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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长不坏全文阅读

作者:黄黑之王     道长不坏txt下载     道长不坏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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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行难!

    做人更难!

    活着,做一个好人!

    这个道长不坏!

    这个作者也不坏!

第1章,衣冠禽兽

    龙涛死了。

    他是被活活烧死的。

    一个八百里城有名的武学好手,一个能撕虎豹的强人,没有丝毫反抗的被活活烧死在自己家里!

    张宝仁现在很慌…

    他被两根冰冷的铁锁捆住双手,吊在半空中,胳膊乃至全身都十分酸痛。

    嘴里被一团破布塞着,又酸又臭,想要干呕却又呕不出。

    昏暗的牢房中火盆烧得通红,热浪滚滚,火星飞溅,却不能让他的心暖和半分。

    墙壁上的各种怪异无比,让人不想知道它作用的刑具,都不如眼前这个人让他觉得心颤。

    这人哪怕是在这阴暗腐臭的大牢之中也照样收拾的一丝不苟,一身深色的皂服干净整洁没有丝毫污渍异味,且非常得体,看着就知道这是请裁缝专门改制过。

    应该还是重新选的好料子。

    这是个体面人。

    不过他的身形样貌破坏了这份体面…

    眉骨高,眼窝深,颧骨塌陷,看着就有一股阴郁之气,且那不足五尺的身形,让人怎么着都不能平视…

    但张宝仁现在却丝毫都不敢小看这位“小人”,确切的说他现在心里怕得要死。

    古代的司法体系是怎么一个鸟样,张宝仁心里明白,没有钱,就别想着舒服;没有关系,就别想着有理,任谁进来都要被剥上一层皮。

    更别说还是碰上这位了。

    还更别说他还就只是一个小道士,全部财产就是那一座破道观。

    眼前这个人叫彭一,是‘八百里城’最有名的酷吏。

    彭一看着张宝仁的惊慌意恐,语气平静轻松的说道,“说吧…”

    他说的平静,张宝仁却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嘴巴却被堵住。

    只能不断摇头,发出呜呜声。

    对此彭一嗤笑了一声,然后便上前一步,来到了张宝仁跟前,一双阴郁的眼睛带着不屑与嘲讽盯着他。

    也不管他现在的样子,就斯条慢理地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搞的什么鬼!”

    “龙涛的一身武功确实是能撕虎豹,可以一敌十。”

    “但是,他要是碰上了一些妖人,妖法,可就没有丝毫的办法。”

    “你说是不是啊,小道士!”

    “呜…呜…呜呜……”

    张宝仁听见他的话,更加奋力地挣扎了起来。

    但除了让铁链晃动的幅度更大一些外,再没有其他用功。

    无奈之下只能用绝望的眼神看向了彭一的身后。

    在彭一身后的那面墙壁上,安放着一座神龛,小小的神龛里供奉着一尊形似虎却身有龙鳞的铜兽。

    铜兽虽小却也有莫大的威严,在这昏暗狭小的牢房之中,好像一位执掌公正与刑罚的神祗,镇压着一切不法之徒。

    在张宝仁看过去的时候,那尊铜像却好像多出了某种神韵,像是活过来了似的。

    虎目一瞪。

    张宝仁就僵住了,意识好像是受到了铁烙、鞭打…整个人瞬间就冷汗直冒,好似遭遇了天敌。

    狴犴,亦曰宪章。

    好讼,似虎,有威力,故立于狱门。

    彭一似是察觉到了张宝仁的异色,但是对这座牢房中的一切早已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他没有回头,只是用嘲讽般的目光看着张宝仁。

    不屑的笑道,“任你是什么样的妖人,在这里你都得给我老老实实的。”

    彭一的警告声把张宝仁打落回现实,他马上就像是挣脱了钳住咽喉的大手,贪婪的喘着气。

    却又因为被破布塞住嘴,呼吸不通透,使得头脑发昏,要不是双臂被铁链捆吊着,怕是就要瘫软在地上了。

    还没等他平复下来,大脑中的痛意,就感觉头顶一痛,自头顶扎起的冠子上传来一股撕扯,然后本来低垂的头颅就直直的面向了彭一。

    头顶的痛楚,还有彭一那张特异的脸上化不开的阴郁让张宝仁瞬间惊醒,现在的境地可容不得他有任何的胡思乱想。

    才刚刚收拢了心神,就见彭一伸出了另一只有些黑瘦却很整齐干净的手,在他的脸上揉捏比量。

    感受着冰冷的细茧在脸旁摩擦,摸着颊骨、捏着脸肉,耳朵……

    然后脸蛋上感受到了挤压,有一丝刺痛,嘴巴就不由自主的张开,彭一伸出一另一只手,拉开嘴唇,认真的看着其中的牙齿。

    张宝仁感到分外不适。

    但他想要躲开却又不能,因为接着彭一又紧紧地箍住他的头颅,撑大了他的眼皮,看着他的双眼。

    双目对视,瞳孔中彭一的样子如同一个恶魔,双眼冰冷无情如同看着一摊死肉。

    张宝仁颤抖不已,但却只能生生的受着,只能任人任意施为。

    接着便听见了彭一斩钉截铁的断语,“双眼浑浊无神,嘴唇苍白无血,耳垂干蔫无珠。

    福缘太薄,这辈子注定就是个小瘪三。”

    然后彭一又一手在前一手在后,把张宝仁的脑袋攥住,称量了一阵,“头不圆,则心不正。脑后有反骨,不似好人。”

    再然后彭一又顺着张宝仁的头颅往下,精细的比量了起来,身躯肋骨,胳膊大腿,遇到关节处还会用力的攥住。

    “骨头太轻,内有中空;脊椎不正,要生百病…”

    这时彭一手上的力度比起刚才更大,好像是想透过张宝仁的肉身,探知到他的骨头,他的本质到底是如何。

    很快彭一便把张宝仁浑身上下细细地称量了个遍,这使得张宝仁全身都变得酸痛至极,但是这时候更让他心惊胆寒的却是眼前这个矮小的身影。

    那好似对待猪狗一般的行为,那种发自灵魂的鄙视。

    这一切都让张宝仁遍体生寒。

    做完了这些之后,彭一自怀中取出一张手帕,一边擦拭着双手,一边冷笑道,“嘿嘿…现在你还能说些什么?你还敢说你是冤枉的?”

    “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不是好人,这时候细细看来果然不差,就你这种渣渣,这辈子也别想出去了。”

    彭一的语气斩钉截铁,充斥着一股大义凛然还有对邪恶的厌恶。

    张宝仁看着他那双自信至极的眼神,那种好似天经地义的语气,心中更加的冰冷胆颤了起来。

    比起那尊狴犴,眼前的彭一更让他感觉到恐惧。

    彭一的样子被深深地烙印在他的灵魂之中。

    有一股股莫名的气息自面前这个衣冠楚楚的人身上散发出来,被张宝仁所汲取。

    同时他的身上好像孕育了某种东西,好像有一个特殊的生命要在他身上破壳,但是却被周围一股特别的秩序之力束缚住。

    那股生机与力量越是强大,周围的束缚之力就越大。

    在两股力量的拉扯之下,张宝仁此时所在之地就如同一颗心脏,一个胚胎,在缓缓的跳动。

    这一切都发生在未知的层次之中,没有对现实造成任何干扰,彭一对此也一无所知。

    “就你这贱种,还想糊弄我?”

    彭一说着便掏出了一张列有张宝仁种种罪状的状纸,就要让他签字画押…

    “砰…”

    一声轻响打断了彭一的动作。

    两人朝着声音传来之处望去,只见大狱的沉重木门被推开,狠狠地砸在了墙壁上,一个黑色的人影正站在门口四下打量。

    对于这不速之客,两人心思各不相同,彭一皱眉带着冷然,张宝仁眼神死寂却怀有希翼。

    “哒…哒…哒…”

    脚步声在安静的牢房中格外的清晰,那人笔直的朝着两人所在之处走来。

    刚才因为离得远,所以看不清楚,直到这人走到近前来,他的样子才在两人眼中真切了起来。

    这人看着就二三十岁的样子,浓眉大眼,虽然算不上英俊,可脸上却打理的十分干净整齐,年龄不算大,却给人一种沉稳的感觉。

    身材魁梧,比起张宝仁来说都要高出多半头,和彭一比起来就像是大人和小孩似的。

    一身黑色的长袍,身后还带着兜帽;衣服上没有任何的纹理装饰,看着好像普通,但却能从不知名的材质上看出不凡。

    样貌,穿着打扮,都是整整齐齐一丝不苟。

    给人的感觉好像……

    好像彭一似的。

    并非是外表,而是一种气质。

    张宝仁下意识的看向彭一,比较了起来,细细看来却是发现了两者间的差异。

    还是有明显的差别的,和这人比起来,彭一就好像…沐猴而冠。

    就像是穿着大人衣服的小孩,怎么看怎么别扭。

    “你是什么人?知道擅闯大牢是什么罪吗?”彭一沉着脸,谨慎的喝问道。

    说话的同时一脚微微前探,双手似松似紧成爪状,垂至身旁。

    对于彭一的动作,男人却是丝毫不在意,一边打量着张宝仁,一边随手掏出了一个黑色的铁牌递给了彭一。

    彭一见到这铁牌的瞬间瞳孔就猛然收缩,双手微微颤抖的接过,脸色连连剧变,失声道,“难道传说中……”

    …………

    外面此时天已经黑了,牢门这里本来就少有人影,这时候更是寂静无息。

    张宝仁穿着宽松的道袍,披着月光,却有一种宛如隔世的感觉。

    目送那位不知姓名与来历的大人离去之后,张宝仁便转过身,跌跌撞撞的往东走去…

    站在狱门前一本正经,道貌岸然的彭一,看着张宝仁背影渐渐远去,目光幽深,不知做何是想。

    同时,在远离大狱之后,一道特殊的力量像是挣脱了某种束缚,自张宝仁的头颅中冲出。

    一缕缕常人不可见的青烟自他的头顶飘起,最后凝结出了一虚幻的头颅。

    这个拖拽着青烟的头颅转过来,只见其眉骨高,眼窝深,颧骨塌陷,却又一丝不苟。

    正是彭一的模样。

    …………………………………

    “要知道我可是拿过稳定更新这一荣誉的男人!”

第2章,欲火焚身

    赵家的狗又叫起来了。

    狮子似的凶心,兔子的怯弱,狐狸的狡猾……

    一阵阵凶狠的狗叫声听的人实在是心烦。

    在夜晚但凡是听见了一声狗叫,所有的狗便似得了令,就会全都奋力嘶吼了起来。

    狗越多,越是凶横。

    要是不管,这些家伙就会像得了势一般,朝着你身边试探。

    好像是想咬你两口似的。

    张宝仁刚走过巷口,就见前方有几道很低矮的黑影盯着自己,朝着自己狂叫,叫着叫着还会向前扑几步。

    对此,他的脚步也不停,只是冷冷的瞪了那几条大狗一眼。

    瞬间那几条恶犬就沉了声,夹着尾巴,任由张宝仁行至身前,不敢再有丝毫的放肆。

    “滚…”

    骂了一句,看着这几条恶犬灰溜溜的从旁的狗洞钻进高墙大院里,听着从墙内又传来几声色厉声茬的狗叫。

    忍不住的朝那赵府的大门口吐了一口唾沫,“呸,仗人势的东西。”

    过了赵家,再走了几百米,就感觉到一股扑面而来的焦灰味,哪怕是在这漆黑无比的夜色中,也能隐约的看到不远处倒塌的断壁残垣。

    越往前走焦灰味就越发的浓重,在这焦灰味中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腥臭味道,好像是烧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却又没有烧干净一样。

    张宝仁走到这里脚步也放慢了许多,最后仿佛走累了要歇息一阵子似的,停在了那一间残骸旁。

    在其邻居门前的槐树下,谨慎的看着前方烧的只剩下一堆断壁的房子,好像是想从灰堆中找出什么似的。

    这时候他的样子,谨慎而又小心翼翼,就像一条快要炸起的猫,可没有半分刚才对待那几条恶犬霸道强势的样子。

    就在张宝仁心中正在纠结的时候,忽然…

    一道不知何起的阴风袭来,自槐树间穿过,竟发出呜呜…的好似鬼哭一般的声音,老槐树也应声抖动了起来,树叶喳喳作响,好像有一个怪物在其中穿行。

    月光下槐树的影子如同一个鬼巢一般把他罩在其中。

    张宝仁低头一看,阴影层层叠叠,其中好像蕴藏着什么诡秘。

    刹时间变寒毛竖起,抬头惊喝道,“谁!”

    “喵呜…”

    一只小猫被吓的从树上蹿下,快速的跑进了屋里。

    屋主人好似是听到了什么,只见一盏油灯在屋中亮起,火光在窗户处照出了一个影子,一个女人着急的喊道,“是我的儿吗?”

    声音沙哑,却满怀希翼。

    张宝仁在心中叹了一口气,然后朝着那间屋子大喊了一句,“不是…我是对面的道士,我被放回来了。”

    这位是他的一个邻居,一个独居的老妇人,因为儿子莫名失踪之后,现如今变得有些不太正常了。

    他的家,或者说是道观就在这里,就在那被烧成废墟的那家的对面。

    而那堆残骸就是龙涛的家,就是导致张宝仁被抓进去的那个龙涛。

    经过了刚才这段打岔,张宝仁心中也不是刚才那般害怕了,低声骂了一句,“无量妈了个天尊…一个疯疯癫癫的婆娘在这都没事,道爷我神功大成,还怕它什么妖魔鬼怪。”

    然后便心中一定,快速朝着自己的小道观走去。

    …………

    “吱……”

    在木头的摩擦中,破门被缓缓地推开,迎面便露出了一座威严的神像,在常人看来可能还会觉得恐怖,但已经在这里住了几年的张宝仁却一点都不觉得害怕,反而还觉得十分安心。

    进来之后赶忙把木门重新合上,再去抽几根顶门柱牢牢地顶住,这才放心。

    然后便摸着黑,把供桌上的两座油灯点燃。

    烛火由一点变大,小小的火光竟然把整座道观都笼罩在光明之中。

    张宝仁端起其中一盏油灯,从神像的一侧朝里走去。

    穿过后门是一座小院,除了当间有一座古井外再也别无他物,两侧有两间房子,一间是灶房,剩下的那间就是张宝仁平日里休息的厢房卧室了。

    这座小小的院落就是张宝仁的安心之所。

    举起烛火走到卧室之中,先在各个隐秘的角落之中翻找了起来,等到发现自己的身家都还在,然后松了一口气再原样放回。

    最后连席把铺盖卷起,一手举着灯一手夹着铺盖,来前堂神像前摊开,庙虽小,但这一个铺盖还是放得下的。

    接着又折返到灶房之中,用葫芦瓢自瓮中舀起满满一瓢凉水,大口大口的咽下。

    在牢中一直滴水未进,从回来的路上就又渴又饿,肚子不停的叫,扛到了现在再也忍不住了。

    现在张宝仁就是感觉给自己一头猪也能吃得下。

    一瓢水灌进了肚子,先喝了个半饱,又翻出了两个又冷又硬的冰馒头,揣着馒头,钻进了神前的被窝里慢慢啃。

    张宝仁今晚就打算在这儿睡了。

    其实要不是他经过了在牢房中的煎熬,实在太困了,他根本就不打算睡觉。

    如此的做派,自然是因为他心中有“鬼”。

    这还要从他被抓进大牢说起。

    张宝仁本是一个穿越者,几年前穿越在了这个小道士身上,然后就顶着小道士的身体,凭借着脑海中继承的一些零碎的知识与记忆碎片,就这么慢慢的融入到这个世界之中。

    所幸原身也是孤苦一人,平日里也甚少与人交流,也无人发觉。

    自从穿越以来,张宝仁就一直老老实实的,从没有作过妖,也没有搞过事,就只依靠着邻里附近给的香火度日。

    直到那天…

    那天吃过晚饭,张宝仁刚刚修炼了一轮过后,正准备关掉大门,却发现龙涛的家里像是起了火,他就急忙跑出去要喊人救火。

    可等到出去一看,龙涛家却是好端端的没有丝毫火烧的样子。

    本来张宝仁就当这是幻觉了,但没想到那天晚上却做了噩梦,梦中龙涛家里就如当时看见的幻觉一样燃烧了起来。

    龙涛也不逃不叫,反而和一位看不清面目的女人,在大火之中缠绵。

    自己想要喊却怎么也喊不出。

    最终龙涛在大火中化作了灰烬,而那位越发娇艳的女人却忽然转过身来看向了张宝仁。

    如此诡异的事情当即就把他惊醒。

    更加诡异的是醒来之后发现龙涛的家里确确实实被烧了,龙涛这位武林好手就没有丝毫挣扎的被活活烧死在自己家中。

    最重要的是,烧过的残骸就和自己梦中所见的一模一样。

    还没等他平复心中的惊悸,他就被一帮衙役捕快带走了,被当作谋害龙涛的重要嫌疑人捉走了。

    在狱中,那彭一怀疑他以妖法害人,虽然自己明白自己不是,但是其所怀疑的也未尝没有道理。

    要知道那龙涛可并非是只会几招把式的所谓的“武林高手”,他可是真正的高手。

    张宝仁亲眼所见他一拳打碎了一根大腿粗的木桩,且自身却如同平常一般。

    要不是自身有所持,估计当时就要拜师叩头了。

    但就这样的龙涛,却死得无声无息。

    这让张宝仁怎么能感觉到不怕?

    这也是他回来之后,所作出的一系列行为的原因。

    说实话,要不是从狱中出来之后饥渴实在难受,困得又快扛不住了,他是实在不想晚上跑回来。

    没尝过饿,是真的不会明白那种滋味儿是多么的难受,这是任何空想都想象不出的。

    馒头就水,勉强的塞满了肚子,打了一个嗝之后,张宝仁从侧睡变成仰躺,一手揉着肚子,一手揉着嘴,双眼看向房顶,似是想起了从前。

    想起了前世繁多的美食,舒适的生活,还有那些只曾见过听过的美人…

    暖饱思**啊!

    “无量天尊!可怜我堂堂七尺男儿,两世为人,掌握了一身精湛的手艺与知识…却从来没有施展过…”

    张宝仁一边唉叹着,一边把抚摸肚子的手慢慢移向小腹…

    但忽然又想着这是神前,不由得转头看向了神像,忽明忽暗的烛光把泥塑映照的神秘而又有威严,神像的两个眼珠上好像燃起了怒火,看着身前无耻之徒。

    张宝仁赫然之间心中如同炸雷一般被惊醒,“无量我个天尊!这个时候怎么可能会浑身燥热?而且现在这个时间地点,我怎么可能会乱想这些?我这是…”

    在察觉到不对的同时,一缕缕常人不可见的青烟就自他的头上飘起凝结出了一颗眼窝深,颧骨塌陷,却又一丝不苟的头颅。

    这个头颅出现之后,张宝仁的视角就变成了两处截然不同的样子,一处就如同寻常一般。

    另一处自那颗“彭一”的头颅眼中看来,这个世界却变了一个模样,整个世界一切的物质都模糊不定,就只有充满欲望的生灵清晰可见。

    在这一视角中可以清晰的看到,此时的张宝仁身上正缠着一个身穿大红长裙,满眼桃花,嘴角有痣,风韵娇媚的女人。

    女人不断厮磨,啃咬,但却被他身上的那一层淡淡的明光给勉强抵住。

    同时在他的身上还不断散发出淡红色的烟气,这些淡红色的烟气又全部被其脚下的某一处地方吸收,吞噬掉。

    欲望无穷,双脚也如同黑洞一般源源不断。

    见此,张宝仁哪里还不知道龙涛和自己此时的遭遇到底是为何,当即便驾驭着这一人头朝着身上的女鬼撕咬过去。

    那烟气头颅却有说法,乃是张宝仁自身的尸神,这是张宝仁明知此地危险却还敢回来的依仗。

    那娇媚女鬼在张宝仁看到她的同时,也同时看到了尸神,能看到她有些惊奇,但却也不见其言语,在尸神冲过来的同时,小手向张宝仁的腹下一按。

    张宝仁瞬间就被一股大火所笼罩,不过这火焰却不伤他的身体,只让他感觉到无数的欲望在燃烧。

    然后那位女鬼就被尸神狠狠的咬住,撕扯了起来,也来不及再做其它。

    而张宝仁的身体却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再也难以动弹,从现实角度来看他这时的身体就像煮熟的龙虾一样通红无比,看着都能感受到那股燥热。

    眼底有熊熊火焰在燃烧。

    更重要的是他的心中被两世以来积攒的欲望所席卷,无数艺术家们在他心中演绎着连环画卷,使他逐渐沉浸入其中…

    而随着张宝仁主意识的迷失,相比红衣女鬼本就弱小的尸神溃败的更快了…

    在常人不可知的视界里,尸神被欲望织成的红裙裹住,然后红裙收紧,砰的一声被打散。

    等其再次凝结,明显比以前虚幻了很多。

    然后女鬼朝着迟钝虚幻的尸神一爪抓过,唰…青烟凝结而成的头颅没有任何抵抗之力地被再次抓爆。

    这一次尸神化作了渺渺青烟,久久都无法再次凝形。

    那红衣女鬼没了阻拦,便放肆的笑着,朝着欲火焚身的张宝仁飘来…

第3章,黑户

    就在张宝仁即将遭遇龙涛般结局的关键时刻,忽然又有一道声音在这只有一人一鬼存在的小庙中响起。

    “尘归尘…”

    “土归土…”

    “人鬼殊途。”

    “你越界了!”

    随着话音,大殿的上空就有阴阳气机被扰动,同时一道刚猛的雷霆自半空中劈下,没有任何阻挡的落在躲闪的红衣女鬼身上…

    “啊……”

    能够刺破人耳膜的尖叫声响起,那红衣女鬼顿时便被劈落在地上,并不断的抽搐。

    本来娇媚无双的身躯被这道雷霆劈的浑身焦黑,望着凄惨无比。

    接着就见一个一身漆黑,头颅也被兜帽牢牢罩住的人影出现在神殿之间。

    可以看出他虽然穿的不是精致华丽,却是整整齐齐的,一丝不苟。

    这人出现之后,兜帽的阴影下就浮现了一双明亮的眸子,双眸之中蕴含着玄妙的符文,符纹交织成阵,带着一股洞彻一切的力量。

    没有丝毫偏移,牢牢的锁定向了红衣女鬼所在之处。

    接着就见他身上升起了一股莫大的威严,好似代天执法的神人,口含天宪,“鬼物,当诛!”

    那红衣女鬼当即便如同被狮子盯住的兔子一般,只在地上瑟瑟发抖,任由身周凝聚而成的几尊狰狞雷兽扑向自己…

    噼里啪啦…炙热浓烈的雷霆带着种种破邪、阳刚之意,在女鬼所在之处交织涌动,不时还能听见其中有哀嚎与兽吼之声传出。

    但这边的电闪雷鸣,却不伤近在咫尺的张宝仁分毫。

    此时的张宝仁对周围所有的状况都一无所知。

    自从那尊尸神被打散之后,他就失去了窥视外界的手段,和使自身保持一线清明的锚点,他的心神现在已经完全沉浸在欲望之中。

    而且随着自身的堕落,这欲火也更加的激烈了起来,简直就要把他的身体烧熟,恨不得把这个世界都点燃。

    要不是不断有欲望之气被脚下所吞噬,怕这时候他的大脑已经从物质层面上被烧坏了。

    但就算这样,他也扛不了多久了…

    幸好在他所不能探知的外界之中,那个女鬼已经被一位突如其来的人镇压,且同样已经摇摇欲坠!

    “死道士,你不得好死……”女鬼无比怨毒的声音从狂暴的电球中传出。

    噼里啪啦…青紫色的电浆凝成的漩涡流散开来,流下了灼热的空气和一小堆黑色的粉尘。

    那位黑袍罩身的人看着那堆黑色的粉尘,平静且坚定的说道,“生与死的界限不容打破。”

    然后这人便看向了浑身被烧得通红的张宝仁…

    在女鬼死的瞬间,张宝仁就感觉到了身上骤然一松,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且心底的欲望也自根源处减弱了许多。

    这让他不由得松了很大一口气,且心中生出了求生的希望与动力。

    这时也顾不得其他,赶忙借此机会不断平心静气,并且运使神通不断的吸取自身上所诞生的欲望。

    他的脚下就如同填不饱的黑洞一般,把自身所诞生的欲望全部吞噬,经过了无穷的欲望滋养,脚下同时也有一种灵机,一种波动传出。

    好像一个生灵被孕育而出,就如同呼吸一般,连女鬼成灰灰之后,飘散在空中的一些血红烟气也全部吞下。

    ……

    不知多久后,艰难地睁开双眼,昏暗又熟悉的神殿映入心中,一切都是那么的普通安静,仿佛刚才所经历过的那些光怪陆离的经历都如同虚假一般。

    唯一与刚才不同的就是,身边多出了一位身穿黑袍一丝不苟的男人。

    任谁在昏睡中醒来时发现身边有一个陌生人都会觉得惊怕,都要质问,但此时的张宝仁却并非如此。

    见到此人之后,他却好似松了一口气,然后连忙撑起身子朝着那人拜谢道,“小道见过大人,大人的两次相救实在是无以为报。”

    说着就深深的拜下。

    原来这人正是当时把张宝仁自狱中救出的那位神秘的黑衣人。

    这位黑袍人面对张宝仁的下拜没有领受,他轻轻一托就把正在行礼的张宝仁扶起。

    “当不起如此的大礼,我与你也并无多少恩情。”

    见张宝仁不明,黑袍人就直白地解释道,“你之所以被无罪释放,那是因为你并没有犯罪,而我只不过是纠正了这个本不该发生的错误。

    至于除去这一恶鬼,本就是我的本职工作。”

    “而且我其实也有着借你找出这一恶鬼的私心。

    其实说到底,你之所以遭受牢狱之灾,乃至于这次命悬一线,都是我的疏忽。

    你不心生怨怼就算好了,救命之恩的事却是不要再提,免得遭人耻笑。”

    见他说得真诚无比,没有任何作秀勉强的意思,张宝仁心中蕴含的一丝埋怨也随着他的话语而消散,继而生出了一股强烈的窘迫与羞愧。

    对于张宝仁而言,这位的救命之恩确实是真情意切的,但是心中也确实有一丝觉得此人出现的太过巧合的怀疑。

    但是现在,对于这种堂堂正正的磊落之人,实在是难以生出任何不妥的念头,反而还有一种枉做小人的窘迫感。

    并且对于这位的好感又是大增。

    当即便真切的说道,“无量天尊!大人的说法也并不公道。

    对我而言,要是没有大人出现,无论如何都没有好下场,这却是真真切切的救命之恩,怎么说都是抵不掉的。”

    这也是实话,无论是女鬼的杀劫,还是牢狱之灾,要是没有外力,单凭他自身是绝难度过的。

    张宝仁的感谢之情绝无半分掺假,并没有因为眼前这位的一句话,就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做人就是要恩怨分明。

    恩是恩,怨是怨。

    恩怨有几分,一定要在心里称量清楚了才行。

    见张宝仁眼中如此的纯粹坚定,那黑袍人也是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在心中称量了片刻后认真地说道,“如此算下去就会怎么也拉扯不清,有碍于各自的道义。”

    张宝仁笑道,“那我们就各算各的。”

    黑袍人也只好点头,“如此也好。”

    一番话过后,两人却是熟悉了许多,对于双方也有了些许了解。

    依着这位的性格,张宝仁也无任何旁敲侧击与试探,当即问道,“不知大人所处为何?还有我刚才所遭遇的那女鬼到底是怎么回事?”

    要知道张宝仁虽说是一道士,但对于这种超出凡俗的鬼怪事物,可是闻所未闻的。

    这时候经过了这番遭遇,他迫切地想要了解这其中的一切,而刚刚听这位所言,对于那“女鬼”显然是有所了解的。

    黑袍人思量了一会儿,然后对着张宝仁严肃认真的说道,“你刚刚所见到的东西是一种扭曲了死亡的存在。

    他们通俗被称呼为‘鬼’。

    而我的职责就是维护秩序,不让现实受到那些超出凡俗的‘东西’干扰。”

    黑袍人所说的“鬼”,对其的认知,好像与张宝仁前世今生所听到的传说都有些不同。

    而且他的话中,“那些”这个量化词更是让张宝仁十分在意,“那些”就意味着这种东西并不是异常。

    想一想龙涛和自己的遭遇,张宝仁不由得有些不寒而栗。

    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作为一个与“鬼”这种事物十分接近,在同一领域的玄学人士。

    但不管是前身的记忆,还是这些年来的所见所闻,他对这种东西都没有丝毫察觉……

    就当张宝仁正在分析黑袍人所说出的信息的时候,就听黑袍人问道,“我见你也会一些法术,能见鬼神。但却对一些常识一无所知,难道你的师长没给你说这些吗?”

    张宝仁摇了摇头道,“我师傅只教给我一些修行之法,让我修持,然后没什么交代便死了。

    自师傅离开之后,我就在这座道观修炼,还是头一次遇见这种东西。”

    这段话真假参半,师傅和头一次撞鬼是真,但是关于修行之法什么的却是胡说的。

    在他穿越过来之时小道士便只是孤身一人,并无任何修行之法传承下来。而关于那位便宜师傅的记忆也是一个普通的老道士,没有任何异常。

    而那修行之法乃是另有缘故,只不过事关身家性命,却是不可与人言。

    那黑袍人只当他师傅是一位不愿让自家徒弟接触世界“真实”的野道士,对于张宝仁的话并无怀疑。

    毕竟这个世界的修行之法并不难得,天下间的各处传承何其之多,关键还在于人。

    于是便对张宝仁说道,“你既然也算是修行之人,那我也就明说了,这个世界虽然并不排斥得到某一传承,从而又踏入修行的人。

    但是每一个超出凡俗的‘道士’都要登记入册,修行者也并非都是无拘无束的存在,相比于普通人也并不超凡。

    在拥有力量的同时,必然要承受相应的责任。”

    “还请大人指点。”张宝仁认真地拜道。

    黑袍人道,“道士一般都是自道宫入学的时候顺便入的籍,而像你这样的野…散修,只要证明了自身,在道宫和我司都可入籍。

    这样,今天时间也不早了,你刚经历了这么多事也要平静一下,你就明天来我司吧!”

    “多谢大人。”张宝仁又谢道。

    黑袍人摆了摆手,“不必如此,这乃是我的本分,我府在八百里城的驻所是太平西路,东岳大帝庙宇旁边第三个香烛店里。

    另外,都是同道,不必讲那些俗理,我叫雷鸣春,你叫我名字就行。”

    目送着雷鸣春离开,融入到黑夜之中不见了踪影,张宝仁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女鬼!道士!真他个无量天尊…”

    摸了摸脑袋,一缕缕青烟自头顶升起,那一尊尸神这时已重新再次凝出,只是比起以前虚幻了很多。

    但是好在有源源不断的欲望化作烟气自张宝仁身上身体升起,填补其中。

    并且脚下亦有红烟飘出,同样凝结出一颗略带虚幻的头颅。

    这颗头满眼桃花,嘴角有痣,娇媚无双,正是那女鬼的样子。

    …………………………………

    “你不投票,我不投票,作者气得哇哇叫!

    你投票,我投票,大家一起哈哈笑!”

第4章,斩三尸

    一堆暗红的炭火在夜色中忽明忽暗,热浪升起,烤上方的肉块儿不断流油。

    油水滴落在火炭上响起滋滋的声响。

    张宝仁一边转动着简陋的烧烤架,一边在肉上撒着盐粒……等到肉香味越发的浓郁,就再也忍不住了。

    撕下一根大腿,也不顾烫,就直直的咬了上去,“唔…无量天尊,真香啊!”

    紧致的口感,满口的油香,只是这一口,味蕾就被彻底征服了。

    其实也就只是撒了点儿粗盐的碳烤狗肉,要说美味,和前世那些无数的调制品烹饪过的食物比起来差的飞起。

    但要是清汤寡水吃糠咽菜过上几年,保准就算吃水煮白肉,也能香得咬掉舌头。

    对于张宝仁这种尝过肉味,又憋了好长时间的人,特别还是在饥饿难耐的情况之下,这一口简直就是赛过神仙。

    双手捧着大骨,狠狠的咬上一口,咀嚼,咽下,然后再周而复始…

    本来就是一整天滴水未进,肠子早就打了颤了,回来之后勉强垫了垫,可是那点儿的东西,早在他遭受女鬼欲火焚烧时,就烧得丁点儿都不剩了。

    就好像激烈运动过后总是容易饿,而他这可是塞了两个馒头就碰上了色中恶鬼。

    所以在雷鸣春离开之后,比起刚从大牢中放出来时,饥饿感更甚。

    当时硬挺着没有在雷鸣春眼前露怯,但是当一个人的时候就再也忍不住了。

    没有了女鬼这一隐患,而又经历了绝境逢生的张宝仁,可不想像刚才那样糊弄自己,必须得美美的吃上一顿才行。

    …

    月光下,古井旁。

    一盆内脏,半盆黑血,还有满地的狗毛。

    一个披散着道袍的小道士,正依在井沿,双手抱着一个一米多长的烤全狗,饿狠狠的撕咬着。

    双眼绿幽幽的仿佛黑洞一般,像是要把眼前的这条狗全部塞进肚子里。

    这狗自然也不是自家的。

    这年头,正经人家谁养狗啊!

    人吃饱都已经是艰难,谁还敢养狗!

    这条街道有几条恶狗,都是赵家的,都是赵家少爷的几位宝贝儿子。

    就是张宝仁回来时碰到的那几条。

    这几条畜生,平日里就爱骑在人头上,想着咬你一口,张宝仁以前可没少遭这几条畜生的罪。

    这次也算是报了仇了。

    还别说,这几条狗养的还真不错,臀高腰壮,皮毛油亮,看着就让人心动。

    张宝仁特地挑了一条最凶最壮的,大黑狗,抱着有六十多斤,就算去了杂碎净重也超过四十斤。

    但就是这么大一坨肉,这时候却已经被咬下了一小半,并且还不见他有丝毫的停歇,还在大口大口地撕咬着。

    油水顺着嘴角流得满身都是,但他却丝毫不管,贪婪饥渴的眼神只盯着怀中的狗肉,一口口狠狠的撕咬着,好像把它全部吞下也不够……

    而且那么一坨肉下了肚,也不见他的肚子有丝毫鼓起来的样子,就像肚子里有一个怎么也填不满的黑洞似的。

    要是常人见到了这般景象,非得直呼妖怪不成。

    幸好此时夜色正浓,四下无人;也幸好张宝仁非是常人。

    在常人不可视的视界中,随着张宝仁贪婪的进食,一缕缕好似炊烟一般的白气,自他腹中升起,在他的身周,在怀中的狗肉上缭绕着。

    而又因为这白色烟气,他吃得也更加的凶悍狂野。

    就这么周而复始,不一会儿,那个有着半人大的狗已经全部被张宝仁吞咽下肚。

    如果细细的看来就会发现,其脚下散落的那堆白骨上竟没有一丝肉丝。

    吃光了所有肉还不算完,地上的骨头也被他一一敲碎,连最后那点骨髓也不放过。

    不过在这时,他的眼神虽然依旧贪婪,吃相却不再那么的着急,狂暴,变得优雅了许多。

    …

    “呲……”

    最后一点骨髓被吸入口中,顺着喉咙缓缓流淌而下,把浸满油水的手指挨个吸吮了一遍,然后摸着依旧平平的小腹,打了个饱嗝。

    在另一个视界中,那四处弥漫的白烟缩成一团,化作了一个与张宝仁的样子有些相似,但更加的成熟,更加的肥胖,留着一头短发,不时还舔着嘴唇的脑袋。

    随着这尊尸神的凝聚,颧骨塌陷,却又一丝不苟的彭一;和嘴角有痣,眼犯桃花的女鬼;也从头颅和脚下飞出。

    三个形色不一的头颅,在他的身周自由飞舞,打着转。

    而这时候张宝仁却突然呆愣住了,双眼忽然变得茫然。

    在他意识深处,只感觉有太多的陈年老垢被褪去,心灵由此变的恬淡无欲,神静性明。

    一切欲望都如同浮尘,心灵从来没有如此的宁静,褪去了那些枷锁之后意识也变得无比的敏锐。

    整个人就像换了一个硬件一般,浑身的汗臭油烟,两盆杂碎的腥臭,房顶上闻到了腥味的猫……周围的一切平常不会察觉到的细微之处,这时候全都清晰的映入心中。

    整个小院中的种种都如同掌中观纹一般,自身好似一尊神灵,以一种超然的目光注视着这一切。

    但不等张宝仁细细的体味,忽然间整个人就从那种超然的状态被打落。

    然后不管他再如何施为,也无法进入刚才那种境界。

    最终只有恍然若失的回味道,“看来这只是三尸皆成,机缘巧合下窥见了恬淡无欲,神静性明的上乘之境。

    要想时时可见,或是永驻其中,恐怕还得这门神通大成或是圆满才行。”

    这时以三尊尸神的视角来看,张宝仁身上原本附着的那层微光,现在却是明亮了许多,已经是淡淡的月光了。

    望着天空的圆月,眼神中有一种坚定的信念,“仙路漫漫,吾当上下求索…无量天尊!”

    明月,心光,虽不在同一维度,却在心中相互交映。

    此时的小道士虽然衣服松垮满身油渍,站在狗血杂毛之中,但却自有一种清静淡然的韵味。

    最开始好似木偶衣冠;碰见女鬼之后色欲入骨;吃狗之时贪如饕餮;刚才恬淡无欲,如神似仙;而现在,却是一个宁静淡然的小道士。

    一天五色,五变,最终还是归于本我,归于自然。

    …

    清洗了满身的油污,打扫了这一地的狼藉,躺在已经搬回卧房的铺盖之上,关于前世今生,过去未来的思绪在心中翻滚…

    ……

    前世的经历就是一个从桀骜不驯不知天高地厚,变得如同老狗的过程。

    本来那一生会一直无聊到死,直到他碰到了一次诈骗,也可以说是是奇遇。

    那是一条短信。

    大意就是“我,道尊,打钱…”

    这样的被人玩烂的鬼话张宝仁当然没有信,骂了一句脑残之后,删除短信,睡下…

    但等到醒过来,就发现换了一具身体,来到了这个世界。

    伴随他来到这个世界的,还有一本书,这是他赖以安身立命的根本,也是他此生最大的秘密。

    闭上双眼,凝神静气,空洞黑暗的心田之中浮起了一本土黄色的书。

    这书看着普普通通,没有任何神秘的地方,唯一特殊的一点就是其表面上没有一丝花纹与字体,就只是纯粹的土黄色。

    张宝仁心中一动,心中的这本书就被翻开书皮,首页洁白细腻的的书页上,有几个不知名,但一看便知晓其意的符号。

    上书“大品成仙诀”

    虽然已经见过了无数次,但是张宝仁的心中还是不由的有些激荡。

    毕竟是看过《西游记》的人。

    这与菩提老祖所传,孙悟空修习的《大品天仙诀》只有一字之差,想必威力也应该差不到哪里去吧!

    再然后这一页也翻开,下一页当中只有一个符号,看着与前一页的几个符号似是同源,其意为“斩三尸”

    人体有神,曰:尸。

    上尸好华饰,中尸好滋味,下尸好**。

    此为《大品成仙诀》中所记载的一门神通,也是现如今张宝仁所修习,且唯一所掌握的一门神通手段。

    自从穿越过来之后就在脑海中发现了这本书,在经过百般探查之后,最终得到了以下结果。

    一、这本书存在于心中,无法被取出。

    二、这本书不被他人所探知。

    三、这本书可被自身一定程度的掌控,可随着自己的心意在心中显现翻开。

    四、这本书共记载着三十六门神通,但其余的页数均为空白。

    只有把一门神通修行至大成之后,才能修行下一个,并以此类推。

    张宝仁所习得的第一门神通就是“斩三尸”。

    自从得了这门神通之后,张宝仁就一直苦修不殆,可这版本的“三尸”威力不算强,但修行的难度却是丝毫不差。

    苦修了数年,直到恰逢今日的机缘巧合才终于小成。

    如此,在这世道之中也总算有了一些自保之力了。

    随着张宝仁的心神集中,这枚符号逐渐化为了三个头颅,正是彭一,女鬼,前世身的样子,和他凝成的尸神一般无二。

    三尸比起真正的三者,还有些许不同,三尸给人的观感,其所代表的那种欲望则更加纯粹了。

    彭一道貌岸然,女鬼眼角含春,前世则犹如饿死鬼投胎。

    三尸在白纸之上旋转游走,面目栩栩如生宛若真实一般,而在着三尸画像跃然纸上的同时。

    张宝仁的心里也自书中得到了一道信息。

    …………………………………………

    “我,道尊,投票。”

第5章,阴司地府

    一夜过去。

    第二天早上起了个大早。

    昨天经历了太多的事情,又折腾到大半夜,伤神劳魄。

    这样的行为对心神精力的消耗是十分严重的,要是一般人有这样的经历,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非得大病一场不可。

    但是张宝仁这时候却一点都不显得疲倦低沉,甚至整个人的气色状态比起以前来都还要胜过许多。

    这种特殊的变化是“斩三尸”这门神通小成之后为他所带来的。

    这门神通初学之时与常人无异,甚至于自身的欲望比起寻常人还要更加浓烈一些。

    要不是心中的那本《大品成仙诀》时时刻刻在提醒着他,给予了他一种籍慰,恐怕张宝仁早就因为时时不见成效,而把其当作是戮言邪法放弃了修行。

    直到把尸神凝聚出形体,这才拥有了一些特殊的手段,可以御使着尸神攻击他人,护卫自身。

    还可以凭借尸神的视角,可以窥见“鬼神”。

    而等到三尊尸神都已经凝聚而出,这门神通小成之后,除了御使尸神的距离变长,尸神更加地强大之外。

    最重要的事是他的心灵变得十分的清明,对外界的感知非常敏锐,在这种状态下修行,学习,做事都变得非常有逻辑有效率,一点都不会会觉得烦闷。

    而且经过了昨晚,张宝仁还发现了在这种状态下,他的睡眠十分高效,只在短短的时间内就养足了精神。

    饱受摧残的身体也恢复了过来,昨天晚上狼吞虎咽而导致烫伤的嘴巴和喉咙,这时候除了说话还有些沙哑之外已经无碍。

    甚至在张宝仁猜测,有可能这种作用于自身的特殊状态,或者说境界,才是“斩三尸”这门神通的最终目的。

    气色十足的张宝仁非常讯速有效率,洗脸刷牙,打扫叠被…

    不光把屋子内外收拾得整整齐齐,打扫了昨晚没处理干净的一些“垃圾”,还给抽空自己熬了一点小米粥。

    然后来了个凉水澡,冲掉因为运动流出的细汗,最后给神上过香,这才吃饭。

    刚刚一大碗小米粥,不多不少。金黄色的米粥看着非常的粘稠,米油全都了熬出来。

    就着一碟酸甜可口的脆萝卜,喝着粥,一边吃着,一边任由代表口腹之欲,形似前世的尸神在饭菜之上飘荡,贪婪的吸着饭香。

    虽然简朴,但也别有一番滋味。

    ……

    “果然…”

    张宝仁一边抚摸着肚皮,一边无奈地叹道。

    看着碗底剩下一大口的小米粥和碟中的几粒萝卜,却感觉怎么都无法下咽。

    就连半空中的尸神,这时候也变得蔫了吧唧地飘回肚中。

    不知道怎么回事,张宝仁无论吃的是什么,老是要剩一口,除非饿极了,不然大多数时候都是如此。

    按说能把腹中尸神凝成自己模样,怎么说也能算一个好吃之徒,但无论他做饭的时候怎么计算,这种坏习惯却仿佛刻在了基因之中,怎么都无法纠正过来。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无量天尊…”

    摇头念叨了几句,便打扫了碗筷…

    然后换了一身新衣服,站在一面大铜镜前,细细打量着自己。

    眉不算立,鼻不算挺…除了双眼清澈有神之外,五官算不上多么出色,但整个人却有一股特殊的气质,让人不由得想要亲近。

    再配合那一身崭新的道袍,真是怎么看怎么喜欢。

    张宝仁身上的这身道袍为蓝色,通体一色,无任何装饰,比起那身至腿腕的旧道袍,这一件已至膝,另外袖口也更加的宽大。

    袖宽一尺四寸,袖长随身。

    这是只有在比较庄重的时候,张宝仁才会选择穿的一件新衣服。

    其实也就是最普通的一种道袍,道教徒日常穿用。

    道袍为蓝色,代表法天之意。

    取肥大宽松,以寓包藏乾坤、隔断尘凡之意。

    又取直领,以示潇散。

    扎起头发,别上一支祖传下来的木簪。配合那一身崭新的道袍,活脱脱一个出尘小道士。

    要不是他的面容太过稚嫩,凭借着这分神色,说是得道高人也不会让人怀疑。

    来到前堂,神色庄严的点燃了三炷香,拜了三拜。

    “礼赞‘真武荡魔天尊’。”

    “礼赞‘北极玄天仁威上帝’。

    “礼赞‘佑胜真君玄天上帝’。”

    “愿大帝佑我此行顺利。”

    然后把手中之香插入香炉之中,大袖一甩,转身离去。

    …

    …

    八百里城不过是一处小城,就算是在城里,也没有多么讲究。

    除了几处繁华的街道之外,别的地方都没那么的工整,就算是一条街上的住户,各家也各有各的“特点”。

    修成什么样全凭自己的财力。

    富的圈起一大块地,和别人隔开,里面山水园林尽由自己拾掇;

    穷的就是三间瓦房,前院用矮矮的石墙围住,只为提醒,院里种上一些菜,自给自足。

    各有各的活法。

    张宝仁站在道路中间,看着对面那已经被烧成煤堆的残骸,想着昨晚的自己还有“武林高手”龙涛的经历,不由得有些唏嘘。

    “无量天尊!烧得还真是干干净净,要不是道爷我命大,估计我这时候也就和龙涛一样,变成灰灰了吧!”

    龙涛家的遗迹之上只留下了半截残墙,一片焦黑,余下的都不复存在,而且看这痕迹,火势都已经烧到旁家了。

    龙涛的家和张宝仁的道观都在这一条街的尽头,临着一条小河,因此他家就只有另一面挨着人住。

    也幸好这边的房子并不紧挨在一起,哪怕是邻居也离着一段距离,所以龙涛的邻居家只是墙壁被烤得有些发黄发黑,看其样子也没什么大碍。

    唯一就是他家门前的那棵大槐树,靠着龙涛家的那边被烧的发焦,另一边的叶子也已经发黄脱落。

    只留下如同鬼爪一般干狞的树枝,看起来十分的丑陋别扭。

    张宝仁看着这颗丑陋的槐树,有些感叹道,“这就是昨天晚上吓到我的树…原来是这颗。

    唉…竟然被烧成了这样?记得我以前还经常在这颗树下乘凉,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挺得过来?”

    “是我的儿不…?”

    这时一位穿的脏乱破旧,头发花白如同杂草,看不清年龄的老妇人,正倚着门框,朝着张宝仁哀求道。

    张宝仁应声望过去,心中不由得一叹,然后大声的喊道,“不是,我是对面的道士,我要出去了…”

    经由这么一打岔,张宝仁再也无心感慨,摇了摇头离去。

    “唉…无量天尊!”

    …

    “是哪个王八蛋把我的宝贝偷走了,我的黑将军啊!”

    “你们这些废物,没用的东西。我看你们还不如和我的黑将军一块儿丢了算了…”

    “一个个的饭桶,就只知道吃,我要你们何用…”

    “我的儿啊…”

    “该死的贼人,别让我把你抓到…狗贼,我要把你剁碎了喂狗!”

    刚路过赵府门外,就听见里面的鸡飞狗跳与哀嚎声,简直就像赵老爷子走了一样。

    本来还有些心虚的张宝仁,在听了一阵子之后,不由得挺直了胸膛,那一丝愧疚也不见了。

    朝着门口不屑的吐了一口唾沫,“呸!你也配姓赵…”

    然后本来有些低落的心情骤然就变好了许多。

    离了赵家,就到了“太平路”。

    太平路也叫太平街,以东西方位直直的贯穿了整座城的一条街道,也是整个八百里城最繁华的两条街道之一。

    这条街比起张宝仁家门前的那条,明显要繁华讲究了许多,不只是地面被砖石铺的平整,两旁的种种商铺也是青砖黑瓦整整齐齐的。

    东岳大帝的庙宇在太平路西侧的一处地方,也算是八百里城一处比较有名的景点,作为一个道士的张宝仁自然不会不知道。

    清晨无人,店铺也大多都关着,心里装着事情的张宝仁也无意闲逛。

    就这样,一愣神的功夫就已经到了目的地…

    东岳大帝也被称为泰山府君,太山府君。

    泰山为天下第一神山,天下第一祖山,泰山府君自然也不会是一个普通的山神。

    在一些到道经典籍中记载,泰山府君是五岳之主,是大地之主。

    还执掌着阴司,有着奴役万鬼的能力。

    自泰山被当作封禅之所在之后,泰山府君就多了一个“东岳大帝”的称谓。

    眼前这个东岳大帝庙宇,是东岳大帝的一处正庙,由朝廷拨款所建,承载着无数善男信女的香火,自然不是张宝仁那个破道观可比的。

    站在庙门前看着已经有虔诚的信众前来上香,庙祝们一边安排着信众,一边念着赞美东岳大帝的经文,并给人一种祥和温暖之意。

    张宝仁下意识就换出了三尸神,以尸神的视角望去,只见一点点白光从正在燃香叩首的信徒们脑袋中升起。

    “大帝保佑我家人安康…”

    “大帝保佑我夫君能够考中…”

    “大帝保佑……”

    “礼赞府君…”

    “礼赞大帝…”

    一缕缕心愿,一道道赞美的意志自众人的身上飘起,汇成一股。

    如同香火一般冲天而起,但却在半空中被某一种浩大的意志所安抚,牵引,重新飘落在这座庙宇之上。

    飘落在大殿之中,落在端坐在那里的东岳大帝的神像之上。

    以尸神的视角来看,东岳大帝的庙宇好似一处神土,高大巍峨的庙宇带着一种厚重之一镇压之一切,当中所坐的那尊神像更是宛若神灵。

    张宝仁马上被吓得赶紧把尸神收入体中,不敢再看。

    “无量天尊…无量天尊……”

    念叨了两声之后觉得不太妥当,又重新念道,“礼赞东岳大帝…礼赞真武大帝…”

    然后在庙祝朝这边走来之时,转身进入了东岳大帝庙宇旁的那条小路。

    这一个香烛街,因为不是体面的行当,所以就没在正街上。

    这条街供应着全城的白事。

    开在东岳大帝庙旁倒也算是应了景。

    大清早的,大多数的商家都没有开门,只在门前挂了两个白灯笼,街上空无一人,显得很是阴冷。

    雷鸣春当时所留下的地址倒是好找,因为它是这条街上唯一一家开门的店。

    张宝仁深吸了一口气,抬步踏入其中。

    昏暗的屋中摆满了栩栩如生的童男童女,莲花纸鹤,无数的银票金银珠宝。

    还有一个浑身透露着死寂阴冷气息的老人躺在摇椅上。

    见他进来,这人也不觉得惊讶,好像早就知道他要来似的。

    只是抬起眼皮把他上下扫过,然后也不等张宝仁问候,就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张宝仁是吧?你进去吧!”

    张宝仁也不多言,作揖行礼之后,踏着昏暗的小道向里走去。

    过了两道门,不过一百多米,又来到了一处紧闭的大门前。

    门上有匾,上面以古文写着两个字,望着就有些阴冷,张宝仁细细读来,那两个字名为“阴司”。

    ……………………………………………

    “主角的样貌和诸位读者一样平平无奇,却是只有作者的万分之一。”

第6章,道册,度牒

    这两个字没有什么特殊的力量,但却在张宝仁的心中轰然炸响,本来清明的心境也不住地翻腾了起来。

    “阴司…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哪一个阴司!”

    心里正在思索着,然后就听见一道沉稳的声音传来,“你来了。”

    张宝仁回过神来一看,雷鸣春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大门前。

    他依旧是那一身打扮,带着兜帽的黑色长袍,笔直的站姿,一丝不苟的样子。

    “跟我进来吧。”雷鸣春没有任何客套的直接说道。

    说着便转身没入了已经打开的大门之中。

    张宝仁也只好止住了几欲脱口而出的问候,撇了撇嘴,跟上前去。

    门内左侧有一个客厅似的空间,摆放有茶几座椅,看椅子上坐垫的压痕,和茶几上的瓜果茶水,可以看出经常有人坐在这里休息,聊天。

    不过这时候这里没有一个人。

    右边是墙,走了几步就发现这边隔出了一个房间,透过洞开的大门可以看见房间里有四五个人,其中有男有女。

    这时正埋首在一大堆书卷之中,或是认真的翻找,或是拿起手中的笔在写写画画…

    这几个人的服饰和前面雷鸣春一般无二,只不过颜色却是洁白。

    好像是听见了脚步声,这几个人都朝着门口望来,看到张宝仁之后,眼神都流露出了友善与好奇。

    张宝仁也和善的点了点头,然后快速跟上已经拉出了一点距离的雷鸣春。

    门内并未出现张宝仁原本心中所幻想出的种种事物,就是一个普通机构的样子,没什么稀奇的。

    两人又往前走了十几米,在一处只能容纳一人进出的黝黑门洞前停住了脚步,转过身,左侧的墙壁上正镶嵌着一座紧闭的木门,门上有四个字,“天下必安”。

    雷鸣春熟悉的推开门,带着张宝仁进入其中。

    里面是一个不大的房间,看着有五六十平米,当间摆了一个桌子,桌上放着笔墨和一张纸。

    墙角放着一个一人高两臂宽的黑色柜子,柜门关着,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房间中的一切摆设都是十分的简单,却又非常的整齐,就好像是被哪个强迫症患者整理过似的。

    非常符合雷鸣春的气质。

    雷鸣春走到桌子后面坐正,张宝仁也规矩地坐在了他的对面。

    就坐之后,雷鸣春拿起桌面上的纸,递给了张宝仁,“这是你的道册,你看看有什么不对。”

    张宝仁接过一看,上面密密麻麻地罗列着自己的出身来历,师承道号,对于种种道家经典的掌握……还有自己的签名和道录司的印章。

    这正是当初他继承道观时所留下的一份档案,也是他身为一个道士的凭证。

    雷鸣春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而且还是晚上就把他的道册提取出来,可见其的能量与认真。

    这东西只能代表他道士的身份,现在要办理的却是真“道士”的身份证明。

    手指轻轻一撮,手中的道册变成了两张,原来是两张纸被严丝合缝的叠在了一起。

    下面那张纸上记载的却是清减了许多,除了与上面相同的师承,道号,年龄,姓名。

    多出来了身份,学派,职处等……只不过这时候都是空白。

    “把你的气息烙印在上面就行。”雷鸣春认真说道。

    张宝仁点了点头,唤出三尊尸神,然后顿时间便感觉到天地失色。

    以另一个视角来看,这里与其他任何地方都不同,外面似乎有一个蕴含着无穷的恶意,仿佛深渊一般能够把人的灵魂都吞噬掉的黑洞。

    但是那股邪恶的气息却被某种力量给牢牢束缚住,而且这一股束缚的力量遍布他能够感知到的任何地方,让尸神都有些萎靡迟钝。

    雷鸣春在他的感知中仿佛化作了一张蕴含无穷奥秘的神符宝箓,灵光流转的神箓上勾勒着复杂无比的符纹,只是看着就感觉到了某种浩大的天威。

    忽然,有轰隆隆…的雷鸣声自神箓之上传来,打在张宝仁的心中,竟差点震散了尸神的形体。

    张宝仁赶紧收拢住心神,把视线放在手中的道册上,不敢再乱看。

    在这个视角看来,手中的两张道册,一张普普通通;另一张之上却有明光流转。

    张宝仁当下便依靠着气机感应,驱使着三尊尸神把自身的力量与道册上的力量相融。

    瞬间,明光荡起,结合张宝仁的气机化为了一尊鬼首大印,重重的烙印在道册上。

    等一切恢复平静,这时候道册上已经与张宝仁建立了某种联系,能够证明其的身份。而且道册的空白之处凭空浮现出了一些字体。

    身份那里出现了“术士”两个字。

    学派上出现的则是,“妖鬼”。

    上面还浮现了一个鲜红的印章,两个古篆张宝仁恰好认得,叫作“地府”。

    想着刚才感知到此地的某种“真实”,还有门外“阴司”两字,张宝仁的心中不由的有一种走入神话,书写历史般的感觉。

    “难怪昨天晚上听雷鸣春说‘我司’,‘我府’。

    原来是这个我司,我府。

    还真tm是我司,我府。”

    不知张宝仁心中的吐槽,见他完成了身份认证之后,雷鸣春便说道,“这东西就是你的度牒了。”

    张宝仁闻言后连忙道谢,“多谢前辈。”

    然后小心的把这张自己的“身份证”折叠放好,然后就把那张“道册”重新递了回去。

    雷鸣春见此摇了摇头道,“也一并拿去吧,踏上了修行的道士,就不再归道录司管辖了。”

    张宝仁收拾好之后又是一通道谢。

    然后就在张宝仁准备告辞的时候,就听雷鸣春忽然说道,“张宝仁。”

    “嗯?”

    张宝仁好奇的看向雷鸣春,然后便见其认真的问道,“你可愿加入我地府?”

    张宝仁闻言先是一愣,然后心里然后暗松了一口气,老实说,自己这个野狐禅,就这么轻飘飘的就把度牒办了下来,没有一点波折。

    比当初办普通道牒都还要轻易,这还真的是让他心里有些不安。

    这时候听见了要求,却有一种把悬着的心终于放下的感觉。

    沉思了片刻,张宝仁有些无奈的说道,“我还有选择吗?”

    雷鸣春认真的摇头,“没有。”

    “额…就不能说的婉转一点吗。”张宝仁苦笑道。

    “不能…”

    雷鸣春果断的说道,然后顿了顿,异常认真的对着张宝仁继续说道,“力量即是责任,没有人能够例外,你必须要明白这一点,我相信你也必然能够明白这一点…”

    “好了,你先了解了解我们这个部门,然后帮你入职。”

    雷鸣春说完,便朝着门外喝道,“江锋,你给我滚进来。”

    雷鸣春的话音刚落,大开门口中便闪出了一个人。

    这人穿着和雷鸣春同样的衣服,不过给人的感觉却是截然不同。

    雷鸣春好似一个威严古板,爱讲规矩,自身却能更好的践行,一个严以律人,更严于律己的正派“老前辈”。

    江锋却是一个看着有些虚浮,有些帅气的小白脸。

    被雷鸣春叫出来之后,江锋便扯着他那张白净帅气的脸蛋讪笑道,“我这不是过来看看新人嘛。”

    说着便在雷鸣春那越来越冷厉,越来越阴沉的脸色下,小心的渡步上前,轻轻的拉过张宝仁就走。

    “我这就带张道友去入职,顺便给他介绍一下咱们部门的一些情况。”

    张宝仁也就任由他拉着向外走去。

    出了房间,江锋长舒了一口气,然后对着旁边好像还有些茫然的张宝仁说道,“里面就那位冷面煞神就是咱们的顶头上司。

    别看他看着很难搞,但是相处久了就会发现,他是一个非常可靠的人,是一个绝对可以托付的人。”

    “嗯。”

    张宝仁点了点头,以示明白。

    也确实,相比于笑里藏刀,手段莫测的“高人”,还是这种“古板”的家伙更能让人安心。

    “听说你昨晚撞鬼了…而且还是那种色中恶鬼,嘿嘿…”江锋自来熟的搂住了张宝仁的肩膀,对他调了调眉头,以一种特殊的语气小声道。

    “不过看你今天这个样子,身体还是不错的嘛?”说着还拍了拍张宝仁的胸膛。

    对此张宝仁只能无奈苦笑。

    调笑了几句后,江锋总算没有忘记正事,“好了,我先带你办入职,然后再慢慢说一说咱们这个行当有什么不同的。”

    “不是…就这么随便吗?”张宝仁有些诧异的问道。

    “我的意思是,就不再检查一下?难道就不担心我是什么坏人吗?”

    办度牒的事也就算了,地府这个如此高大上的部门招人竟然也如此的随便,这让张宝仁不由得有一种进入非法传销的感觉。

    仿佛早就猜到他要这么问了,江锋得意的笑道,“自然早就已经检查过了,已经确定了你的根底是清白的,所以才招的你。”

    “什么!”

    张宝仁有些惊诧的问道,“检查过了?在什么时候?”

    “在你入狱的时候。

    在你撞鬼的时候。

    在拿到你的道册的时候。

    还有最重要的,在你踏入‘阴司’之内的时候。”

    江锋每说一句,张宝仁的脸色就是一变,直到江锋说完,张宝仁的心中赫然回想起了刚刚在大门前。

    ‘阴司’两个字下面贴着那枚灰扑扑的不起眼的镜子,还有那一闪而逝好似错觉一般的窥视感。

    只不过当时心里只顾着震撼,根本没顾得上细想。

    还有纸花店里高深莫测的老人,瞒过自己感知来到门前的雷鸣春。如果在最后一重考验中自己要是被发现了什么异常,那后果…

    张宝仁忍不住在心中庆幸自己没鬼。

    同时也不由得感慨,也难怪在这种隐秘的地方,却要在里面的大门上明晃晃的挂账“阴司”两个字。

    见张宝仁似乎想到了什么,回味完了之后,江锋这才接着说道,“经确定你不是敌人,然后才给你发的度牒,所以才决定邀你加入。”

    “只是不是敌人就够了吗?”

    “够了!”

    ……………………………

    “已经收到站短,没有投资的赶紧…”

第7章,生死无常

    轻飘飘的两个字,却让张宝仁的心里感觉到了一丝沉重。

    从江锋的话中隐约之间可以窥见关于修行者之间一些大势,已经必须要站队,必须分出一个你我。

    不是敌人就是我们。

    也可以换句话说…

    不是我们…

    那么就是敌人!

    这种简单粗暴的划分立场,让穿越而来的张宝仁心里很是胆颤,“局势已经是这样了吗?”

    “恐怕我这么轻易的被加入地府也与此有关…”

    不由的,他心里觉得,往后自己的生活恐怕就不会如以往那般平静了……

    两人先是从茶水厅那里的楼梯上了二楼,进入了一个房间之中。

    在此张宝仁见到了一位穿着黑色儒衫,面白无须,满脸严肃没有丝毫表情的中年男子。

    在这个人面前,就连江锋那跳脱的性子也收敛了下来,变的规矩。

    “宋通判,这位是新入职的成员,过来在你这儿报备。”

    江锋说完之后就退到一旁。

    这位宋通判闻言便看向张宝仁,那双平静深邃,仿佛能够看透一切的眸子直把他看的有些心里发毛,这才移开。

    “张宝仁,你是否确定了要加入地府。”宋通判的声音低沉平缓,但却有一种不容置否的威势,让人对他的话不敢质疑,不敢撒谎。

    已经别无退路的张宝仁,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果断的说道,“是的。”

    “很好…”宋通判点了点头,冷若冰霜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意。

    然后接过张宝仁早已准备好的度牒,以指为笔,以心为墨,在那张度牒上,在任职的地方写下了“阴司”。

    又在身份职位的地方写下了“无常”。

    接着他重新把这张度牒郑重地递给张宝仁,“须记住,自此之后,生死无常。”

    “永不敢忘。”

    张宝仁双手接过这张轻若似纸,又重若如山的度牒。

    直到出了宋通判所在房间的大门,然后又走了一段距离,江锋这才拍着胸脯,狠狠的出了几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到这位我都有一股心惊胆战的感觉。

    这一次要不是因为你,我才不会上来呢。”

    “真是劳烦江大哥了。”张宝仁朝着江锋谢道。

    “不过这位宋通判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他呀…”

    江锋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下,然后说道,“你以前应该也听说过一些关于地府的传闻吧?”

    张宝仁点头道,“了解过一些。”

    不说前世,现在这个世界中张宝仁也听到过一些,在民间流传的关于地府的传说。

    阎罗王,孟婆汤;牛头马面,黑白无常……

    不过这些传说似乎与今日所见还有些不同。

    “那你一定知道‘判官’了。”江锋笑道。

    张宝仁先是一愣,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难道宋通判就是…”

    “没错!”

    江锋点了点头,“整个阴司地府一共有十位大判官,数百位小判官。宋通判就是一位小判官。”

    “存在即会留下痕迹,更别说还有那么多的知情者,所以那些传说也并非都是虚妄,其中也蕴含着几分真实的。”

    “不过,我之所以如此的…尊敬,尊敬宋通判,还有一点就是以修行者的角度来说,他的实力也是八百里城的地府分部中,最强的三人之一。”

    “三人?那另外的两位是…”张宝仁有一些好奇的问道。

    “其他两位一个就是老大了,另一个是阴老,你都已经见过了。”

    雷鸣春和纸花店中躺着的那位老者的样子在心中浮起,张宝仁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了然。

    两人说着话,没走几步就来到了刚才进来之时路过的那个房间门口。

    江锋伸手在门上敲了两下,见门里的人都停下手头的工作看了过来,然后便带着张宝仁走了进去。

    “诸位,这位是新来的同僚,大家认识认识。”

    众人都站起来,比起宋通判,这边的新同事们无疑亲切热情了许多。

    张宝仁上前一步自我介绍的,“诸位好,我是‘张宝仁’,是新来的成员。”

    “你好,我叫江君,也可以叫我将军,目前府里的账务由我来管,你的俸禄到时候也是从我这里领。”一个微胖的中年妇女当先介绍到。

    一个清瘦的男人介绍道,“我是王岩,符器衣物都从我这里来领…”

    一个年轻的姑娘笑道,“我是李红…”

    “我是……”

    “我是……”

    随着众人的介绍,张宝仁也是连连点头。

    这些人每个都非常热情,而且并非是表面热情,他能够非常清晰地感受到这些人对自己散发的善意。

    不过奇怪的是在这些善意之中似乎还包含着一些特别的情绪,有尊重,有可惜,有向往,有难受……

    还有一点,这些人似乎都是普通人,张宝仁并未从他们身上感知到任何与雷鸣春,江锋等人相同的特质。

    一番简单的介绍过后,张宝仁对于地府,对于这些人都有了一些简单的了解。

    然后留下了身体尺寸,并被告知了俸禄每月一两。

    最后这点让张宝仁有些兴奋与激动,没想到就连自己这个刚入职的小无常也能给这么多的俸禄。

    现实可不是小说,这一两银子的分量可是一点都不轻。要知道张宝仁一年的吃穿度用零零总总的算下来也不过就是一两银子。

    而这些年善男善女的供给,减去了消耗,他们师徒两代人总共也就攒下了六两多银子。

    现在在地府干活一个月就有一两,而要是正式工干两个月就相当于他几十年的身家,让张宝仁的心里实在是不能平静。

    这样的高薪彻底扭转了他因半胁迫而加入地府,从而产生的一丝愤怒,甚至是让他有些期待接下来的生活了。

    这并非是张宝仁有多么的贪婪,他一个清静自在道士平日里也消费不了多少,也不是大手大脚的人。

    让他现在如此渴望金钱的原因,还是因为“斩三尸”小成之后,自那一本天书之中传出的那一股信息……

    不过如此丰厚的报酬又要付出怎么样的代价呢?

    “不知道我接下来的事是什么?”张宝仁问道。

    江锋道:“你现在是新入职,需要先对地府,这个这个‘世界’的‘真实’有所了解之后,然后再随队学习,慢慢地成为一位合格的‘无常’。”

    “无常…”张宝仁压下心中的荒诞和怪异感,说道,“我们就是传说中的黑白无常了吧。”

    江锋有些调侃又有些幸灾乐祸的说道,“怎么,是不是很激动!”

    说着便拍了拍张宝仁的肩膀,“你以后会明白的,无常,无常。一入此行,生死无常。”

    两人来到休息厅,分别找了一处椅子坐下,江锋倒了两杯茶水,把果盘推向张宝仁前面。

    然后问道,“你对这个世界的真实…对超出世俗隐藏在暗中的种种事物有多少了解?”

    想着自己平淡安宁的前半生,张宝仁摇了摇头,“我是昨天晚上才第一次见‘鬼’。”

    江锋又问,“那你对于地府呢?对于天庭呢?我指的非是神话传说中的那些故事。”

    张宝仁茫然地回答道,“还是一无所知。”

    江锋皱起了眉头,以手扶额,思索的一会儿,再次问道,“那你作为一个踏入修行之道的修行者,作为一个道士,对于修行,对于‘道士’总不该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吧?”

    张宝仁还是继续摇头……

第8章,妖、魔、鬼、怪。

    张宝仁的无知最终还是惊动了雷鸣春。

    “我本来想着你师傅传授你修行之法之时,就算再怎么着,也要隐晦的向你透露一些忌讳。

    让你不至于真遇到了什么危险的时候两眼一摸黑,或者直直地撞入到危险之中去。

    却没想到他还真就这么…真就只教给了你修行,然后旁的什么都不管了。”

    哪怕以雷鸣春的不苟言笑,这时候面对张宝仁的情况,也不由得有些破了相。

    而知道自己的师傅还真就什么不懂的张宝仁,面对其他人的无奈,也只能装傻似的讪讪的笑着。

    最终雷鸣春沉思了一会儿,说道,“作为一名捍卫生与死的边界,分离光与暗的无常,对于这个世界的真实历史,种种法则,一点儿都不懂肯定是不行的。

    但这些事情也并非都是迫切,这样,我先告诉你一些最基本的,必须要掌握的常识。然后…”

    雷鸣春先看向江锋,然后又移开了目光,沉吟了片刻,“然后我会请阴老每天给你补一个时辰的课,直到把你缺失的课程全部都补回来为止。”

    “对此,你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张宝仁赶忙摇了摇头,“我没有任何问题。”

    何止是没有问题,张宝仁简直都渴望至极了。

    今天早上之所以赶着趟的把自己送来,乖巧的就加入了地府,成为了一名光荣的“无常”。

    除了不敢反抗之外,剩下最重要的原因还不就是,觉着雷鸣春是个看着就正直可靠的正道中人,而地府又是个稍有名声的官方组织。

    想先托身其下,然后再慢慢的了解并融入到修行者的世界中去。

    毕竟这个世界确实是有些危险。

    对于雷鸣春的话,张宝仁万分同意,但江锋却是有了一点意见。

    “老大,对于新人的辅导,不如就让我来吧,我和宝仁兄弟还是挺能谈得来的,你说对吧?”

    说着便对着张宝仁友善的笑了笑。

    还没等张宝仁说些什么,雷鸣春就冷笑道,“交给你?我把他交给你这么长时间了,你说一说你教给他什么了?”

    江锋争辨道,“这才多长时间,不过吃顿饭的功夫,我才带着他转了一圈,熟悉了咱们衙门…”

    “也就是说什么都没有交代他,是吧。”

    “我这不是正准备说吗!”

    “哼…”雷鸣春冷哼了一声,说道,“你还是去忙你的事情吧。”

    江锋却还是不死心,“要不…宝仁兄弟落下的那些课由我来上,我在道院的时候历史就学得不差…”

    雷鸣春淡淡的说道,“你比阴老懂的多?”

    “额…”江锋立马就被噎住。

    “张宝仁现在什么都不懂,对世界的认知就如同婴儿一般,如果跟着你学,指不定会被带偏到什么地方去…”

    雷鸣春严肃认真的说着,这个状态下的他,江锋丝毫都不敢有丝毫放肆。

    “你也不是没有事干。半年前潜入八百里城的那个家伙,他的情报信息…他想要做些什么?我们一点儿都不知道。

    现在好不容易抓到了他的尾巴,你去秦兵那里帮忙吧。”

    “是…”江锋严肃的应答道。

    然后在转身离去前,无奈的看了张宝仁一眼。

    一种已经尽力,但势不可为无可奈何的眼神,让张宝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有些诧异两人的友情竟然这么深厚了吗?

    “你不要在意,他就是这种自来熟,人来疯的性子。不过这人虽然平常不着调,但关键时候还是靠得住的。”雷鸣春对张宝仁解释道。

    “没事…江锋大哥如此,我也十分的感动。”张宝仁有些违心地回答。

    “好了,现在没有了闲杂人干扰,我们也该说正事了。”

    雷鸣春正了正衣冠,然后语气认真地说道,“首先最重要的一点,谁是我们的敌人?”

    张宝仁闻言赶忙竖起了耳朵。

    “不管作为一个普通的修士,还是身为地府中人,你必须要明白我们的敌人是谁。”

    “经过这么些年的分析了解,我们把这个世界中扭曲的,必然要清除的,矛盾不可调和的敌人,共分成了四类。”

    “妖、魔、鬼、怪。”

    “与这四者的敌对是地府,全体修士乃至于整个人族的共同义务,是最为坚定的立场,不容任何的偏移。”

    “不管是为了道义,还是为了你自身的安全,你都得先弄明白这四者的特性。”

    “是。”张宝仁认真的回答道。

    “首先是妖,事出反常即为妖,牛妖、马妖、树妖……不管是什么妖,它们的本质都是对于事物的扭曲。

    成为妖的那一刻其就脱离了原本种族的概念,成为了一个独立的存在。

    每一只妖都有着独特的天赋神通,这些神通有强有弱,弱者不过尔尔,但是强者却足以改天动地…”

    “其次是魔,魔者恶于天,恶于地,恶于人,是一切疯狂变态的集合体,也是一切生灵势力共同打击的对象。

    同样这也说明了‘魔’这种‘东西’是多么的危险。”

    “经过了多年的清扫,妖、魔,这两种存在在九州大地之中已经稀少,就算偶有发觉,也会有专门的强者前去处理。

    一般而言,我们遇见此两者的几率也是极为稀少的。”

    张宝仁点头,表示自己了解明白。

    “对于我们而言,最重要的还是鬼、怪。”

    “人死为鬼,鬼是对于死亡的扭曲。

    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生有死,这本是自然规律,但是死亡又有可能诞生出鬼来。

    鬼相对于人,就如同附骨之蛆一般难以清除,可如果放任不管又会生出更大的祸端。”

    “因而我们地府所诞生的最根本的一个原因,就是为了守卫生与死的界限。就是为了应对这除之不尽,根之不绝的‘鬼’。”

    “而且对于鬼,你也已经见识过了。”

    张宝仁点了点头,想着昨天晚上的遭遇,现在竟还有些心颤,于是便问道,“我昨天晚上遇见的那只鬼,在鬼中算是什么层次的麻烦。”

    雷鸣春平静的回答道,“那就是只普通的恶鬼,最多也就是欲望能深一点,算不得什么麻烦。”

    “普通…”

    张宝仁自觉,就算现在神通已经小成,可细细想来,对于那位也没有多少把握。

    没想到这还就只是一只普通的恶鬼。

    对于世界的真实又深刻地了解了一些,同时对于在专门捉鬼的地府中任职也多了一些不小的压力。

    果然,钱不是白拿的。

    “关于鬼的最重要的特性有两个,一、不死。因为死了,所以不死。任何,哪怕是最弱小的鬼,也不会被杀死。”

    “不死!”张宝仁有些吃惊着急地喊道,“那我家那位?”

    雷鸣春抬手压下了他的惊慌,“根据我们多年的研究,对于任何鬼物,就算把它完全打灭,打散,但其最终还是会复活。

    想要一劳永逸的解决,只能是把其封印住。”

    “不过有些鬼物就算没有被封印,但是复活也不是简简单单的,想要复活就要经过漫长时间的蕴养,少则几年多则几十年。

    所以你完全不用担心,就算那只鬼再次复活,你也完全可以把它抓回来,或者将其再次打死。”

    张宝仁闻言终于把心放下,然后认真的听雷鸣春继续诉说着种种奥秘。

    “鬼的第二个特性则是,不可视。”

    “不可视?”张宝仁有些了然又有些诧异的说道。

    “对。”雷鸣春点了点头严肃的说道,“鬼与人已经是两种不同结构、不同层次的物种了。人根本没有办法理解其存在的本质,也没有办法看见其的样子。

    有人说是因为鬼存在的世界,鬼的本质,要比人更加触及到这个世界的‘真实’,所以才会发生这种看不见,却可以被看见的事情。”

    “谁更真实的问题暂且不谈,就这种看不见其形,也无法对其施加任何影响;但却可以被看见,被影响。

    这种从生物本质上的不对等,是人类面对鬼物的最大问题。”

    “这些年来,哪怕已经开发出了一些可以窥见鬼的道术神通,但也不是人人都可以掌握得了。”

    “因为我能见鬼神?”张宝仁语气有些复杂的问道。

    “没错,我所以看中你,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你能够看见鬼神。

    相比于天下的人,天下的鬼,可以看见鬼的道士的数量还是太少了。”

    被加入地府的原因总算找到了,张宝仁有些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也有些哭笑不得。

    千想万想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之所以被加入地府就是因为,三尸神所带来的那个特殊的视角。

    要是不被点破,谁能知道这个自己看起来不过如此,稀松平常的能力,竟然还是一大神技。

    雷鸣春又接着说道,“最后还有最为重要的‘怪’。

    怪也被称作‘怪异’,通常是一种特殊难名的现象。

    关于怪异的具体情况往往只有到了相应的层次才能知道,我所了解的也不多。

    只是听说每一种怪异都有着倾覆世界的可能……”

第9章,驱邪化滞紫龙香;炉火百炼锻锋芒(4500)

    张宝仁背着双手,行走在因为日上梢头,人流已经逐渐变多的太平街道上。

    看着他和正在逛街的人群没什么差别,但是仔细观看就可以发现他双眼的茫然,显然心思全在别处。

    “今天的收获实在是大。

    就算是因而被绑定在地府的这艘船上,也不虚此行了。”

    妖、魔、鬼、怪;天庭,地府,道士,武者……

    仅仅只是一个早上,就了解到了这么多繁杂的信息,给他的感受还要比昨晚经历生死,又神功大成的震撼更甚。

    意识沉入心底,一本黄皮天书浮现而出,心灵瞬时间变得更加的澄净。

    在得知了如此多的秘闻,了解到了这个世界中隐藏的那些可怕无比的真实之后,也只有心中的这本天书才可以给予他慰藉。

    在张宝仁“斩三尸”小成之后,想要得见天书已经不需要再凝神静气,在一个安静之处慢慢寻找。

    依靠着三尸小成的清明状态,还有和天书更加深入的联系,他现在哪怕是身处闹市之中,也能随时随刻都可以踏入这一境地翻看心中的天书。

    同时,哪怕心思在它处,可也丝毫不影响他在人群之中穿行,沿途的叫卖,特色的行人,都不会对张宝仁作出任何的干扰与影响。

    如果以一种超然的目光来看,就会发现他无论任何时候都与旁人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同时又毫不起眼的隐入人群之中,就好像是无意识的行为。

    神通在他身上施加的影响,超凡对他带来的变化,开始逐渐的展现出来。

    心中的书页一层层翻开,直到停在了铭刻“斩三尸”神通的那一张。

    代表着华饰,滋味,***,种种欲望的三个脑袋在书页之上游走,旋转,同时一道清晰的信息被感知,解读…

    “驱邪化滞紫龙香”

    “主料:死灰一两、阴沉木一钱。

    铺料:龙脑一钱、丁香一钱、紫苏一份…

    研磨成粉,以晨露调制,可成香。”

    这就是张宝仁神通小成之后,天书上新出现的信息。

    一门制香的秘方。

    这门新出现的秘方毫无疑问与“斩三尸”神通有关,甚至有非常大的可能是对这门神通的修行有着增益作用的秘药。

    天书之上出现的任何东西都是万分重要的,更别说还是自己正急需的。

    自从穿越以来张宝仁就日日不停,勤学不休的修行着,可足足用了三年时间,再加上机缘变化,这才把“斩三尸”演化至小成。

    那修行至大成又需要多长时间?圆满呢?还有三十五门同样的神通,又需要花费多长时间?

    能否在死亡到来之前修行到长生的境界?

    说实话张宝仁心中是有些绝望的。

    但现在突然出现了这一秘药,这对他而言无异于枯木逢春,由不得他不上心。

    这张秘方已经被他研读了成千上百遍了,制香的手法工序倒是不难,重点还在这材料上。

    龙脑、紫苏、丁香…乃至是阴沉木,张宝仁都有所耳闻,都能够买得到,但对于“死灰”这一主料,却是闻所未闻。

    这一次之所以主动接触雷鸣春,也是想知道在超凡世界之中是否有这一材料存在?能否取得?

    而在得知了这个世界的“真实”之后,本来就对“驱邪化滞紫龙香”十分在意的张宝仁,对这香就更加渴望了。

    妖、魔、鬼、怪,惹不起呀!

    “被加入地府也好,妖魔鬼怪也罢,只有自身的实力才是真实无需的,现在对我最重要的还是这香。

    以地府扎根这个世界无数年,遍布整个九州一切角落的庞大的情报,只要这个世界存在‘死灰’这一东西,就必然能够找得到。”

    意识徒然变得坚定无比。

    天书被重新合拢,也同时合上了心中的杂念,把这些思而未果的疑难都压入心底。

    心灵抚摸着似虚似实的土黄色书皮,心里转而思索道,“作为我安身立命的根本,最重要的底牌,不知和这个世界上的修行者相比又是如何?”

    天书微微一颤,在一个恍惚之间主意识就重新回归,叫卖声、哭喊声、汗臭味、饭香味、胭脂气…充斥五感,好像重新坠入到红尘之中。

    张宝仁抬头一看,铁画银钩写着三个字“百草堂”,不知何时竟已经走到一间药铺前。

    摸着揣在怀中的几两碎银子,这是攒了不知多久才存下的全部家当。

    今天早上出来前就已经计算好了,这钱要是能在雷鸣春那里用得上,就不要吝啬;如果还有剩余或者说用不上,那就把秘方上能买到的材料先买下再说。

    深吸一口气,嗅着满口的药香踏入药铺之中。

    这时的药铺多兼顾着医院医馆的作用,而且要是想购买香料,也需要到药铺里来。张宝仁那张方子上记载的辅料,大多都可以在这里找到。

    大堂里有个大夫坐镇,还有学徒在四处忙碌着。

    张宝仁当前走到柜台处,对一个已经迎上来的小学徒,把自己已经写好了,只是剂量略微有些差别的方子递了过去。

    那小学徒接过方子一瞧,“道长是要做香?”

    “无量天尊…”张宝仁有些惊讶的问道,“怎么个说法?”

    那小学徒自信的说道,“丁香、紫苏、龙脑……都是些凝神静气,守正辟邪的好料子,再加上道长您的身份气度,可不是要制香么。”

    说着便得意的看向张宝仁。

    张宝仁笑了笑,“小兄弟真是好本事。正是打算做几支好香品一品。”

    还真是不能小看了任何人。

    要不是比例不对,配方不齐,手法缺失,怕是这秘方就要被人学了去。

    “这里可能配的齐?”张宝仁问道。

    “您就放心吧,咱们这里可是八百里城最大最全的药铺。”

    小学徒一边说着,一边提着一杆小秤,在身后等墙的药柜上拉开小抽屉,自其中取出种种风干的薄片。

    张宝仁所要购买的这些东西都属于植物类,那龙脑也并非真正的龙的脑子,这种不切实际的东西。而是一种叫做“龙脑樟枝叶”的植物,经过蒸馏,结晶。

    最后得到的一种好似冰片一般的结晶物体,所以它也叫“冰片”。其一般可用于闭证神昏、目赤肿痛。

    不一会儿东西就被分门别类的包好了。

    张宝仁提着被紧密包扎的小药包,在小学徒的陪同下离开药铺。

    “您今后有什么需要来直接找我就成,就算是没有,我也会帮您盯着。”小学徒亲切的笑道。

    张宝仁一边笑着称谢,一边心中无比复杂。

    得满脸欢喜的小学徒相比,他的心里可是没有那么的开心。

    就那么一小包东西足足花了他二两多,得亏买的东西分量都不多,不然带的那点儿钱还真不一定够。

    这几样小东西还真是金贵,特别是主料之一的阴沉木,简直是价比黄金,一大半的钱都用在了那一小节阴沉木上面了。

    而且就算这还不算完。

    现在还有更加神秘难得的“死灰”还没有半点下落呢。

    张宝仁现在忽然有些庆幸被加入了地府,庆幸那高额的俸禄。

    唉…没有钱,连金手指都玩不转。

    小学徒在店门口朝张宝仁亲切又恭敬地道别,“道长您慢走。”

    “无量天尊!居士不必多送。”

    张宝仁笑着回了一礼,然后在其的目送之下,转身没入人流之中。

    摸着手中好似干柴一般的香料,心中心痛之余也不免有了一丝激动,“现在万事俱备,就只差死灰了。”

    …

    看着悠闲却毫不停歇的往回赶的张宝仁忽然感受到了一股滚滚热浪扑面而来。

    却是一家没有挂牌,但所有人一看便知,并被热浪远远迫开的铁匠铺。

    太平街道是一条横跨东西的繁华街道,沿途有着各色的店铺和移动的小摊,基本上能够在八百里城买到的东西,这里都有。

    铁匠铺当然也不会例外。

    但这个铁匠铺张宝仁却很是熟悉。

    张宝仁的小道观,和地府所在的路线大致是“﹁”形,这个铁匠铺就在那个拐角处。

    只要上街就必然能够见到,其中铁匠的手艺也不错,张宝仁在这里还打过菜刀。

    院子前的雨棚之中,一个赤着膀子的壮汉奋力地锤砸着手中的通红铁块。

    铛铛铛…火星四溅。

    学徒让风箱不停鼓起,保持着火炉中的温度,同时让热浪向着周围拍打,让过路的行人不由得避开。

    独自屹立在热浪中的张宝仁,在思量了片刻之后转身越过雨棚,踏入了铁匠铺之中。

    铺中摆满了锻造好的锄头、铁锹、镰刀、菜刀、锅勺…等一些锻造好的常用的铁器。

    如非定做,寻常购买者在这里挑选就成。

    店铺内还做着一个头须花白杂乱,身体看着却还依旧壮实的老头。

    见张宝仁进来,这老头马上就起身迎了过来,“张道长来了,赶快请坐。”

    然后一边把张宝仁拉过按在座椅上,一边说道,“你来了正好,咱们今天好好谈一谈干将和莫邪。

    你说它这到底是因为虔诚呢?还是激情?还是痴恋?我这一个人总是思索不明白。”

    这个时代的人,邻里之间的哪个不认识,张宝仁的道观和这间铁匠铺子也算有一点名声,两人自然也是认识的。

    这老头姓赵,也不知具体姓名,大家都叫他赵铁匠,他是这间铁匠铺子的主人,也是这间铺子里最好的匠人。

    两人之间的熟悉还在于张宝仁打菜刀的时候,因为发觉了这老头酷爱炼剑,一直想练出一柄绝世好剑出来。

    所以就和他说过一些关于剑的故事。还有一些,只是曾经听闻过,吹的很是玄乎,但不知真假的一些锻刚练剑法门。

    本来只是闲聊,但没想到这赵老头还上了心,更没想到还真让他鼓捣了一些门道出来。

    也因这层缘分,两人也就成了忘年交。

    不过见这都快走火入魔的样子,张宝仁可不敢再胡说,免得再铸成什么大错。

    于是便说道,“干将莫耶什么的还是算了,上次扔了一头猪进去不是没多大用处吗。

    这些东西也就是为了哀怨痴情强行写出来的,当个故事听还行,您可别真信了。”

    “嘿嘿…”赵老头笑了笑,岔开了这个话题,转而向张宝仁问道,“你今天来是…?”

    “我过来是想看看您这儿有没有开过锋的东西。”张宝仁回答道。

    他这里所说的开锋就是见过血的意思,赵老头明显也听出了他的意思,有些诧异的问道。

    “开过锋?”

    “你要这种东西干什么?”

    “镇宅。”

    “嘿嘿…”赵老头的笑声明显是不信道士买凶器镇宅这种话,但却也没说什么。

    只是想了一会儿便对着张宝仁道,“跟我过来吧。”

    然后便引着张宝仁从店铺的后门进去,后院是一个比前面更大的铸造间,有十几个赤裸着上身的人,带着满身的浆水在里面忙活。

    赵老头带着张宝仁穿过这些人,进了一处单独的房间之中。

    房间正当中立着一个造型别致的大火炉,正源源不断地向周围传递着热浪,温度明显比外面要高出很多。

    就连此时的张宝仁,在这座房间里也感觉到了一股有些压制不住的燥热。

    透过通红的火光,还可以隐约看见炉中有一根铁条。

    这里正是赵老头的铸剑室。

    已经来过不止一次的张宝仁只是扫过了一眼火炉,然后便看向了墙上挂着的那一排造型各异的长剑。

    赵老头伸出手慢慢的滑过那一排长剑,最终选中了其中一柄,摘下递给了张宝仁。

    “前朝留下来的古剑,上过战场的东西,利不利的不知道,但是杀气冲霄,绝对满足你的需求。”

    张宝仁双手接过一看,此剑有一臂长,手掌宽,表面无纹路,剑刃上还有许多蹦出的豁口。

    单凭样子来看没有任何特色,只能称得上是丑陋。

    但张宝仁以三尸来瞧,却感知到这把破剑上传来一阵浓烈而又冰冷的杀意,让人忌惮。

    “好剑。”张宝仁有些兴奋地说道。

    “当然是好剑。”老头有些得意又有些心疼的说道,“在我当时带你来我这铸剑室之中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肯定要打我这些宝贝的主意。”

    双眼扫过墙上挂着的一柄柄宝剑,眼中带着满足与虔诚,但最终还是叹息道,“不过这些东西再好,终究也不是我的。”

    “但我迟早会炼出一柄真正属于我的绝世好剑。”

    说着双眼移到正在熊熊燃烧的火炉之上,眼中再无其他。

    张宝仁拿着这柄残破战剑,有些心虚的问道,“这东西多少钱?”

    这老头却没有答他,只是摆着手不耐烦地喊道,“快滚,快滚…”

    张宝仁闻言赶忙笑着谢过,然后抱着破剑快速离开。

    这一趟去地府入了籍,买下了能够买到的所有香料,还得了一口能够镇宅的宝剑,今天出来的任务已经算是超圆满完成。

    赵老头子不信,但张宝仁拿着剑还就真就是镇宅。

    从雷鸣春口中得知,这种久经杀戮的物体是少有的可以让鬼物厌恶的东西。

    已经了解过真实世界的张宝仁,为了心中的安全感,为了能睡个安稳觉,便不惜面皮讨来了这柄能住镇宅的战剑。

    出了铁匠铺子直走,就是赵家了。

    赵家临着太平街道,一边是商铺,做着米面粮油的生意。商铺后面是能够安放几十个人的大院子,真是道尽了什么叫富足安逸。

    “无量天尊,呸…”

    …………

第10章,天黑别出门

    童男玉女,仙鹤宝楼遍布的烛纸店中。

    一个死寂阴冷的老人躺在摇椅上,一个气质平和的小道士坐在其身旁。

    老人耸拉着眼睛,缓缓地问道,“上过学吗?”

    小道士摇了摇头,“没去过学堂,不过师傅教过“北方真武妙经”,“玄天上帝金科玉律真经”,“玄天上帝报恩经”。”

    “嗯…”

    老人微不可觉的点了点头,“真武大帝作为五方帝君,天地正神,这些事关祂的经文之中虽然不涉及超凡隐秘,但却也有着真武降魔的智慧。

    你师傅让你以这些经文来开慧,看来对你的期望也是不小。”

    接着在沉静了一阵之后,老人缓缓的说道,“人族的历史最早可以追溯到第一纪。

    那时候人类被无穷的黑暗所笼罩,被无数隐藏在黑暗中的鬼祟视为食物,视为杂草。

    直到一个叫做‘燧’的人出世……”

    …

    …

    …

    就这样,张宝仁开始了他在地府中的任职。

    每日起来先到阴老那里学习历史与隐秘,然后再从其他人那里更为具体地了解地府的组织构架,与运行模式。

    有时还会被江锋缠着说一些秘闻八卦,奇异传说。

    如此过了两天,他已经慢慢适应了这样的生活,已经慢慢熟悉了解了这里的人与节奏。

    然而却也到了他第一次出队执行任务的时候了。

    张宝仁穿着一身崭新的漆黑长袍,衣服带着兜帽,可以把浑身笼罩在阴影之中。

    样式和雷鸣春,江锋两人所穿的一般无二。

    这件无常所标配的制服,咋一看好似并不起眼,但仔细瞧就会发现除了袖口衣领,这件衣服上竟找不到针眼。

    且这衣服不知道是用什么东西织成的,摸起来柔顺似水,看着就知不凡。

    好像看着不起眼只是故意伪装成如此似的。

    这件制服其实算是张宝仁浑身上下最宝贵的东西了。

    看似普通实则不凡的材质是由道士们所研制出的一种特殊的布料。

    这种布料柔软如纱,却又坚韧无比,具有强大的防御能力,甚至对于鬼魅这种无形之物也有一定的防御之能。

    “不要紧张,这次也就只是一个探查任务。”江锋对着张宝仁语气轻松的安慰道。

    “我不紧张。”张宝仁坐直了身体,一边摸着新衣服一边摇头说道,“一般来说白天又不会动手,而我又只是辅助,还有这么多人,我又有什么好紧张的。”

    对于他的解释,江锋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而张宝仁张了张嘴最终也没有再说些什么。

    等雷鸣春安排好了行动步骤,再到一旁的工作室中进行了此次行动的报备。

    这是为了防止发生什么意外。

    地府有规定,每次行动出动的无常最少要有三位。而且每一次行动无论大小都必须要先登记报备,留下档案。

    包括目的,人员信息,对于目标的预估与分析等种种信息。

    一切准备完成之后,三人便把兜帽罩起,把浑身笼罩在阴影之中,然后悄无声息的从纸烛店离开。

    如同鬼魅一般。

    为了不引人注目,地府中的行动往往都是在晚上,但是这般行径可也造就了不少鬼魅传说。

    很多关于鬼怪,关于无常的故事,都是因此而传出的。

    等到远离了地府驻地,江锋就独自一人转身没入黑暗,转眼间就没了踪影,显然与他们并非一路。

    两人悄然地行走在无人的街道上,看着黑漆漆的夜色,张宝仁轻声道,“我听阴老说,黑暗是一切阴暗鬼祟的起源,对人类而言是最危险的…东西,为什么我们每次行动还要选择在晚上?”

    雷鸣春稍稍的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说道,“黑暗确实是一切邪祟诡秘的温床,不适合任何生灵存在,但这些都是几个纪元前的情况了。

    自从人类一步步建立起了九州法网,我们就已经逐渐驱逐,甚至可以说是降服了‘黑暗’。

    在九州之内,特别是在人类聚集的城市之中,黑暗已经真正变得安宁,安静了起来。”

    “而我们之所以在夜晚中行动,一是鬼怪这种东西往往在黑暗之中更加的活跃;二是我们要守卫人类的安宁与理性,不要让普通人知道鬼怪的存在…”

    黑暗中两个身影如同鬼魅一般飘乎,迅速。

    经过了这几日的变化,张宝仁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特别是精力甚至远远超出了以前许多。

    而雷鸣春更是不用多说。

    以远超常人的速度快速移动,不多时,两人就从太平街西赶到了太平街东侧,并从赵家巷的路口拐了进去。

    这时步伐才恢复了正常。

    看着身旁一本正经,面无表情的雷鸣春,张宝仁轻出了一口气,随意说道,“只不过是一个不知真假的人,和一个不知真假的消息,有必要这样吗?”

    雷鸣春的眼神时刻注意着周围,声音低沉却又十分清楚,“这个消息不是你提供的吗?怎么现在怕了?”

    “怕,怎么可能!”张宝仁的语气虽然依旧低,但声音却提高了一个额度。

    他一本正经地反驳道,“我现在不过是回家,回一个我已经住了十几年来往无数次的家,我有什么好怕的。

    再说不就是遇鬼吗,道爷我又不是没有遇过,管它是什么妖魔鬼怪,我呸!”

    唾沫星子飞向赵府门前的石狮子,好像代表了他的无所畏惧。

    “是吗?”

    雷鸣春随意的问道。

    “是。”张宝仁说着还一边重重地点头。

    一时间气氛变的有些沉默,然后雷鸣春语气认真的说道,“害怕也没有什么丢脸的,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只有有所畏惧才能好好的活下去。

    记住,无常行动守则第一条,永远不要大意,因为你才是那个弱者。”

    张宝仁点了点头,“我知道,一入此行,生死无常。”

    雷鸣春转过头看了张宝仁一眼,然后摇了摇头,“不,你不知道。”

    说着两人就已经走到了张宝仁的道观处。

    这一次他们行动的目标就在于此,准确的来说就是他家的斜对面,已经被烧毁的龙涛家的邻居,那位有些疯癫的老妇人。

    事情的起因是张宝仁在被教导要多多留意身边的异常得时候,说起了自己家邻居有一个小孩,几个月前在家门口玩的时候忽然就没了踪影。

    拐卖人口这件事,古今中外无论哪个时代,哪个地方,都是被人深痛恶绝但却屡禁不止的。

    一个小孩失踪了。

    能怎样?能被怎样?

    是一想便知却又不敢想象的。

    张宝仁说这话其实就是随口说那么一句,也有一丝原因是被那老太婆烦的受不了了,希望是不是能借着地府这一超出凡俗的力量可以找到这孩子的踪迹。

    但没想到却引起了雷鸣春的格外重视。

    并且还促使了这次任务。

    站在道观门前,看着那因女鬼而留下的灰烬,还有那栋一面墙壁被烤的黝黑,孤零零的留在那里的破房子。

    雷鸣春轻声问道,“还记得我们初次相见吗?”

    “永生难忘。”

    张宝仁斩钉截铁地回答道。前不久刚发生的事情,导致一切的起因,扔向湖面的第一枚石子,这让他怎么能,怎么会忘记。

    “我们之所以相识,就是因为我查找到了一丝那人的踪迹。只不过顺着线索追查到的却只有一桩惨案,只有这一地灰烬。”

    雷鸣春但声音不疾不徐,让人能够清楚地听到,并思考,“那天晚上之所以没有提前告知你,也是想弄清楚那个女鬼和那人有没有关系?有多大关系?

    可惜直到我最后出手,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那个人来过这里,他来过这里;这里出现了一个恶鬼;这里有一个孩子失踪了。”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个人来到八百里城的时间也是三个月前,与那个孩子失踪的时间相同。”

    “你说这其中有没有干系?”

    张宝仁闻言却只感觉到一阵毛骨悚然,被雷鸣春如此重视的“那个人”,曾经来过自己的身边,就在这咫尺之间的地方曾经做下过这么多的事情。

    而自己可能还与其相遇过,交谈过,但是却对此一无所知。

    不由的,张宝仁对于周围的观察更加认真了几分。

    两人虽然是在说话,但也并不是说有没有其他的动作,在闲聊的时候两人就以各自的手段探查起了周遭。

    张宝仁唤出了三尊尸神四处游荡,以另一视角认真清晰地观看着周围的种种。

    而雷鸣春双眸之中有无数复杂神秘的符号浮起,交织成阵,带着一种洞彻一切的力量一寸寸地扫视着,寻找着不协之处。

    忽然。

    那一栋孤零零的破屋中忽然有烛光亮起,接着有沙哑虚弱的声音从屋中传出:

    “是我的儿吗?”

第11章,女人女人不要哭泣(5000)

    “不是,我是对面的道士。我又回来了…”

    张宝仁扯着嗓子大声的回喊道。

    然后转过头无奈地看向了雷鸣春。

    雷鸣春的嘴角浮起了一丝笑意,又迅速隐没,语气依旧那么严肃认真,“既然找不到任何异常之处,那就只能从这位母亲处着手,看能不能找出一些线索。”

    言罢,两人便朝着那间孤零零的房子,向着那种微弱却又明亮的烛光之处走去。

    穿过大槐树,几步快走便来到了门前,两人掀开兜帽,露出自己的模样。张宝仁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拍向了木门,啪…

    猛然间就觉得手中一空,嘎吱…的一声,大门竟被直接推开。

    “门没锁么!”

    两人心中一定,对视了一眼。

    在烛光的映照下勉强可以看见屋内的模样。

    空荡荡的房间中只摆着一个低矮的木桌,和几个更小的板凳;凹凸不平的地面上被踩得十分坚硬光亮,灶台也搭在了屋内,但是黑乎乎的看不清真切。

    和灶台紧挨着的是土炕,炕上躺着一个人,被蓝色的破被子紧紧的裹着。

    炕头燃着一盏灯,闪烁的烛光把空旷的屋子照的分外凄惨。

    家徒四壁!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家徒四壁。

    穷!每一个角落,每一寸空间都给人贫穷的感受。

    和这里相比,张宝仁在那个破道观绝对能够算得上是豪宅了。

    感觉到了来人,炕上的那个人连忙撑起,朝着门口渴求的问道,“是我的儿回来了吗?”

    借着烛光,这才看清屋中人的模样。

    宽大脏破的衣服下是松垮黯淡的皮肤;花白的头发因为长久不打理,已经黏成了一缕缕。

    和身上的干蔫松垮相比,脸上的皮肤却肿的绷紧,特别是双眼,通红发亮,就像两个水泡似的。

    已经看不出眼睛的样子,肿的只留下了一条缝隙。

    张宝仁张了张嘴,却是没有再说什么。

    两人沉默的走进了屋内,待走到炕前,就觉得一阵恶臭袭来。

    可以清楚的看到王大娘的身上,被子上,都有着已经发亮的黑色污垢。

    想着记忆中那个精明泼辣,收拾得干净利落的妇女,再对比现在的样子。

    这还哪里像个人,哪里像个活人。

    “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张宝仁的心中忍不住叹息,然后强忍着刺鼻,脸上挤出笑容,说道,“我是…我…我来看看你…”

    “怎么弄成了这副样子?你家里的东西呢?这里…”

    说着朝紧挨着土炕的那处空旷的地方比划着,“这里的那个大红柜子呢?还有家里的那些家当呢?”

    住得这么近,张宝仁对其家里自然也不会陌生,邻里之间互相帮点儿小忙也是常有的事,比如张宝仁刚过来时不会做饭,王大娘就多有帮衬。

    有时候她家有些活计一个女人做不来,张宝仁也会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关系还挺亲近的。

    最后因为一些风言风语和一些事情导致关系有些淡了,但到底还是认识的,还挺熟悉。

    这时候忽然见到她这个样子,心中当然难以接受。

    但不论张宝仁怎么说,怎么问,这位王大娘都没有丝毫的反应,好像什么都听不到似的,只是默默的看着他。

    张宝仁被她盯得不知所措,不由的转身看向雷鸣春,“现在怎么办?”

    这时已经检查完屋里的雷鸣春摇了摇头道,“屋里还是什么都没有。”

    “现在只能看这位身上到底有没有什么线索。”

    说着便来到了张宝仁身边,看着躺在炕上已经不成样子的王大娘,“只是看这位大娘的样子,怕是有些不好办啊!”

    以这位大娘的样子,直截了当的问,估计是问不出什么东西,怕是还得要动用一些非寻常手段才行。

    但就在雷鸣春思虑着到底该怎样能够不伤害到这位的同时,又能获知自己需要知道在信息的时候。

    张宝仁却忽然郑重的说道,“我倒是可以试一试。”

    “你…”

    雷鸣春转过头看向了他。

    张宝仁严肃的点了点头,“我的神通或许可以找到那只‘鬼’。”

    张宝仁的“斩三尸”神通自从小成之后,除了可以御使三尸对敌,自身恒定了清明之境之外。

    这段时间逐渐还发现了一个特质,那就是对于其他人的情绪有着强大的感知力。

    在无主观意识的状态下,对于普通人,可以清晰明确地感受地其的情绪。

    对于江锋这类修行者,就很难感受到。

    而对于雷鸣春,宋通判,这三巨头而言,却是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普通人无时无刻不在产生着各种欲望,这些欲望都是因为遭遇刺激而造成的影响。

    某些特别深刻的欲望反应甚至会永远的深埋在心中,会与记忆融为一体。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说的就是如此。蛇的形状已经与恐惧这种情绪深深地交织在了一起。

    快乐的情绪必然引起快乐的记忆共鸣,哀伤同样如此,就算有些当事人已经忘却的记忆也会因情绪的变化,在心灵深处翻开。

    依这点来看,就算说记忆是由无数欲望与情绪堆砌而成的,也不无道理。

    因此他设想着,或许可以通过尸神对于对于情绪的操纵,在欲望的刺激下,让王大娘本能地回忆起对她而言最难忘却,影响最大的事件。

    然后再凭借着对于欲望的敏锐感知,感知她的欲望,通过窥探她的经历看是否能够找到那个“鬼”,以及那个孩子的线索。

    这并非是搜魂,两者之间有着本质的差别。比如说搜魂是直接看到了某一个物体,那张宝仁此时的作为就是把这个物体按在泥沙之中,最后得到一个同样形状的轮廓。

    这个方法,或者说这个想法本来就只是张宝仁无聊时的一个妄想罢了,就没有考虑过其操作的可能性。

    毕竟以常人那繁多的思绪,无时无刻不在变化的心与欲,还有心灵被窥视下的反击变化。胡乱施为之下,非但不会得偿所愿反而对于施术者和受术者都会造成伤害。

    但王大娘此时的状态却给了张宝仁这一设想提供了可能的条件,此时的王大娘给张宝仁的感受是一片死寂,没有任何的情绪欲望。

    她就像一个死人一般,心灵没有任何的波动,同时也没有任何的防备,不像其他人对于尸神都有一种排斥力。

    如此状态下的王大娘,再加上张宝仁三尸就后对于情欲的精细操纵与感知,如此才能够让妄想变成现实。

    在听完张宝仁的诉说后,雷鸣春看着躺在炕上不知是疯是醒的王大娘,沉默了一阵之后。

    转身看着一脸严肃的张宝仁,郑重的问道,“你真的确定要这么做?”

    “嗯…”张宝仁认真的点了点头,“已经这样了,再坏又能坏到哪里!”

    “既然你没有办法,那还不如让我试一试。”

    雷鸣春就这么沉默地看了张宝仁良久,最终叹道,“力量并非肆意妄为的依仗,而是需要承担的责任,你必须要为你的行为负责。”

    “嗯…”

    看着眼前这个苍老虚弱到不成人样的女人,张宝仁心中默然,“正因为力量代表着责任,拥有力量的我也有着救助她的职责。

    毕竟我这一手段最强大的效果还是唤醒她过去的回忆。”

    小心地扶着王大娘躺下,然后一手按在她的额头,在另一个视界之中,三颗形色各异的头颅自张宝仁体内飞出,没入王大娘的头中。

    仔细的感受着其深藏在记忆之中的种种情欲,然后凭借自身对于欲望的掌控,细微地刺激着…

    心欲的共鸣让记忆更加的清晰,更加的深入…

    张宝仁只感觉到自己的一部分意识来到了一片死寂黑暗的世界之中,然后在他的刺激之下,黑暗好像逐渐活了过来,有无数的光斑朝他袭打而来……

    …

    “娃儿…想要活下去,非得是豁出去才行。”

    随着一道虚弱而又温柔的话语声,张宝仁的心中逐渐浮现出画面。

    黑白色的世界中一个干瘦的小丫头正坐在地上嚎嚎大哭,她的前面躺着一位看不清面目的女人,周围简陋的房间内挂着白布。

    周围人来人往也都面俱哀荣…

    接着画面一闪。

    还是那个简陋的,好似一阵风都能吹垮的房间内。

    一个小姑娘坐在水盆边正在打扮着自己,水面中的人影虽还未长开但已稍显姿容。

    在她的旁边站着一位苍老驼背,却霸道威严的男人对她说道,“去了就好好过日子,姓王的虽然瘸了一条腿,可也是一个有能耐的人。”

    “我没有本事,娘家不争气,你以后要遇到了什么事儿得自己扛…”

    本来威严的声音说到最后竟也有些无力。

    小姑娘点了点头,接过父亲递来的红绳,黑白的世界中只有那根红绳是那么的鲜艳,刺目。

    画面又是一变…

    一个长得好似一头凶兽的男人,瘸着一只腿,牵着一头驴,驮着一个头扎红绳的少女,带着一群人浩荡而去。

    一头猪换一个人。

    …

    …

    衣服被撕破露出洁白娇嫩的肉身,粗糙的舌头在脸上舔食,留下了一片腥臭…

    痛苦过后,看着身旁强壮霸道的男人,少女渐渐进入梦乡…

    然后任由泪水浸湿枕头。

    …

    …

    “啊……啊………”

    一个皱巴巴的小人被放在了一个浑身被汗水浸透的女人身旁。

    在小人的哭喊声中,画面也多出了一些色泽。

    然后接下来的画面就在凶恶男人的打骂、女人的默默忍受、孩子的哭闹中不断闪现…

    最终停在了一张有些熟悉的画面中。

    冰冷的灵堂中白布在飘扬,在一阵或是虚假或是真情的哀嚎中,女人跪坐在地上,把正在嚎嚎大哭的孩子拉到身前,往他的手腕上系了一根有些破旧的红绳。

    然后紧紧的搂住他。

    高大无比的父亲倒下了,比父亲还要强壮凶狠的男人也倒下了,但日子还要过,还得有人扛。

    随着泪水缓缓流下…

    本来有些富余的家里逐渐变得空荡,而本来温柔的女人也慢慢变得泼辣难缠。

    …

    …

    一个有着几分姿色的女人和一个瘦小的孩子跪在一间院子里。

    一个穿着儒衫的瘦高老者站在台阶上看着跪着的二人,缓缓的说道,“你再怎么跪下去也是没用,没钱怎么读书,天下间就没有这个道理。”

    “我要是收下你我还怎么收别人的钱?要是任谁来都这么一跪,我是收还是不收?”

    女人抬起头温和而又坚定地说道,“请先生先收下我家娃儿,我三天之内一定把钱送到。”

    “三天?”

    老书生虽然不信,但是看在她们已经跪了一天的份上,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要是到时候钱不到,你就把人领走吧。”

    女人重重地磕下一个头,然后慢慢拾起身子,微微颤颤的离开了…

    …

    发丝有些凌乱的女人把一串钱恭敬的交给了老书生,可以看到她衣袖被抻开的胳膊处有一片一闪而逝的清淤。

    一个寡妇能怎么可能一下拿出这么多钱?

    看着女人远去的背影,老书生不屑地冷哼了一声,“荡妇!”

    然后赶忙把那串铜钱扔开,好像是那钱会脏了他的手似的。

    ……

    这世道,想要活下去,就得要豁出去才行。

    依循着这句话,女人在闲言碎语中艰难又坚韧的支撑着。

    在无穷的恶意之中,只有寥寥无几的几处“善意”可以给女人的世界带来了一丝温暖。

    而张宝仁却羞愧的发现自己就是其中之一。

    心里很苦的人,只要一丝甜就能填满。哪怕得到一丝善意,也想要给予更多的回报。

    做了一桌子好菜,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打算宴请贵客。

    可是等兴冲冲上了门,却是遭遇了忽之而来的疏离。

    “…实在是抱歉。我在真武大帝面前立下誓言,要默念“玄天上帝报恩经”五百遍。今天的功课还没有做完呢。”

    小道士话说的正式,可眼底的距离与那一丝鄙夷却是那么的清晰,那么的刺目。

    女人只能尴尬的回道,“不干事,不干事…”

    然后就好像最后一点衣服也被扒光了一样,羞愤地逃走。

    …

    饭桌上,虽然只有两人,但依旧温馨。

    小孩扒拉着手中的饭,看着身边温柔地女人,小心的试探道,“娘,我…”

    “嗯,有什么事情?是不是学堂又要添置什么东西?

    不要担心,给娘说。”

    “我…我不想去上学了。”小孩低着脑袋小声说道。

    “你…你说什么!”

    好似晴天霹雳一般,女人被气得浑身发抖,一把拉过孩子,一巴掌重重地落在脸上,啪!

    清脆的声音在屋中响起,细嫩的脸上瞬间浮起一道通红的掌印。

    “你说,你还去不去。”

    面对女人的喝问,小孩却只是小嘴咬住嘴唇,一言不发。

    见此,女人就要再打,可手刚刚扬起,却又忽然止住了。

    然后在一阵沉默之后,女人颤抖的说道,“是不是…他们说些什么了?”

    小孩依旧一言不发,只是面对女人的目光缓缓地低下了头颅。

    “这…这……”

    女人忽然变得惊慌无比,双手无处安放,“他们怎么能这样?他们怎么能这样…”

    最后,孩子的拥抱终于让女人再也忍不住崩溃了,她紧紧的抱住自己的孩子嚎嚎大哭,“啊…啊……”

    “娘…我豁出去了,但还是活不下去!”

    “爹…我快撑不下去了!”

    “他们都欺负我。”

    “他们都欺负我……”

    “他们都看不起我。”

    “呜………”

    大哭之后,母子二人相拥而眠。

    接着画面又是一转…

    一觉醒来。

    孩子却忽然不见了踪影。

    女人疯狂的寻找,求神拜佛,当掉所有家产,可却依然找不到丝毫痕迹。

    被抽掉了最后一根支柱的女人终于疯了。

    她整日里在家里自言自语着,“我的儿啊…”

    “都是我的错,都怪我…”

    “咱不去学堂了。”

    “娘再也不逼你上学了。”

    “你到底在哪里啊。”

    路上稍微有点动静,她就要被惊醒,就要大喊着,“是我的儿不。”

    看到了这里,张宝仁的心里已经沉重无比。

    但是在平缓片刻之后,他还是继续观看了下去…

    女人,也就是王大娘,就在这样疯疯癫癫的状态下逐渐的消瘦,不见得不成人样。

    突然有一天,外面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光的黑暗一片通红。

    王大娘自然也感受到了,但是她却没有逃跑,也没有喊人救火。

    反而像是发了癫一样站在院子里大喊,“我的儿啊……你在哪里…”

    “你快回来吧。”

    “咳…咳……”

    “娘知道错了…娘不该打你…”

    “咳咳……”

    她就这样在疯狂的喊叫中,直到被烟呛的晕了过去。

    火焰还在疯狂的燃烧,庞大的火焰被风吹拂着,疯狂的朝着这边舔食。

    但却只熏黑了墙壁,只烧光了那一棵老槐树。

    对于院子中昏睡的这个虚弱无比的女人没有伤及分毫。

    现实中,王大娘浮肿发亮的眼泡勉强睁大了一点,透过浮肿的缝隙可以勉强地看到,她的眼睛中渐渐浮现出了一丝神采,好像是自责,愧疚…

    而张宝仁也在这时候睁开了通红湿润的双眼。

    “我找到了!”

第12章,植物人

    张宝仁说完便瘫倒在了地上,就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精力一般,大口的喘着气。

    但是心里却被无穷的哀伤与愤怒填满了,简直恨不得撕碎这个世界……

    就在这时一道如同雷霆一般的天音,击打在了张宝仁的心中,“还不醒来…”

    张宝仁瞬间就被惊醒,然后连忙驱使着尸神平复自己的心绪,让心灵重回清明。

    “还真是够麻烦的……”以情绪为引让他人心中升起共鸣,借此窥探其的经历,自身也会因为这共鸣而感同身受,产生极为深入的代入感。

    王大娘固然因为心死不设防,而让张宝仁更易于操纵,但她的经历实在是…实在是太苦,太悲了。

    要不是雷鸣春的当头棒喝,张宝仁绝对不会这么轻易的挣脱那浓烈的哀愁。

    等重新固守了心神,再睁开双眼,这时候的双眼虽然依旧通红,但却古井无波,明镜似水,显然已经恢复起了以往。

    “你怎么样了?”

    雷鸣春轻声问道。

    张宝仁一把抹除了脸上的泪痕,然后平静地说道,“已经没事了。”

    见张宝仁已经恢复,雷鸣春暗松了一口气,然后又严肃地说道:“怎么样?”

    “嗯?”

    张宝仁先是一愣,然后便明白了雷鸣春的意思,前一句问的是身体受到了什么样的影响;后一句问的是心里有什么感受。

    张宝仁想了想然后说道,“这次确实是有点莽撞了。”

    雷鸣春继续问道,“还有呢?”

    “还有就是…”张宝仁搓了搓通红发酸的眼睛,脸上却露出了笑容,“再来一次我还会这么做。”

    “嗯,很好…”

    雷鸣春认真的点了点头,“无常行动守则的第一条是谨慎。第二条却是责任,无论做什么都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所以…这不光是我的第一次行动,同样也是一堂课。”

    “可以这么说。”雷鸣春坦然的承认,“现在可以说你发现什么线索了?”

    “其实线索一直就在我们眼皮底下,只不过我们却没有注意到。”

    张宝仁说着便转过头看向了门外,表情也变得严肃了起来。

    有些事情,只有当真相被挖掘出来的时候才会恍然大悟,才会发现以前的不妥之处。

    龙涛的家被烧成了灰烬,而离的并不太远的王大娘的家却只被靠黑了墙壁。

    别处都没有任何损毁,就单单只有门前的那棵槐树被烧得光秃秃的。

    但是对于这些线索,张宝仁却是丝毫都没有往心里去。

    非得要等到一切现在都明了这才恍然大悟。

    …

    门外。

    院中。

    雷鸣春认真地盯着身前的这颗一面已经焦黑,一面挂着零星的枯叶。浑身光秃秃的,在夜色中如如同鬼巢一般的丑陋槐树。

    他的眼中符阵交织,迸射出了玄妙的光芒,好像世间万物在这双眼睛之下都会被窥破根本,显露出真实。

    这是“洞真之眼”。

    顾名思意其有着洞彻真实之能,修行者自身对于世间万物理解的越是清晰,法术的威力便越是强大。

    这是道士们专门研究出来针对鬼物的天眼之术,这也是是道士们必须要掌握的经典法术。

    张宝仁听阴老介绍“道士”的时候,听他说过这门法术。

    雷鸣春以“洞真之眼”,全力的注视着这颗古怪的槐树,在他的眸光之下,虚妄尽皆退去,

    树皮在他的眼中被展开,丝丝木质的纤维清晰可见,甚至一些常人肉眼不可见的事物也尽数眼底……

    “哼。”

    雷鸣春忽然冷哼了一声,脸色变得阴沉了几分。

    张宝仁猛然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强大的威势,就好像一个代天执法的神人,在这股气势之下尸神就如同被猫盯住了了老鼠一般,迅速地逃回了体内。

    同时,身体上还感觉到了一丝丝酥麻,借着夜色可以看到,空气中似乎有细碎的电光在流动,跳跃。

    这种实质般的天威与遍布在空气中的细碎电流,让张宝仁瞬间就变得僵直,一动也不能动。

    好在那气势只是一闪而逝。

    转瞬之间雷鸣春又变得“普普通通”,又变成了那个严肃认真,一丝不苟,看着比实际年龄更大的男人。

    要不是呼吸之间还能感受到空气中的炙热,和满嘴的酥麻,张宝仁还真要以为自己的感知是出了什么问题了。

    “这就是八百里城中最顶级的高手吗?果然是恐怖如斯…”

    张宝仁心中感慨着。

    然后便见雷鸣春冷声道,“真是该死!”

    “怎么?”张宝仁好奇的问道。

    他能够看出,甚至感受到雷明春此时的愤怒,虽然此时什么都还不知道,但心中也有着不妙之感。

    雷鸣春摇了摇头,轻声道,“你等下就知道了。”

    顿时,张宝仁的心中更加忐忑不安了。

    没等多久,就见到有一个黑影自黑暗中走出,正是江锋。

    江峰虽然平时是个话唠有着说不完的话,但是在任务之中却是异常的严肃。

    不只是在此之前一直没有被张宝仁感受到其的踪迹,这时候现身了也没有多言,只是对这两人轻轻的点了点头。

    然后便一脸严肃地走到了那棵大槐树前,双手紧贴在两人合抱的树干上。

    以另一个视界来看,只见一股股生机自江枫双手触摸之处为中心,向着槐树的周围散开。

    而在现实之中,干枯的槐树迅速的抽出新芽,焦黑之处如同鳞片一般一片片脱落。

    不知是死是活的大树重新焕发生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生长了起来。

    很快,嫩叶抻开,枝叶化作了一个巨大的伞盖,树干也有变化,在重新成长的过程中,江锋双手挨着的地方裂开了一个巨大的豁口,或者说是长出了一个天然的裂嘴。

    来不及感叹那仿弱时间被浓缩的奇迹与自然的造化,张宝仁的全部目光瞬间就被那个长出的豁口吸引住了。

    这时候他也明白了雷鸣春刚才为何气到失控,明白了他为什么叫出了江锋。

    顺着树干敞开的那个豁口往里看,只见其中躺着一个小孩。

    树干像帘帐一样缓缓揭开,小孩的身形也越来越清晰可见。

    张宝仁急着上前走了两步,小孩的样子也彻底钉入他的眼帘,熟悉又让人心疼。

    这是一个瘦弱的小男孩,他的身体侧躺着,蜷缩在一起,好像是在担心畏惧着什么东西。

    但他的脸向了张宝仁这边,小脸十分安详,似乎已经睡着了,又似乎是在看着什么。

    张宝仁下意识地扭头,顺着他的目光的方向看去。

    正是王大娘家的大门。

    “血肉已经木质化了,已经完全与这个树融为一体了…”

    江锋的语气十分的冰冷,这时候他已经完成了法术,喘着粗气的看着被分开的大树。

    张宝仁闻言仔细一看。

    果然。

    小男孩的样子虽然栩栩如生,但是仔细瞧着却能瞧出肌肤上显露出的木质纹路。

    江锋舒了一口气之后,然后便俯身趴在根前仔细的观察着这颗树与人,继续说道:

    “依我来看,这孩子应当是在活着的时候被…被塞进了这颗树里,这时候他还没死,反而和这棵树形成了一种特殊的共生状态,然后…”

    “好了…”

    雷鸣春开口打断了江锋话中的残忍,向张宝仁确认道,“这是不是那个孩子?”

    张宝仁僵硬地点头,“是…”

    虽然早就有所预料,但是忽然间见到自己前不久刚失踪的邻居变成了这个样子,任谁心中都不能平静。

    相比于雷鸣春和江锋,他心中的愤怒绝对要更多,更大。

    人类幼崽被残忍伤害而产生的愤怒情绪,美好纯真被肆意践踏而诞生的恨意,还有一种因刚才在王大娘心中所见而产生的一种舍身处地的共鸣。

    这一切都让张宝仁心中不断地翻滚,恨不得把那个凶手凌迟处死,又不由的回想起关于这个孩子的点点滴滴。

    看出了张宝仁此时的状态,雷鸣春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然后对江锋说道,“现在已经基本确定了有妖人作祟,我们今晚的任务也算是基本完成了,剩下的就是找到这个‘人’。”

    雷鸣春说到“找到这个人”的时候,声音十分森寒,但是之后对着这棵树人,语气又变得唏嘘无奈,“至于其他的…还是不要让老人家知道了。”

    江锋点了点头,平伸出右手,自掌心凭空燃起一道火苗,然后赤红色的火焰迅速壮大,旋转。

    最终压缩成了一颗人头大小的赤色火球,如同一颗小太阳一般,向着周围散发着火光与热浪。

    不管那人到底有没有留下手段,为了安全,这颗经过其动过手脚的树肯定是不能留下来。

    但就当江锋准备焚毁这颗刚刚被自己焕发出生机的妖树之时,忽然一声凄惨的猫叫声响起。

    如同小儿哭喊一般的猫声叫瞬间吸引了三人的注意力。

    一个黑影瞬间从远方窜来,挡在了江锋与槐树之间。

    黑色的毛发竖起如同刺猬一般,呜呜…的声音从腹部传出,并作出恐吓与威胁状。

    这是一只炸了毛的黑猫。

第13章,生与死的界限不容被打破

    这只黑猫张宝仁认识。

    这本来是一只不知被谁家所遗弃的小野猫,一直盘踞在这附近。

    因为王家小孩的心善,经常投喂,这只小猫最后就慢慢地赖在了王家。

    也算是被其收养了。

    但这只小猫却并不像其他家猫一样慵懒,经常在这周围乱窜,平常很难在某一个地方看见其的踪迹。

    也只有那孩子从学堂回来之后,这只猫才会安定下来,陪在那小孩身边。

    和家猫相比多了一丝野性,和野猫相比却有一个家。

    因为两家离得近的缘故,张宝仁也喂过不少次这个小家伙。

    此时见着小猫如此,虽然对其的忠心恋旧有着感慨,但也担心它受到伤害。

    连忙说道,“这就是这个小孩的猫。

    本来挺野性的小家伙自从那孩子失踪之后就再也不乱跑了,待在家里和疯疯癫癫的王大娘相依为伴。

    这会儿估计是嗅到了什么气息,护主来了!”

    “这倒还是个忠心的小家伙!”

    江锋说着,便把手上悬浮的火球往前送了送,想要惊走这个小猫。

    但小家伙却压制住了自身的对于火焰畏惧的本能,非但没有离开反而还更加大声的尖叫着。

    凄惨的猫叫声如同小儿啼哭一般在寂静的夜色中传开,让人听了感觉分外的惊惧与凄凉。

    自从猫叫声响起之后,身后的屋子里就有声响传出,好像是王大娘听见了动静,打算出来。

    看着身前“凶狠”的小猫,江锋有些惊讶地说道,“真是伶俐的小家伙,这是在叫人吗?”

    “可不能让你这个小家伙再这么叫下去,要是吵醒了更多的人,到时候可不太好收场!”

    然后便看向了雷鸣春,“老大,看你的了。”

    “还是我来吧!”

    张宝仁忽然开口道。

    雷鸣春的那一招如同神威天威一般的道法,张宝仁刚刚已经见识过了,要惊走这只小家伙自然是不在话下,只不过觉得未免有些太过浪费。

    不过是对付一个小猫咪而已,也不至于劳烦雷鸣春这位大高手。

    而且他自觉与这个小家伙之间也是相识的,也有一些香火情,这事由他来做确实要比其他人更适合。

    对于张宝仁的主动请缨,两人也并无意见。

    于是,张宝仁便张开双手,小心朝着炸毛的小黑猫身边慢慢渡步。

    说来也怪,对于张宝仁的接近,小黑猫虽然有着可以看见的惊惧,可却并没有作出更激烈的反应。

    甚至叫声也慢慢平缓了下来。

    当张宝仁蹲在它身旁,伸手轻轻的一捋,丝滑柔顺,炸开的毛发重新披在了身上,变得油光黑亮。

    还慵懒舒服地叫了一声,“喵呜…”

    张宝仁刚有些得意自己的亲和力,然后敏锐感知就察觉到一丝有些熟悉的阴冷…

    三尊尸神瞬间便从体内飞出…

    没有色彩,仿佛蕴含着无穷阴邪鬼祟的真实世界中,张宝仁蹲在地上抚摸着黑猫;

    而他的手边有一个瘦小的、虚幻的、手腕系着红绳的一个小手。

    一个小男孩正蹲在黑猫的另一边,作着和他同样的动作。

    寒毛瞬间竖起…

    在张宝仁窥见他的同时,小男孩儿也同样有所感应,他怯生生地蹲在那里,有些欣喜地望着张宝仁。

    同时又小心畏惧的看着围绕在张宝仁身边由华饰,色.欲,滋味三种欲望而凝成的尸神头颅…

    “鬼!”

    张宝仁的心里骤然回荡起这个字,下意识的就要遵从心灵反射,驱使着三尸向其攻击。

    但马上又发觉了这个“鬼”赫然就是自己的邻居,王大娘苦苦寻找的那个孩子。

    而且见其的样子也不似那天晚上遇见的那个色鬼那般暴虐,好像还有着灵智。

    在这一刻那个叫着自己道长哥哥的纯真善良的好孩子;和人类之敌,必须要根除的鬼物;两种身份在张宝仁心中纠缠交战。

    张宝仁的异常也马上引起了雷鸣春两人的注意,雷鸣春眼中幽蓝色的灵光大震,“洞真之眼”锁定了小男孩的位置。

    同时实质般的威势自身上向着周围散发,细碎的电光在空气中闪现,遍布了整个院落。

    江锋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看”不见鬼物,但也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牢牢警示着雷鸣春目光锁定的方向。

    “等一等!”

    张宝仁忽然叫停了两人接下来的攻击。

    对着皱起眉头的二人解释道,“他还是有主观意识的。”

    “什么意思?”

    江锋还是不解的问道。

    “我的意思是,虽然不知道那个…凶手怎么做的,但是他…”

    张宝仁一手指着江锋眼中的虚无之处,“他绝对不是我们通常所认知的恶鬼,他最多…最多也就只能叫做鬼灵。”

    “然后呢…”

    雷鸣春的声音平静带有任何情绪。

    张宝仁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毫不躲闪地看向了雷鸣春的眼睛,认真的说道:

    “在我们初次见面的那天晚上,我因为对那恶鬼的恐惧,所以在这里停下,受到了他的惊吓。

    现在想来恐怕他那时候就在听提醒我危险,想要吓跑我。”

    “我说的对吗?”

    张宝仁向着一旁的小孩问道。

    小孩对着张宝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低下了脑袋,只见他这时候虽然瑟瑟发抖,却依然牢牢地护住小黑猫。

    张宝仁继续说道:

    “我们一直以来都不知道他的存在,直到刚刚这只猫受到危险时才感受到了他的踪迹。

    我想,要不是他担心这只猫受到伤害,恐怕我们根本就不会发现他。”

    “所以然后呢…”

    雷鸣春依旧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知道我们的任务,我们的守则,我们最根本的立场就是对抗一切妖、魔、鬼…怪,驱逐黑暗,守卫光明。

    但这个世上该死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像这么善良的鬼又有几个?

    所以,我们就不能有别的…”

    “我知道!”雷鸣春突然打断了张宝仁接下来的说辞。

    “我知道他是个好孩子。”

    “很好很善良的孩子。”

    “但是我们的行为并不以善恶为根本依据,最重要的是立场。”

    “有时候,存在即是罪恶…”

    “即是扭曲…”

    雷明春叹了一口气,脸上也有动容,语气却依旧坚定至极,不容置否:“生与死的界限不容被打破。”

    噼里啪啦…青紫色的电浆如同流水一般在院落之中游走。

    几条电蛇带着阳刚破邪之意灵巧地避开了张宝仁,避开了小猫,向着近在咫尺的小孩…小鬼缠绕而去。

    但对雷霆袭来,这个孩子却并没有任何闪避,哪怕被电浆席卷也没有任何痛苦之色。

    甚至摒弃了刚才的害怕与怯懦,脸上带着纯真开心的笑容看向右前方。

    那里是他朝思暮想,至死也不忘的家门。

    这时候的门框上正倚靠着一个衣着单薄苍老虚弱的女人。

    王大娘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

    也不知道出现了多久。

    她这时候不见任何疯癫,也没有任何的“胡言乱语”,只是一脸平静幸福,嘴角带着笑意的望向这边。

    一人一鬼的目光好似穿过了虚空,看过了真实与虚幻,交融在一起,注视着彼此。

    雷鸣春伸出右掌,对着雷霆涌动之处猛然攥下,灵巧的电蛇瞬间就把小孩淹没。

    炙热的闪电浓缩成一个刺目的光球,把夜色照映的如同白昼。

    片刻之后,又恢复了静逸,电光消散,炙热的空气中只余下一缕缕黑色的粉尘缓缓飘落。

    站在门口的王大娘像是等到了自己想要等到的东西,对着张宝仁温柔的笑了笑,然后转身进入了家中。

    江锋刚才使得焦黑的槐树焕发出生机,但是现在又把它再次点燃,火树红花,烈焰熊熊,如同一棵耸立在黑暗中的火炬。

    王家房子中这时候也向外飘出浓烟…

    张宝仁忍不住闭上了双眼。

    “喵呜…”

    小黑猫哀鸣了一声,然后孤独地迈入黑暗之中。

    这世道…

第14章,必须得给一个说法

    烛纸店中。

    小道士恭敬的请教。

    “前辈,何为死灰?”

    老人躺在摇椅上,悠然地说道,“人死成鬼,鬼死成灰!”

    小道士有些好奇的问道:“鬼物不是不死吗?”

    老人摇了摇头道:“鬼是因为死了所以不死,而不是因为不死才不死。”

    小道士想了一会儿,然后说出了自己对于鬼物这种东西的理解。

    “鬼本身就代表了死亡,这是它们的本质,因而它们具有一种不死的特性。

    因为死了所以不死。

    但同时他们也具有生灵的特征,能够自行运动,有形体,有灵智…因此也能算是一种活着的灵。

    但只要活着又会被杀死。

    生与死这种截而相反的特质被扭曲了,共同在一种东西身上存在着,在这种扭曲之下‘鬼’既是不死不灭的,又可以被杀死。

    具体体现出来就是,鬼物无法从这个世界中根除,但是却可以打灭。

    果真是扭曲的存在。”

    …

    ………………

    早上。

    哪怕头一天晚上忙到凌晨,总共就只睡了一两个时辰。

    张宝仁依旧不觉得有困意。

    梳洗做饭,吃饭上香…哪怕是做这些琐事也都带着一种特别的节奏。

    一举一动,所有的步骤和从前相比都是一样,不急不慢,没有任何的不同。

    唯一不同的是,今天的他身上却没有往日那种祥和宁静,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的气质与感觉。

    比平时更要安静的氛围下,给人感觉好像是在压抑,在酝酿着什么东西…

    吃饱之后,看着碗里剩下的一口实在是加不下的米粥,长嘘了一口气,就准备倒掉。

    但是在起身之后却忽然发现有一个黑影在屋檐墙顶之上徘徊,心里暗叹了一声,然后把这点剩饭倒在一个破碗里,放在院中。

    然后悄悄地离开。

    站在门前,看着对面的两堆灰烬,不由得一叹。

    沉默的转身,顺着门前的路向北,前往地府开始今天的工作。

    但是等走到赵家大门前,看了一眼那漆的通红的大门。

    张宝仁却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总感觉差了点儿东西,脚下也停住了。

    “真tnd无量天尊,我呸…”

    朝着脚下啐了一口,又转身往回走…

    是缺了那一声问候。

    被王大娘叫了几个月儿子,现在忽然不见她喊叫,竟然还感觉心里空荡荡的,像是缺了什么东西。

    虽然现在已经明白了那是自己自作多情,人家那并不是对着自己喊的。

    但经过了这么长时间,早已经习惯了。

    折返回来的张宝仁在王家门前的路边上站着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走了进去,围着还冒着热气的断壁残骸走走停停。

    好像是在认真翻找,在追寻着什么,又好像只是无意义的行为。

    不知道他在看些什么。

    在想些什么。

    最后他来到了那颗光秃秃的,已经成了变成焦炭的槐树下。

    伸手放在已经被烧得掉渣的炭树上,从嘴里干涩的蹦出来一句,“这他.娘是个什么世道!”

    其实说到底还是对于昨晚经历感觉到心里堵得慌,感觉不应该是这样。

    不应该是这个结果。

    也不该有这样的过程。

    “必须得有个说法。”

    张宝仁在心里坚定地说道。

    像王大娘和她的儿子这样的人,其实就如同杂草一般,命薄如纸,落入水里连个咕咚都不会冒就沉下去了。

    再过上几年,这堆残骸灰烬的痕迹褪去,怕是没人能够知道这里曾经住着一对善良的母子。

    关于她们的命运如何也没人会在意。

    但是张宝仁却不想这样,他心里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在这浩大的人世间,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着冤孽凄惨之事,我没有那么大的本事,管不了那么多。

    但是,发生在眼前的事情却不能当做什么都没看见。无论是谁,这件事都不能算完!”

    “必须得给一个说法。”

    心里下定了决心,身上的气质也自温和也变得凌厉了许多。

    又认真看了这片遗迹残骸一眼,然后果断的离去。

    ……

    太平街西。

    东岳大帝庙宇旁。

    烛纸香火一条街第三家。

    张宝仁毫不起眼的没入其中。

    向阴老问候之后,从后门进入地府驻八百里城办事处。

    办公室里那帮白无常们还在继续忙碌着,但是一旁的茶水休息厅里却坐着一个人。

    正是昨晚刚刚一起行动的江锋。

    江锋这时候也是一脸的阴沉,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信息,全然没有往日的活泼欢快,显然也是因为昨晚的事。

    见张宝仁来了,江锋扯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你来了,还好吧?”

    “没事。”

    张宝仁轻轻的摇头。

    两人先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听江锋说道:“老大说等你来了去他那一趟。”

    说着便起身,和张宝仁一起向雷鸣春的办公室走去。

    “是什么事?”张宝仁随口问道。

    “好像与昨晚的任务有关。”

    “昨晚不是已经登记过了吗?”张宝仁有些奇怪。

    “等下就知道了。”

    地府的规矩,不只是在行动前要登记报备,在任务之后,所有与任务有关的行动人员都要立即记录入档。

    所以虽然昨晚行动地可以算是在张宝仁的家,可在任务之后却还是先回到这边,记录了所有经过之后才回去休息的。

    休息厅距离办公室也不太远,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很快就到了一侧连接着黝黑门洞的大门前。

    江锋轻敲了两下,等里面传来声响,便推门进去。

    雷鸣春这时正坐在一张干净平整的桌子后面,手里拿着一沓文件,正在翻看。

    他的样子看着依旧是那么一丝不苟,十分的沉稳规矩,但从眉宇间能看出他此时的疲倦。

    以他此时的实力,张宝仁心里估摸着他可能不只是一夜没睡,应该还一直在耗费着心神。

    看样子,昨晚的任务对三人显然都有不小的影响。

    待两人坐下之后,雷鸣春便严肃地说道:“作为昨晚任务的亲历者,想必你们也明白,现在已经确定了,八百里城出现了一位极其凶恶、残忍的危险分子。”

    “而且他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犯了至少一起凶案,毫无疑问,这是对我们最大的挑衅。”

    说到这里本来铁面无双,不带丝毫情绪的雷鸣春脸上也带有怒容,“八百里城不允许有这样猖獗的人存在,无论他是谁,事情绝对不可能就此了结!”

    愤怒的发泄过后,雷鸣春轻舒了一口气,然后对着两人说道:“按理来说刚经过了一次任务是该让你们休息的。

    但我估计你们也没那个心情。

    所以…张宝仁、江锋!”

    “是。”

    张宝仁二人答到,并在瞬间都坐直的身体,本来阴沉颓废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期待。

    “你们的任务就是不惜一切代价,找到八百里城中关于那个妖人的一切线索,得到更多的有效信息。”

    “有没有问题?”

    “没有。”

    两人十分坚定的说道。

    “那我们就去干活了。”

    江锋站起来果决的说道,显然是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还有一件事。”

    雷鸣春说着便从桌下的抽屉里掏出了一个小瓷瓶,然后递给了张宝仁。

    江锋看了那个小瓷瓶一眼,然后没有多说什么,就先一步离开,把空间留给了二人。

    张宝仁接过瓷瓶有些不确定的问道,“这是…”

    雷鸣春语气平静的说:“听阴老说你打听过‘死灰’这种东西,想必是有需要吧。”

    闻言,张宝仁握着瓷瓶的右手紧了几分,“以前很需要。”

    然后语气郑重的说道,“不过现在更需要了。”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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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长不坏介绍:
斡旋造化;颠倒阴阳;钉头七箭;纵地金光……
这是一个穿越而来的小道士,降服黑暗,守卫光明的故事。
张宝仁说道:“这个世界,最重要的是规矩…”
一切,从地府中的一位小无常开始…道长不坏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道长不坏,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道长不坏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