叫上同样来自淮西的老大哥徐达,怎知连续请了好几次,徐达愣是半点情面都不给。

    一群勋贵们自此便以为徐达是看不起他们这些勋爵低下的老兄们。

    再加上胡惟庸言语挑拨,如今这些人早已与徐达和冯胜势同水火。

    殊不知,这不仅是胡惟庸乐于看到的,同样也是徐达和冯胜,甚至朱元璋愿意看到的。

    听到这群头脑简单如今只知道寻欢作乐武备废弛酸溜溜的话语,胡惟庸眼睛眯了眯,心中暗自高兴,脸上却一副失落的表情:

    “两位国公功勋卓著,被陛下赐婚也是应有之意。他日订亲宴上,我等少不得多敬二位国公几杯水酒,也好赚一番情义,将来好互相走动。”

    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还需要靠敬酒来博情义,两句话激得几位武勋面色通红,当即顾不上殿中还有旁人在场,便颇为不忿地叫嚷道:

    “我等微末身份,怎配与他们结交。罢了罢了,胡相,还是咱们兄弟一起吃酒痛快。今夜裕民坊泰元阁,咱们不醉不归如何?”

    比起那些心事重重的文臣来,武勋们可不管朝中多出一个大皇子会怎么样。

    他们这群人都是跟随朱元璋一起打天下的,无论大皇子还是太子,从某种角度来讲,不都是他们的子侄辈。以他们身上的功绩,将来不管谁坐天下,还能亏待了他们不成?

    心里虽然不屑这些武勋们只顾寻欢作乐对朝堂即将迎来的变局没有半点敏感,胡惟庸脸上却依旧一副和煦的笑容:

    “诸位老兄,今日只怕不行。出了这档子事情,只怕三省六部今日没一个能清闲的。改日,改日小弟一定在泰元阁设宴,陪诸位喝到天明。”

    胡惟庸为什么能成为淮西勋贵圈子的核心?

    不就是因为他能力出众,说话好听,人还大方嘛。

    这一番婉拒不仅没有打消武勋们的热情,反倒是让这些人连连叫好:“那我等今夜就替胡相打个前站,改日一定与胡相一醉方休。”

    胡惟庸目送这些表面兄弟跨过朱红的门槛,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往午门外走去,此时大殿中只剩他一个人,这位宰相富贵逼人的脸上这才显露出些许凝重和不安。

    皇家多了个大皇子的消息随着早朝结束瞬间传遍了整个应天府。

    致仕之后,李善长自然不必如那些京官们一般起得比鸡还早,睡得比狗还迟。

    虽然今年刚满花甲,李善长的养生功夫早已进行了好几年。一直睡到辰时三刻,这位国公才在婢女的侍奉下洗漱更衣。

    当府中的管事火急火燎从前院跑过来时,李善长正将碗里最后一口人参枸杞粥咽进肚里。

    不知是药膳温补了气血,还是饱腹换来了开心,红光满面的李善长看着脚步匆忙的管事也不着恼,拦下跑到他面前正要跪倒叩头的管事,笑吟吟地接过侍女端来的暖茶,双手在温润如玉的茶碗上摩挲,口中却不急不慢地教训道:

    “天又塌不下来,何必如此着急。且缓口气,慢慢说。”

    李善长要的就是这个慢的意境。

    龟寿自应能食气,人要逐寿,不也该向龟学习么。

    所以他的退休生活,只在追逐一个缓字。

    管事上气不接下气喘了好几下,这才能应李善长的要求慢下声来说话。当他刚讲出第一句的时候,便听到地上“啪啦”一声,方才还握在李善长手里的茶碗,此时应声碎在了地上。

    “皇上说,太子有个大哥。”

    李善长没有要求管事再说一遍,因为刚才他已经听的足够清楚。

    别人不知道,他李善长还不知道么。作为跟随朱元璋最早的几个文臣之一,朱元璋称吴王之前,两人甚至是私交甚笃的朋友。

    所以朱极才是朱元璋第一个儿子的事情他是知道的。

    让他意想不到的是,这个大皇子居然还活到了现在,而且居然奇迹般被朱元璋找到了。

    跟胡惟庸只关注自身不一样,李善长敏锐地察觉到了这其中的足以让很多人粉身碎骨的风险。

    虽然他内心同样渴望着权势,但与胡惟庸被权力蒙蔽了双眼不同,李善长深谙明哲保身的道理。前些年本来想将胡惟庸推出去当自己的代言人,怎知胡惟庸内心潜藏着更深远的心思。

    不过,虽说这几年他李善长在朝堂的影响力已经逐渐被削减,但李善长却依旧抱有重回朝堂的希望。

    那个契机,以前他认为是刘基重新得到重用的时候,但自从今年大朝会之后,他便认定要落在胡惟庸身上。

    对自己的这个学生,李善长深知其总有势大到让朱元璋忌惮的时候。到那时,不管是为了分裂淮西勋贵的圈子,还是打击胡惟庸的势力,甚至是为了填补朝堂高层的空白,朱元璋都必然重用于他。

    可是,忽然冒出的这个大皇子,绝对会扰乱他的计划。

    别人不知道,李善长可很清楚。

    朱元璋很有可能会通过刻意制造大皇子和太子的矛盾,来加速朝堂官员的更替。

    很多他视之为班底的官员,只怕经过这场无声的洗牌,全都会被打落下去。将来即使胡惟庸照样被朱元璋猜忌,他依旧能够重回朝堂,可手中连可用之人都没多少,他对权力的欲望,还能得到满足吗?

    想到这里,李善长抬头看向紫禁城的方向,喟然长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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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你真是朕的好大儿介绍:
脚踏日月摘星辰?何不咸鱼过一生。
朱极曾说:“以后别跟我提当官。”
朱极又说:“皇帝就是嫉妒刘基比他聪明比他帅。”
朱极还说:“我亲生爹娘得在庙里烧多少高香,才能生出我这么一个儿子。”
朱元璋手拿马鞭满脸怒气:“你可真是朕的好大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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