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广元拂尘——三型
怀揣着瓷瓶的张宝仁,来到休息厅与江锋会合。
他先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只有一丝余温的茶水,一口喝下压住心中的激荡,然后问道:“现在我们应该要怎么做?”
江锋往嘴里扔了一粒花生米,嚼了两下,看着张宝仁,“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嗯?”
张宝仁有些疑惑的看向他,等待着下文。
江锋解释道:“昨天的任务你也是亲历者,虽然没有见其踪影,但想必你也能够认知到那个妖人的凶恶难缠。
虽然我们都会尽量保护你,但你要知道,可能有时候能够依仗的就只有自身。”
“所以你需要加强实力了。”
张宝仁伸手摸了摸怀中的瓷瓶,然后点了点头,心里明白江锋说的并非没有道理。
不能侥幸接下来的任务全都会如同昨晚那般有惊无险。
见张宝仁明白,江锋便继续说道,“修行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想要快速让自身修为突飞猛进那是不可能的,但是能够迅速增强手段的办法却并非没有。”
“要知道我们可是唯一的官方超凡组织,可不是那帮小蔫三能够比的。”
说着江锋便弯腰抓了一把花生米,然后抬头对着张宝仁挑了挑下巴,“走吧,该给你领装备了。”
两人先从二楼宋判官那里签署了一张申请书,由宋判官批阅之后,然后又拿着这张批文前往办公室。
接着负责后勤的王岩确认无误后,然后由王岩带着他们又重新来到了二楼。
宋判官对面的那一扇被封锁的大铁门前,王严一边开门,一边对张宝仁解释道:“在地府之中,负责外出行动的黑无常,每一位都可以领取一件符器。
但必须是要过了观察期,是正式成员才行。
本来你暂时是没有这个资格的,现在因为任务特殊,提前给你了,你可…”
“我明白…”张宝仁赶忙点头道,“我的嘴是出了名的严实,绝对不会乱说…不…不对…我们一直都是依照规则办事,没有丝毫的差错…”
“咳…”
一道轻咳声从后方宋通判的房间中传来,打断了张宝仁的话。
同时也让三人立刻噤声不言。
咔咔…铁链绞索的碰撞声在安静中回荡,随着啪…的一声,机簧被打开。
张宝仁和江峰二人上前扶了一把,三人一起推开了这扇厚重的铁门。
直到大门从里面砰…的一声关上,三人这才都松了一口气。
这就是宋判官的威势。
随着对地府越发熟悉,在这里呆着越久,张宝仁也如同江峰和其他人一样,对宋判官的越发的畏惧。
这并非是因为实力,要知道雷鸣春和阴老两位高手,也没有如同宋判官这样成为地府中的冷面煞神,反而还相当有人气。
大家之所以如此畏惧宋判官的原因是职权上的天然对立。
“判官”并非如同传说中那样是审判善恶,鬼怪的存在。甚至与一切鬼怪异常都无关。
他在地府中的职责是监察审理无常,是无常们头顶上闪着的那把刀。
因而这种畏惧是如同学生面对班主任的畏惧,是深入灵魂的,不以任何外在形式而改变。
三人在铁门内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撇了撇嘴,彼此之间的气氛又和谐亲切了许多。
张宝仁这时才有功夫观察门内的状况,里面的空间并不算大,大概就是和雷鸣春的办公室一般大小。
以门的方向为正面,两侧有两个占据整面墙的大木架,一侧摆着木剑,拂尘,铃铛,镜子。
另一面挂着几件衣服,和几卷黑色的布匹,衣服的制式还有布料都和张宝仁此时身上穿着的相同。
显然黑无常所分发的特殊制服都是从这里制取的。
这间房间内的所有东西上都贴着黄色的符纸,好像是在镇压或是封印着什么。
铁门的正对面那面墙上还开着一个小门,此时正紧紧地闭着。
不知道里面通向哪里?
有着什么?
在扫过这间房间内的情况之后,张宝仁便唤出了尸神,以另一个更加真实的视角来看,这间房间内的情况又瞬间变得不同。
甚至可以说这间房间内的状况,和以往他在任何地方所见都是不同。
不像其他地方那样是一个黑白的世界,扭曲,阴暗,蕴含着深沉的恶意。
这个房间内遍布着金色的线条,细如发丝的金线互相交织,好像编织成了一种特殊的阵域,排斥人一切扭曲阴秽。
让这个房间内非常的和谐,干净,甚至干净的让三尊尸神都感觉到了不适。
“这边就是你可以选取的符器。”王岩说着便把张宝仁领到那一排放着木剑拂尘的架子前。
张宝仁站在这一排宝贝面前,没有立即选取,反而是转过头看向了江锋。
作为一个萌新,这个时候还是需要听取专业人士的见解。
江锋这时候也停下了继续对抗手中的零食,点了点头开口道:
“符器所诞生的原因,就是为了让修行尚浅的小道士,不会因为分心其他威能强大的神通而耽搁修行,从而能有一定护身对敌之能。
你挑选符器只需根据自身的需求,挑选最需要的,能够补齐自身短板的就行。”
“最需要的?”
张宝仁心里思考着自己所需要的东西,“我现在的唯一的依仗就是小成的“斩三尸”,而这门神通的成果与功效这段时间也已经被我摸透。
“斩三尸”最根本作用估计就是那种神明清静的状态,而斩出来的三尊尸神除了带给我真实的视野之外。
还可以对他人的情绪欲望进行一定程度的操控,具体操控程度和自身所能感知到他人欲望的程度相当,也就是实力越强越难。
这三尊尸神还可以和常人不可见,不可触摸的鬼物厮杀缠斗,而在现实世界中,这三尊尸神同样可以依附生灵身上,可使人昏昏欲睡,身体僵直。”
至于那搜魂问心的能力是张宝仁的胡乱施为,与这门神通本身无关。
总之而言,张宝仁现在的能力更类似于“斥候”和“控场”。
“所以我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攻击或者防御之类的符器了。”
在心中想定了之后,然后便向一旁的王岩问道,“在这几样东西之中,哪些是善于攻击与防御的。”
王岩指着桃木剑和拂尘说道,“桃符剑能伤鬼神,同时坚硬与锋锐都更胜于一般的精刚长剑;而这把拂尘则是唯一一件有着防御之能的符器,有着扫除阴秽之能。”
张宝仁只是稍微一想便选定了拂尘,毕竟对于常人不可见不可着的鬼魅,自己的三尊尸神同样可以对抗。
而且无常行动一般都是以小队形式进行,各司其职。
现在对于自己,对于整个小队而言,最重要的还是保护好自身,不要添麻烦。
桃符剑绝对没有拂尘能够让自己更加能感觉到安全。
选定了之后,便朝着架子上安放的几把拂尘认真的看去。
这架子上的符器自然不是独一份,每一样东西都有两三件不等整齐的排列在一起,显然都是些制式武器。
但就算是制式但定然也会有些细微的差异,张宝仁这时就是想挑出一把最好的来。
在真实的视界中,这三把拂尘的柄端刻满了明亮的符纹,这些符文连绵而上,直到与拂柄与拂尾相接之处与一个更加庞大更加玄妙复杂的符文融合。
而那马尾一般的符尾上,初看之时好像只有明光,但是细细瞧来之上也密布着细碎微小的符纹。
这些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符纹排列融合在一起,使整个拂尘都散发着淡淡的明光。
“难怪是叫符器。”
张宝仁细细挑选着,然后找了一把符纹排列更加顺畅,身上散发着的明光也更加明亮的拂尘来。
伸出拿过,揭开之上缠绕着的黄色符纸,却没有发出想象中的灵光四射。
只是之上的那些符文连接得更加紧密,整个拂尘好像从沉睡中苏醒变得顺畅,变得活了起来。
以真实的视野来看,拂柄通体黑色,造型简朴,无任何装饰纹路。质感细腻,看不出具体材质,但能看出绝非低端货色。
雪白的拂尾柔软坚韧,每一跟尘丝都是由三根比头发还要细微的丝线编织而成,摸着质感好像和身上的制服差不多,但却更加的细腻,光滑。
这把拂尘如果只是一件,那么绝对就是由最顶级的师傅和绣娘打造编织而成的艺术品。
但是依现在的情况看来,这明显是制式物品,那就绝对就不可能是人工所为。
看来这个世界的“道士”也不是自己所见的那般简单。
掂着手中分量不轻的拂尘,手腕轻甩,拂尘就在半空甩了一个半圆,然后搭在臂弯。
转身向着王岩问道,“这件符器可有名字?”
“名字?”
王岩先是一愣,然后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才不确定的说道,“好像是叫做广元拂尘。”
“广元拂尘。还真是个…”
“广元拂尘——三型。”江锋忽然开口补充道。
“广元拂尘三型……还真是个好名字。”张宝仁僵着嘴笑道。
张宝仁领取了符器,三人便离开了这间装着重宝的密室,等到王岩离开只余下二人之后。
江锋一边吃着直到现在还没有吃完的花生米,一边对张宝仁说道:“接下来你就先熟悉这件东西,顺便再做完自己的事情…”
说着便意有所指的看了张宝仁怀中一眼。
张宝仁摸着怀中的瓷瓶,点头道,“没问题。”
江锋继续说道:“我嘛…就看一看能否找到那人留下的别的痕迹…”
“行。”
张宝仁继续点头,服从安排。
虽然说雷鸣春让两人一同行动,但肯定是以江锋为主的,对于这一点张宝仁心里清楚,也没有任何异议。
说到底张宝仁现在也只不过是一个刚踏入修行大门的小修士,一个只经历过一次任务,无论从哪方面来讲都不太合格的小无常。
而江锋虽然平时看着不太着调,但在任务之中的时候却是非常认真负责的。
两人相比无论是经验还是实力江锋都要胜过许多。
不过作为搭档张宝仁也不是没有丝毫用处,相比于江峰他有一个十分关键的优势或者说是能力,那就是他能见鬼神。
两人一主一铺,各司其职,能力互补。
可能这也是雷鸣春安排两人搭档的一个原因吧!
第16章,灵光映心;焚香祭神
接下来江锋便离开,去搜集情报,而张宝仁也在认真的准备着。
一边熟悉着新得的符器,同时还向阴老请教关于“三圣门”,关于妖族的种种信息知识。
一天下来也是收获颇丰。
首先对于这件符器‘广元拂尘三型’,他已经可以熟练的运用。
同时根据官方给予的信息和自己的实验,对其的功效也有了一个比较清晰的了解。
‘广元拂尘三型’或者说是符器的使用条件是,需要以灵光与之沟通,达成共鸣,最后以灵光在之上烙印出自身的印记即可。
这灵光就是真实视角中张宝仁身上附着的那一层淡淡的微光。
灵光也被叫做灵性之光,心灵之光,是生灵的最根源之力。
是每个人的意识,逻辑,认知,意志等一系列与心灵有关的力量在现实物质世界中的投影。
道士们施法修行的依凭也是此光,这也是道士这一职业的根源力量。
本来关于灵光的知识与重要性,在修行成为道士的第一天就应该由师长们告知。
对于道士来说这都属于常识性问题,就像人就要喝水一样。
但张宝仁毕竟并非正规常态的道士,他对于灵光的认知也只是在刚祭练符器的时候,才有幸从阴老那里了解到。
这也确实是让他汗颜不已。
灵光烙印在符器之上只能算是认了主,每次使用施展符器还得把灵光倾注其中。
灵光注入,然后把拂尘甩出,柔软飘逸的拂尾在激打在物体上之时,就会诞生出一股作用在物质层面上,且远超出自己本身动作,力量的大力。
这股力量是如同拍、砸、抡,一般的钝击伤害。
经过张宝仁实验,在他的全力之下,可以在墙上或者树干上留下一个碟形的深坑。
这般伤害如果击打在人身上可想一般。
但真正让张宝仁觉得惊奇,觉得在意的是,还是这把拂尘的第二种能力——“扫”。
这种能力是以一种张宝仁所不能理解的方式,在一片扇形的范围内形成一股震荡或者滑动力。
并且这种力量还是同时作用在真实世界与现实之中的。
具体表现出来的功效是,可以扫除一定范围内,现实世界中的尘埃与真实世界中的阴秽。
可以让一片空间内暂时变得干净。
听上去这只是一个鸡肋,一个铺助日常生活的能力。
但实际上如果这种“扫”的能力,与那种拍、咂,的力量结合起来,就会形成一种强大的破法之能。
拂尾本身材质的坚韧携带着巨大的力量,就如同鞭打一般,可以打散大部分能量攻击。
然后一个本来无意义的辅助类能力,刚好能把这可能会造成二次伤害的攻击扫灭。
就只是普普通通,并没有多么特殊的两个能力结合在一起,竟然产生了某种化学作用,变得如此的不凡。
而且这两种能力还同时和拂尘这一载具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
这种精妙的组合与运用着实是让张宝仁大开眼界,赞叹不已。
不过符器是以灵光为燃料推动的,那自然也不可能无限运用,根据张宝仁的几次试验,再进行估算。
如果全力以赴,两种能力共同使用,发挥出‘广元拂尘三型’全部的力量,那么他一天之内最多只能使用三次。
要是只运用单独一种力量,一共可以使用六次。
然后就会因为灵光的耗尽而精神疲惫,头痛昏沉,就连三位尸神也会因此萎靡不振。
就这样,收获颇丰的张宝仁,疲惫不堪,头痛体乏地回到家中倒头便睡。
“今天回来是不是忘记什么了…”
一个念头刚刚浮起,然后马上便瘫软成了死人一般,再也没有了丝毫动静。。
……
……
……
一晚过去,在深度睡眠的调整下,张宝仁又变得精神抖擞,恢复了以往。
不过今天他却没有像以往那样忙着梳洗,做饭。
起了一个大早的他,只是用冷水简单的擦洗了一下脸,然后便拿了半截竹筒兴冲冲的出门了。
此时天色十分黑暗,头顶还有繁星在闪烁,正是最为宁静的时候。
哪怕值夜或者早起的人这时也还在昏睡,嘶吼了一个晚上的虫子这时也在歇息。
但在这天地俱静,万物皆寂之时,张宝仁却面含激动地在河边的草丛中,在树叶上…一滴、一滴的承接着阴阳交汇之时凝结的露珠。
时序交替之际,天色变化最快,没过多长时间天际便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好在手脚足够利索张宝仁这时也已经忙活完了,赶在阳光洒下之前封住手中的竹筒。
抬起身子看着天边的红霞,伸手抹过额头的细汗,长嘘了一口气。
然后脸上露出了圆满激动的笑容。
此时万事已定,只余东风。
道观中。
张宝仁恭敬的为大殿中,看不清面目的真武大帝神像上了三炷香,“礼赞‘真武荡魔天尊’。”
“礼赞‘北极玄天仁威上帝’。
“礼赞‘佑胜真君玄天上帝’。”
“大帝佑我……”
然后压制住心中的一切激动与忐忑,镇静的来到后院。
后院的井边放着一个木桌,桌上摆放着刚刚接取的晨露和以前早已准备好的种种香料。
在百草堂购买香料的时候就已经让其帮忙碾成了粉末,而在刚刚也已经把各种材料的分量都分好了,现在只需要以秘方上记载的手法调制而成即可。
龙脑、丁香一钱、紫苏一份…依次放入大瓷碗中,然后再加入刚刚接取的晨露,顺着同一个方向微微搅拌呈褐色的细糊状。
最后再加入两份主料。
在阴沉木倒入之后这碗糊糊瞬间就变得黝黑粘稠了起来,本来弥漫在周围的各种香味也逐渐变得稀薄,没有。
等到香味彻底消失无踪之后再放入最为重要的一位材料“死灰”。
一巴掌就能攥住的小瓷瓶内,所装着的死灰却足足有一两重,可要说它的密度大,当把死灰从瓶中倒出,黑色的,细小的灰尘却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
这种截然不同的本质共同在一种物体之上体现的扭曲感,与它生前所属的鬼物相同。
在这轻飘飘的死灰落入碗中之后,半碗浓稠的糊糊瞬间便陷了下去,只剩下一碗底,色泽也因而变得更加的通透。
接下来静置一刻钟。
直至碗底的香胚变得如同软泥一般,如此便算是功成。
张宝仁伸出食指在碗底蹭了一抹香泥,凑到鼻尖轻嗅,却没有任何的异味。
好像是真正的一滩泥浆一样。
甚至就连香料本身的气味都被完全遮掩住了。
认真看着指尖的这么香泥,怎么都没有发现丝毫特殊的地方。
“就这?”
张宝仁心中不由得有些疑惑。
也不说天降甘露,地涌金莲。起码发点光,弄些声势也是行的,就现在这平平无奇的样貌,着实让他没有多少信心。
不过心中疑惑,手中上可不敢有丝毫停歇,要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而使得秘香的效果产生了什么差错,那可真就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反正每一步都是按照秘方上的记载来做的,应该也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吧…”
张宝仁把碗中的香泥全部抠出,又用手指在碗里仔细的推抹,保证不会有丝毫的遗漏。
毕竟这可都是金子做的东西。
然后把这团香泥放在双手之间,细细的撮。
直到察觉到了一丝微不可觉地清香倾入鼻中。
这时就见掌中之物已经变成了一个龙眼大小的香丸。
香丸通体黝黑,却又带着一抹仿佛晶体一般的质感,看着好像其中蕴含着深渊,又好像沉静如同赤子。
放在手中沉甸甸的,试探地捏了捏,显然已经完全凝实。
双眼已经被手中的香丸完全吸主,再也不能移动分毫,张宝仁带着一些压制不住的情绪说道:“这就是‘驱邪化滞紫龙香’了,现在就看一看它究竟有什么作用!”
然后轻舒了一口气,伸手拿起桌上的拂尘,灵光灌输其中,拂尘轻挥。
一股特殊的力量自拂尾传递而出,身前的一片区域内,真实世界的恶意与现实中的尘埃全部都被扫除。
接着他上前一步,坐在这片干净的地域之内,把开始充当容器的那个大碗放置身前,把手中的这颗珍贵的香丸放在碗中点燃。
一缕青白带了一抹紫意的烟气升起,张宝仁随之便感受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清香,这股香气仿佛能勾住人的灵魂。
霎时间三尊尸神不受控制地从体内冲出,三个头颅在烟气飘起的上空盘旋。
同时带着一股不符合自身本性的贪婪,疯狂地朝着这股烟气吞吐着。
而现实之中这一缕青中泛紫的烟气,也是飘至半空中就消失不见,仿佛被谁享用着。
三尊尸神越是贪婪的吞噬,香丸就燃烧的越快,很快就从一缕变成变成一股接着变成一道。
烟雾越浓郁,烟气中的那一抹紫意也同样就越发的浓郁。
烟气自香丸之上散开,然后寥寥升起,仿佛有一条紫龙在烟雾缭绕之中若隐若现,神龙吞云吐雾,携带着云气没入半空中的一个不知名之处。
三尊尸神吞噬着紫气青烟,自身也逐渐变得更加的凝实,清晰。
同时它们自身所携带的青、红、白,三股欲望烟气也更加的壮大,自其颈处向下蔓延编织着……
烟气被三尊尸神全部享用,丝毫都不漏,但张宝仁鼻口之间的清香却丝毫不减,甚至因为烟气的旺盛更加壮大了。
这股清香不知所闻,不知味道,却透彻心脾,从口中直达大脑,直达灵魂。
让张宝仁真实的感觉到了一种自灵魂传来的干净清爽,长久以来积攒在心底深处的种种欲望都被勾起,所有的负面情绪全部都被抽出,斩出。
张宝仁的思绪仿佛随着心中的郁结被扫灭,而进至到了一种特殊的境界。
好像就要触及到人类自诞生以来最初,最为原始的本质…
但忽然一切又戛然而止。
那一股浓郁的清香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张宝仁恍然若失地睁开眼。
身前的香丸已经被燃尽,碗中只余下一堆灰烬。
在常人不可见的真实视界中,三尊尸神比起刚才只有一个头颅的恐怖、诡异模样,已经长出了身子。
女鬼样子的色欲胸前高挺,桃花眼更加的勾魂夺魄。
彭一模样的华饰个头低矮,但衣着光鲜华美,一丝不苟。看着好像一个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
前世模样的滋味,眼泛绿光,挺着一个小肚腩。不时抿舔的嘴巴似乎什么都能够吃下。
三尊尸神下半身拖拽着三色烟气,上半身如同生人,此时的他们看着身下已经燃尽的香丸,脸上似乎有着不满,似乎又带着满足。
……………………………………
“话说,我有没有很啰嗦?”
第17章,道士
“斩三尸”这一神通并没有大成。
张宝仁能够真切的感受到自己距离神通大成似乎还差了那么一丝一毫。
但就算如此,比起以前也要强大太多了。
抛除掉感受,稍加试验即可得知,各种手段都有着近乎翻倍的变化。
首先本来神静性明的特性更加的强大,气质更加祥和,自身对他人的亲和力和感知力都远胜于以前。
三尊尸神的操纵范围也从原本的二十米,骤然之间翻了一倍,提升到了四十米。
而且观看体型发生的变化就能够得知,比起以前,无论是本身的力量,还是对于欲望的操控都要更加的强大。
还有真实世界中身上的灵光也更加璀璨皎洁,看着就好似一尊飘然欲飞的神人,一个功德圆满的活菩萨。
张宝仁心中估摸着,现在对于‘广元拂尘三型’至少可以全力使用六次,单独一种能力则是翻倍。
果然是苦修数载,不如嗑药一次。
“也不知道现在的我相比于‘法师’,又能称得上是如何?到底是强还是弱?”功力大进的张宝仁不由的在心中和本世界的道士进行对比。
所谓的“法师”是这个世界之中道士修行过程的一个阶位。
作为一个历史悠久,源远流长,拥有大量超凡者和完整修行体系的职业,“道士”自然也有着等级。
道士们根据自身的破坏力和对世界的认知,共划分出了六个等级,分别为:
“术士”、“法师”、“道士”、“真人”、“大真人”、“天师”。
张宝仁当初加入地府之时,在他的道册之上所显示出来的位阶就是“术士”。
当然…这个判断应该是有些水分的。
毕竟谁也不知道地府的检测机制,是否能无误的检测出张宝仁这个“伪道士”。
毕竟他修行的根本《大品成仙诀》,可能和这个世界之中道士们的修行体系还有些微的不同。
但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他能够确定自身位置的一个重要依据不是。
依照阴老所说,“术士”就是掌握一道或者数道术法的修士;而“法师”就是掌握一道或者数道法术的修士。
“术法”,“法术”,一线之差,天壤之别。
前者大络等同于戏法,幻术,一些限制较大,比较弱小的神奇手段。
而后者则是真正意义上的道术,威能强大的超凡法术。
依张宝仁自己的估计,他所修行的神通“斩三尸”,在小成之时,按照这个世界中道士们的体系来换算,大致就相当于“术法”。
当然这仅仅指的是三尊尸神的表面能力,和自身在真实世界中所倒映而出的灵光。
并不算张宝仁猜测的斩三尸神通的本质,那种恬淡无欲,神静性明的状态。
也就是说在“斩三尸”小成的情况下,其真正的本质要远高出“术法”,但却又和“法术”还有一些差距。
因而张宝仁之前在地府之中的情况就是官方记载为“术士”,但依仗着“斩三尸”的特殊,凭借着可以窥见真实世界,实际被当成一个特殊的“法师”。
在地府,黑无常行动小队之中,最为弱小的道士就是“法师”。
江锋的修为就是“法师”,雷鸣春更是一名真正的“道士”,其他人也俱都是如此。
他这个“术士”混在其中着实有些格格不入。
本来不知道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但随着对这个世界、对道士、对地府、对无常…都越来越了解,心中的别扭感就更加的强烈了。
也不知道是否是因为“华饰”在作祟,就总感觉自己这个“特招生”好像占了什么便宜似的。
就算别人对他并没有任何的意见,就算张宝仁非常确定自己能够追赶上甚至超越其他人,但还是觉得心中有一根小刺。
不过现在!
经过了一次强大的蜕变与进步,三尸神有了十足的长进,“斩三尸”这门神通距离大成只有一线之差。
虽然不知道现在是否可以被称作“法师”,但想来就算不成,也相差不远了。
最重要的是,确定了天书中所记载的秘香“驱邪化滞紫龙香”有着十分明显的作用。
这意味着哪怕和其他人还有所差距,也很快就能赶上,以后再也不必为此而心焦。
意味着修行速度可以更快的提升,对于未来可以有更高的展望与期许。
当然前提是得有足够的钱。
三尊尸神在院子中肆意的飞舞,带起了些微弱的阴风,有几片枯叶也被带着盘旋了起来。
竟然对现实也有了影响。
“凭借着现在的三尸神,还有‘广元拂尘三型’,想必我除了能见鬼神这一特点之外,攻防护身的手段也强大了不少。
也总算不至于偏科太过严重了。
还有最重要的是,对于接下来的任务,对于有可能碰见的那位丧心病狂的危险分子,也能有几分底气,能心安不少。”
在心痛与舒缓之余,张宝仁心中的郁结消散了不少。
这时候太阳已经高高挂起,时间来到了中午。
已经在昨天提前打好了招呼的张宝仁倒也不急着前去报到,等细细的体悟完了功力大进的变化之后。
先收拾了制香熬药所造成的这一摊子杂物,然后给自己下了一大碗面条。
接着就着饭香烧香还愿。
在这个世界之中,特别是在了解了世界的真实之后,对于坐在自己家中的这尊正神——“真武大帝”。
张宝仁比起以往更加的郑重在意了,不管有的没的总之是不能怠慢。
毕竟神灵能够保佑那自然最好,但就算不能记着自己,也不能让祂“记着”自己。
等谢过了神灵,来到了后院。
“喵…”
从远处传来一声猫叫,闻声看过去,就见一只小黑猫正趴在后院的墙上小心谨慎的望着这边。
像是被饭香勾来,却又因为人味而不敢上前。
机敏的小猫感应到了有人看过来,一人一猫隔空对视了一眼。
蹭的一下小猫就转身不见了踪影。
“没良心的小东西…”
张宝仁暗骂了一声,然后取出了刚刚装着香丸,现在已经洗干净,但是碗底仍旧有一点焦黑的破碗。
往这个破碗里挑了一筷子面条,然后把碗移到一旁。
接着就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呲…”
吸了一大口面,嚼了一会儿之后咽下,然后再顺着碗边美美的喝了一口汤。
简简单单的一碗热汤面真胜过了人间百味。
最后汤足饭饱之后…
看着碗里剩下的一口面条,却是怎么也塞不下了。
看了一眼破碗中的那一小团面条,又看了自己碗中的,张宝仁有些想不明白的皱起了眉头。
“便宜你这个小东西了。”
然后把自己碗中剩下的这点面条拨了过去。
最后洗碗漱口,抬头挺胸大步离去。
第18章,卜算
漆黑的道袍大襟贪婪的吸允着阳光,在强烈的阳光下就好像披着一件黑金色的圣衣。
臂腕上搭着一个黑柄白尾的拂尘,带着庄严肃穆之意。
白净清爽的面庞给人一种特殊的亲和力,看着就有好感,哪怕是在这炎炎烈日之下,面对着这人也会觉得心静,也自然会安宁。
妥妥的得道高人扮相。
此人正是张宝仁。
这时他摇摇晃晃,挺胸抬头,迈着得意的步伐,就这么行至一处高门大院旁。
本来嘴角带着笑意的他耳朵忽然动了动,然后眉头轻轻的一皱,立刻把搭在臂弯上的拂尘往上一甩,搭在肩膀上。
接着整个人就小心的来到了墙根处,竖着耳朵贴在墙面上,仔细地听着。
有喝骂音从院中隐隐传来。
“…孽畜!”
威严的声音中蕴含着抑制不住的愤怒,“你这个畜生,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
“也没什么呀…就是玩玩儿而已。”
第二道声音明显年轻了许多,语气玩世不恭中又带有几分惧意。
这两道声音张宝仁都识得,正是赵老爷子和赵家公子。
好像是被赵公子的态度给激怒了,赵老爷子接下来的声音更加的强烈与愤怒。
“玩玩儿?你看看你都把人给我搞成了什么样子了!”
“哎呀…不就是让我的宝贝儿和他们玩玩儿嘛…是这两个贱种自己不争气…早知道就不该买这两个没用的东西。”
“宝贝儿?我告诉你,狗就是狗,要是再让我从你嘴里听到这话,看老子不把你的腿给打断。
还有…这两个人固然是下人,但那也是用来干活的,你现在把他们弄成了这副血淋淋的样子,要不就把他们的活交给你来干吧?”
“我哪能干得了那种脏活!这两人……这两人也就是被狗咬了几口而已,看着虽然凄惨了点儿,但依着他们像草一般的贱命,估计养两天就好了。”
“文不成,武不就,整天就知道玩儿。我看再这么下去,你就要废了。还不如让我舍着这把老脸,把你送到学宫去磨练磨练。”
“不要……”
“你还敢跑……你给我站住…”
接下来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还有一些夹杂在鸡飞狗跳中的低声抽泣与呻吟!
…
“我呸…一帮不当人的玩意儿!”
张宝仁看着高墙大院不屑地朝地上啐了一口。
有人就有狗。
有人上人,就有人不是人。
有人享乐就有人受苦。
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古代社会,人权在这里从来都是被放在脚底下践踏的。
尊严有时候放在秤上称,也值不了几两银子。
对于这一切张宝仁心中无法接受,却又无可奈何。
只是本来的好心情,不知怎么就消失殆尽,最终只能撇了撇嘴,扭身离开。
但当他转过路口,刚刚没入太平街道之时,又忽然折返了回来。
再次刚才所站的位置处,满脸厌恶的唾了一口。
“我呸…”
然后才满意地离开。
…
来到了地府,和阴老等人打了招呼,然后张宝仁便来到了休息厅中,靠在椅子上,就着茶水和干果,打发着时间。
等他吃光了一盘零食,喝下了三壶茶水之后,这时才见到了江锋。
江枫这时有些惊奇的看着张宝仁,“你这…还真当是一日不见当刮目相看呀?”
对于江锋意有所指的话,张宝仁有些矜持,又带来了几丝得意的笑了笑,“也就是厚积薄发,机缘巧合,不是什么大事,没什么值得在意的。”
“哪能不在意啊。”江锋带着调侃的语气笑道,“以你的特殊天赋,再加上这般进境,估计很快我就对你没什么作用了。”
“可不能这么说…”张宝仁连忙摆了摆手,“我只是一个超凡世界中的新人,要学习的东西还多着呢!”
说着便话头一转,“倒是你,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江锋闻言笑着点了点头,“忙活了一天,总算是有几分收获。”
“哦…”
张宝仁面带惊喜地看向他,期待着下文。
江锋先是笑了笑,然后坐下拿起茶壶嘬了一口,带有几分凝重说道。
“昨天咱们分开之后,我便去了一趟道院,凭着我们得到的那些信息,让道院中的李道长帮忙算了算。”
“他凭借着所有信息算过了之后,看见了三幅与此有关的画面…”
“一是一头脚踩着无穷冤魂,生着一双鬼眼的吊睛白虎。
二是在断壁废墟之中有一头泣血流泪的五彩神牛。
三是在昏暗的房间中有一碗冒着热气的酒。”
听江锋说完之后,张宝仁搓着没有胡须的下巴,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都不是好相啊。”
“何止不是好相,简直就是大凶之兆!”江锋撇了撇嘴之后说道。
“李道长算完之后差点没急白了头发,要不是这只是卦象而并非定数,他非得要禀告道宫总院,叫人不可。”
…
地府有着扫荡人间一切妖魔鬼怪的职能,而要对付这些家伙,实力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如何找到它们。
就拿八百里城来说,虽然它是一座小城,但也有数万人在其中居住,想要凭借着无常小队中的几个人在数万人中寻找隐藏在其中的妖魔,无异于大海捞针。
干找肯定是不行的。
一般而言地府为了寻找深深的潜藏起来的妖魔,大致共有两种办法。
一是依靠着在官府中的势力;在各个庙宇,种种玄学地带的势力;还有一些不知其为何工作的线人…
通过这些情报,对于发生在整个城市中的种种异常反应,进行探查。
这固然是一个死办法,但却也十分的有用,依靠着这个办法地府中无常们已经清扫了太多诡秘异常。
张宝仁的第一个任务,王家的事件,本质上来说也算是这一办法的结果。
第二种方法则是针对那些更加有主观意识,更加危险,也隐藏得更加深地存在。
对于那些已经可以通过诡秘的法术和手段隐藏自身的存在,普通人是很难传出,或是了解其的具体消息的。
对于这种人所能用到的方法就只有——“卜算”。
此并非是凡俗之中的那些神婆“高人”用来装神弄鬼的方法,这里所说的则是“道士”这一超凡职业所拥有的一种特殊的手段。
卜,问也。
算,计算。
通过已有信息对于固有信息进行的推演。
数算之能越强,已知的信息越多,最后经过推演而得的结果就越加的准确。
这种方法是一种不讲道理的降维打击,天下间不知道有多种邪门古怪的妖魔,就是被摸到了马脚,然后通过这种方法被一一清除。
当然,有卜算之道,那么自然也就有扰乱天机的神通,到那时候就要看谁的手段更加高明了。
雷鸣春之前追查的关于这妖人的信息,就是通过此种手段算出来的。
而江锋此行也是如此。
关于卜算之道,往往是得知的信息越多最后所得到的结果就越是清晰,知道的越少,最后得到的往往就是捕风捉影,乃至是具有误导性的信息。
但无论如何最后所得到的结果定然是与目标有关的。
因此这就有了解卦这一说。
张宝仁靠在椅子上,左手放在胸前右手托着下巴,抿了抿嘴唇然后说道:“这三道信息也总算是给了我们一些思路,让我们不至于像老虎吃天一样无从下爪。
现在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根据这三道信息,得到更多的有效信息,最终一举解决掉他。”
“道理确实是如此,但…”江锋摇了摇头无奈道:“但我想了半宿也没有想出这卦中蕴含的有效信息。
告知了老大,阴老等人,也没有商量出个说法,现在等你来了,不知道你对此有没有什么见解?”
张宝仁苦笑道,“你们这些经验丰富的专业人士都没有找出信息,我一个半吊子能有什么办法。”
“话不能这么说…解卦,特别是解那些信息模糊,似是而非的卦相,有时候就得靠运气来碰,说不定就给碰着了…”
“好吧。”
张宝仁只能点点头,然后把最后一颗蜜钱顺势放在嘴中,拍了拍手掌,说道:“那咱们就来捋一捋…”
“首先,那一副虎踏冤魂之象,应该与事件关联最深,有可能是目标所谋划之事的一种抽象的映射,甚至是有可能预示着那个目标本身。”
江锋点头答道:“大家也是同样的看法,这一卦最是关键,但也最是难解…以咱们现在身在局中的形势,很难完全无误地看破这一卦的真意。”
张宝仁继续说道:“第二卦就比较清楚了,神牛泣血,神牛明显就是代指我们八百里城。
八百里就是古代一个神牛的名字,这座城也是因此而立,现在关于它的石雕还在城北能够找得到。
因此这一卦明显就是预示着未来的某种画面,有可能就是那个人最终目的而造成的结果。
这没什么好说的。”
然后张宝仁吸允回味了一阵口中的甘甜,接着说道,“现在较为关键的就是第三象。
这一卦很可能就是现在所发生的事情,乃至于关于目标所作的布置的一些关键信息。”
江锋点头同意,“确实如此!但是这第三象也是最难以琢磨的,甚至我们都搞不懂他到底是预示还是真实画面的再现。”
算卦虽然爽,解卦火葬场。
虽然已经确定了想要解开谜团,找到目标,还是要从第三幅画面入手。
但任凭苦思冥想,两人对于这幅画所代表的含义,隐含的信息到底是如何却还是一无所得。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了好一会儿,直到茶水都已经变暗,变凉。
这时张宝仁忽然问道,“你有没有……你可清楚那个装着酒的碗什么样子?”
江锋先是一愣,然后想了一会儿,认真地说道,“是个瓷碗,碗挺大的,但是很浅,就像一个介于碗与碟之间的一个海碗…”
张宝仁忽然打断了他的话,“白底,绿色的牡丹花纹…”
江锋震惊地看向他,“你…你怎么知道的?”
张宝仁神色幽幽地说道:“因为我用过。”
第19章,百花酿
下午,正是太阳最是毒辣的时候,但是穿着一身漆黑的张宝仁在火热的太阳下,却是丝毫都不感觉炙热。
之所以如此,除了心灵平静爽快之外,更重要的还是身上这件衣服的特殊。
此时他身上穿着的这件道袍大襟,论样式和前两天穿的那件别无二致,都是圆领大袖,长至膝腕。
唯一有所不同的就是这件道服却是灰黑色的,看起来灰扑扑的,普通之际,丝毫都不显眼。
看起来普通实际上却并非如此,如果仔细地观看触摸就会发现,他身上衣服的质感与手臂上搭着的拂尘拂尾相似,与无常制服相同。
这件道袍其实就是那件他身上唯二宝贵的制服。
只不过是另一面而已。
之所以会如此,还是因为那一面带着兜帽的黑色长袍,虽然穿着方便但也确实太引人注目了。
一帮人穿着这样的“奇装异服”经常在街上招摇过市,还总在一些奇怪的事发地出没,想不被人注意都难,实在是不符合地府低调隐蔽的特点。
因此除了在晚上或者驻地之中,无常们行动之时所穿着的都是一些普通,普及流行的款式。
要和光同尘。
和张宝仁一起同行的江锋这时候穿着束起袖口的儒衫,一副不人不六的江湖浪荡子打扮。
衣服的布料颜色和他相当,都是不起眼的灰黑。
两个人这时候正朝着北边赶去。
准确的来说两个人的目的地是距离地府驻地的西北处,和张宝仁道观所在截然相反的方向。
两人顺着香烛纸钱一条街往北走,然后又拐了几个弯,换了几条路。
一路上的人流以肉眼可见的变化在减少,不只是从吵闹变的幽静,街道旁乱流的污水,胡乱堆砌的生活垃圾,尘土飞扬的土路……
这时候通通都不见了踪影。
整齐笔直的街道上铺着平整的青砖,街道两旁是用高墙围着的一栋栋院子,从外面看不到里面,但越过高墙的花树冬青,威严华丽的大门。
这些只鳞片爪,无一不透露着里面的不俗。
路上走着的人也更加的靓丽端庄,更加的悠闲有礼。
八百里城共分为“城南”、“城北”、“城中”,三大区域。
这三大区域被两条横跨东西的主街道区分,分别是“太平街”、“建安街”。
越往南就越是穷苦。
越往北就越是富贵。
两人越过这一片富贵和谐的住宅区,来到了城中偏西北处,钟楼的边上。
钟楼是八百里城最高大威仪的建筑之一,也是一处小有名气的景点。
再加上钟楼的位置临近建安街,所以平日里也多有人流。
四四方方的钟楼总分有两层。
第一层是完全由青砖垒成的墙栋,有十几米高。
之上是一个亭台式建筑,上面挂着一人多高的铜钟和撞锤。
两人顺着人流向东转,在钟楼正东面偏南的位置处,有一座两层高的酒楼。
不知道是没到饭点还是怎么的,这时候的人并不多,只有几个人零星的分坐在大堂中自饮自酌。
一个头戴巾帽,肩搭抹布的伙计无聊地靠在柜台边上打着瞌睡。
张宝仁二人进了酒楼之中,先隐蔽的环视四周,把一切的人、物都记在心中。
然后再到柜台跟前轻咳了两声。
伙计一个激灵,马上就被惊醒,起来之后看见二人,连忙说道:“两位客官请就坐……您二位是在大堂还是雅座…?”
“二楼。”
张宝仁平静地回答道。
“原来是两位熟客…”伙计带着放松亲切的笑容说道,“您二位跟我来。”
说着便领着二人从柜台旁的木制楼梯上楼,进了一个临街,通过打开的窗子可以清晰看到外面铜钟大楼的小房间。
雅间之内,伙计一边擦着桌凳,一边朝着张宝仁问道:“您二位要吃点儿什么?”
张宝仁想了一下,然后说道:“来一坛百花酿,再随便来几盘凉菜。”
伙计边忙边笑道,“您二位也是冲着我们家的百花酿来的。”
张宝仁抿了抿嘴唇,然后点头说道,“以前喝过两次,味道真是不错,这次就带朋友一起来了…”
伙计闻言一笑,然后站起身来,用带几分熟捻的语气说道:“不瞒您说…咱家这酒楼别的不敢说,但这百花酿酒绝对是一绝。
不只是附近的人喜欢,就连很多南来北往的外地人也会专门来买上一些,再回去慢慢品尝。”
说着便把抹布往肩上一搭,伸手请两人坐下,“您二位先坐着,酒菜马上就来。”
然后便转身离去。
伙计离开之后,雅间之内的气氛就变得有些凝重了起来。
江锋沉声问道:“就是这家吗?”
张宝仁点了点头,“没错。”
两人之所以到此,就是为了关于目标线索的第三卦。
江锋说关于那种虚无缥缈,似是而非的卦象,要解起来还是要看运气,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不过张宝仁更愿意称其为实力。
正所谓酒香不怕巷子深。
这句话在这个交流不便,生意全靠口碑的时代是正理。
特别是对于那些老饕餮来说再适合不过了。
张宝仁,一个能把滋味尸神化作自身模样的人,可见这人的嘴有多馋。
这八百里城中大大小小,但凡有点名气的酒楼、食肆,哪家他没有去过?
要评价八百里城中谁的修为最高、谁的学识最深、谁的势力最大?
那他可能一知半解。
但要如果哪家的饭菜做得最好?哪家的酒最香?
张宝仁自衬还是可以说道。
别看他平时是自己做饭,那是因为外面的一些饭菜在实在入不了他的口,还有就是实在囊中羞涩。
正如刚才那个伙计所言,这家酒楼的饭菜在张宝仁看来没什么好说的,但是他家的酒确实是有几分滋味。
是少有的可以让张宝仁忍着心痛,每年都要来上一两次的酒肆。
不一会儿,刚才那个伙计就重新托了一个盘子进来,一个头颅大小的瓷坛,三碟凉菜一荤两素,还有两个摞在一起的开口大碗。
伙计把东西给他们小心的摆放在桌上,然后轻声离开。
雅座包间中的两人没有动菜,也没有管酒,只是死死地盯着桌面上放着的大碗。
这个碗碗口大开,更类似于碟,不同于别的器具外表有着花色,这个碗外表洁白细腻,当中却印有一朵脆绿色的牡丹。
“是这个吗?”张宝仁问道。
江锋点了点头,脸上带着激动与欣喜,“没错。”
说完两人放松地舒了一口气。
然后江锋笑道,“还真有你的,这都能被你碰到。”
张宝仁笑着摆了摆手,“我也是因为这家酒肆乘酒的器具确实有些别致,因此便记住了。”
放松的恭维过后,江锋凝声说道,“现在情况基本就可以确定了,那个人至少是来过这间酒馆,甚至还有可能在这里做过某些布置…”
“准确的来说那个人不只是来过这间酒馆…”张宝仁捏起开口大碗,看着碗底的绿色牡丹说道,“这个碗专门针对二楼雅间而准备的特别器具。
如果在一楼的大堂之中用餐,所用的碗形式虽然一样,但是碗底是没有牡丹花的。”
说到这里张宝仁的语气变得幽森,“所以那个人应该至少还上过二楼,甚至有可能就在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上,慢慢的品着这碗百花酿。”
江锋闻言先是一惊,有些紧张的凝神防备,然后又放松了下来,没好气的瞪了张宝仁一眼。
张宝仁讪讪的一笑,“嘿…这么说不是比较有气氛…”
江锋哼了一声,“不管他是在哪喝的酒,是怎么喝的,反正那个人和这座酒馆是脱不了联系了。”
“这一次好不容易抓到了马脚,万万不能让他再跑了。”
确定了那一副卦象所显示的地方和有关那个目标的线索,再加上张宝仁的打岔,两人间的气氛也从本来的凝重变得舒缓了起来。
这才有功夫关注这一桌的酒菜。
“就这么一桌子东西,就要一百文,啧啧…”江锋摇头叹道。
“酒菜只要七十文,还有三十文是包厢…哦不,应说是雅间的价钱。”
“只要…?嘿…还真不是人吃的价,要不是因为有着任务,鬼才来这种地方。
一百文都够普通人用多久了,要是自己做,就算撑死也吃不了这么多。”
“这菜不值钱,贵就贵在这酒上,虽然花的钱多,但是这滋味儿也确实是不同。”
张宝仁咽了一口唾沫,揭开酒壶,立刻便有香气从中传出。
透明带着些许淡青色泽的酒液从壶口流出,淌在大碗中。
一时间香气由浅而变浓,铺满整个房间,兰花的清、荷花的甜、杏花的涩、酒气的醇……
好像是游荡在百花丛中,花香多而不杂,由一股酒香勾连、调和,化作了一股奇特的诱人的香气。
瓷白的大碗盛着淡青色的酒液,碗底一朵翠绿的牡丹绽放,瓷白、淡青、翠绿、色泽由浅而深,层层递进。
牡丹压住了百花,酒味盖过了百香。
看着眼前的这碗“美”酒,江锋有些惊喜的笑道,“百花酿…还真有那么点意思啊!”
说着便端起大碗,先用鼻子轻嗅,然后抿了一口,闭上眼睛细细的品味…
色泽美而透明,酒味香而甜醇。
窗外,钟声阵阵,岁月悠悠…
屋内,花香酒味,一醉解千愁…
此时,此景,当浮一大白!
…
酒足饭饱之后,两百文的大餐全都下了肚,把二人的肚子填得满满的,没有一点空隙。
其实大多也都是酒水,一泡尿就消化完了。
这酒不同于前世的白酒,更相当于果酒、甜酒、清酒…之类的低度数酒品,因此喝了那么多张宝仁也不感觉到醉,只觉得撑。
但是江锋这个平日里不沾酒的人这时候却有些微醺。
他摸着肚子有些飘乎乎的走着,等出了酒楼大门,便带着醉意的朝着张宝仁问道,“有什么发现吗?”
张宝仁暗笑了一声,摇了摇头,轻声道,“一切正常。”
“不过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当初在王家,没有窥破之前,我每天路过,见了那么多次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处。
现在这处地方可能还和那人有关,就算没有发现什么那也是正常的。”
在常人不可见的视界中,三尊形色各异,望着便能感受到强烈情绪的尸神从酒楼的各处飞来。
穿过墙壁、地板…来到外界,围绕在张宝仁周围。
已经基本确定这地方有问题,两人自然不可能就什么都不管的直接进来。
在进来这处酒楼之前,张宝仁就已经驱使着尸神,在另一个更加真实的世界中细细搜寻。
没有发现什么特殊之处,两人才进来进一步确认。
而进来之后他也没有立即收回尸神,一直让其在周围游荡警示着。
等到确定了酒馆确实是自己所要找的地方,两人也不是就只顾着吃喝玩乐。
看似是得偿所愿之后在放松享受,但实际上一直没有放弃寻找,一直都在暗中等待戒备着。
无论那人在酒馆中是因为什么人或是什么事,这地方必然与其有着不浅的关系。
可直到两人吃完了饭喝光了酒也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之处…
江锋打了一个酒嗝,然后认真地说道,“已经抓到了它的尾巴,就一定能够找到身子,找不到就慢慢来,不信他能藏的有多深!”
张宝仁也同样自信的点头,“是啊,无论如何都要把他给挖出来…”
说着两人便渐渐走远,然后转了一个弯,被钟楼遮挡住了身影…
…………………………………
第20章,一个不少
两人当然没有回去,也没有走远。
好不容易找到了贼踪,怎么可能就这么一走了之,安心回去。
顺着钟楼转了一个弯,在钟楼的西侧,巨大的青砖高楼底下有一个一人大小的门洞。
里面是一个紧闭着,锁住了的铁门。
张宝仁自怀中取出钥匙,打开铁门,进去之后再把铁门从里面关住,然后两人便从里面上了二楼。
地府之中有着八百里城所有公共设施的钥匙,其实就算没有钥匙他们这些人进入想出入任何地方都是轻而易举。
钟楼虽然也是两层,但是它的一层比起一般建筑要高得多,站在二楼的高台之上,可以轻而易举的俯视周围。
特别是为了观景而建造的特色酒楼,其中的一切都尽收眼底,一览无余。
两人就在这里等着,看着…
直到酒水都已经消化完毕,直到酒楼中的食客由少渐多,又从满渐稀…
最后烛灯盏盏,明月高悬,酒楼已经关门打烊,两人依旧没有任何动作,依然默默的守着。
时间就这样一点点的流逝。
打更人喊了五次,从“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喊到,“早睡早起,保重身体。”
天色已经完全陷入到了黑暗与寂静,所有的人家都吹灭了灯火进入到了酣睡之中。
这时。
酒楼之中却忽然亮起了一道橘黄色的烛光。
在一阵窸窸窣窣中,忽然嘎吱…一声,木头摩擦的声音在静逸中回荡。
酒楼的后门被从里面打开,三个小心的身影把一个木架车从中推了出来,然后重新关上大门。
这三人一个提着灯笼,当前开路,走在最前面;一个拉着木架车,跟在后面;还有一个走在一旁,借着灯火可以看见他的手中提着一根木棍类的物品。
三人一路无言,朝着东南方向行去。
轮子滚在地上传出哒哒的响声,清脆刺耳,虽然传不出太远,但在近处听来也十分的明显。
但三人对此都没有任何的反应,就好像这声音他们已经熟悉了一样。
事实也确实是如此,这条路三人已经走过了无数次,基本上每隔几天都要跑上一趟。
特地选了这个时间,就是为了保密,防止被有心人注意到。
但数十年来的安全让他们都有些大意了,并没有注意到远处吊在他们身后的两道如同鬼魅的黑影。
这两人正是张宝仁与江锋。
这时候两人又换回了一般无常制服的模样,宽大的黑袍把身体完全罩住,兜帽之下黑洞洞的,瞧不出模样。
一眼看去只是一个人形的黑影,已经完全融入到了黑暗之中。
这幅样子在这深沉的黑夜之中,一般人哪怕从身边经过,可能也不会有所察觉。
就算偶然之间看见了也只会当着自己眼花了,不敢细想。
两人就这么跟着前方的光源,向着东南方向,一直来到了白天他们所经过的那一片大宅院。
在一处幽静“不起眼”的院子后门前停下。
咔…嘎吱…门被打开。
不远处两道完全融入黑暗的人影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三人…推着木架车进入其中,然后小心翼翼的观望之后,又轻缓的把门在里面重新闭上。
“这三人是要干什么?”
一道轻弱的声音从黑暗中传出,是江锋在说话。
张宝仁没有立刻回答,他探着脑袋,朝着前方院子的方向嗅了好几口,细细的品味。
然后开口道:“酒香…”
“酒香?”
“没错,正是酒香!”
张宝仁非常殆定的点头。
结合白天的经历,江锋有些了然的说道,“也就是说他们这是为了补充酒楼的用度,过来取酒的,之所以这么偷偷摸摸是为了保密。”
“不。”
张宝仁摇头道:“酒窖安放在家里倒是没有什么可疑的,不管是为了省地省钱,还是保密配方,都是不错。
毕竟做生意就是为了钱,而且他家酒的方子也不是没有人惦记。
但是他偏偏选了这么一个人不醒,鬼不睡的时间来取酒……这就有点问题了。”
江锋问道:“什么问题?”
张宝仁冷笑道,“这周围的邻里街坊谁不知道他家在酿酒,毕竟他家的酒已经卖了十几年了,大家的鼻子又不是闻不着味儿。
就算是有心人,只要稍微的一打听,很轻易的就能知道这些。
那么他是在防备着谁?防备着什么呢?”
“这确实是个好问题!”江锋点头笑道,“他的这些小心翼翼的行为太过画蛇添足,太过显眼了。”
“是啊,太过了…”
……
从后门进入顺着石板路穿过一道被铁栅栏封起的墙洞,又到了一处有着两排库房的小院中。
顺着右面的那一排库房后墙的后面往继续往西走,走到一条荒凉破败到基本都认不出是路的小路上。
然后顺着这条路继续往前走,来到了一个久久无人来往,周围长满了杂草的破屋前。
哪怕是白天一个人在这种地方,也会觉得阴森恐怖,害怕突然窜出什么东西来。
就算因此传出什么鬼怪故事来,也没什么奇怪的。
但是这个平日里阴森古怪无人敢来的地方,晚上却是人影绰绰,灯火通明。
四个巨大的西瓜灯挂在破屋前,照得整个院子都如同天明了一般,一切都清晰可见。
长满杂草的院中有着四个人,和一个木架车。
刚才那三人一车都在此列。
这四人中一个面色带有倦意的年轻人站在木架车旁,其模样正是白天服务张宝仁他们的小肆。
有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他手中提着一个两头包着铁皮,有手腕粗细的木棍,正认真地扫视着灯光所照射不到的黑暗之中。
这人应该就是拿着棍状物品的那个人。
还有一个消瘦苍老,头发花白,穿着黑衣的老头,刚从大灯笼下的木架上下来,手中还拿着冒有清烟的火折子。
观其身形,应该不在那三人之列,可能是在这里才和他们会合。
最后一个人,是一个身宽体胖,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身穿锦衣头戴高帽,只是看着眉宇间带着疲倦和些许怒意。
这人应该就是酒楼的掌柜,这栋院子的主人。
等那个老头从高凳上下来,掌柜的便自怀中掏出了一把钥匙,朝着破屋大门处走去。
但当他刚向前迈出一步,却忽然间愣住了,整个人变得僵直。
脸上的肌肉在不停的挣扎颤抖,眼睛逐渐变得茫然无神。
不光是掌柜的,那个提着武器的壮汉和依靠在车旁的伙计,也同时遭受到了同样的变化。
在常人不可见的视界之中,三尊形色各异,由烟气凝成的尸神正分别依附在三人身上。
掌柜的身上是衣着华丽的华饰;伙计身上是小腹便便的滋味;血气方刚的壮汉身上则是色欲。
三人身上都有各不相同的欲望之气升腾,随着三尊尸神的吞吐,和其融合在一起,这使得他们的心神被欲望遮住,身体不由自主地愣在了原地。
一个呼吸过后,掌柜的静了下来,身体就像睡着了一样,只是双眼被贪婪的欲望所填满。
年轻的伙计脸上了还有着挣扎,但是挣扎却越来越弱。
但那个壮汉挣扎之色和刚才相比也没有丝毫的弱小,反而还越来越烈,脸蛋乃至整个身子都变得无比的通红,好像烤熟了似的还在冒着热气。
下一刻,一道沉重的鼓声自那名壮汉胸膛响起,“咚…”
娇媚无双的色欲尸神被一股力量给震开,震散,化作了红色的烟气;现实之中那名壮汉的全身肌肉鼓起,身体骤然之间变大了一分。
带有无穷疯狂的赤红双眼看向了光芒所照不到的一处杂草丛中。
愤怒的吼道:“道士!”
说话的同时他的动作却没有丝毫的停歇,一步上前,身躯斜挺…在话音落下的时候,手中的胳膊粗细的木棍也同时带着千钧之力落下…
也在这一刻,有一道沉重的喝声响起,“乙木!”
在那名壮汉身体刚刚越过,丝毫没有注意到的草丛中,有一个完全和草丛融为一体的黑衣人双手合十。
繁茂的、杂乱的、被劲风荡开的草丛,疯狂地向上生长,眨眼之间就把这处地域淹没。
木棍抽下,轰…的一声。
随着壮汉的含怒一击,草叶纷飞乱舞,好似胡须一般疯长的杂草被削平打爆了一节。
但马上被打爆的草头又重新生长了回来,并且迅速把欲要换力的壮汉淹没。
草丛如同有着智慧的长发,疯狂的涌向壮汉所在之处,并且自行的编织缠绕…
数息过后,草丛不再疯长,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张宝仁看着自己身前,被几根结实坚韧的草叶横吊在半空中,还在不断跳动的“草茧”。
手中的‘广元拂尘三型’猛然挥出,拂尘落在草茧顶端,砰…的一声。
草茧便安静了下来。
“昏迷术!”
唯一一个麻烦就在二人的协力之下,轻而易举的被解决。
最后那一个刚从高凳上下来的老头,被这突然间电光火石般的变化给惊的不知所以。
呆呆的站在那里,连逃跑或是躲藏都忘了。
直到张宝仁两人从黑暗中走出。
看见了两人的“样子”,这才尖叫了一声,然后瘫软在地上胆颤不已。
至此,四人均已被伏。
第21章,喝酒误事
地府存在的根本目的,便是扫除一切能够伤害到、影响到人类的鬼祟邪恶。
驱除黑暗,守卫光明。
又因为超凡所在本身就是动乱根源,因此地府的职责也有守卫超凡与凡俗的界限。
所以无常行动一般都及其注重隐秘,其目的就是不让包括自身在内的一切超凡现象影响到凡俗界。
所以张宝仁在没有被女鬼事件卷入,没有被雷鸣春看中之前,对于修行之事都是只闻传说而不见其踪。
所以两人在顺着线索调查到酒馆之后,行动一直十分小心谨慎,有一种束手束尾的感觉。
刚才两人之所以如此果断的出手,而不是继续的潜伏窥视下去,自然是因为忽然嗅到了一种熟悉的气息。
一种阴冷、扭曲的气息。
在无常的守则中,对于妖魔鬼怪的清除,还要优先于在普通人面前的隐藏。
毕竟前者乃是一切的根源。
张宝仁径直的朝着掌柜走去,伸手取过他手中的钥匙,顺便收回附着在两人身上的尸神。
然后任由其瘫倒在地。
这时候他的身体完全隐藏在宽大的黑袍之下,没有任何裸露。
如果是在黑暗之中,这个样子确实是隐藏行迹的好手段,但是在灯火之下却好似勾魂的恶鬼,让人一看就不由得想歪。
万籁俱静之时,灯火悬照之处,地上躺着几个不知死活的人,一旁站着两个形迹可疑的黑衣人。
如果有外人忽然闯到这里,一定会认为这是哪个隐秘邪恶的组织成员在残害无辜。
真是丝毫没有人类的守卫者,黑暗中的守护神,唯一拥有执法权的官方超凡组织的成员,妖魔鬼怪之敌的样子。
…
江锋也上前行至张宝仁身边,和他一同谨慎地看着前方挂着四个大灯笼的破屋。
“嘿…跑来抓‘鬼’还真抓到了鬼!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我们想要的?”
“看看就知道了。”
张宝仁说着便驱使已经收回的两尊尸神中小腹便便的“滋味”,朝着前方屋子飞去。
这时候当然不能傻乎乎的贸然前去。
毕竟肉眼凡胎的怎么也看不见,非但不会有什么帮助,反而还可能让自身陷入到危险之中。
试探这种事情交给不死不灭的尸神来做最适合。
同时他驱使着另一尊尸神,围绕在自己和江锋周围凝神戒备着。
身旁的江锋也自手掌之上升腾起火焰,旋转、压缩…变成了一颗人头般大小,散发着火光与热浪的赤红火球。
时刻准备着出手!
尸神由欲望凝成,无形无质,飞天遁地自无不可,当然前提是不超过以张宝仁为中心四十米,并且穿过物质会加大灵光的消耗。
但无论怎么样,越过一扇门自然不在话下。
有几分前世模样,但更胖更贪婪的“滋味”飞至门前,然后从门缝直直的挤了进去。
刚进入屋内瞬间便感觉到酒香四溢,花香扑鼻,花香酒气融合在一起,如同琼浆玉液一般让人心醉沉迷。
“滋味”尸神虽然名为滋味,但是其却是以欲望为食,凡间的种种珍馐美味做的再是诱人,祂也对此也无所觉。
其所心动的只有人面对着美味,面对食物,而产生的那一抹最深沉的贪欲。
因此这酒香能被尸神“嗅”到,却是说明了这其中的不对。
而且这酒香外面却是丝毫都闻不到,屋里屋外,一墙之隔,就像是换了一个天地一般。
还有最为关键的一点。
在这个屋中,张宝仁本来嗅到的那种熟悉的,阴冷贪婪的味道,更加浓重了!
凝神压制住“滋味”尸神的贪欲,依凭祂着的双目,仔细打量着屋内。
屋中最明显、最显眼的是一个酒窖,满屋的酒香就是源自于此,这个酒窖比一般的酒窖大得多,长宽都有十余米。
真好似酒池一般。
整个酒窖中的酒液是绿色的,在黑白的世界中十分的显眼。
并且酒窖中的酒液还在不停地冒着气泡,好像是正在发酵,又好像是酒液被煮沸了。
异常的根源明显就是这个酒窖,张宝仁思索了片刻,然后驾驭着尸神向着酒窖中飞去。
绿色的酒液遮蔽了视线,让人看不清酒池的深浅,同时也遮住了酒池中隐藏的异常。
因此想要探查,就必须要深入其中。
绿色的酒液粘稠、冰冷,其中还蕴含着一股深沉的恶意,这让他不由得想到了一道不太美好的回忆…
自身的灵性在尸神没入酒池之后就快速地消耗着,因此张宝仁就没有浪费时间,迅速朝着恶意最浓郁的池底冲去。
越往底走就越是阴冷、森寒,好像池底直通着阴曹地府似的,不知道走了多远,直到他感觉到了心灵在警觉般的跳动之时,这才停下。
这时候身边的酒液,碧绿之中带着一丝丝,絮状的,好像是某种腐烂变质的固体,就好像是…
强忍着心中的不适,张宝仁朝着周围仔细观望着,忽然…
他的身体一僵。
就在他的身体右侧不远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模糊的黑影,正朝着这边飘来…
黑影眨眼而至。
其的样子也清晰地浮现,这竟然是一个人类模样的…尸体。
尸体早已被泡的发白、发青、发胀…只是勉强有个人形,但是张宝仁却清晰地看到了其胸膛在微微起伏,其嘴角带着醉意。
还有那随着胸膛的起伏,从鼻孔、嘴巴、耳朵、眼睛…之中飘出一丝丝、一缕缕絮状的腐肉。
瞬间,他就感觉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恶心。
强行压制住心中的负面情绪,清晰的感受着这具腐尸身上传来的危险、冰冷。
但他没有立即出手。
同样的,那具巨大的腐尸就像是喝的不省人事的一样,也没有发现身边的“人”,也没有任何的动作。
就这么擦着尸神,从祂的身边飘过。
等两人分开,然后张宝仁就继续在这片巨大的酒窖之中游荡,寻找着。
最终他一共找到了六具同样腐烂,巨大,同样醉死的“尸体”。
等到将这个酒窖之内完完全全地探查了一遍,确定了没有任何遗漏之后,尸神便立刻如同离了弦的箭一般快速离去。
在尸神归位之后,张宝仁的本体却忽然蹲下,胸膛剧烈的起伏,不停的干呕,但却又什么都吐不出。
江锋关心的问道,“你怎么了?没事儿吧?”
好一阵子他的反应才有所减弱,但是脸色却依旧铁青无比,双目之中蕴含着强烈的愤怒。
这才起身对着江锋摇了摇头。
江锋松了一口气,然后问道:“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不会想知道的!”
“难道情况很严重?”
“嗯……可以这么说。”
张宝仁说着便大步上前,用钥匙打开门上的铜锁,然后推开大门。
“你这…”
江锋看着他如此粗暴猛撞的作态,伸出手想要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时间有些愣住了。
“里面都是一些醉的不省人事的‘醉鬼’,估计把这里炸了他们也不会醒来,更不用担心它们会攻击我们了。”
“那你还说情况严重?”
“你过来看看就知道了。”
江锋举着大火球,来到了张宝仁身边,与他并肩来到屋内。
在火光的照耀下,屋里的一切都清晰可见。
空荡荡的屋子中只有一个长宽十余米的酒窖,占了屋内绝大多数面积。
只在边缘余下有一圈一米多宽的路面,可行人,上面还摆放着一些酒坛和几把长柄的木桶。
酒窖中的原浆呈深绿色,看着有些粘稠,散发着一种酒味与恶臭夹杂在一起,最后形成的酸臭、恶心的味道。
还有最重要的,是泡在酒窖之中的那几具庞大腐烂的尸体。
或是半遮半掩,头朝下,腿部悬浮在外;或是隐约可见,身体浅显的没在酒中……还有好几处地方,透过腐肉甚至可以看见被泡的的发绿的骨头。
江锋只看了一眼就再也忍不住,熄灭了手中一直燃烧的火球,捂住嘴巴跑到外面草丛中,“呕……呕……”
张宝仁好歹是经过了一次缓冲,并且对自身的情绪可作出调整;江锋却是直接了当的撞见了这一幕,也不怪他如此作态。
毕竟这种事搁在谁身上都是如此!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锋才站起来,他的脸色和张宝仁一样苍白,眼神中有着一股难以抑制的愤怒。
“竟然敢用这种…东西,敢卖这种…酒,如此奸商当真该杀、该死…”
张宝仁听了点了点头,刚就要开口…
然后突然听见有一道霸道的声音不知从何处飘来。
“这酒怎么了?怎么我觉得还不错呢?”
瞬间两人便像是遭到了某种天敌,不由自主的胆颤了起来。
身体更是僵住了,不能动弹!
…………………………………………
“要是遇见哪家饭店的味道让人难以忘记。
那就要么点赞,要么报案。
因为不是老板技术牛.逼,就是就是老板十分大胆…”
第22章,刀光.雷狱;通心.规矩(4200)
只闻其声,不见其影!
寂静之中有脚步声哒哒的响起,每一步都踩在了两人心跳之上。
一种实质般的威势与压迫力让两人喘不过气来。
张宝仁两人就像是被一个洪荒猛兽盯着,身体不受控制的瑟瑟发抖。
“铛…”
金铁摩擦声响起,张宝仁下一刻便感受到一股锋芒刺得自己脖颈生疼。
心中不由得焦急,牙齿紧咬,脸上青筋暴起,想要恢复对自身的掌控,想要挣脱,躲开。
就在心弦将要炸开之际,又有一道实质般的威势席卷而至。
这让正在苦苦僵持、挣扎的两人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上。
这一股气势与刚才那一股给人的感觉有些相似,但是细细感受还是有所不同。
当前那一道气势是一股不容置否的霸气,如同有一位视众生为蝼蚁的王者降临;而后面那一道给人的感觉则是飘渺无定、不可揣测的天威。
在两股实质般的天威与霸气的夹击下,二人先是心中一颤,然后马上便是一喜。
随着那一道突如其来的天威而来的,同时还有一位好似代天执法的神人的怒喝,“雷来!”
两人头顶上空瞬间便有风云汇聚,阴阳交感。
噼啪…一道紫青色的电蛇从空中劈下。
“轰…”
张宝仁在雷声炸开的同时,忽然感觉到一个恍惚,便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
然后没有任何的迟疑,手中握着的‘广元拂尘三型’向后挥去。
身后,狂暴的雷霆之中有一抹刀光冲出,朝着张宝仁所在的方向斩来,却与心光全力注入的拂尘相撞。
“铛…”
柔弱的拂尘与刀光的碰撞竟然产生了金铁交鸣之声。
瞬间…
张宝仁就感觉走一股难以想象的巨力从手中传来,还有一缕缕锋芒沿着拂尘连绵而上。
“砰…”
特殊材料编织而成的制服衣袖夹杂着血雾爆开,同时张宝仁就感觉手上一松,不由的松开了拂尘,两者一起倒飞了出去。
在飞出去的的过程中,他忽然感觉到了周围的空气变得干燥,寒毛竖起,虚空中有着一闪而逝的细碎电光。
在摔倒在地上的同时,听见了威严大喝,“雷狱!”
骤然间,虚空中的细碎闪电连绵胀大,整个小院天地都陷入了跳跃、乱舞的雷霆之中。
电蛇精巧的避开了张宝仁,朝着刚才他所站立的地方汇去。
噼里啪啦…
雷霆化作了一方幽蓝色的炼狱。
同时江锋这时候也再一次凝聚出了一枚人头大小,赤红色的火球,并把其送入了炼狱之中。
“轰……”
刺目的光让张宝仁不由得闭上了眼睛,下一秒,劲风夹杂着热浪吹来,把他在地上又往后推了几米。
等到再次睁开眼睛,雷霆与火光具都消散,江锋也摔倒在了地上,眼前暗淡灼热的天地中只有一个黑衣人孤零零站在那里。
“铛……铛………”
悠扬醇厚的钟声自远方传来,长夜已去,天就要亮了…
同时,一道洪亮霸道的声音在这处院落之中回荡…
“雷鸣之时,天下皆春!
好一个雷鸣春。
好一个五雷正法,等到下次……”
声音渐渐弱小,最终变得微不可闻。
最后出现这人正是雷鸣春。
雷鸣春的突然出现,力挽狂澜并非是巧合。
无常小队每次任务通常都是三人一组,他和张宝仁两人是一起行动的,只不过一直都在暗中罢了。
雷鸣春转过头,看向声音传来之处,看着远方黑兮兮的一片,冷声道,“下一次就是你伏诛之时。”
张宝仁也顺着雷明春的目光所向之处看去,只是一无所得,又看了一眼雷鸣春,然后低下头心中叹道,“下次一定……”
突然出手,又果断远遁,这个突然袭击的凶手,张宝仁至始自终都没有看清其面目。
这对实力刚有所进益,心中微微有点志得意满的他着实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
雷鸣春走过来先对着张宝仁血肉模糊的右臂上撒上金疮药,待鲜血止住,简单包扎了下,这才扶起他。
然后说道:“只是简单的皮外伤,看着虽然恐怖,但实际上并没有伤及到筋骨,养几天就好了。”
张宝仁轻咬着牙,点了点头,看着手臂上齐根爆裂的特殊制服,疼痛之余不由得感觉到十分庆幸。
要是没有身上这层衣服保护,估计这条胳膊怕是保不住了。
而且依照刚才的状况,一个不好甚至就有可能把命交待在这儿。
“没事吧?”
江锋也过来关切的问道。
他这时候披头散发灰头土脸的,看着很是狼狈,但也就只是看着狼狈。
张宝仁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大碍,就只是看着惨了点儿。”
“那就好…”
江锋松了口气,感慨道,“刚才确实是惊险,没想到这一次竟然直接碰到了正主,而且还是这么狠、绝的人。”
“关于对于此次任务的反思,等下再说,现在还是先收拾完这个烂摊子吧。”
雷鸣春认真的说道。
见他严肃的样子,狼狈的两人也不由得收束了心思,把思绪重新放在原本的任务上来。
刚才一闪而逝的战斗所造成的影响就是,小院中张宝仁刚才所站的位置处现在变得焦黑,破屋的房檐塌了一点。
同时,坍塌的房檐之下,那里原本存在的一扇窗户,已经完全破碎变成了一个空洞。
结合所处的位置,可以得出刚才那个人应该一直就在这间破屋里。
当然现在更应该关心的还是因为刚才激烈的战斗,而吵醒的几人。
昏睡的几人这时已经被惊醒,但是他们却不敢逃走,也不敢喊叫,正颤颤巍巍地蜷缩在一起,满脸恐惧的看着三人。
张宝仁从不远处拾起了‘广元拂尘三型’,经过刚才的碰撞,这把符器之上的灵光有些黯淡,符号也有些破碎,但好在还能用。
然后提着拂尘淡然上前。
让惊惧不已的三人又陷入了昏睡之中。
用的当然不是物理手段,毕竟他也不是什么暴力狂,以这三人的情况,依靠三尸神就足以。
然后他又几步来到了正在一伸一缩,如同一个草覆虫一样向外蠕动的草茧旁。
确定了其的脑部,砰…让他再次睡下。
对于这些意志坚定、皮糙肉厚的武道中人,三尸神可能并不会起到多大作用,不用点非常规手段还真不行。
张宝仁处理这些事的时候,雷鸣春二人也没有闲下。
他们二人再次来到了破屋之内,来到了屋中的酒窖前。
见到了这个酒窖的样子,雷鸣春脸色变得十分的阴沉,看他身边的江锋脸色更差。
脸色苍白的江锋沉声道,“都是一些醉鬼,还是早点处理了吧。”
雷鸣春看了他一眼,轻哼的一声,然后双眸之中符阵亮起,带着一种洞彻万物的神光看向池中。
“咦…”
“怎么了?”
“酒窖之中一共有七具尸体。”
“七具?”
解决了杂事之后,赶来的张宝仁听见他的话,疑惑地说道。
江锋双眼茫然问道,“你们两个说话不要打什么哑谜?”
张宝仁朝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解释道,“在这个酒窖之中一共有六个酒鬼,但是却有七具尸体。”
“七具尸体,六个鬼。是多了一具尸体?还是少了一个鬼?”江锋皱着眉头,疑惑地说道:“话说,这情景我怎么觉得有点熟悉?”
“只见尸体不见鬼!是挺熟悉的。”张宝仁冷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对雷鸣春说道:“我看可以把这些恶心的家伙先清除了。”
六个鬼,如果是普通的恶鬼,这么多同时出现,那绝对是难缠至极、危险至极,甚至可以说是一种灾难。
但六个醉鬼在一起,和六头待宰的猪没有多大区别。
甚至都用不着张宝仁出手。
雷鸣春先是布下雷狱,青蓝色的闪电布满整个酒窖,在酒面涌动,在酒水中穿行。
瞬间整个屋内的酒香与腥臭都浓重了十倍不止,那几个酒鬼被惊醒,想要撒酒疯,但为时已晚。
传导的酒水,完善的准备,让酒池变成了一方雷池。
在另一个视角中,面前的雷池炽烈澎湃,跳动的闪电带着阳刚之意与天之威严。
几个庞大、腐烂、带着腥臭与酒气的酒鬼,想要自酒池中爬开,但是却被雷霆缠绕、锁住。
只能更加绝望、疯狂的嚎叫着。
最终随着一个炙热的火球落下,轰……
闪电收缩,火球炸裂,酒水助燃,最终一切都化作了乌有。
看着眼前这个遍布绿痕与焦黑的庞大深坑,只在底部的一些坑洼中留有一些带着腥臭与酒香的绿色液体。
江锋长出了一口气。
“接下来就该找最后那个鬼了…”
“我想外面的那几个人应该知道些什么。”
…
…
…
小院之外,已经有些昏暗的灯笼下,地上整齐地排列着四个昏睡的人,一旁有三个人正在进行争论。
酒窖中的酒鬼,突然出现的嫌疑人,还有几人诡异的行迹,这些无一不证明了这几个人可能知道些什么。
张宝仁他们现在有无数的疑惑需要得到答案,而线索可能就掌握在地上的这几人手中。
但是依照这三人的行为,想让他们把一切事情老老实实的说出来,却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要知道这其中可能涉及到一些他们犯罪的行径,只要为了保全自身对于一些事情进行隐瞒,或者是带有一些引导,误导。
这就可能让张宝仁等人错过一些关键,甚至作出重大的判断失误。
地府之中,准确来说是八百里城中,暂时是没有不伤害受术者的搜魂控心秘术。
唯一能够让这些人老老实实开口的那就只有是用“药”。
所谓的药就是“通心散”。
这是一种让人服下之后,对提问者所提出问题知无不答,并且不会撒谎的特殊药剂。
通常用于拷问情报。
这种药物就相当于张宝仁前世的吐真剂,自白剂,只是效力更强并且副作用更轻。
作为直接作用于大脑,并且对其作出粗暴影响的药剂,当然不可能是无害的。
不过相比于前世那种能把大脑烧成傻子的药物,道士们所制造成的通心散,只会对大脑、对认知造成一丁点无关紧要的伤害。
就只是记忆力、逻辑性变差,完成不了太过复杂的计算与思考而已!
对一般生活是没有任何影响的。
但就因为这“一点点”的副作用,地府就把这种药物列为了非常规物品。
只有在特殊时刻下无常行动小队中的所有人同意使用,或是得到所处机构负责人的批示,这才可以使用。
因而现在他们争论的内容就是该不该对这些人用使用“通心散”。
雷鸣春认真的说道:“这几个人虽然德行有所缺失,但并不能被当成是‘危险分子’,我们拥有力量,但却并没有肆意妄为的权力。”
张宝仁摇了摇头,带着情绪反驳道,“这些人的行径哪里是德行缺失了,他们简直是罪大恶极,不死不足以平民愤……现在只是用点药,已经算便宜他们了。”
江锋点头道,“不错。”
雷鸣春左右看过两人,然后说道:“你们两个只是因为自身受到了侵犯,为了私欲,而非公允…”
“可问题是并非只有我俩喝了那个酒,他家的生意可是做了几十年了,甚至都卖到了外州外府,不知有多少人喝过。
这已经可以算作恶性公共事件了,怎么不是公事?我们两个作为当事人,怎么能说只为了私欲?”
张宝仁的脸色虽然有些发白,胸中有恶心之意,但依旧声高气足,义正言辞。
双眼认真的盯着雷鸣春,毫不退让的说道,“而且还有那一酒窖的尸体,这可不光谋财了。
这要比有些鬼都狠辣,这样的人还不算是危险分子。
我们连鬼都能除,就不能对付一些人中的垃圾?”
江锋也是同样义正言辞的说道,“就是这样!”
可他俩的情绪并不能影响到雷鸣春。
“这些人确实有可能是大恶人,但他们的罪责刑罚都应该交由官府审判,人间的归人间,超凡的归超凡,这是规矩。”
最后一句话,声音斩荆截铁,不容置否。
但张宝仁也丝毫不让,带着大义凛然高声说道:
“预示着八百里城危险的卦象、还有着那几个酒鬼,这些人早就牵扯到这些事情中了,可不能完全算是普通人。”
“如果非要把这些人强行归类到普通人之中,让恶无所治,让弱凌强,那我是万万不同意的。”
“我也一样。”
江锋点头,势要与张宝仁共同进退…
就这样,双方的争论最终…
第23章,全员恶人(4400)
最终当然是谁也没有说服谁了。
雷鸣春实在是太过古板了,他死守着所谓的规矩,一点也不可俞越。
无论张宝仁两人怎么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无论他们怎么愤怒、怎么哀求,他都不同意毫无依据的对这几个人用药。
固然,雷鸣春这种古板坚定的性格,在平时很让身边的人感觉到心安、放心,但有的时候也真的能够把人逼疯。
以他们的身份这也不算是滥用私刑,对付的又是几个人渣中的人渣,而且还有可能是关系到整个城市命运的大事…
张宝仁是怎么也想不通,他为什么要在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上死犟到底。
张宝仁不敢说自己是一个好人,但也自认不是一个坏人,也不认为自己的行为是错的。
如果在刚开始的立场,可能还有着对于酒楼几人的报复心理在其中作祟。
但到最后的僵持,这种私欲就早已被他抛之脑后了。
剩下的就只有自己对于公义、道理的认知,和对于雷明春的不认可与愤慨。
这种理念的碰撞最是无聊。
同时也是最是无法妥协。
最终还是因为天快亮了,担心可能会被人发现,才勉强地求同存异。
最终达成协定…
药是不可能用的,但是事情总要继续办下去。
怎么办呢?
由张宝仁出手。
就是张宝仁瞎鼓捣出来的那一招,山寨特异版的搜魂秘法,就像在王大娘家里一样。
这一招本来是张宝仁的胡思乱想,然后在王大娘的家里,因为其心死意存的特殊状态,试验性的用了一次。
最后勉强还成功了。
不过因为其的一些副作用,还有苛刻的使用条件,张宝仁当时就把这一招当作了一次性手段,暂时搁置。
现在之所以又重新提起,也是因为“驱邪化滞紫龙香”,而使的“斩三尸”神通几忽大成,张宝仁自衬依照现在的能力,对于普通人也可以使用这一招。
至于副作用,在王大娘身上那是第一次使用,而且也有着希望通过刺激唤醒其生欲的目的,自然得小心翼翼。
这一次有了上次的经验,再加上是对于这几个人,张宝仁有把握保证自己的安全。
拂尘轻甩,随着一道力量扫过,方寸之地变得清静。
张宝仁盘膝坐在几人头颅的上方,一手按着‘广元拂尘三型’,一手捏着道决,凝神闭目…
另一个视界中,三尊形色各异的尸神这时都已恢复完好,一颦一笑,一仟一毫,都代表着某种最根源的欲望。
随着张宝仁心之所动,三尊尸神便带着贪婪之色,笑着飞入到一具沉睡的身体之中。
最先当然是那个掌柜的。
他与此地牵扯最深,可能也是知道最多的。
随着三尸神进入到其的体内,就见其本来平静的面庞忽然变得狰狞,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回想到了什么似的。
而张宝仁这时却陷入到了沉静之中,意识穿过了一阵光怪陆离,在欲望与记忆编织的海洋之中,看到了一些真实强烈的画面。
这是掌柜的最难忘、最深刻的记忆碎片。
片段一、
一个百无聊赖的店小厮,正靠在柜台前的楼梯边上,看似懒洋洋的,实际上却在偷瞄柜台旁的一个娇小身影。
这个店小厮正是掌柜的再瘦一些,年轻些时的样子。
…
二、
年轻的小厮慌乱异常的从一方绿色的水池中挣扎而出。
爬上岸的他正要离开,忽然却停住了,并且神色变得有些不对。
愣了一会儿,然后咬着牙蹲下,自那方绿色的水池中捧了一口水,闭着眼睛一饮而尽…
然后他的脸上恶心、狂喜、惊惧、向往……种种颜色都一一展现,复杂不已。
背景中的池水是这画面中的唯一颜色,翠绿、邪恶,其中好像有一个人影在浮沉,仿佛能够吞噬人的灵魂。
…
三、
年轻的小厮身形样貌成熟了许多,嘴上蓄起了须,脱下了那身小二服饰,换上了一身精致华丽的锦服。
他这时候正抱着一个衣着华丽,面色天真的小孩,另一只手向他指着前面的酒楼。
在两人的身旁站着一位娇小温柔的身影。
…
四、
掌柜的站在一个身体瘦弱,衣着破旧,双眼却异常清澈明亮的小孩面前。
轻声说道,“我知道你是个聪明懂事的好孩子,是个读书的种子,但读书是要花钱的。”
“你想想你家里的情况,你在学堂里被人欺负,还不就是因为钱…”
说着便往小孩的手中硬塞了几粒碎银子,“我给你钱,还可以给你安排一个学徒的活计,甚至还可以给你娘找一个活,让她不用再做那些勾栏里的脏事…
只要,你把府院的名额给我…”
掌柜的说的温和,但话里却是要吃人。
小孩的脸色挣扎了一会儿,然后点头,“只要你说到做到,我就答应你,不过我不要你的银子…”
说着把手中的银子重新塞进掌柜的手中,然后对他鞠了一躬,返身离开。
掌柜的看着小孩远去的背影,眼神悠悠,不知心中作何想…
…
五、
掌柜的神色异常疲倦,但还强撑着,对身旁的女人安慰道:“你不要担心,我已经报了官,而且已经让所有的人都去找了,一定能找到,一定的…”
身旁那个雍容娇小的妇女眼泪婆婆,眉宇间有着化不开的哀伤。
她对于掌柜的安慰也不作答,只是用红肿的双眼无神的看着远方,喃喃道:“…我的儿啊,没了你让我怎么活呀!”
…
同时在这些片段中,还穿插着一些掌柜的不断向绿色的酒窖中推入一些人影的画面。
这些画面里,掌柜的年龄衣着都不相同,神色也从刚开始的惊恐慌乱,到最后好是寻常一般熟稔。
一切的回忆画面至此就结束。
…
幽幽转醒的张宝仁脸色十分的不好,在掌柜的心中所看到的片段,让他回想到了一些十分不好美好的记忆。
但对于自己真正想要知道的,还是没有结果。
反而心中的疑惑还更多了!
于是张宝仁便强压下心中的愤怒,转向了那个被草裹的结结实实的壮汉。
壮汉身手高明,武艺不凡,不是俗类,但却与这几个人混在一起,显然能够知道一些什么。
三尊尸神化作清烟,穿过草茧没入其体内…
瞬间,草茧便剧烈的蠕动了起来,而且张宝仁在其心灵深处也遭遇到了激烈的反抗挣扎,记忆如同汪洋一般,要把他淹没、吞并、容纳…
这个壮汉的心灵十分的敏锐、坚定,并且对于异常有着非常强烈的排异反应。
但张宝仁对此也并非是毫无准备,“砰…砰…砰……”
拂尘落在草茧的一头,打的草叶漫天飞舞…
几道闷响过后,草茧便停止了蠕动挣扎,瘫软了下来。
而在记忆海洋中张宝仁的意识,也同样感觉变得平静,变得丝滑了起来。
没过多久便穿过了阻碍,直捣黄龙…
记忆片段一、
在一个庄重的厅堂之中,一个小孩儿跪在地上,手中端着一盏茶恭敬的递给前方一个端坐着的老者。
老者接过茶,轻抿了一口,说道:“喝了你的茶,我就是你师傅了。
我这辈子就只收了两个徒弟,只要你们兄弟两个互相帮扶,那么万事皆可成,那边是你师兄龙涛…”
小孩依言望过去,老人旁边一位身姿挺拔,阳光雀跃的少年朝他友善的点头示意。
…
二、
小孩已经变成了一个身姿魁梧的壮汉,正坐在本来老头坐着的太师椅上,看着一个身姿挺拔男人离去的背影。
…
三、
一个身形富态、衣着华贵的中年人,领着一个机灵精致的小孩,站在厅堂之中。
小孩举杯奉茶,壮汉端茶轻抿,此情此景恰如当年…
…
四、
一个昏暗的房间内,衣着华贵的掌柜的和壮汉坐在茶几旁。
“在这个世界中,想要真正的活出个样子来,就得要学文习武,我家孩子请您一定要尽心教授,该打该骂都有着您…”
掌柜的说着便在茶几上放了一根两指粗的金条,“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壮汉扫过金条眼角抽了抽,“天儿是我的真传弟子,对他我自然是倾囊相授,你这东西我要不得。”
掌柜的道:“其实还是有事想要劳烦您。”
“什么事?”
“帮我除个人…”
壮汉脸色微微一变,然后轻声问道,“谁?”
“一个勾栏窑姐和她的死剩种儿子,无亲无故,死了也没人问…”
壮汉伸手悄然地取过金条…
…
五、
一条熟悉的路边,槐茂苍翠的老槐树旁,壮汉眯着双眼,看着破屋中温馨的母子二人。
他刚要上前,忽然却感应到了什么,转过头,一个熟悉挺拔的身影正站在院墙内平静的盯着他。
师兄弟二人对视了许久…
然后壮汉无声的离开了。
…
壮汉的记忆画面到此结束。
“嗯…”
随着尸神被抽出,草茧之中传出一道痛苦的呻吟声。
砰…张宝仁一拂尘过去,让他又恢复了安静。
然后转过头,没有任何停歇的看向那个曾经服侍过他们的店小厮。
一阵光怪流离之后,深刻的画面浮现。
片段一、
一个店小厮百无聊赖地躺在柜台前的楼梯旁,懒洋洋的,双眼看向屋顶,之中有着希翼与向往!
…
二、
一个衣着华丽的小孩站在伙计面前,小孩虽小,却颐指气使;伙计虽高,却卑躬屈膝。
小孩的声音清澈带有童真,“月哥…能不能帮我个忙啊。”
伙计轻笑道,“什么事啊?”
小孩道:“帮收拾一个人。”
伙计连忙问道,“可是谁欺负你了?”
“没有…”小孩摇了摇头,语气变得有些不耐,“就是看他不爽,你说你帮不帮我吧。”
伙计有些为难的说道,“我这么大人了,去做这个,你说…”
小孩闻言脸色就是一变,可怜兮兮的说道,“我要去告诉我爹,去告诉我娘,说你欺负我…”
伙计只好连忙点头,只是口中还带着劝说的意味,“我这要是被人家找上门来,你是没事,但老爷可非得抽死我不可…”
小孩一脸喜色的安慰道,“不用担心,那是个野种,打死他都不为过,还敢上门…”
然后对着伙计交代道,“你今天在学堂门口等着,等我放了学,我们扒了他的裤子,让他没脸见人…”
说完便一蹦一跳的离开,同时嘴里还开心的笑着,“哈哈…打野种,然后再嫖他娘…”
童音好似铃声,小孩儿也精致可爱,但伙计看着那天真散漫的身影,却是如同身在数九隆冬,心寒不已…
…
三、
在酒楼的二楼,面向钟楼的那个雅间之中,坐着一位看不清具体面目,但一双眼睛却十分阴邪诡异,仿佛能够吞噬灵魂,让人一看便不能忘记的男人。
这人已经来过好多次了,每次都只是一人,都只坐在这个位置,只点一壶百花酿,一盘熟牛肉…
伙计和这人并不熟,没见过多少面,也没有多少言语,就连具体样貌也记不清楚。
但是那种淡淡的,不由自主的恐惧,却不知何时已经铭刻在了他的灵魂之中。
…
四、
这一画面有些模糊,伙计在门前招揽着客人,眼角依稀的看见了一大一小两个人影牵着手远去。
凝神看去好像正是那个古怪的客人与掌柜家的那个小孩。
伙计愣了愣,张口欲言,但最终却什么都没有开口…
…
至此记忆全部结束。
张宝仁缓缓的睁开眼睛,把一切已知信息都在心中重新拼凑,在心中捋了捋。
大部分事情都已经对上了。
甚至于这次行动的目的,关于那个人的痕迹,也已经得到了。
“但为什么就没有觉得很开心呢!”
张宝仁脸上阴沉若水,眼中含有杀意,看向了躺在地上的最后那个老头…
虽然已经得知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但是他还是想要继续看下去。
在身体的抽搐中,老头最为深刻的记忆被展现。
片段一、
一个小孩正被一个壮实的少年按在地上,把他的脸向着地上的一滩牛粪按去。
旁边还有一些孩子在欢笑着,在起哄…
而在不远处有一双充满怒火的眼睛在看着这一切,这是一个有些驼背、有些瘦弱、有些苍老的男人。
他攥着拳头想要上前,却不知道什么原因忍住了。
…
二、
驼背的老人拖着一个醉醺醺的少年,把他扔进了一个偏僻废弃的酒窖之中。
看着他在绿色的,已经变质的酒液中挣扎,看着他无力的沉没…
老人的脸上带着些惶恐,还有些快意。
…
三、
老人隐藏在黑暗中,偷偷的看着一个年轻人把一个不知死活的人,推入到那个废弃的酒窖之中。
接着见他蹲下,尝了一口尸酒液,然后皱着眉,摇了摇头…
似乎是不满意。
…
四、
老头领着一个半大小伙,来到了一家酒楼之中。
他和酒楼老板小声谈了一阵,然后那孩子就留了下来,成了酒楼中的伙计。
那老头也在老板的家中得了一个看门的差事。
…
五、
已经变得宽阔庞大的酒窖之中漂浮着一个身着锦衣的矮小身影。
老头脸色一变,连忙拿起一旁的器具,把其勾了上来。
阴晴不定的看着地上这具熟悉又冰冷的尸体,老头咬了咬牙,然后从外面搬进来一块大石头,绑在其身上。
把他重新沉了下去!
…
第24章,规矩
天色蒙蒙亮,不知是黑是白,不晓得是日还是夜。
就好像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中什么是人,什么又是鬼?
“已经找到了第七具尸体的根源,以及关于袭击者的踪迹……”
张宝仁睁开了眼睛,缓缓的说道。
但雷鸣春二人并没有立即关心这苦苦追寻的消息,反而有些紧张的看着他,关切的道:
“你没事儿吧。”
“你怎么样?”
张宝仁现在的脸色铁青的能够冻死人,本来温润如水的气质都变成了迫人的杀意。
长久以来的一些疑问都得到了解答,王大娘、龙涛、孩子……所有的一切都串联在了一起。
因果被理顺,逻辑被弄清,反而让他本来就郁结的心灵又增添了一抹沉重。
那纯粹的、赤裸裸的恶意,毫不掩饰的绽放,在他的心中渲染,反馈。
让张宝仁本来清明自然的心灵,变得压抑阴暗了许多。
心灵越是敏锐、越能感同身受,就越容易受到其影响。
要不是因为功力大增对于欲望的掌控更加强大,让他慢慢的调整了过来。
恐怕就要受到不可逆的侵害了。
过了一会儿,张宝仁慢慢的平复了心中的恶念,这才有些僵硬地摇了摇头道:“我没什么事,是受到了一些影响。”
“没事就好…”
雷鸣春似是舒了一口气,然后带着一些生气的口吻说道,“你还是太莽撞了,上次只是一个人,就被其的心绪所感染;
这次就敢直接对四个人施术。
哪怕你能力更进一步,非比从前,也不该如此。
我要是知道你会这么的大胆,说什么也不会同意让你这么做。”
“我也是心中有把握才会这么做…”
“有把握?还是被一些其他的欲望所影响、驱使?”雷鸣春冷笑了一声,接着不容置否的说道,“以后要是没有我的允许,这一招就不能再用了。”
张宝仁闻言看向了雷明春,见他的眼神中只有坚定、关心,和对自己不知轻重缓急的“生气”。
然后再无其他。
不由得就把即将脱口而出的争辩重新咽下,转而点了点头,“好吧…
看着天色已微亮,已经不能再耽搁下去。
张宝仁便开口道:“对于眼下还是先处理紧完最后的首尾,然后再言其他。”
二人都点了点头,以示同意,然后把目光投向他,等待着下言。
张宝仁缓缓的站了起来,转身看向已经被烧得只剩下浅浅一层的是尸酒窖,“那第七具尸体的来历,应当与我们在王家时见到的那孩子相同,都是同一个人的手笔…”
江锋也同样转过头看着洞开的大门凝神道:“你是说这里还有…”
“没错,这里应当还藏着一个比起一般恶鬼来鬼气更淡,更加聪明,藏得更深的‘灵’。”
说着便朝着前方高声道,“我知道你可以听得见……你说,你是自己出来,还是要我帮你一把。”
声音刚落,周围的瞬间便阴冷了一分。
江锋紧张戒备的环视者左右。
而张宝仁和雷鸣春“眼”中却出现了一个衣着漂亮,长得可爱,只是身子有些虚幻的小男孩
这个小男孩站在门口,依在门框上,怯生生地看着两人。
带着些哭腔的说道:“叔叔,我好害怕…”
“啊…”
甜美清脆的童音瞬间变成了惨叫,三尊狰狞丑陋,带着贪婪欲望的尸神扑向了他。
将他缠绕束缚住,向他撕咬…
却是张宝仁没有丝毫预料的突然出手。
其实也不能说毫无预料,就在张宝仁依靠着心中所见和以往的经历判断出此地可能存在阴…不,应该是恶灵的时候。
他就已经做出了决定。
在将其炸出来之后,也没有被其的天真可怜所干扰到。
在见过了其心中那纯粹的恶之后,怎么可能还会被他骗过。
“真是人小‘鬼’大,跟我玩聊斋呢?底裤都被扒了,还在这儿跟我装清纯?”
张宝仁心中冷笑着,看着三尊狰狞高大的尸神在拳打脚踢,群殴小朋友。
打得他四肢不勤,五谷不分;打得他身体虚幻,站不住脚…
看着这样的惨剧,非但没有怜悯反而还有一种畅快之感。
对于眼前之事,江锋懵懂无知,依旧凝神戒备着;而雷鸣春虽然看见了,但在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张宝仁之后,也同样选择冷眼旁观…
最后,本来就弱小的鬼灵被打的闪烁不定,只余下一息尚存之时。
张宝仁这才上前了两步,同时灵光注入手中,拂尘如同钢鞭一般抽在了那张由纯真可怜变得恶毒无比的小脸上,“啪…”
虚幻的灵体如同气泡一般被打灭,化作了灰灰…
接着又有一股力量自拂尘中传出,张宝仁握着拂柄轻轻的一旋,一扭。
半空中的黑色颗粒就被扫入他的手中。
天地重归清静,手中多了一捧死灰。
等到诸事已定,三人这才回过头,看着最后剩下的这几人。
地面上并排躺着的几人此时都翻着白眼,不停的抽搐,且脸色通红,头上还冒着白烟。
就好像是脑袋被烤熟了一样。
特别是那位被草茧团团裹住的壮汉,在草茧的末端,有几个大坑的地方,青翠的草色已经被热气蒸的发青、发暗…
江锋道:“看这几人的样子,对于这次的事应该是不会记得了。”
余下二人也都点了点头,以他们的目力,也看不出几人有恢复的可能。
“倒也能省一点孟婆汤…”张宝仁冷哼了一声,对四人的惨状,他没有任何的愧疚。
但在他的偷瞄之下却是发现,雷鸣春也是毫不在意的样子。
这让他有些失望的同时又有些了然,在心中对其的看法又有了些变化。
明白了一些雷鸣春的行为立场与逻辑…
因为规矩,他可以冰冷无情的抹掉一个天真善良的阴灵,同样也会因为规矩,坚定的站在队友的对面。
他可以同意副作用更加严重的张宝仁式“搜魂”,而坚决反对使用“通心散”,还是因为规矩。
地府中并没有限制无常使用这种自创的、没有名称的控魂秘法。
法无禁止即可为。
逐渐的,张宝仁对于雷鸣春的想法行为有了一些理解。
本来因为他刚刚的行为而生出的一些纠结与怨怼,也慢慢的消失淡去。
说到底雷鸣春所在意的从来不是那几个人的生死权益,他所在意,所要维护的一直都是规矩。
哪怕这种规矩有时候并不是那么的近人情。
…
第25章,一口
等诸事了结之后,三人伪造了现场,把这四人的模样,结合场地伪装成了遭到抢劫的样子。
然后报了官。
接着改变了自身的服饰,这才悄悄离开…
回到了地府衙门,先是对这次行动进行了记录和报告。
然后雷鸣春就没有任何停歇的离去,去处理关于这次任务的影响后续。
江锋在对张宝仁打了声招呼,关切了几句之后,也满脸疲倦的回去休息了。
熬了一夜,又经过了生死搏杀,大量消耗了心光心力,这时候也确实有些熬不住了。
而消耗更甚,更加疲倦的张宝仁这时候还不能像他一样回去休息。
还必须得先处理好自己的伤势才行。
在管理账目的中年妇女江君,江大姐的帮助下,去除掉了雷鸣春绑的绷带,露出了已经结痂,但还依旧狰狞可恐的伤口。
再由她用药水清洗掉胳膊上的血迹污渍。
光洁白嫩的胳膊上有七道红色的细痕从手腕旋转而上,贯穿至肩部,如果细看就会发现那血痕正是微微分开的皮肉。
看着胳膊就像是被几块肉拼成的一样,好像轻轻的触碰下就会如同破碎的瓷器一般散开。
江君江大婶儿一边小心的在胳膊上的血痕上头抹着淡黄色的药液,一边满脸心疼担心的道:“你这孩子,怎么弄成了这样?”
“也就是看着挺严重的,其实没什么大…嘶…事…”
江大婶儿把“不小心”按在伤口的药签移开,轻哼了一声。
“我虽然不懂修行,也不会什么打打杀杀的,但我管理了咱们衙门这么多年的账目,自认也是识数的…”
说着指了指张宝仁肩部断裂的布片,“你们这些人身上的制服听说是用一种叫做‘易符布’的布料制成的,这种布料单凭力量得两头牛往外拉才能扯烂。”
“你知道那得是多少斤?”
“你知道弄成你这个样子又得是多少斤的力量吗?”
“你觉得你这个身板能够扛得住多大的力量?”
摆事实、讲道理,用数据打脸。
一连串反问说的张宝仁是无言以对,只能耸拉着脑袋任其数落。
很快,伤口都被涂上了药。
然后江大婶儿拿出了一卷干净的白棉布,把胳膊重新包好。
其实雷鸣春凭借着“洞真之眼”,已经从由内而外对伤势做出了最正确的处理,所差的就只是一些必要的药物与干净的器具。
江大婶儿的重新包扎只是为了防止伤口感染,让伤口更快的痊愈。
随着布头在肩膀处打结扎紧。
“嘶……”
张宝仁咬着牙倒吸了一口凉气。
终于包扎完毕。
“这次就当作是个教训,以后可千万要记住保护好自己…”江婶儿心疼的看着张宝仁缠满白布的胳膊,语气也不由的从伶俐变得温柔。
“我在这衙门中待了这么多年,人来人往的也见多了生死。
这里的人呐…有的认为规矩比天大,有的认为道理最重要…
但要我说呀,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
…
处理完伤势又重新换了一身衣服的张宝仁,回到了自己的小道观中。
强忍着疲倦与酸痛,在厢房中的隐秘之处,取出了自己仅剩的全部身家,三两六百多文钱。
自其中取了二两五,把剩下的又重新藏好,然后直奔百草堂。
然后在那个小学徒有些惊异的目光中,依着前两天的分量,阴沉木、龙脑、丁香、紫苏……种种香料又来了一份。
花光了怀中的巨款,踹着一包香料回去。
回去之后关上大门,插上门栓,再用一根粗壮的顶门柱在里面顶住。
然后就再也抗不住了,勉强的来到厢房之中,倒头便睡…
这一次的行动,‘广元拂尘三型’全力使用了两次,普通状态下又使用了四五次,再加上御使尸神的消耗。
他的灵光早已见底,心灵更是疲惫不已,从完成任务之后大脑就一直抽痛着,刚才只是强忍着做完这些必要的事情,这时候就再也不行了急需要睡眠恢复。
睡梦之中不知时间…
…
…
一觉醒来之后已经是明月高悬,繁星密布。
足足睡了一整天还多。
但效果也是明显的,经过了一夜的修整,大脑的疲倦与痛楚都尽数消失,重新变得舒适清爽了起来。
身上的灵光也再次变得充盈…
右胳膊虽然依旧酸楚无力,但伸手捏了捏,只有稍稍用力才能感觉到一些刺痛。
想来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恢复如初。
看着扔在枕头边的香料包,张宝仁不由得感叹,“这“斩三尸”还当真是一神技。”
“咕…”
一天一夜没有进食,再加上搏斗的剧烈消耗,因为伤势对于身体养分的汲取,肚子早已经饥饿不堪了。
虽然是半夜,但该吃还得吃。
生火,做饭…
一大碗水,一把干面条,一个鸡蛋,两根小葱。
最后再来点儿盐和醋。
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热汤面就制作完成了。
再翻出两个前两天买的已经有些发馊的糖饼,一手大饼,一手热面,倒也有几分滋味。
连吃带喝,大口的吞咽着,不一会儿碗里就只剩下小半碗面汤和一小筷子面条。
“嗝……”
打了一个饱嗝,然后看着手中的半个油饼和碗里的汤面,忽然就不想再吃了。
正摸着肚子,想着怎么处理这些剩饭的时候,却忽然听到了一道有些熟悉的猫叫声响起:“喵…”
闻声望去,黑暗中一双绿色发光的双眼由远而近,慢慢变淡…
一只黑色的小猫咪出现在了灯火边缘,可怜兮兮的看了过来,“喵…”
张宝仁暗笑了一声,然后取过了那个既是猫碗又是香炉的破碗。
把糖饼掰碎放在碗中,然后再把面汤倒入其中。
但还没有等他把这个猫食放到一旁去,这只小黑猫就噌的一下蹿了过来,跳上了桌,然后斯条慢理地舔食着碗中的剩饭。
“嘿…”
张宝仁先是一惊,然后轻笑道,“你这个没良心的小家伙,这会儿倒是不怕了,也不知是饿急了,还是知道认人了。”
“喵…”
小黑猫轻叫了一声,对于一旁的张宝仁也不再闪躲,就像是没有看见一般。
张宝仁是头一次与这只猫距离得这么近,也是头一次这么清晰的观察到这只小猫的样子。
它的身体为灰黑,有着白斑,腿部和腹部为白色,身体有些瘦弱,动作轻柔优雅又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浑身的毛发有些杂乱但十分的柔顺,张宝仁看着,忍不住伸出了手。
这只小猫敏锐地感知到了他的动作,身体忽然一颤,却并没有逃走。
就这么任由张宝仁的手从它的脑袋滑下…
然后抖了抖身上的毛发,不舒服地叫了一声,“喵…呜…”
接着继续进食着。
张宝仁轻笑道:“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东西…”
“诶…对了,你有没有名字?总不能就一直叫你没良心的小东西吧?”
“喵…”
“没有?那我给你起个吧!”
“喵…”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张宝仁想了一会儿,说道:“咱两因饭结缘,每次吃饭我都要我剩下一口,而你的饭量最多也就是一口。”
“以后你就叫这‘一口’吧!”
“喵…”
“一口。”
“喵…”
张宝仁点了点头满意道:“看来你对这个名字还是很满意的。”
……
第26章,「斩三尸」大成与“赤子之心”(4000)
逗了一会儿猫。
收拾了碗筷。
算着到了时间后。
张宝仁便拿着竹筒器具出门。
去河边承接因阴阳交汇,时序变化而生的晨露。
取了晨露之后,便依照着上次的工序,礼神,制香。
昨天之所以强忍着疲倦痛楚也要去买了香料,就是为了不耽搁时间。
上一次任务中所遭遇的生死危机,那种面对凶手没有丝毫抵抗力的表现,让张宝仁虽然表面不显但心中却难以释怀。
因而对于实力就更加的渴求了。
而唯一可以使他的实力突飞猛进的“驱邪化滞紫龙香”,便寄托了他所有的希望。
所以在得到那一捧死灰之后,就赶忙备好其余的佐料,就是哪怕是一天一刻都不想再等下去。
因已经有了经验,这一次他的动作也更加的熟悉利落。
…添水、搅拌、静置、搓制……
不一会儿,一个沉甸甸的,龙眼大小,带着一股淡香的黑色香丸就出现在了手中。
‘广元拂尘三型’扫出一片清静之地,取出了已经洗干净的猫碗,盘膝坐下,“驱邪化滞紫龙香”放入碗中,然后点燃…
霎时间,香气如同云雾一般摊开,把小院笼罩其中,化作了一方世外仙境。
烟雾中有一道紫色的烟气飘忽不定,若隐若现,灵性十足,如同一条见首不见尾的紫龙一般。
另一个视界中,三尊形色各异的尸神从体内飞出,与烟雾融为一体,贪婪的追逐者那一道紫气。
而现实世界中,张宝仁好似一个得道真仙一般,盘坐在仙光云雾之中,浑身散发热宁静祥和的气息。
一道道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奇特香气钻入他的鼻中,沁入他的心底,勾动着心里沉淀积累许久的郁结,滞气…
酒馆掌柜家的孩子和王大娘家的孩子同时在心中浮现。
两人都是同样的年龄。
但一个脸上有却着最纯粹的恶意,这恶意是如此的浓烈,如此的纯粹。
让那本应天真的面孔变得狰狞无比。
以至于让张宝仁都忍不住胆寒。
另一个脸上却有着最无邪的温柔,就如同人类对于幼崽所期许的、所幻想的最终样子。
可爱的让人想要拥抱。
让人忍不住心疼。
同样可爱的面庞,却有着截然相反的心灵。
善与恶两种意志,两个身影在张宝仁脑海中心理交相呼应,在互相纠缠…
最后变成了一片混沌。
渐渐的张宝仁明白了。
所谓的“善”与“恶”无非都是根据人所设定的道德标准而展现出的结果。
这两个截然相反的孩子都是“真”,所表现出来的“善”、“恶”,都是他们心中欲望最真实的展现。
人类的一切欲望也无非如此。
人之初,性本真!
张宝仁的心中两世以来所有的经历都在不停的闪现,并不断的深入。
……修行…前世…大学…孩童……最后一声嘹亮的啼哭在脑海中炸响。
“啊……啊……”
如同开天辟地一般。
自诞生以来所沾染的种种杂念都被扫灭,在那四人心中沾染的恶意,因王大娘而生出的怜惜与怨恨,还有一些自己都已经忘记却一直铭刻在心中的郁气…
前世今生所有能够扰动心绪的情绪,怨恨、愤怒、绝望…乃至是喜悦、希望、坚定…等等。
一切无论善恶,无论大小的欲望全部都被抽离,全部都被扫灭…
人类的一切情绪都是与记忆有关,都是源自于经历,这是一个人感性的认知,是一个人能够成为“我”的因缘。
更深层次的甚至还要涉及到人之所以被称之为“人”的奥秘,涉及到“本我”、“自我”…
张宝仁此时的情况,并非是在心中消除这些记忆,而是淡化因为这些记忆而诞生出来的情绪。
简单而言,那些让他难以忘记,对他产生影响的记忆,现在看去就是一些不会产生共鸣的电影片段。
整个人的思绪意识变得超然。
以前所有的经历虽然还记得,但却不会有任何的共鸣,也没有任何的感受。
慢慢地,张宝仁的思维转动的越来越快,就好像扔掉了繁重不堪的累赘,除掉了陈年污垢,变得更加的轻松高效。
大脑中好像换了一个崭新的系统,以往需要思考许久的问题,现在瞬间就能想通。
但却没有了提出问题的欲望…
他的心灵越来越宁静,越来越无欲、无情……
思维变得冰冷,默然,乃至于逐渐陷入到黄昏之中。
…
外界,云雾中的那一道若隐若现的紫气逐渐消失无踪。
进而连带着朦胧的烟雾和三尊形色各异的尸神也都一同消散。
逐渐显露出了其中更为飘逸出尘的道人。
此时的张宝仁穆然无欲,冰冷无情,好似一尊有着呼吸的肉像,又似一个超然临尘的仙人。
除了微微起伏的胸膛外,浑然没有一丝生人的模样。
忽然…
半空中出现了三缕烟气。
三缕烟气肉眼可见,分别呈“白”、“青”、“红”,三色,好像是人类最深沉最本质的欲望实质化,凝聚而成。
三缕欲望烟气在半空中盘旋了一会儿,然后直直而下,汇到一起,自张宝仁的头顶没入其中。
心中…
本来逐渐停滞陷入深渊的思绪受到了某种力量的牵引,逐渐变得有活力,重新运转了起来。
自我慢慢的归来…
外界张宝仁的面色也随着自我的回归,由冷转暖,他的气质一点点的由仙似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
等他的气质逐渐变得恬淡无欲、温润如常之时。
身体忽然一震。
双眼徒然间睁开,一抹好似电芒的神光一闪而逝,眼神中超然带着一些人味,冰冷无情而又多出了一些活性。
然后一切异色迅速褪去,黑白分明的双眼又变得宁静如常。
看着眼前爽朗的初晨,张宝仁的嘴角微微勾起,有些感慨,有些释然的笑道,“斩破一切枷锁,才知我是我。”
笑着一拍脑门。
有灰白轻烟溢出,化作人影。
三尊小人自眉心之中走出。
小人一步步变大,最后变得如同常人一般大小,然后转身,盘坐在虚空中。
这三尊尸神,和以前相比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首先祂们的外表不再是彭一、女鬼、前世的样子。
其外表变得张宝仁近乎一样,只是带了几分前世神色。
同时三尊尸神的身下已经不再拖着轻烟,祂们的下半身也已经凝出,已经变得和常人一样。
一眼望去就好似三位样貌相同的普通人,就是身体有些虚幻,同时身上的欲望太过浓烈了一些。
…
四者相对而坐,就像面朝着多面镜一样,单论外表而言,四者之间比一卵同生的多胞胎还要相像。
就是各自的气质,相互之间给人的感受却截然不同,好像分别代表了张宝仁的另一面。
一个油头粉面眼中含春,眉宇之间尽显轻薄。
一个衣着华丽,一本正经,高高在上的盘坐在那里不苟言笑。
一个身形微胖,轻舔着嘴唇,眼中有着划不去的贪婪…
而坐在地上的张宝仁则是恬淡无欲,神静气明,一个出尘的小道士。
小道士面对着和自己样貌一般无二的尸神感叹道:“无量天尊!如不是我道心坚定,恐怕这一次就要迷失在失我只劫之中了。”
“好在守得云开见月明,经历‘千难万险’,度过‘重重劫数’,“斩三尸”终于成了…”
这话有些为自己脸上贴金的嫌疑,但这一次张宝仁也确实是经历了一些危险。
“斩三尸”这门神通是以人之欲望为基础,斩出红尘杂念,还得自身清静。
这门神通无论是修行之始,还是修行之时都没有什么危险。
最大的难处,是在其大成的时候,所面临的那一个不是劫难的劫难。
也就是被张宝仁称之为所谓的“失我之劫”。
这一劫说是劫,也并非如此,它其实是因为突然之间晋升到那种状态,人格、心灵却不足以驾驭它。
最终导致心灵迷失,人格差点崩溃。
而他之所以能够意识回归,从那一种境界中跌落,度过这一劫。
也是因为三尊尸神的牵引,把他从深渊中拖拽了上来,给了他一种驱动力,最终让他逐渐找回自我。
与他所谓的道心当然也有一定的关系,但却不像其所说的那么大。
感叹过后,张宝仁便重新检验自己现如今的道法神通。
首先…
最基本的,对于欲望情绪的控制、感知进一步加强。
自身仿若一面镜子一般,周围的种种细微变化,稍有所动就会被清晰感知到。
并且这种被张宝仁视为这门神通最根本的作用,现在还可以更进一步…
随着心中一动,张宝仁的双眼瞬间变得冰冷,高绝,气质也变得超凡若仙…
在这种状态下本来就敏锐强大的感知被赫然间放大了无数倍,周围的虫鸣鸟叫一切事物都归入心中,世界的运转在心中清晰而又缓慢。
念头运转,思绪运转快了无数备,整个人无情无欲,被任何所干扰。
整个人进入到了一种“超频”、“超然”的状态之中。
这就是张宝仁神通大成时失我之时的状态,但与那时还有一些不同。
在当时他是真正的无欲无求,而现在虽然身处于这一境界,但是心灵和外界的三尊尸神还有一种特殊的关联。
相互之间牵引着,共鸣着。
依靠着和三尊尸神的联系,使自身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能够超然,却不至于“失我”。
斩却了欲望杂念让心灵更加的超然,境界更加的高深;而斩出的尸神又变成了某种牵引,让自身不会迷失。
同时三尊神还可以对敌护身。
作为护法神,护道神。
这就是“斩三尸”神通最本质的概念。
但这种超凡的状态也并非没有代价,在这种状态之下对于灵光的消耗十分的厉害,不能持久。
只是几个呼吸,张宝仁便从那种超凡的状态中退了出来,恢复了本来的模样。
“这种超然的状态,本质上就是抛除了一切后天杂念的干扰,斩破了所有红尘枷锁,让心灵终归赤子。
因而这种状态也可以被称作赤子之心或者真我之境。”
…
除了以上这种神通大成后的最大收获,以前的手段也有着变化。
三尊尸神现在已经可以被肉眼看见,拥有了质感,可以干涉到了现实世界。
张宝仁扔出手中的拂尘。
盘坐在虚空中的滋味尸神伸手一捞,拂尘便落入了祂的手中。
左右甩动,竟然还响起了呜呜声,拂尾还带着劲风…
相比于以前只能引动微风,现在祂们的力量几乎如同常人一般。
但这并不是说祂们就被限定在了这种状态。
“滋味”尸神轻舔嘴唇,身体便迅速隐没,变成了以前那种不被常人肉眼所见的状态。
而原本握在祂手中的拂尘却自虚空中落下,被“华饰”接过。
显然在这种状态下其是无法携带物品的。
然后“滋味”尸神就一会儿化作轻烟,在空中穿梭,任意变化;
一会儿又化作人形,在真幻两界,随心所欲;一会儿化作指头大小,一会儿又变成房屋一般高大……
尸神如今已经没了束缚,一切外相都随心所欲,只代表着最本质的那一种欲望。
同时现在三尊尸神所代表的烟气已经不再是赤、青、白三色,而是变成了灰白同一种颜色,再也不分彼此。
还有就是,现在御使三尊尸神只需要心中有所念即可,所消耗的灵光已经近乎于无。
祂们现在好像能够从虚空之中,自动吞噬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欲望之力,来补充自身的消耗。
这是三尸的状态。
…
还有身上的灵光,在另一个视界中,身上的明光流转,比以前又胜了几分。
‘广元拂尘三型’现在可全力运使十次,和尸神之间相隔的距离也变成了最多五十米。
张宝仁伸出右手,拂尘又重新飞入他的手中。
拂尘往臂弯上一甩,三尊尸神便化作三道灰白轻烟,又归为一股,然后汇入脑中…
识海中黄色的无字天书浮现,一页一页的翻开…
记载“斩三尸”的那一页,彭一、女鬼、前世,三颗头颅已经变成了并排三尊盘坐在一起,样貌相同,形色不一的神灵。
同时这一页书现在也有了一种完整厚重之意。
但张宝仁这时候心思却不在此,心中一动,记载着三尸的这页纸翻开。
下一页本来空白的书页中浮现出了一个玄妙的符号。
符号的意思一看即明…
……………………………………
“嗯,这个节点比原本大纲预定的多出了六章!”
第27章,「隔垣洞见」与“三圣门”(5000)
其意为“隔垣洞见”。
这一玄妙的符号,形状有点像一个半睁半闭的眼睛。
仿佛内有无数重空间重叠,无数重镜面挤压在一起,望之就让人感到发晕,就要迷失。
眼中有一道划痕,好似一柄利剑划破眼前无尽空间,如镜如剑。
散发着一种洞破大千的力量。
在张宝仁凝神“望去”之时,就有一道神光从那眼中射出,印入他的心中。
同时有一道特殊的力量夹杂着一大股信息融入到他的身心之中。
张宝仁的气质在瞬间变得冰冷若仙,意识变得超然,思维运转变得理性,高效。
讯速的解析着出现在心中那些复杂的、玄奥的、关于空间、关于气机变化、关于修行的种种知识……
在“真我之境”的状态下,这些令人头痛,让人抓狂的繁复无比的知识,没过多久就被理解归纳。
而那一道特殊的力量也在体内流转了一圈之后,来到了眼部,融入到了双眼之中。
双眼猛然睁开,瞳孔深处有一道划痕在跳转。
好似刺目镜光、又好似无形的剑芒,划破眼前无尽空间。
大千世界无穷时空,尽收眼底。
下一刻,眼中的神光和身上冰冷若仙的气质同时褪去,整个人又恢复如常。
从高冷状态跌落之后,张宝仁的脸上马上出现了压抑不住的惊喜之色,“这就是“三尸神”大成之后的真正妙用吗?
赤子之心,当真恐怖如斯……
真不愧神通之名。”
张宝仁初次感觉到修行竟然这般容易。
就在这呼吸之间,新出现的神通“隔垣洞见”,就已经有所成了。
这听来好似荒诞,但事实却就是如此。
从那一枚好似眼睛一样的符号之中冲出的神光,其中蕴含着关于“隔垣洞见”这一神通的一丝力量本源种子,还有与之相关的修行之法,种种道理,种种知识。
与第一门神通“斩三尸”那时候的情况相同。
毕竟要是没有这些依仗,没有这些便利,他这个没有一丝超凡素养的家伙,不把自身练出什么毛病来都算是好的。
所以张宝仁在刚开始修行的时候,那三年是对脑海中的知识进行理解,同时依靠着修行方法对自身做出改变。
但在“斩三尸”大成之后,在那种“真我之境”之中,与他刚接触修行之时相比简直就好似智商一百八的博士和脑残。
那些关于“隔垣洞见”的知识轻而易举便被理解、归纳,并和那一丝力量本源种子结合作出了相应的变化。
毕竟都是现成的知识,需要的只是理解运用而已。
对于赤子之心来说,所谓的修行不过是俯首皆拾。
在恍然之间,张宝仁好像有些明白了“斩三尸”这门神通的本质。
无关乎力量,而在于境界!
平复了心中的激荡,站起来,打算试一试这门新得的神通。
闭上双眼,凝神聚意,不过片刻。
转过头看向前殿,眼中似有一柄利剑划破眼前无尽空间,如镜如剑。
厚厚的砖墙、沉重的神像被一股力量分开,趴在供桌上的小黑猫浮现在眼中。
“一口”好似感觉到了什么,扬起脑袋有些疑惑的左右看了看,“喵…”
一无所觉之后,抖了抖毛发,又重新趴下。
张宝仁嘴角带着笑意,然后转过头看见了天空。
天空中一个黑色的小点在迎着朝阳翱翔。
遥远的距离被缩短,灰白杂毛、锋利的钩爪、暗金色的瞳孔……这只老鹰在他眼中分毫毕现。
收回目光又看向眼前,一层层的空间被破开,虚空变得扭曲,目光不断地深入,到最后天地间失去了色彩…
双眼之中的世界变得灰蒙蒙的,世界中好是蕴含着无穷的恶意,目光所及便能感觉到一种扭曲之感。
这正是曾经借助尸神才可以看见的,所谓的真实世界。
现在却清晰的被他收入眼中。
还没等他细瞧这个熟悉又陌生的视界,眼中的空间就再次变得扭曲,骤然之间被打落回现实。
张宝仁忽然变得面色发白,双腿发软,踉踉跄跄的样子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连忙闪身坐下,右手按压着太阳穴,缓解着大脑内的酸痛,抽涨。
这是灵光消耗过甚的状态。
在短短在时间内便修为大进,一连多出了两个奇妙技能,但这些新得的手段虽然神奇,却都是耗能大户。
“斩三尸”大成之后试验了一次“真我之境”,然后又解析了“隔垣洞见”这一神通所蕴含的知识,在这一神通有所成之后又忍不住尝试了几番。
这让他从灵光充盈又再次回到了残血状态。
坐在在地上恢复的张宝仁,有些得意地感叹道,“现在手段是不缺了,但法力…不…灵光却是感觉有些不够用,还真是让人烦恼…”
…
…
…
下午时分。
地府驻地。
雷鸣春的办公室中。
三个眉宇之间有些疲倦的黑袍人分坐在木桌两侧。
正是是张宝仁、雷鸣春、江峰三人。
他们在对上一次的任务作反思总结。
江锋道:“…因为轻易的解出了卦象,所以就认为自己掌握了信息优势,而对敌人产生了下意识的忽视。
现在想来我们当时还是有些大意了。”
张宝仁也同样点了点头道:“我们确实是大意了,如果足够谨慎,并非不能提前发现那个人的踪迹…
再不济也不至于让其那么轻易的离开。”
“就只是这样吗?”
雷鸣春认真地看着二人问道。
江锋闻言先是一愣,然后张了张嘴就准备再说些什么,但是见到雷明春严肃的表情也不由得变得严肃了起来。
而张宝仁本来因为神通大成而产生的一些飘然,也被这郑重的目光一点点击溃,也慢慢端正了自己的身姿。
气氛凝固了一阵之后,雷鸣春这才缓缓的开口说道:“无常守则第一条是什么?”
江锋回答道,“慎重,因为我们才是弱者。”
雷鸣春道:“你们做到了吗?”
张宝仁回想着不久前行动中地种种行为,自始至终并未丢掉谨慎。
然后和江锋对视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
雷鸣春继续说道,“无常守则第二条…”
江锋道:“责任,力量代表着责任。”
雷鸣春道:“做到了吗?”
张宝仁回想起了酒馆的那四个人,还有与那四人有关的事…
如果重来一次自己依然会如此,并没有任何后悔之意,也能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于是坚定的点了点头。
雷鸣春表情不变,继续道:“无常守则第三条…”
“认真,因为这关乎性命!”江锋沉声说道。
“做到了吗?”
“这…”
两人都有些迟疑。
行动中的画面在脑海中再次回放,酒楼里…酒窖那边……
当时还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现在回想起来却是发现,两人因为雷鸣春不在身边,就好像离开长辈的孩子一样。
变得有些放松。
有些放肆!
回想起当时的心情变化…
两人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额头也不由得渗出了细汗…
见此,雷鸣春依旧用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问道,“现在知道是哪里做的不对了吗?”
两人低着脑袋点了点头。
“那就好,你们两个过后写一份关于上次任务的报告,然后交给我…”
…
一阵沉默之后,雷鸣春起身打破了沉凝的气氛。
“刚才那是反省,但我们却不能永远缠绵在过去之中,现在与未来都还需要我们…”
他说着便走到办公室角落中的那个黑柜里取出了一叠纸。
然后拿过来,递给张宝仁与江峰一人一张。
张宝仁接过一看,是一张人物肖像,一个中年男人的样子。
画工十分高超,不只是把脸上的种种形态和细节都清楚地画出了,就连那一股神色都能够清楚地感受到。
这人相貌魁梧霸道,额上有抬头纹,但却丝毫不显老态,反而为其增加了一些魄力。
最引人注目,最为特殊的还要数他的那双眼睛,双眼透着一股邪异,阴毒。
与那张霸道威严的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人一看就不能忘记。
不同于那张陌生的脸,这双阴邪的眼睛,张宝仁却是十分的熟悉。
正是前天晚上在小厮的记忆中所感知到的那双。
那股仿佛能把人的灵魂都给吞噬的邪性,已经铭刻在了店小厮的灵魂之中。
“这就是那人?这么快就找到了…”
张宝仁一边说着,一边把手中的这张画像牢牢的印刻在心中。
雷鸣春还没有开口,江峰便当前说道:“只要经过必然会留痕。”
地府就是为了扫灭一切对人类文明有所影响的存在而存在。
可能不是每一次都会成功,可能会被其逃走。
但于是关于目标的种种信息都会归档入库,以保证下一次行动。
就如同他们一直所做的那般。
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阴司地府已经编织出了一张庞大的罗网,天、地、人、神,妖、魔、鬼、怪一切都被网罗其中。
只要是踏入九州之内,显露过能力,有威胁人类文明可能的存在,都会被记录在列。
雷鸣春也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江锋所言,然后接着开口道:
“我们之所以一开始一无所知,是因为对其的任何信息都不了解,所以无从下手。但是经过了前晚,他就已经没有办法再隐藏了。”
“根据所有信息来看,这是一个妖魔,并且很可能是一只妖。”
“妖…”
张宝仁轻轻的咀嚼道。
这个答案既在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
虽然“妖”这种存在甚少出现在九州之中,但依照着其显露出来的情报来看,肯定不是“鬼”和“怪”。
那就只能是妖魔之属了。
现在只是更进一步的确定了其的身份。
张宝仁问道:“他的具体情况呢?”
“这是地府中记载的关于此妖的档案。”雷鸣春说着便又递给了张宝仁两人一人一张纸。
张宝仁凝神看去。
其上密密麻麻的小字写着…
姓名:‘王山君’。
种族:“妖”。
并未显示出其它具体形态。
人形状态下,身高:六尺
体重:两百——两百五(斤)
性别:男(雄)
嗜好:人……
其显露出来的能力有:一双可以操纵鬼神迷惑人心的邪眼。
可以从最根本处改变人体的根本构造,可以创造出鬼物…暂时怀疑这是那双邪眼的配套能力。
拥有强悍的身体,与肉身搏斗能力。
下面有着大片涂改的痕迹。
在墨痕之下写着…
根据得到的信息强烈怀疑此妖应该是一位妖将。
安全等级——危险!
最后的“危险”两个字是用红色的朱笔写的,十分的刺目。
…………
在看完纸上记载的信息之后。张宝仁和江峰两人同时惊呼出声,“妖将!”
天下妖类万千,但是能有“妖将”这个等级和称谓的“妖”,必然是来自于一个古老而邪恶的组织,“三圣门”。
张宝仁哪怕是因为对于妖物不是平时主要任务目标,而对其的情报不是很了解,但是也是听阴老说过“三圣门”的鼎鼎大名的。
“三圣门”是以妖类的价值和诉求为核心,由无数实力滔天的大妖魔共同成立的一个组织,这个组织是天下所有妖怪的信仰圣地和家园。
但对于人类或者地府来说,这就是一个危险无比,犯下无数罪行却依然还在逍遥法外的邪恶组织。
其与地府的纠缠对抗甚至可以追溯到数个纪元以前。
根据杀伤力,影响力,破坏力的强弱不一,“三圣门”在内部将自身共划分为四个阶层。
分别是:小妖,妖将,妖神,妖圣。
如果对应到道士修行体系中。
小妖——(术士——法师)。
妖将——(道士——真人)。
妖将这一阶位的实力有着非常大的弹性,弱者相当于如雷鸣春一般的道士,但是其中的强者可是不弱于传说中的真人的。
现在只是确定了那个凶徒…“王山君”是一位“妖将”,但并不排除他有隐藏实力的可能。
还有更重要的,其身后所代表的“三圣门”是否与此事有关呢?
由不得人不心惊。
雷鸣春说道:“怎么…听到妖将两个字就怕了…”
声音虽然没有起伏,但却能听出揶揄之意。
“并非是怕不怕的问题…”
江锋摇头苦笑,“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在事实上…以我们的实力确实无法奈何得了他。
如果不知轻重勉强出手,可能还会造成阻碍…”
雷鸣春认真地说道:“谁说让你们对付他。”
“嗯……”
两人脸上带着茫然疑惑向他看去。
雷鸣春道:“王山君的情况我已经向总部报告了,现在这个案子已经交由上一层机构处理。
而之所以给你们看这些,是让你们知道,八百里城中出现了什么样的危险存在,以后出门要注意小心。”
“还有就是因为你们之前的任务一直与‘王山君’有关,且与其有过直接接触…
想让你们帮忙看一看这份情报还有什么疏漏的地方,以方便于上面来人的行动。”
两人闻言,虽然明白这是最安全、最稳妥的选择。但心中还是不由得生起了浓烈的不甘与失落…
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
还是又仔细地看向了手中王山君的档案。
片刻过后,张宝仁当先说道:
“…王山君所创造出来的那些‘鬼物’,与实际的鬼还有一些差别,单论实力上来讲要差上一些…
但因为少了那一抹最纯粹的扭曲与愤恨,这些鬼身上的鬼气也要淡泊许多,非常难以被发现…”
“嗯…”
雷鸣春点了点头。
“他还拥有一种好似老大的‘天威’一般的能力,这上面没有记载。”
江锋扬了扬手中的档案,接着道:“他所有的那种实质般的压迫力和‘天威’相比少了一些飘渺不定,多了几分霸道。
在这种‘霸道之气’下,身体会不受控制的颤抖,不能自已;心灵也像是遭遇到了天敌一般,失去了反抗之意。
我怀疑那一股霸气能够把普通人直接给震死。
意志力并不能免疫这一招,但却能够从‘霸气’的冲击下快速恢复过来。
总之,如果在突然之中遭遇,这一招绝对可以称得上是麻烦,必须得注意。”
雷鸣春点头说道,“嗯…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张宝仁道:“如果要对付这个人,不能把目光都放在他的神通上,他的肉身搏斗能力,他的刀法,绝对不能大意了。”
摸着胳膊上紧紧缠绕的绷带,感受着其中隐隐传出的刺痛,不由得又想起了那决绝,狠厉的一刀。
又补充道:“甚至于我觉得,那些神通都有可能只是他的羽翼,刀法才是他真正的獠牙所在。”
……
几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
把自己所知道的信息,还有对其的种种猜测,全部都说了出来。
从各个方面对“王山君”进行了一次完整的总结。
然后再有雷鸣春把这些情报全都记载下来。
第28章,“清明洗眼液”与正式工
雷鸣春的办公室外,张宝仁眯着眼睛靠在墙壁上,心里翻滚不休,不能平静。
“根据周围城市传过来的情报可以看出,王山君是从西边九州之外而来,并且一路上跋山涉水,非常有目的性的直接来到八百里城。”
“因此他必然在八百里城有着谋划,而根据他的所作所为来看,这种谋划也必然会严重伤害到居住在八百里城中的百姓。”
“但我现在却只能冷眼旁观……”
“还有那个我下定决心要为其讨个说法的王家母子…”
“难道现在就这么算了吗?”
“就这么把这些事情都放下,然后安心等着结果?”
可不这么算了又能如何,自己现在已经被排除出针对王山君的任务之中。
已经没有资格再胡思乱想。
按理来说王山君这般危险分子,交由更为专业更为强大的上层机构组织,是在正确不过了。
王山君此妖确实是厉害,但张宝仁相信其与地府相比无疑还是有着天壤之别,地府之中也绝对有着众多比他更强的高手。
能否将他处理掉这点是毫无疑问的。
不管是为了自身的安全,还是为了城市中百姓的安危。
于公于私来说,雷鸣春和地府上层的决议应对,都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但是…
但是心里却怎么就那么不甘心呢?
张宝仁愣愣的看着对面的墙壁,胡思乱想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失落、迷茫的双眼重新化为坚定…
“从龙涛到王大娘,再到酒馆众人;从在俗世修行的小道士,再到地府中的小无常…
不管怎么样,无论我怎么想,这件事和我已经斩不开关系了。
从最开始我就已经被深深地卷入其中了…”
理清了思绪,坚定了想法之后,腰部轻轻的一撑,便起身向外走去。
“现在的这些哀怨无非就是实力,如果我拥有足够的实力,那么现在结果就不会如此。
再不济也不会因为自身的安全而被排除在任务之外……
实力、实力…说到底还是实力!”
本来因为实力大涨而诞生出来的一丝得意与飘然被尽数碾碎。
整个人再次变得谨小慎微…
变回了那个在俗世中挣扎的小道士,小无常。
接着心中一动,思维便来到了识海深处。
一本黄色的天书浮现翻开。
“隔垣洞见”所在的那一页,不出意外的从那一个好似眼睛一样的符号,变成了一双真正的双眼。
这双眼睛看着很是熟悉,正是张宝仁的样子,眼中蕴含着一道好似镜光又好似剑光的神光。
同时有一道信息从双眼之中传出。
“清明液”
“主料:五彩神牛泪、空心杨柳叶。
铺料:石斛,决明子,金银花,夏枯草,千里光……”
如同“斩三尸”小成之时一样,“隔垣洞见”之中也同样有着一个方子。
修行,修行,有修也有行。
前者是对知识的掌握,后者是对知识的践行。
张宝仁固然已经理解了“隔垣洞见”这一神通的种种奥秘,并依靠着其中自带的那一丝力量本源,完成了初步的修行。
但想要完成更深层次的改造,把这一门神通真正的修至大成,却不是呼吸之间就能解决的。
没有了那一丝这门神通最本质的力量本源的助益,想要修成这门神通就必须得一点点的修持,慢慢的积累,最后求得质变。
这凭的全是苦磨的功夫!
以至于张宝仁自己估计哪怕每天都把“真我之境”用到极致,求得最高的效率,在这种情况下想要把这一门神通修行至大成,也需要三年时间。
但想要加速这一过程的办法,也不是没有。
《大品成仙诀》中也给出了。
但现在的问题就是方子有了,但是没有钱。
“啪…”
黄皮天书在心中合上,心思回转,眼前出现了一个浑身透露着死寂阴冷气息的老人。
正躺在靠椅上,懒洋洋的眯着。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地府的隐蔽入口,香烛纸钱店中。
张宝仁见此连忙收束了精神,摒弃了杂念,上前一步,行至靠椅旁,恭敬的轻声道:“前辈,我来了!”
半睡半醒的老人轻颤了下眼皮,然后微微扭头至张宝仁方向,“是不坏啊。”
不坏是张宝仁的道号,这是他前身师傅所起的。
但这道号平日里也不常用,旁人一般都是直呼他姓名或是道长、小道士、宝仁、道友、兄弟…
只有面前这老人如此称他。
这老人正是被雷鸣春拜托教授张宝仁历史常识的阴老。
张宝仁因为有着授课之宜,一直尊其为师长,平时也多为恭敬。
见到是张宝仁之后。
阴老用干瘦的糙手搓了搓脸,就像普通老人那样让自己清醒、精神一点,然后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修为进展还不算嘛!”
声音沙哑却能够让人清楚地听清。
张宝仁苦笑道:“您就别逗我了,我这点儿修为实在差远了。”
阴老轻笑道:“怎么,心里觉得憋屈了。”
“嗯…”
张宝仁点了点头道:“进入地府以来经常便感觉到无力,总感觉自己的实力不够用…”
“哈哈…修为这种东西怎么会有个够。”
“只要做好自己份内的事,量力而为就好。”
“不然就算你翻过一重重高山,迈过一重重坎坷,可总有人在前面。
这世上有高就有低,有强就有弱,有人畅快就有人难受……”
“算了,不说这些了…”
阴老笑着摇了摇头,话头一转,语气也变得认真了一些,“这一次之所以唤你来,是关于你转正的事。”
说着便起身,带张宝仁又朝着驻地之中走去。
“转正?…观察期不是还没过吗?”张宝仁有些疑惑的问道。
地府中新入职的无常一般有着半年的观察期,在此期间各种情况都没有问题,表现良好,然后才能转正。
成为一名正式而又光荣的无常。
这是为了防止敌人混入地府内部的一重保险。
同样这也是一个学习的过程。
新人在试用期也会学习地府中的规矩,行动中的守则,还有历史隐秘等等…
学习着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无常。
正式无常和临时工相比俸禄、福利都有所不同。
首先最为直接的,俸禄从原来的每月一两变成了二两,翻了一倍。
这可不是个小数。
尤其是对现在急需要用钱的张宝仁而言更是如此。
至于福利…张宝仁所有的那柄符器,‘广元拂尘三型’,就是正式无常才有的制式装备。
只不过因为特殊情况提前发给他了。
因而他现在的情况还比较特殊,原有的俸禄他也没有领过,这时突然转正,也不知道到底将来会如何结算。
福利却已经提前享受了。
要是不转正,到时还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阴老解释道:“认真来说你确实还没有度过观察期,但是你在职期间经过了两次任务,都有着良好的表现。
再加上有人举荐,因此组织特此免除了你的观察期,让你提前转正了。”
“举荐?是谁?”张宝仁有些好奇,同时心里不断闪现与自己相识的几人。
但阴老直截了当的消除了他的疑惑,“是我!”
“您…”
“我觉得你现在的实力已经足以胜任无常这一职位了。”
阴老边走边说道:“再加上那两次任务的功劳,我觉得组织应该会同意,于是便提出了申请,没想到还真成了。”
阴老说得轻松,但张宝仁却能听出他的心意,
张了张嘴,最后只蹦出来了两个字,“谢谢…”
……
第29章,福利(4300)
两人说着就来到了地府内部,雷鸣春办公室前。
但在这里并没有停下。
还继续的直走,越过‘天下必安’的牌子,朝着一旁的那个一人高的漆黑门洞中走去。
这里直通地府大门,期间畅通无阻,好像是为了来往方便。
但雷明春的办公室又刚好立在必经门前,像是在防备。
张宝仁来到地府之后,了解到的关于地府的规矩隐秘,其中并未有关于这里的状况。
而且平日里与其他人交流,对此处也多有回避。
他虽然对于其中的秘密有着好奇,但碍于多听少问的原则,对此地也所知不多。
进来之后当即便视线一黑,整个人猛然间坠入到无穷的黑暗之中。
张宝仁在“隔垣洞见”小成之后,哪怕在并不使用这门神通的状态下,双眼也有着神异,不只是目力远超于常人,就算是在黑暗中对于一般的事物也能看个大概。
但是在这里他却是像瞎了一样,伸出双手在面前也看不到分毫,比起以前未修行神通之时还有所不如。
而且自身对外界的感知也被压缩在这方寸之间,并不像在外面那样如同波形,递减式的向外延伸。
尸神也被压制在体内不能唤出,眼中如镜如剑的光芒一闪而逝,却瞬间被刺目的金光逼退。
整个人仿佛被打落到了还未开始修行的懦弱之时。
当即便明白了此处的异常,整个人不由得更加谨慎了。
回头望去,只是跨出了一步,但后方的门洞在眼前却变成了一个光点,看不出外面是什么状况。
好在这里声音的传递并没有被阻碍,身前哒哒哒…细微的脚步声给予了他一些的安慰。
这条通道是一条直线,地面也没有任何阻碍,张宝仁就顺着熟悉的脚步声,跟在还阴老身后,亦步亦趋的向前走着。
黑暗中无言,张宝仁在心中数着,暗数了五百步之后,踏出了那条漆黑悠长的通道。
眼前忽然豁然开朗。
一个一百多平米的小空间,四面都是黑色的幕布,虽然昏暗却比刚才那条通道要明亮许多。
当面有一堵青黑色的石墙,似是屏风,又像是戒碑!
在这个空间之中视觉被恢复了一点,可是感知却被限制的更加严重了,真就几乎和普通人一样了。
但就算是如此,张宝仁依旧还在这里感受到了无穷无尽的恶意。
仿佛深坠地狱一般。
让他分外的不适。
那种仿佛实质般的,能够让普通人都窒息的恶意与疯狂,就来自于面前的那座石碑之后。
阴老领着他来到了石碑前。
张宝仁强忍着心中的悸动,认真向前看去,青黑色的石碑有五米多高,三米多宽,就像一面宽大的墙壁。
不知以何种材料制成,望之只觉有一种深邃厚重之意。
石碑之上有浮纹寥寥数笔勾勒出了一个好似山形,又似是一个巨大的符文,充斥着巍峨之意的图案。
看着石碑,阴老悠悠的说道:“这里算是‘泰山府君’的一处庙宇…”
“嗯…”
张宝仁双眼有些疑惑的从石碑上移开,看向阴老。
“我说的可不是外面香火鼎盛,受众人叩拜的那种神庙。
而是一处可上达天听,可被其所知,被其所感,被其所庇护的真正的庙宇。”
阴老的话如同惊雷一般在他心中炸开,让他不住地浮想联翩…
知道这里定然不凡,但没想到其中竟然蕴含着这种秘密。
神灵张宝仁知晓。
无论是道书上记载的,还是民间的无数传说,无数庙宇,都有着其存在的痕迹。
以前只当做传说故事。
但在初次来地府之时,在泰山府君庙宇之中所见事务,让他窥见了一丝只鳞片爪。
之后就被惊走,不敢细查。
在地府之中,发现这里对待神灵的种种信息就如同对待“怪异”一般严密,仿佛这代表着某种禁忌。
这让张宝仁更是不敢深究其中所以。
这次似乎是要初步接触关于神灵的一些信息了。
于是便压下激荡的思绪,继续认真的听着。
就见阴老的表情变得庄严正经,一点都没有平时蔫了吧唧的样子,“太初有神,神与道同。”
“神灵代表着这个世界最为根源,最为本质的秘密,可以说祂们就代表着这个世界规则的一部分。”
“关于神灵的种种情况太过复杂,就连我也说不清,也所知不多。
只有一句流传甚广的谏言…
——不可想、不可知、不可信!”
“这…”
张宝仁只觉得浑身酥软,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
就算阴老所说的有几分道理,但在这种地方…
在神庙中说这种亵神的话,和指着和尚骂秃驴有什么区别。
莫名的张宝仁好像感到了万分危险,感觉好像随时都会有一道雷霆从天劈下。
阴老见他这副样子,轻笑着摇了摇头,“抛除掉你的偏见,不要用你在凡俗之中所了解到的一些妄想与认知来理解神灵。
神灵是不会在乎我说些什么,也不会在意我们信仰与否,凡俗中的种种对祂们来说都只是虚妄。”
“不然的话,祂真正的庙宇,人间的国度,也不会是这个样子。”
张宝仁左右看去,空荡荡的,黑色的幕布照下方寸之地中只有一座石碑。
丝毫没有威严壮丽之意。
如不是阴老所言,他是万万看不出此处竟是一处真神庙宇。
“而且泰山府君,应该算是我们的顶头上司,祂的庙宇在这里另有作用。
但这与我们此次的目的无关。”
“我们这一次来主要是要请其当一个见证。”
阴老说着便自袖中掏出了一跟线香,两指在香头轻轻的一搓,就被点燃。
然后双手持香,恭敬的三拜,将之插在石碑前的一处台阶上。
香火烟气如同一根直线一般冲天而起,自半空中消失,没入未知之所在。
不一会儿张宝仁就感到一股浩大厚重的意志出现在天空,出现在自己的感知之中。
心中一颤,似是明白了什么,思维神色都更加恭谨了。
然后便见阴老转过身,庄严肃穆的问道:“张宝仁,你可愿加入地府。”
张宝仁重重地点头,“我愿意。”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怀中那张代表身份的道册自动飞出,凭空飘浮在半空中。
张宝仁扫过眼前的道册,发现其比之以前正在多出一种古老深邃的韵味,阴冷之中又孕含着浩然…
之上记载的信息也有着变化。
[地府]
道号:不坏
俗名:张宝仁
职阶:无常
品级:法师
学派:妖鬼
所在地:雍州,八百里城*****
挂单处:*****
经历:*****
……
最上首的那两个血红刺目的古纂,“地府”这时候更加的鲜艳,望之就给人一种强烈的警示与压迫力。
前面几行信息中,学派那里则在不停的闪烁,直到最后才慢慢又变回了“妖鬼”,但依旧要比其他的字要暗淡。
而品级那里,从“术士”变为了“法师”,且“法师”两个字要比其他的字更加清晰,明亮。
后几行的信息栏全部都被迷雾遮住,让人看不清楚其中所孕含的信息,似是为了保密。
在道册发生变化的同时,那一股浩大的意识也勾连起张宝仁的气机。
张宝仁瞬间就感觉到自己好像接受到了一个庞大的存在,浩大厚重深邃又带着一股至高无上的威仪,让人忍不住心折…
同时…
心中的黄皮天书忽然浮现,轻轻的一震,嗡…的一声。
张宝仁就感觉到一个恍惚,再度回过神来之时,半空中的那一股庞大的意识已然消失无踪。
道册落下,落在阴老的手中。
阴老双手持着道册郑重地将其递给张宝仁。
嘴里似是在叹息,又似是欣慰,“自此之后,生死无常!”
看着他的眼睛,被他表情所感染的张宝仁,也同样郑重地双手接过。
声音虽轻,却斩钉截铁:
“自此之后,生死无常!”
…
就这么郑重了片刻之后,阴老就再次恢复了那副蔫了吧唧,病怏怏的样子。
把此处庄重神秘的气氛破坏了个干净。
对于张宝仁随口说道:“本来在你转正的这个时候,按照习俗大家都是要来观礼的,也是作为一个见证。
而主持的也应该是宋通判。”
“但是因为你前两次任务所得到的消息,导致这时候大家都太忙了,也就只有老头子我有这个闲工夫。
刚好你也是我举荐的,所以就顺便由我帮你主持,同时又做个见证。
你可不要觉得自己不受重视。”
“怎么会呢。”
张宝仁轻轻摇了摇头,心里明白了如此简陋的入府仪式的原因,也不由得在心里感慨。
“因为任务而提前转正,同时又因为任务而导致转正的如此随便,不知道这算不算挖坑埋自己。”
接着阴老语气一转,带着些许喜色轻声道:“不过虽然转正的过程不是十分正式,但结果还是圆满的,对于你的福利也不会少上分毫。”
“福利?”
张宝仁有些疑惑的提起手上的‘广元拂尘三型’,“我这不是已经提前领取了吗?”
“那只是标配,并不是真正的福利。”阴老摇头笑道:“虽然咱们地府代表着人族的大义,但要人卖命,光凭借着大义也是不行的。”
“有些人虽然也有着正义感,但也有着自己的小算盘,这些人也不能说他们的行为是错的。
咱们不能让这些有着奉献之心的道友们寒心。”
张宝仁点了点头,心里了然。
高风险必然需要有高回报,在哪都是这个说法。
就算再高尚的职业,再高尚的人,也需要活着不是?
虽然现实,但也真实!
况且对自己来说,这突然而来的福利,无异于天降横财,也是一个大好事。
于是便压着心中的惊喜与好奇,问道:“不知是什么样的福利?”
“一个需求或愿望。”
“愿望?”
阴老解释道:“一个符合实际,能够被地府完成,并且不超出限度的愿望。”
说完之后停了一会儿,又郑重的提醒,“记住是符合实际!
要是你胡说一个什么要求,而这个要求又被认为不切实际,或是远远超出了这个愿望的限度,那么这个愿望可是会被作废。”
张宝仁点头表示明白。
要是没有限度的话,直接一个愿望变十个愿望,或者成为地府之主,成为皇帝,成为天师……
几个地府的也不够这么玩儿。
这里所说的愿望应该就是在某一个阈值之内,可供选择众多的权力。
见张宝仁在沉思,阴老又继续详细的解释说明:“因为这是专门针对负责任务行动的黑无常而设立的专属福利,而大家又都是修士。
所以这个愿望也是包含修行秘册、典籍、法术、丹药、法器、特殊材料……”
“要是你不需要以上那些,世俗中的院子、商铺、地契、文玩古董、珠宝字画,甚至折算成银两都行。”
“这个愿望也没有具体的时间限制,你可以回去再…”
“不用再多想了。”张宝仁斩钉截铁的说道:“我需要‘五彩神牛泪’和‘空心杨柳叶’。”
然后又小声的补充,“额…要是超出了限度的话,与其有关的信息也行。”
说完小心地看向阴老。
“确定不改了吗?”
“确定。”
张宝仁坚定地点头道。
对现在的他而言最需要的无异于就是“清明液”配方中所记载的两种超凡材料。
这关乎到他的修行,以及刚刚让他感到十分迫切的实力。
除此之外其他的东西虽然也有很大的诱惑力,但却并非是急迫的,必须的。
所谓的超凡材料就是和修行者一样,是超出凡俗具有某种神异作用的东西。
其或是天生,或是伴生,或是超凡怪物死去而遗留下的东西,或就是其身体组织的一部分。
无常们身上穿着的制式服饰,所用到的布匹“易符布”,也算是一种人工制造的超凡材料。
这种东西并非只是张宝仁需要,其他道士们练丹,练器,甚至是直接作用于修行,也是需要各种超凡材料的。
一般而言地府之中会库存有一些常用的超凡材料,方便无常们修行。
当然这不是免费的,他们通常需要任务功勋,或者一些银两来换取。
“驱邪化滞紫龙香”所需要的死灰就是如此而得的。
“五彩神牛泪”和“空心杨柳叶”这两种东西总之不会比“死灰”更加的方便易得,要光靠自己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
对于张宝仁而言,这时就希望地府之中有这两种东西,并且不超出愿望的限度,再不济也要得到它们的有关消息。
“这两样东西…”
阴老皱着眉头想了想,说道:“单按照品级来说倒是没有超出限定范围,但却都不是什么易得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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