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钉头七箭书」大成
张宝仁自己是如何审视自身的,外人无从得知。
但旁人对于他也自有一番公论。
这几天流传着这么一个说法…
说八百里城出了一个菩萨心肠的出家人,这人挂单在城南破败的俗世之中,但却是一位出尘的仙家。
是一位真正的得道高人。
你从这位的名号上就能看出来,不坏道人,这就是在说其身心如金刚不朽不坏。
一位眼尖的匠人,偶然间在张宝仁身上瞥见了一抹一闪而逝的金属光泽后,然后对周围人言之凿凿的说道。
其他人也都信以为真,并将之当做某种小秘密,迅速散播流传了出去。
金刚不坏张真人!
救苦救世大善人!
这便是八百里城的百姓,特别是这城南西部的数万人对张宝仁的一个基础的、共有的认知。
城南出了一位张真人,此道人道韵天成,不好名不为利,就只有一个爱好,那便是喜欢听故事。
或是悲惨,或是凄凌,或是乏味,或是动人…只要你把你的故事说出来,他就爱听。
有人说他这是在游戏红尘呢…
…
这时,数千人井然有序热火朝天的劳作的大工地旁…的一个土堆上。
被人们所尊敬的张道人悠闲的靠在一个圆润的石头上,看着周围几个小孩在那打闹嬉戏。
因为大成之后所带来的恬淡无欲,神清静明的气质。
让人看着就忍不住想要亲近。
让他如同水一般的平易近人。
孩子们的灵觉最是敏锐,哪怕有着家长叮咛万嘱,要小心,要尊重、敬畏张真人。
但还是不自觉的想要靠近张宝仁。
“张道长…张道长…你是不是有金刚不坏的法力?”
一个看着有着十来岁,衣衫褴褛,满脸乌黑,一个小乞丐模样的孩子朝着张宝仁问道。
在他的身旁还有一帮同样打扮的“小乞丐”,眼巴巴的看来…
那一双双小眼睛纯粹、好奇十分的干净。
张宝仁伸手揉了揉他那乱糟糟的头发,轻笑道,“想问我问题,可没那么简单。”
“小乞丐”闻言,有些懦弱的小声道:“我没念过书,也没去过别处…我不知道什么是故事。”
说着眼神都有些暗淡,难过了。
这个年岁的人其实不懂得什么大道理,他只是觉得和其他人相比,自己好像缺少了什么东西…
张宝仁轻声解释道:“故事就是经历,就是你每天做的事情,见的事情加在一起。”
“嗯…你就说说你自己吧。”
“我啊?”
“小乞丐”愣了一下,然后想了想,便一句一句的说着。
“我现在也不用干活,但每天还能吃饱…”
“以前需要干半天活才能玩…”
“前两天最不好,什么东西都倒了,我也饿的动不了了…”
张宝仁的声音更加温柔了,“那你家里人呢?他们怎么样?”
“说说他们吧!”
“我娘在那里边干活呢…”
“小乞丐”指着那边热火朝天的工人们,“她给人家做饭,那边给发白馍。”
“那你爹呢?”
“我爹死了,好像是…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反正早死了。”
“小乞丐”朦胧无知,没有丝毫悲伤的说道:“听我娘说他以前是卖甜糕的,然后在一天卖糕的时候,被赵家的狗咬死了。”
“不过我家也没亏,我偷偷药死了他家两只狗…嘿嘿。”
小孩有些得意得说道,然后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惶恐的看了张宝仁一眼,小脸变得煞白。
小心翼翼的怯懦道:“我娘不准我说这些,张道长你不会说出去的吧…”
“当然不会了…”
伸手小乞丐整了整乱糟糟不得体的衣服,将一根不知何时沾上的枯草取下。
然后张宝仁用带着一种透露秘密的语气得意道,“我跟你说啊,我以前也受过他家欺负,我也偷偷的弄死了一只他家的狗…”
“不过却不是药死的,我是把那狗东西打昏后拖回去剥皮吃了。”
意气风发的摸了摸嘴,然后又交代道:“不过你们没我这种本事还是不要想着杀狗,毕竟赵家人真不是好惹的。”
“嗯嗯…”
小孩们欢快的点了点头,那“小乞丐”朝着张宝仁嚷道:“我的故事都说了,你快给我看看你的神通吧。”
“哈哈…哪有什么神通,都是那些人胡说的。”
张宝仁哈哈一笑,接着在那些孩子抿上了嘴吧,要生气难受的时候,又大喊了一声。
“不过嘛没有神通却有枣糕。”
“当当当…”
从身后的原石一次取出了一个大油纸包,在周围好奇与渴望的眼神中将其解开。
露出了里面一块块被切好的,黑褐色的,还有枣香和甜腻气味的糕点。
“来,一人一块,可不准多拿啊。”
小家伙们纷纷围上前来,小心翼翼的从他的手中捏走了一小块糕点,然后轻轻放进嘴里。
动作非常的神圣小心,随着甜腻在嘴里化开,一个个小脸上都露出了惊喜幸福的笑颜。
“这跟我爹做的一样的甜…”
“小乞丐”这般和旁人说着。
看着周围这些小家伙吞咽着口水,渴望的盯着自己怀中剩余的枣糕,张宝仁如同一个扒皮地主一般笑道,“如果还想吃,你们可是知道的…”
“我…我…我……”
被甜食所诱惑的孩子们,纷纷的喊道。
张宝仁摇头笑了笑,看着一个四五岁的小个子高高的举着双手,奶声奶气的叫着。
然后伸手一把将其抓住,提起,放在自己的身前。
“就是你了…”
小家伙小脸红扑扑的看着张宝仁,喊道:“我有我爹,我有我娘,还有我哥,我姐。”
“嗯…”
张宝仁剪了点头然后好奇地问道:“然后呢?”
小家伙也同样不解的看着他,“你要问我呀。”
“哦…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张宝仁有些莞尔地笑道:“那你爹呢?”
“我爹…我爹…我不知道。”
小家伙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
“他爹在那里干活呢。”
一旁有孩子帮着解释道。
小家伙也连忙点了点头顺势说道,“对我爹干活呢。”
“那你娘的?”
“我娘…我爹说我娘被埋死了,和我哥一起被埋死了。”
说着便带有了哭腔,亮晶晶的眼中也泛起了雾气…
张宝仁赶忙小心地抚了抚她的背,安抚住其的情绪。
“那你姐还在吗?”
“我姐被脱光了卖走了。”
“我爹说他们不要我…”
然后便嚎嚎大哭了起来,撕心裂肺的声音中有着说不尽的委屈,“啊…我想我娘了,我想我姐了,啊…”
“乖…不哭不哭…”
张宝仁赶忙将其搂在怀中,轻轻的揉着她如同枯柴一般的头发。
好一会儿小姑娘才安静了下来。
看着一边流着大鼻涕,一边大口的往嘴里塞着糕点的小姑娘。
张宝仁轻笑着将其鬓角上纠缠的一根枯草解了下来。
然后招呼着其他人进行新一轮的盛宴…
…
一个看着八九岁,身体瘦弱小眼睛却不时乱转的小机灵鬼,舔着嘴唇说道:“我没有爹娘。”
张宝仁问道:“那有没有兄弟姐妹?”
“我也不知道。”
小机灵鬼的眼神有些暗淡的摇了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只记得自己从一个很暖和的地方来到了一个很冷的地方。”
“我冷的不行了,然后快冻死了…”
“然后我又没死。”
“我就走啊走,走啊走…”
“我就遇见了刀哥。”
“他很凶的,我们都要听他的,不然他就要打我们。”
“小红就是因为不听话,然后就被割了腿。”
“刀哥让我们在街道上要钱…还有拿东西。”
“然后就会给我们吃饭,让我们睡觉…”
“再然后一天晚上我去上厕所,忽然天摇晃起来了,我被摔在了地上,接着房也塌了。”
“刀哥他们被捂在了里面,再也没有出来…”
“我就又一个人转悠了…”
看着他身上手上的新旧伤痕,张宝仁暗叹了一声,“刀哥的结局是他应得的,你今后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了。”
“这些都是你的新伙伴…”
张宝仁指着其它脏兮兮乱糟糟的小孩子对其说道。
看着周围那些开心纯粹的笑脸,这小孩也展开了笑颜。
然后他从地上捡起了一根草递给了张宝仁,“这给你…”
张宝仁微微的一愣,“还真是个聪明的小家伙。”
然后郑重地将之接了过来,放入怀中。
…
看着拿着甜食的孩子们,追逐打闹,欢欣雀跃的背影。
张宝仁脸上亲切平和的笑容逐渐的褪去。
心中的一些得意与自我感动,被那一段段沉重的故事压碎压垮。
心中骤然升起了一股无力与愤然。
比与‘王山君’决战之时还要愤慨。
比在牢狱之中面对彭一还要无力。
想要拔剑心却茫然。
唉…我有一剑可斩妖鬼,却斩不了世间凄苦。
修行不易,做人更难。
感受着那些绝望、堕落、希望…
“那都是一个个活生生的,如我一般的人啊。”
张宝仁郑重的铭记着。
“如果有一天我忘记了这一切,不当人了。”
“那就让雷劈死我吧!”
随着心念激荡,身上明闪闪的灵光也随之闪烁了一下。
然后看着好像更加凝实,更加真实的一丝。
同时,张宝仁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的灵光总量却是增加了一点。
嗯?
原来修行并不仅限于“修行”,并不只在于神通。
心中对于修行的理解更加深入,更加真实了一分。
…
…
夕阳西下。
张宝仁握着一把杂草,来到了道观的后院中。
将杂草放在石桌上。
随手撸了一把变得沉重宽阔了几分的肥猫。
然后便神色沉重的自桌上取出两根杂草,借着落日前的余晖,虔诚认真的打结编织着…
的修行之要,或者说修行根本,就在这些草上。
都是些普通的杂草,样子各不相同,有的宽大,有的干瘦,有的有叶,有的只有杆…
颜色品质也不一,有的还是刚从地上拔下来的,带着水分和清脆;有的却已经褐黄,干燥难看,带着点点泥土;还有的是灰黑色,叶片脆的一碰就要掉渣…
看着一点都不整齐,丝毫没有漂亮可言。
这些草,别说是被人专门捡起来,就算是放在地上估计都没有人愿意去踩。
就像是有些人一样…
轻飘飘的仿佛风吹一下就能吹走一大片的杂草,在张宝仁的手中却显得异常的沉重。
只是简简单单的勾折,就要耗费很大的力气,不过一点的时间就已经累得他满身的细汗…
要知道张宝仁将修至大成之后,哪怕是精钢生铁在他手中也可如同软泥一般。
但是现如今,随着不断的朝手中增添新的草叶,竟然隐约可以看见他的手臂在微微的颤抖…
小小的杂草竟如同大山一般,这种极轻与极重的不协调之感,让人觉得非常的扭曲诡异。
如果在更为真实的视界中,就可以看见,有一丝丝黑色的扭曲的细线,随着张宝仁手中的动作,从莫名之处飞来,在他的手中纠缠。
同时,在他的心里有无数的喃呢声响起,无数人向他诉说着自己的人生,自己的命运。
喜怒哀乐,爱恨情仇,无数个清晰真实的画面在他的脑海中共同出现。
手中的一个转折,就是心中的一道坎坷,打一个结,便是一个劫…
此时他编的并非只是手中的草,还有心中的“命”。
命之重有几何?
这无人能说。
但有一点可以明确,承载这份重量的并非是力量与身体,而是心。
张宝仁此时的心中就仿佛被一座泰山压着一般,让他实在有些喘不过气来。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明月升而落…
张宝仁就如同失了魂一般,依照着中的方法与知识,僵硬、缓慢、艰难的编织着手中的草。
心中的命。
随着对于“命”的概念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完整,最后张宝仁只是微微的一动就要耗费好大的时间。
如果不仔细看,还真以为他被定住了一样。
但只要还在动,就终有完成的时候…
初晨的阳光洒在沾满晨露的身上,忽然砰…的一声,张宝仁屁股下的木凳终于不堪重负被压成了碎片。
他本人也随之无力的躺倒在了地上。
手中编制了一整夜的东西,也露出了其真正的模样。
这是一个手掌大小的小人。
小人精致无比,栩栩如生,让人不敢相信这竟然是由一堆草,一堆杂乱无比的草编织而成的。
唯一一点特殊或者说诡异的地方是,这个栩栩如生,好似真人一般的草人却是没有脸…
第77章,「颠倒阴阳」与任务
刚还是累得一根手指都不想动,不能动,但是下一刻便有一股特殊的力量自心中生出。
将身与心的疲倦扫除了个干净,灵光再次变得活力明亮,甚至比之以前还要胜了一筹。
这是在神通大成之后所得到的一种回馈,使身与心回到最巅峰最圆满的时刻。
张宝仁自地上弹起并将在地上粘的一些尘土抖落,然后看向手中那个栩栩如生的无面小草人。
无论是从更为真实的世界还是现实之中来看,这个手掌大小的草人都是相同的模样,没有丝毫的差别。
只是看着虽然普通的好似凡物,好似杂草,但却同时给人一种诡异奇特的感觉。
越看越觉得古怪。
哪怕已经将这门神通修炼大成,但这个草人在张宝仁眼中却依旧神秘莫测。
不光只是感觉,还有其的表现方式与结果。
就如同修行之法一样,这门神通的使用方法同样简单粗暴。
根据代表的真形符号传来的信息说明,此神通为咒杀之法。
只要得到一个人的本名、生辰八字、身体毛发,即可以此将其的“命”与这个草人连接到一起。
然后行祭拜诅咒之法。
对草人施加影响,能够同时回馈到那个人身上。
可无声无息的取其性命。
端是诡异莫测。
这种无视一切“道理”,直接作用于“命”的手段,让张宝仁莫名的感到有些恐惧。
“虽然说此法是被我所掌握,但是谁又能保证此界之中就没有和这种咒杀之法类似的神通手段呢。”
猛然间打了个寒战,不愿再细想自己受到咒杀后,在莫名其妙间的种种惨状。
唯一值得慰藉的是,这门比之前世所听闻的那种,连神仙也能咒杀的恐怖之法,还是有所不同。
多了一些限制。
并非随随便便就能咒死他人。
姓名生辰八字和身体毛发只是最基础的条件,在此条件之上对目标的了解越是深入,将其的命数与草人连接的越是紧密,咒杀之力就越强,成功的可能性就越大。
同时还要取决于敌我双方的生命层次,毕竟要是张宝仁现在就可以咒死天上的五位帝君…那一等级的人物。
那直接一个人扫灭三圣门都行了,什么妖魔鬼怪都是渣渣…
生命等级或者说境界差异过大的话,不光对别人造成不了多少影响,还有可能被人溯本还原,追溯过来反噬自身。
这种限制却让张宝仁感到莫名的安心,也不得不令人感慨万分。
“但无论如何,这门神通还是慎用为妙,甚至是最好是不要让别人知道,免得遭人忌惮。
就…将之当做一个底牌吧。”
心念一动,手中的草人便消失无踪,同时在识海中央,一个栩栩如生的无面草人盘膝坐立,散发着一种奇特的,难于琢磨的力量。
下一刻,高深莫测的草人猛然间退到了识海的边缘处。
在它刚刚盘坐的位置上,一本黄皮无字天书慢慢浮现。
天书翻开…所在的那一页,原本那个黑色的,似弓、似书、似人影的诡异符号。
这时已经变成了那个无面草人的样子。
这一页也揭过…
空白的书面上忽然出现了一道道黑色线条,线条形状不一,没有头没有尾,没有任何规律的絮成一团。
就好似一团乱麻。
看着就让人觉得头昏意乱,天地颠倒,不知上下左右前后。
一道力量从这一团杂乱的图案中传递而出,同时有庞大复杂的符号涌入脑海。
同时张宝仁进入到了恬淡无欲清冷若仙的“真我之境”中。
意识高速运转,解析消化着关于新神通的种种知识与那一丝力量本源。
半响过后,张宝仁才缓慢地睁开双眼,眼中露出了复杂的神色。
这一门新的神通又与之前不同,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的不同。
此神通名曰。
能使天地失序,日月失常,犹言颠倒是非,混肴黑白。
最简单的来说就是这门神通可使万物变得混乱,可以扰乱阴阳,掩盖天机。
不谈那些虚无缥缈的概念,这门神通中张宝仁最为看重的就是其扰乱天机的能力。
“王山君”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它一个小小的妖将能够惹出这么大的声势,凭借的不就是掩盖天机的能力么。
张宝仁现如今虽然身在地府,但他的根底来历却并非那么…那么的清白。
现在又要面对“天人道”的检查,虽然对自己,对心中的那本天书有着信心,但如果能够获得一种主动的能力,他也是愿意的。
最起码会让心中有底一点。
只是…
只是张宝仁虽然对这门神通有着渴望,但事实却不是想练就能练成的。
这门神通没有任何秘药,也没有任何辅助修行的材料。
它所需要的是时机,环境。
这门神通非得在天地失序,日月失常,五行颠倒,阴阳倒转的情况下才可练成。
“这让我怎么练?在衙门之中申请放进来一个妖将,让‘王山君’再来一遍,但就算这样也不够啊…”
张宝仁有些无力地苦笑着。
然后就打算将这门神通先放置一边,回头再想办法看能否找到机缘。
但是当他下意识的回想到了这门神通的之时,却忽然愣住了…
“嗯…这是…”
当即便感觉到本来苦苦不得入门的神通,却在不知不觉间快速的进步着,而他本身对此却一无所知。
“连我自己的灵觉都能蒙蔽,果然不愧是…”
“但是为什么会这样?”
心中的疑惑刚刚升起,正在快速修行进步的神通就像是触及到了什么,张宝仁的心灵猛然间没入到了苍茫伟岸之中。
一幅幅画面在心中浮现。
黑白、灰暗世界中,万物都被扭曲,黑色的太阳散发着无量光…
苍白的月亮好像一张人脸…
幽深在海底之中像是藏着无数跟触手…
大地深处倒立着另一个世界…
……
种种阴阳颠倒日月失常的扭曲画面快速闪现。
等当一切都恢复平静的时候,也在赫然之间小成。
张宝仁心中先是掀起一抹浓重的惊喜,忽又觉得毛骨悚然…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说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的本质就是这个鬼样子吗?”
“阴阳颠倒,天地反复…”
在沉重与复杂之间,对于这个世界,对于人类本身,也有了更为清晰的理解。
神通小成需要身处阴阳逆乱之地,这在这个世界之中就好比在大海中找水一般。
而想要将之修至大成,则需要在阴阳逆乱之地,守得一点清明。
超出事外,又身在其中。
感受着已经小成的神通之力依旧还在毫不停歇的进步着。
相比于大成虽然还差得远,但细水长流,估摸着最多两三个月就可修成。
这又正好应了九州结界于黑暗扭曲之地铸就光明的意思。
恐怕这门现如今所出现的复杂难练的神通,也将成为最容易修成的神通。
不费吹灰之力的小成,甚至于大成。
可张宝仁的心中却丝毫也不觉得惊喜与高兴。
…
…
…
正在洗漱的张宝仁忽然一定,眼中的世界骤然间变得扭曲,世间万物都失去了色彩。
不由得站直了身体,朝前看去,就见一点昏黄自眼前浮现,化作了一条连绵无尽,不知通往何处的昏黄小路。
正是“黄泉路”。
此时黄泉路上正站着一个浑身裹在黑色兜袍下的无常。
其就站在张宝仁的面前,但给人的感觉却似是隔着一个世界,好像是在不知名的远方。
“张宝仁…”
不知是男是女,是老是少的飘忽声传来。
张宝仁点头,“是我。”
同时在心中思考着这位的身份:是哪位六道中人?还是天人道的存在?
接着就见那无常伸出了一只手,轻轻的往上一挑,张宝仁怀中的道册便飞了出来,落入其手中,
那无常似乎是看了看,然后手中轻轻地一抖,由特殊帛锦制作而成的道策便化作了光点。
然后飘向了张宝仁下意识伸出的手上。
“尽快完成任务,不得暴露自身的存在…”
随着这道飘忽的声音落下,黄泉路和那无常便已经消失无踪。
张宝仁扭头看了看已经恢复正常的世界,然后看向自己的手。
从表面上看没有任何的不同之处,但是在灵觉之中却可以清晰的感受到,有一点异物存在、融合在自己的灵光之内。
心神一动,将灵光注入手中,然后便有一张金色的,半透明的,能量质感的帛锦半展开。
控制了其旋转了一圈,发现背面是两枚意思为“阴司”的符文。
正面则是张宝仁的具体信息。
[地府]
道号:不坏
俗名:张宝仁
职阶:??
境界:法师
学派:??
所在地:雍州,八百里城,城南赵家巷。拔舌穿腮小地狱。
功勋:破坏了妖将“王山君”的谋划,并将之清除…
…
和以前相比,样子形式内容都有所变化。
首先职阶、学派后面都变的模糊,所在地则简化清晰。
这是张宝仁这段时间努力的成果。
还有就是,在后面多出了两点新的目录标识。
一个是“任务”,另一个是“队友”。
这两者应该也是这次最主要的变化。
张宝仁以意识触碰“任务”那一栏,金光一闪而逝,马上新一页的内容覆盖了之前的页面…
…
“这应该就是‘天人道’的考核了,没想到这考核竟然是一次任务,还真是不放过任何一次压榨的机会。”
张宝仁点了点头,明白了刚才那位的身份。
“只是这任务…‘探根寻底’,这是在说关于‘王山君’还有什么会被发现的隐秘之处吗?”
“三个目标中,最为重要的应该就是‘王山君’遮掩天机的方法。”
张宝仁心中迅速做出了判断,“能够延续那么久,将整座八百里城隔绝的那么彻底…这种方法要是真的被‘三圣门’所掌握了。”
“那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所谓的考核评价估计就在这一点上。”
“只是一个考核任务,就这么的不简单,该说果真不愧是天人道么…”
这一次的考核任务算是张宝仁之前完成的关于“王山君”之事的接续。
倒也正适合他,也正合他意。
想着这段时间所见到的,因‘王山君’而带来的惨状,张宝仁双眼微微一眯,“总是要问个根由的,不管是谁牵扯在其中…”
下定了某种决心之后,然后便看向了最后的注解。
所谓的普通任务就是“普通任务”,天人道的“普通任务”和之前的普通任务在难度上或有不同。
但在普通任务中,无常小队成员必然是三位着一点,却是相同的。
心中一动,“任务”这一页便被收起,“队友”那一页展开…
这是一张横竖交错,复杂而又规整的地图。
而且还是八百里城地图。
地图上有三个微微波动的金点,其中两个在一起,剩下的那一个在地图下边…赵家巷…正是张宝仁所在的位置。
“这就是我了,那两人则是在…”
凭借着对于地形的熟悉,张宝仁轻易间便对比出了另外两人的下落——地府衙门!
朝着两人方向赶去的途中,同时思考着自己发生的变化…
又修成了一门神通,增加了一个特殊底牌,同时新神通也小有成就。
道策完成了一次升级。
从之前单纯的身份凭证,变成了自带地图和可接收任务的实用工具。
而且还更加的隐蔽方便。
至于为什么这么方便的东西不传播开来人手一份?
张宝仁刚起了疑惑便马上发现了自己的蠢笨。
看不见真实世界,看不见灵光,哪还有资格使用这种东西。
而且这个新的道册虽然看着很高档,但使用起来也是需要消耗灵光的。
张宝仁在大成后,灵光的总量已经提升至二十点,就这…使用起这玩意儿来还有点小心痛。
要是对于以前的他和那些灵光比较浅薄的人来说,这玩意儿也就是一个花里胡哨,没用的“废物”。
想着,便就到了…
第78章,队友…‘真人’与“阴世”
老地府衙门的破楼内,两位穿着黑色宽大兜袍的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此二人一者郑重严肃,不近人情的同时又给人一种特殊的安全感,正是张宝仁许久未见的“雷鸣春”。
另一位长得眉清目秀,看着年龄不大,却没有丝毫的跳脱活泼之意,非常的稳重。
相貌虽然陌生,但是气息却是骗不了人的,张宝仁瞬间就将之和前段时间被派来处理‘王山君’的,畜生道无常中的一位对上了号。
都是熟人啊。
没想到队友竟然是这两位。
张宝仁先有些诧异,但转而一想,此次的任务是‘王山君’之事的后续与收尾。
由他们三位本来就深入牵扯其中的人来做,倒也是正常。
“本来还担心要是陌生人,不知道是否合得来,这下却是放心了。”
张宝仁当先说道。
前畜生道无常点头笑道:“虽说都是认识的,但这次一同行动,还是要再介绍一下…”
“你们两个算是老搭档,就不用多说了,而在你之前我和他也已经熟悉了一翻。”
“现在就剩下我们俩了。”
说着便朝向张宝仁郑重地介绍道:“我叫严书,来自‘畜生道’,擅长捉鬼降妖,有一把子力气。”
“修的是《浮屠镇狱功》,今后还请多多指教。”
张宝仁也同样捏诀认真道,“我是张宝仁,道号‘不坏’,擅长…擅长…”
想着道册之中都没个定数,于是语气便有一些含糊,“总之什么都会一点,但都杂而不精,多多指教。”
简单的介绍完之后,那严书却忽然一脸感激向张宝仁说道,“说起来我还要感谢宝仁兄弟。”
张宝仁闻言有些好奇,“是怎么个说道?”
严书解释道:“不比你以‘王山君’的头颅,以直接的功勋敲开了天人道的大门。”
“我们两个却是以最普通的路子,以资历慢慢熬上来的。”
“而且相比于雷兄弟全靠自身天分苦修,我这还取了点巧…”
“宝仁兄弟你那时斩了‘王山君’,却是被我捡了大便宜,将它所转化的那些伥鬼全部收入囊中,凭此完成了积累。”
“要不是因为这,我也就不可能站在这里,如此又怎么不能说感谢。”
张宝仁笑着摇了摇头,“没有你将那些伥鬼收走,我估计就要被万鬼噬身了。
要这么说的话,我还要感谢你的救命之恩呢。”
“这一来一去就当扯平了吧。”
“哈哈…”
随着莞尔一笑,几人之间的氛围却也和谐了许多。
不过笑着笑着,张宝仁却是忽然想到了加入天人道的基础条件,笑容因而便是一僵,“你说你们两个是以正统的路子才被考核的?”
“是啊…”
“那也就是说你们的修为已经晋至真人了?”
“嗯…”
两人具是点了点头。
“在养伤的这几天,我终于练成了组成天雷的最后一门法术,凭借着构成神通的符文阵列而带来的圆满无缺互为循环的逻辑,最终将意识升华为元神。”
“不然也不会耽搁这么久的时间。”
雷明春说着身上忽然出现了一股庞大的威势,仿佛代天执法的神人。
在真实视界中,其脑后突然显化出了一轮月盘,月轮散发出柔水一般的清光,将周围数丈之地都照射的清明。
同时也让雷明春好似如同神圣…
一旁的严书轻笑着,体内却有鬼哭狼嚎之声传出。
张宝仁只感觉到一抹阴冷,然后便见到他的周围忽然浮现了阴森可恐的地狱之影。
吊死鬼、淹死鬼、烧死鬼…无数种鬼物被手拿枷锁,鬼哭棒,头戴尖帽的鬼卒抽打折磨着。
它们的愤恨、怨毒,乃至于凄惨的嚎叫声都化作了某种力量,融入到了地狱之中,让地狱更加的真实坚固。
从而让鬼卒更加快意地折磨他们,就这么往复不休…
张宝仁有些苦涩复杂地说道:“恭喜两位境界更上一层楼…”
“这没什么,只是先行一步罢了…别人还不好说,以宝仁兄弟你的绝世之姿想必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赶上。”
严书真挚的说道。
张宝仁还没有回答,就又听雷鸣春认真的点头道:
“只要学会了《大衍求一决》,之后修行理解其它的法术,就要快上许多。”
“甚至于随着对于同一神通的符文法术学的越多,那么之后的修行就会变得越来越简单。”
“越往后越快。”
“基本上只要成为‘道士’时的年龄不算太大,那么必然就会晋升真人。”
“道士…《大衍求一决》…”
张宝仁的心里却是更加苦涩了。
不想再谈论这些让人哀怨的事,于是便结束了寒暄闲话。
语气认真的问道:“对于这次的任务两位怎么看?”
严书顿了顿,然后说道:“这一次最主要的还是弄清楚‘王山君’是以何种手段遮掩天机的。
至于其它的任务应该都是以这一点为核心,只要弄清了最主要的,其它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同理反之亦然。”
却是说出了和张宝仁差不多相同的看法。
张宝仁和雷鸣春都点了点头,“那现在,就去那处线索那里吧…”
两人就欲转身,但又被严书给叫住了。
“因为我现在还并没有剥离畜生道的身份,所以在任务中还是可以使用‘黄泉路’的,倒也能省却些许脚力…”
严书说着便闭上了双眼。
张宝仁只感觉他的身上有一种奇特的波动传出,然后周围便逐渐发生了改变…
世界褪去了色彩,变得黑白扭曲,周围笼罩着迷雾,给人以昏沉之感。
同时在脚下,多出了一条土黄色的,连绵无尽,无始无终的道路。
这条黄泉路看着好像只有三人宽,刚好让三人并立,但张宝仁却莫名的觉得它还可以更宽下去。
对着黄泉路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见了,但前两次都是雾里看花一闪即逝,没法细瞧。
现在踏入其中却是要仔细的看一看。
对于这九州结界的一部分,地府的最强空间战略系统,他也是好奇的紧呢。
低头看向脚下,同时眼中如镜如剑,似光非光的光芒微微的亮起。
空间一层层的被破开,目光就要寻得最为真实的所在…
“嗯?”
张宝仁忽然皱起了眉头。
就算他再怎么认真的看,脚下的路却依然不变,还是那么的真实不变又虚无缥缈。
这还是大成之后的头一次。
不过作为地府最强最高的底蕴之一,能有这般效果,倒也不怎么出奇。
发现看不出什么所以,而又念及灵光的损耗。
张宝仁便放弃了窥探黄泉路,转过头看见了旁边。
这次无需怎么用力,非常轻松的就突破了周围的扭曲环境,目光穿破开了迷雾,看到了更为扭曲的地方…或者说世界。
迷雾的外面是一个“世界”,但它却不是平行的,有理的,完全不同于现实世界。
这个世界的中一切都是那么的不讲道理…
天上最高处最顶端之处悬挂着一个黑色的太阳,散发着无量光,为万物都刷上了一抹惨白。
奇怪的好似人形鬼爪一般的大地山川,重叠扭曲在一起的房屋建筑…所有的一切都飘荡在天上,以太阳为中心运动着。
这样的世界中当然不会有人能够生存。
在各种东西、建筑中各种见过的,没见过的,奇形怪状的阴灵鬼物结成一群,呼啸而过。
将一些或是身上长着羽毛的狗,生有翅膀的蛇,或猪头马身羊脚,或是牛身鸡头…由不同凶禽猛兽拼接起来的怪物,啃食了个干净。
然后又被一些更加庞大怪异的怪物捕食。
张宝仁清楚的看见了,有一个如同山一般高大,朝外渗着鲜血的坟堆,带着阵阵哭声,从身边飞快掠过。
将挡在它前面的东西全都碾碎,让那些阴灵鬼物远远地避开,同时也惊起了无数的隐秘。
远处重重叠叠,看不到尽头,看不出所以,但能够感觉到其中隐藏着无数诡异存在,有无数的鬼祟的目光在暗中偷窥。
身后是一团灰白的迷雾,其中有铁链碰响和鬼哭狼嚎的声音传出,隐约可以看见猩红的锁链从无数恶鬼的脸颊穿过。
正是拔舌穿腮小地狱。
“这里是…”
张宝仁喃喃的说道。
严书点头道:“这里正是阴世…”
传说中地底深处有一个与现实世界截然相反的世界。
两者之间互为阴阳。
阳世为生者之存,阴世为死后所依。
传说人死亡之后,便会来到阴世,化身为鬼,继续的生存下去。
当然传说只是传说,只是生灵因为对于死的畏惧,混杂了一些捕风捉影的真相,而编织出来的。
张宝仁在加入地府的第一天就被告知了,鬼乃是死亡的扭曲而非生命的延续这一根本原则。
但民间传说中关于鬼与阴世之间的联系,却有那么一回事。
张宝仁曾经听阴老说过,‘鬼’这一存在的根源,确实是和阴世有关。
地府存在的一大根本意义就是捉鬼降妖,特别是扭曲了死亡的鬼,更是地府的主要目标。
所以“地府”、“鬼”、“阴世”,这三者之间的牵扯十分的深。
地府又被称之为“阴司”也是与此有关。
也因此张宝仁自然而然就对“阴世”有几分了解。
在地府的说法中阴世又名“阴间”,“世界之影”,“天地之暗”……是一切污秽、黑暗非理性的结合体。
有无数恐怖、怪异孕育在其中。
“鬼”所存在的真实世界便是“阴间”与“阳间”的交汇地带。
张宝仁对于阴世和黄泉路都有所耳闻,但却没想到两者竟然存在于一处。
‘黄泉路’就存在于‘阴世’之内。
看见两人的好奇与不解,严书便开口说道:
“阴世是为现实世界的投影或者说是反面,现实世界中的一切存在都可以在阴世中找到联系。
但又会发生某种扭曲。
阴世之中没有所谓的上下左右,没有所谓的空间,这里的一切都是混乱的。
两处相隔万里的山川河流可能再阴世之中会融合在一起。
所以…凭借着两个世界的联系,凭借着阴世之中空间的混乱,即可缩短距离,跨越空间的限制。”
“这便是我们借道黄泉路的原理。”
张宝仁了然的点了点头,随着他们在黄泉路上迈步,就见迷雾之外的场景如同时空穿梭一般快速的变化着。
扭曲混乱,没有任何道理与规律的世界之中,却有一条土黄色的,仿佛恒古不变的路连绵在其中。
不过两步,三人便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
作为整座城中最有威仪的官府衙门,它的旁边是没有什么商铺的。
一方面是不准有,另一方面在这种地方也不太好做生意。
只是因为衙门作为最有名最有标识的所在,所以基本上官府衙门周围的这一片地方都被叫做衙门旁。
衙门左边一条街道中的无人小巷里,两个穿着黑色道袍的人影突然凭空而现。
正是张宝仁和雷鸣春。
张宝仁只觉得一个恍惚,然后就从城南的地狱衙门,来到了城中的官府衙门。
突然间的转天换地,让他有一种晕乎乎的感觉。
摇了摇头让自己变得清醒,就和雷鸣春一同出了狭小的巷子,朝着旁的一家卖糕点的小店走去。
地府行事总是有明有暗。
严书因为对于黄泉路更为熟悉所以隐藏在暗中,两人作为八百里城中的地头蛇,在明面上行动,却是要方便许多。
要说张宝仁加入地府也有一段时间了,任务也做了不少。
但这般从源头上,从一点消息开始探查,却还是头一次。
因为前几天天灾的影响,街道上也没什么人,大多数店铺都关着呢。
不过这家糕点铺却没关。
张宝仁二人进到门去,只见店铺内空荡荡的没有摆什么货物。
但后院却传来了叮叮当当的响声。
“掌柜的,有人来了…”
张宝仁高声喊道。
“来了,来了…”
一个留着细汗,身着粗布,头上绑着毛巾的中年男人从后面快步走来。
见到张宝仁二人,先是微微一愣,然后一边平复着气息,一边亲切的问道:“两位道长是要买点什么点心?”
“不瞒您二位说,因为前几天的地龙翻身,我这店里…”
张宝仁伸手打断了店老板的话,“我们此次并非是为了买些什么,而是来找人的。”
…
第79章,所行之处即为道场
“找人?”
店老板有些疑惑的皱起了眉头,“不知两位真人是…”
“贫道张宝仁。”
张宝仁伸手作了一个道揖,语气平淡的说道。
店老板闻言却立刻惊呼,“是不坏真人!”
以前行动一般都是由雷鸣春做主,张宝仁和江锋为辅。
但这一回,由于张宝仁这段时间给自己渡上了一层金身,是属于在民间比较有名的得道高人。
所以这次探寻线索,便是以他为主。
故而雷鸣春一直眼观鼻,鼻观心默然不语。
张宝仁一脸惭愧的摆了摆手,“真人却是不敢当,贫道只是做了一点小事,当不得如此称谓。
居士就只当我是一个普通小道士就行。”
店老板眼中闪过一丝敬重与钦佩,语气也更加真挚了许多,“张真人来此是想找什么人?”
张宝仁能够清晰的感知到了此人心中的敬佩与不安,也就没有再怎么兜圈子,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
“我此行是为了你家那位亲戚而来。”
“亲戚…什么亲戚?”
“就是刚来投奔你的那个。”
“那…”
老板看着两人眼中惊疑不定,语气有些迟疑。
张宝仁解释道:“你放心,我不是来找麻烦的。”
“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有所耳闻,这次来是想帮助她…”
老板的脸色连连变化,最后长叹了一声,“您二位跟我来吧…”
说着便带着张宝仁二人朝着后院走去…
如此轻易就能说服店老板,可不只是凭借着张宝仁那“卓越”的口才,和随口一说却没有得到验证的身份。
更主要的是张宝仁的那身让人不由得相信亲近的气质,加上雷鸣春虽然一言不发,却带有一股令人心中踹踹的威严。
两者一张一弛,哪怕不施展什么手段,也能轻易的攻破普通人的心防。
然后再加上一些语言引导和对于情绪的操控。
普通人真就和木偶一般。
对于常人来说,道士、修行者,实在是太违反常规了。
特别是境界高深的修士,不管从哪一方面来看,和普通人都不像是同一种东西。
…
商铺的后门外放着一些木板和锤钉,老窗沿上还有一些清晰可见的裂缝。
店老板刚才应该就是在这里忙着修补房子呢。
处在第一次震源衙门附近,显然也是要受其影响。
张宝仁一眼扫过这堆杂物,嘴里问道,“可否说一说您的那位亲戚?”
店老板顿了顿,然后有些哀怜的叹道:“唉…那也是一个苦命的娃。”
“前几天早上我刚开门,就见一个人昏倒在门前,赶忙一看,却发现是我那不久前嫁人的外甥女。”
“我赶忙把她抬进屋里,然后找来了大夫…经过了一番救治之后她终于是醒了。
身体上没出什么大碍,但是问她为什么来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却是一问三不知。”
“要是问的急了,她就脑袋疼的直流汗。”
“自家的孩子谁都心疼,我也就不敢再问,也不再管那么多了,只要人现在还好好的就行了。”
“反正我这一直以来孤身一人,也能养得起她…”
说着三人便穿过了后堂,来到了后院。
就见小院内有一个穿着蓝花格子布衫,头发盘在脑后,露出了苍白秀丽小脸的小妇人。
正在浆洗着衣服。
“这位当就是任务注解中的线索,那个鞋底沾有桃花的人。”
张宝仁心道。
根据店老板所言,他的外甥女是前两天刚来的,可现在这个时节,又哪来的桃花?
张宝仁就只在“王山君”的身上见过。
这是同一个出处吗?
见到三人前来,小妇人擦了擦手,站起身来问道:“舅舅…这两位是?”
温婉的声音透露着些许担心。
“这位就是前两天跟你说过的那位菩萨心肠的不坏道人。”店老板亲切的解释道。
菩萨心肠的道人?还真会说话。
张宝仁心里吐槽,脸上却依旧挂着得道高人的笑容。
对着小妇人轻笑道:“女居士可知道自己有身子了?”
“有身子了?”
一旁店老板闻言先是一愣,然后又是一惊,赶忙看向小妇人,埋怨道,“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
嘴里虽然凶狠,但手中却非常轻柔的扶起了外甥女。
小妇人有些羞涩的摸了摸肚子,“我也是刚知道,正准备告诉舅舅呢。”
店老板看着张宝仁满脸敬佩的说道,“感谢张真人提点…真人不愧是得道高人,神机妙算让老朽佩服。”
“没什么,我就只是随意一说。”张宝仁淡然的笑了笑,然后看向小妇人,“这次前来还是想问女居士一些问题?”
说着又朝攥着衣袖,面露忧虑的店老板安慰道:“您也不必担心,有我等在定然不会让她生出什么意外。”
因有着刚才的插曲和张宝仁的一些小动作,小夫人没有什么犹豫便点头道:“道长尽管问,要是我知道的定然不会隐瞒。”
张宝仁道:“我想知道女居士为什么来到八百里城?”
“本来居在何处?”
“怎么不见您的家人?”
“还有就是是否见到遇到过什么特殊的人或者事?”
“我…”小妇人双眼闪过一丝迷茫,随着努力的回想,很快那一丝迷茫变化为痛苦。
“啊…”
忍不住痛苦呻吟了一声,然后抱着脑袋忍不住蹲在了地上。
张宝仁连忙上前了一步,伸手抚在她的头顶。
三道肉眼不可视的灰黑云烟,在手指之间打转,抚慰着小妇人的激烈情绪。
随着心中逐渐恢复平静,痛苦也随着平复了下去。
店老板见此赶忙上前扶起脸色更加苍白了一些的小妇人,朝着张宝仁哀求道:“真人…要不还是算了吧,这孩子刚有了身子…”
“道长继续您问吧。”
小妇人打断了她舅舅的话,虚弱的脸上却有一抹难以诉说的坚定。
“我也很想知道我到底经历了什么?发生了什么?”
“以前是痛的实在不能想。”
“但是刚刚在道长的帮助下,我却是觉得自己应该能够多试几次。”
“如此估计可以想到点什么…”
看着面前两张有些相似的脸上挂着的坚定与心痛。
张宝仁和善的笑道,“我虽然很想知道你脑海中的秘密,但却不会罔顾你受到如此的折磨。”
“再说,要是痛楚就是万灵解药的话,那还修行做什么。”
说话间便看向了雷鸣春,“这位的识海内罩着一层迷雾,我不能透过其中的阻碍,也不敢强行窥视。”
“不然可能就会一尸两命。”
“师兄可有什么办法?”
“心中的迷雾?”雷鸣春皱眉说道:“能在普通人身上造成这种效果的手段太多了。”
“不管是为了保守秘密在心灵之中种下的禁制封印;还是遇到某些不可言说的事物;亦或者是受到某种剧烈的刺激…都有可能造成这般后果。”
张宝仁道:“以她的情况显然不可能是前两者,不然她根本就不可能逃出来。”
“但也好像不是后者,不然我刚才不会一无所觉…”
“嗯…最大的可能就是多种情况共同作用下所造成的特殊情况。”
雷鸣春点了点头道:“对于这种情况,当要隔绝其与外界的阻碍,使其不受干扰,然后再慢慢的找回记忆…”
说着便在舅甥俩人疑惑又惊恐的目光中,上前一步。
只见他的脑后浮现出了一轮圆月,就好似神灵自壁画之中走出一般,月轮撒出了清明的光辉,照亮了方圆数丈之地。
笼罩在月光下的店老板与老小妇人,张大了嘴,就欲软倒在地,但却忽然感觉到了一阵由内而外的舒适与安心。
舒缓了心中的震撼与惶恐,止住了下跪拜伏的冲动。
在意识升华为元神之后,作为心灵在现实世界中映射投影的灵光,便化为了好似道果一般的月轮。
时时照耀着其人,使其所在之处即为道场。
这是“真人”的一种自带本能。
同时因为月轮的本质更加的高绝,甚至在现实之中也能显化而出,让他人笼罩在自己的场域之中。
这也是关于神灵的画像与壁画中,其脑后总有光轮的一个原因。
张宝仁有些复杂的撇了一眼那轮圆月,然后身上飘出了三道灰黑烟气,化作了三尊小巧的虚幻的张宝仁悬浮在小妇人的头顶。
接着对还在痴愣的小夫人说道,“这下你再想…”
“好好…好…”
小妇人连连点头,然后闭上了眼睛,再次回想着被迷失遗忘的记忆。
只见她眉头纠缠在一起,眼珠在眼皮下不断的转动,不一会儿,就听她嘴里喃喃道:
“桃花村…桃花村…”
“小桃子…小桃子…”
“不要回来…不要回来…”
“啊…”猛然惨叫了一声,然后又惊醒了过来。
张宝仁连忙的调控着她的情绪。
等其眼中的惊恐与湿润都平复了下去,这才开口问道。
“你想到了什么?”
小妇人依旧有些恍然的喃喃道:“桃花村…”
张宝仁的心中瞬间便是一动,“桃花村在什么地方?”
一旁的店老板说道:“就在城外不远处…”
“嗯…”
张宝仁皱起了眉头,快速的回想着周围的村落…
一旁的雷鸣春忽然幽幽的开口,“八百里城乃至于周围所有的地方,都没有一个叫作桃花村的村子…”
就在气氛变得有些凝迟的时候。
店老板看着两人小心翼翼的说道:“可能是杏村…”
张宝仁道:“什么意思?”
“仙长有所不知…那桃花村其实便是杏村。只是一个是本村的称呼,另一个却是附近人的叫法。
我家本来是八百里城旁玉马城的人,家就在城外山下的石头村。
那里处在两城地界的交汇之处,一旁有一个八百里城的村子,就是‘杏村’。
虽说是两地人但也算是邻居,而且我家祖上就是那个村子里的人,所以一直就称那个村子为桃花村。”
说着便摸了摸一旁外甥女的长发,“这孩子也是嫁到桃花村的。”
“桃花村,杏村,嗯…”
张宝仁点了点头,又问道:“她的婆家,丈夫是什么人?”
店老板哀声叹道:“她家公公是桃花村的村长。
这孩子的父母死得早,一生命苦,当初接了那门亲事,还以为嫁了一个好人家,但没想到却发生了这样的事…”
“她丈夫就是刚才喊的小桃子,因为从小就喜欢吃桃,所以就叫了这个名字。
在刚见到这孩子的时候我还以为她是受到了什么欺负,想着怎么着也要找回去理论一番不可…”
“不是这样的,小桃子待我很好的…”小妇人忽然开口说道。
几人连忙看向她,“你可是已经想起来了?”
小妇人摇了摇头,“没有…就只是想到了一点。”
张宝仁道:“那就把你想到的都说出来。”
小妇人满脸难受地说道:“我只记得小桃子待我很好,很好很好…我们在一起也很开心。”
“但是不知怎么的,有一天他满脸狰狞的对我说快跑快跑…”
“能跑多远跑多远,去城里。”
“永远也不要出来,永远也不要回来…”
“然后我就跑呀跑…跑呀跑…然后…”说着便已经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缓了一阵子,张宝仁又问道:“你在来的路上是不是经过了什么桃树或者桃园之类的地方?”
小夫人擦了擦,眼泪疑惑道:“什么桃树?”
“不知道吗?”张宝仁想了想又说道:“杏村为什么被叫做桃花村?”
“因为…因为…”
小夫人锁着眉头,眼中不时有痛楚闪过,却怎么也答不上来。
店老板连忙喊道:“它就是叫做桃花村呀,就像我们村叫做石头村一样。”
张宝仁俩人对视了一眼,便清楚了已经找到了关键所在。
于是张宝仁上前一步,轻笑道:“不用再想了,睡一觉,醒来之后一切就好了…”
半空中的三尊尸神化作一条黑绳朝着两人头上一缠,舅甥两便软倒在了张宝仁的臂中。
雷明春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从中滴出两滴浓稠的粘液,分别送入正酣睡的安详的二人口中。
孟婆汤。
一滴解忧,两滴消愁…
三滴四滴下了肚,就算是神仙也能没了然后…
这也是之所以敢明目张胆的在两人面前显圣的原因。
无论两人知道了什么,一滴孟婆汤,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就可以让其忘记。
第80章,日冕,鬼村
将舅甥二人安顿好,在屋内关好了门窗,张宝仁二人便一步步没入虚无之中…
黄泉路上三人简单的达成了意见,确定了目标所在之处即为桃花村或者说杏村。
于是便展开地图,快速锁定了杏村所在的方向。
杏村位处八百里城的边缘处,与玉马城相邻的地方,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山村。
但就这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在张宝仁原来眼中却是有点惊奇。
“刚才听那店老板说时,就觉得有些熟悉,现在看来,这个地方我果然是来过的。”张宝仁看着地图说道。
雷鸣春问道:“来过?可是空心杨柳树那次?”
“没错,那次为了找空心杨柳叶,来过这附近一次…”
张宝仁摸了摸眼角,轻笑道:“按照地图来看,那杏村就在那颗空心杨柳树所在位置的上方。”
“那条直通往山上的,却被空心杨柳树迫使改易道路的山路可能就是杏村与山外连通的路。”
严书点头笑道:“那还真是巧了。”
“一颗罕见的,对于大多数人没有吸引力;地处偏僻,不会造成多大影响;同时本身能力对于一般无常十分棘手的妖树就刚好堵在其门前。”
“你们说这像是干什么?”
张宝仁戏谑道:“当然是堵人了。”
“那妖树想吃的吃不下,能吃下的没空吃,自然而然就在九州腹地这么的存在了下来。”
“虽说在其它地方没有影响,但对于山民来说却不能说没有。”
“就算重新修了一条避开其的路,但为了避免普通人大意,为了安全。
本地的地府也会编造一些故事,或者使用一些其它的手段,让人尽量不要从那里上下山。”
“如此,刚好就在有意无意间创造了一块某种意义而言的真空地带。”
“要是巧合也就罢了,但若不是巧合,那布下这一切的‘人’一定对于地府无常非常的了解。”
严书冷笑了一声,“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个地方都是不同寻常。”
“他故弄玄虚,我们就直捣黄龙。”
说着便出了八百里城,直接朝着目的地赶去。
上次张宝仁跑了一天多的路,这一回不过谈笑间的工夫,眨眼便到了。
…
越过了古战场所处的山峡,一个稍微平缓一点的,向阳的半坡上,有一小片嫣红。
细看却是一棵棵花繁叶茂的桃树。
本来初春的桃花,在这盛夏之时依旧还在盛开着,说来也是奇了。
桃园不大,大概就只长着百八十棵树,桃树有大有小,随意的生长着,没有任何修整的痕迹。
只是虽然无人打理,但一个个长得也都不歪,花肥叶阔的比很多精心养护的树都要漂亮。
忽然,几棵桃树的空隙间有两个黑色的人影凭空而现。
张宝仁伸手摘过一朵娇嫩欲滴,粉红挂血的桃花。
轻嗅了一口,花香淡而不寡,清而不妖,果真的桃花。
扭过头看向雷鸣春,“怎么样…”
雷鸣春认真道:“事出反常必有妖。”
张宝仁点头道:“是啊…连桃树都成精了,这年头还有什么可信的。”
桃树非同于一般树木。
在这个随处可见邪秽的世界中,自然会盛行一些辟邪之物。
但实际上除了道士和与其有关的超凡之物外,什么气血,什么狗血,什么黑驴蹄子…这些全都没有用处。
唯一非超凡之属,却可影响克制邪秽的物品就只有桃木。
当初张宝仁挑选符器的时候,库房中就陈列有着桃木剑。
经过道士处理过的桃木剑可斩阴魂鬼物。
就算是普通的桃木刻成桃符挂在家里,也有安宅避邪秽的作用。
虽然不知道一种果树的枝干为何能克制、影响阴邪鬼秽。
但是这种现实也说明了,其确实是阳刚正道之属。
可现在,张宝仁却在这些粉嫩欲滴花团锦簇的桃花间,在这种本应百无禁忌,阳刚纯粹的桃树之中。
感受到了一种异常,一种诡异之感。
这如何不反常。
和雷鸣春点了点头,便分别探查起来了这座桃园。
张宝仁有着,可观恒宇大千之广,可视微尘芥子之中,却是不用移动。
眼中如镜如剑,似光非光的光芒微微亮起,桃园便被纳入眼底…
只是大概扫过,还没仔细检查,视觉便被桃园中央的一块光滑裸露的大石块吸引住了。
“嗯…这是?”
就见石块表面最向阳处,有一个非常模糊的,好似一个瞳孔一般的圆形符号。
咋一看就像前世的表盘。
十二个简陋的划痕围成了一个圆,圆心有一点,同时那一点上还连接着一道指针…
张宝仁心里猛然一惊,但还没来得及胡思乱想,就马上想到了。
这应该不是指针。
哪有一根针的表。
所以这个样子应该就是…一道阴影。
真正的针是中心的那一点。
这是一个日冕。
一个好似眼睛样子的日冕符号。
解开了心中的疑惑,张宝仁便回过神来,刚就要说些什么…
忽然就听见了雷鸣春的呼喊,“找到问题了。”
心中一凝,然后便朝着声音传来之处快速赶去。
桃园偏南的地方,有一栋破败到只余下墙壁和几片乱瓦的小屋。
屋后有一颗远比其它桃树拔高大许多的桃树,蟠龙苍劲,花红叶绿。
但是嘴吸引人的却并非是其远超一般桃树的体型,而是树下的那一个前面有着黑色的灰堆的土包。
在这个世界中,人死后尸体被烧成的骨灰,无论你是撒在天上,扔在河里,埋在土中…
无论你怎么用,怎么玩儿,都无所谓。
但要是不烧直接埋了,那就是最大的禁忌。
在张宝仁的眼里,坟堆下的泥土中细密繁茂的树根肆意的生长着,而在层层叠叠的树根之间却躺着一位,面色苍白栩栩如生的老人。
当张宝仁目光看来之时,老人猛然间睁开了眼。
“哈…”
张宝仁低喝了一声,身体飘然前滑,就听轰…的一声,一脚重重的踩在坟前的灰堆上。
大地猛然一震,坟堆便垮了,如同流沙一般摊开。
同时地下深埋的那具老人尸体忽然遭受了某种重击,头颅、脖子、四肢好像被人强行掰折了。
身体被扭曲成了麻花。
天上忽然有阴阳交感,风云汇聚…
“还是交给我吧…”说话的同时,背后的‘照鬼神’弹射出鞘,张宝仁长臂一送,就将之齐根捅入了树干之中。
立时就有粉红色的,好似桃花一般的粉红血液自剑口流出。
如果穿过了树皮的阻碍将树干节刨开就可以发现,张宝仁这一剑直直的扎在了一个丑陋的肉瘤上。
霎时间,这棵大桃树便无风晃动了起来,好像在挣扎…但不知是因为本身的限制还是被定在了要害,它的挣扎就如同老人翻身一般缓慢无力…
张宝仁眼中光芒一闪而逝,体内特定的经络绷紧,连带起了筋骨肌肉。
就像灵猿狸猫一般,围着这颗一人多粗十多米高的,悄然而起,噗噗…的闷响传出。
树干表面留下了十几处,一掌多深的拳印手印,而在其中,以长剑拳印为核心,无数的裂痕遍布整个树干。
整个树皮下全部都化为了碎片,成了一包渣。
张宝仁无声的落回原地,身上却忽然传出一声闷响,砰…
桃树上飘落而下的桃花雨,在没有粘到他身上之前,就被震成了齑粉。
伸手拔出长剑,铛…归入鞘中。
转过头朝着雷明春说道,“雷法虽强,但动静实在太大了,容易被人发现…”
雷鸣春微笑着点了点头。
半空中酝酿的阴沉压抑的气机,也在悄然间散开。
从出手到结束,也就是片刻的功夫,要是普通人估计都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无常的战斗一般都是这样。
可能会在收集情报,收集信息上耗费许久的时间,真正战斗的时候,往往都是很短的时间内迅速完成。
眨眼之间即分生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至于那种打上几天几夜,拼上几百个回合那是不存在的。
至少对于道士而言是不存在的。
就在说话的功夫,便有黑色的烟气从大桃树上飘起,顷刻间时光电转,由生而死。
这颗原本花红叶绿,挺拔茂盛的桃树变得干枯萎缩,就如同已经死了很久一样。
同时满园的桃花也都纷纷的飘下,被一阵微风卷起,化作了一片花雨。
雷鸣春看着满园凋零的景象说道:“这片桃园应该就是以这一颗桃树为母衍生而来的。
然后因为这种联系,满园的桃树被以禁忌之法埋在地下的这位污染了。”
“又是这邪法,难道那些人觉得死了就什么都不怕了吗?”
张宝仁有些无奈的说道,然后砰砰砰…又是几脚。
地下深埋的那位,还没有死透的尸体,连哀鸣声都被传出就被穿透而来的劲力震成了浆糊。
“不管他们怕不怕,我们都要怕。”
雷鸣春皱眉道:“现在更加值得关心或者说担心的是,这种情况是单例还是…”
张宝仁道:“到底怎样,去看一看就知道了…”
…
…
一条崎岖的小路上,走来了三位穿着黑色的道人…
之所以不用黄泉路直捣黄龙,是因为这个看似普普通通的小山村中,却笼罩有一种诡异的立场。
就好像一种特殊的阵势,特殊的领域一般,将整个村子都连成了一体。
在阴世之中,村子所对应的东西是一片迷雾,让人看不清里面如何。
当然,就算是这样它也不远远不够资格封锁、阻拦黄泉路通行。
但如果以黄泉路强行突破必然会打破其中的宁静,最终会带来什么变化谁也不知道。
要知道,张宝仁他们此行的任务并非是斩妖除魔,更重要的是探查‘王山君’背后所潜藏的隐秘。
也正因为此,三人没有依照一般行动两明一暗的规矩,而是光明正大的前来试探。
…
“你们是什么人?”
突然一声大喝传来。
就见路侧不远处的一个山地上,一个身上带着阴冷之气的青年气喘吁吁的提着锄头,用谨慎又带有一点恨意的目光看着三人。
那一点恨意莫名奇妙,却深入骨髓。
张宝仁朗声笑道,“我等三人乃是‘花朵朵’的娘家人,从八百里城而来,就要去前面杏村。”
“小兄弟可是杏村的人?”
‘花朵朵’就是那位从杏村逃至八百里城,投奔舅舅的那个小妇人的名字。
那青年听了此话,冷冷的说了一句,“村长家就在村中心祠堂边上。”
然后就自顾自的又锄起了地…
路旁的张宝仁三人对视了一眼,便朝着村里走去。
没走两步,就听见身后传出了小贱人…荡妇…怎么还不死之类的脏话。
虽然只是微弱的碎碎念,但依旧传至三人的耳中。
雷鸣春轻声道:“怎么样?”
严书道:“鬼气入骨,这种程度能活着就是个奇迹,一般来说这种状况只出现在长期驻守地狱的地狱道无常身上,在普通人身上还是头一次见。”
张保仁道:“阴老身上的鬼气都没有那么重,这是从小在地狱中长大的么…”
抬头就见前面一层薄薄的雾气之下,零星点缀着几栋茅草石块搭成的破屋,破院,炊烟缭缭…
越过一棵长在村口,好似界碑一般的歪脖树,张宝仁便感觉到了一阵不舒服的阴冷。
左右一看,雷鸣春同样皱着眉头,但严书却将双手枕在脑后抻了一个懒腰,显然是惬意极了。
“我这运气真是不错,第一次任务就来到了主场。”
刚说完,迎面便来了一位面色红润有光,慈眉善目的老太婆。
老太婆朝着三人和蔼的问道,“你们三个后生来这是为了何事?”
“我们是花朵朵娘家的……”
张宝仁将刚才的说辞又说了一遍。
老太婆闻言笑容更加亲切了,“原来是朵儿的娘家人来了。”
“那闺女真是好,不光长得俊,手脚也勤快,那‘桃子’能娶了她,真是祖上积了德。”
“您过奖了。”
“不过奖,不过奖…单看你们这些娘家人,就知道没个差的。”
“不过,好像听说朵儿前两天回家去了?”
“想舅舅了,就回去住几天…我们这次来也是替她取点东西。”
“好好好…”
老太婆笑着点了点头。
然后顿了顿,对着三人道:“咱们这地方偏小,因此房子盖的犄角旮旯到处都是,你们这些外人来估计一时半会也找不到朵儿她家。”
“正好我也想去摘两个酸杏,就带你们一起去吧。”
说罢就热情的领着张宝仁三人一同朝村中走去。
和外面那人相比,简直是截然相反的样子。
一老三少一路欢声笑语的说着新奇的话,融洽非常。
但是暗地里,严书撇向老太婆的目光,却有一种抑制不住的贪婪。
他一边偷偷咽着口水,一边朝着张宝仁两人传音道:“我敢说这种货色,绝对和别的不同。”
第81章,刀山油锅
严书当然不是什么变态,他只是想吃了这位。
至于为什么?
那自然是因为这位热情亲切的老太婆不是人,而是一个‘鬼’。
严书在两人心中冷笑道:“村外那人鬼气入骨,说是人却好似一个恶鬼。”
“而眼前这位,人味儿浓的都盖过了鬼气,虽然是一个鬼,却比人还活得像人。”
狠狠的咽了一口唾沫之后,感叹道:“这个鬼地方…还真是奇了。”
虽然老太婆子表面看着没有阴冷疯狂的鬼气,但还是瞒不过三位行家里手的眼睛。
刚一个照面三人便察觉了其的本质,只是不想早早的就打草惊蛇,所以就没有立即斩鬼除妖。
严书虽然十分好奇这一特别鬼物的滋味,但他到底也是一位久经真正的精锐无常,也能压住自己的本能。
“咕嘟…”
反正等会儿还有的吃。
…
四“人”表面上若无其事,暗地里各怀鬼胎的前行,沿途路上又遇见了不少村民。
在老太婆的引领介绍下,也交谈了一二。
只是奇怪的是,同一村的“人”却有两幅截然不同的模样。
一部分非常的和善,可以说是淳朴乡民,另一部分却非常的暴躁凶恶,真好似活生生的刁民。
而且和他们最先遇见的两人一样。
凶恶的是人,和善的是鬼。
真是反常至极。
正所谓术有专精,要论实力、战斗力,三人之间谁高谁低还是未尝可知。
但要说对于阴魂鬼物的了解,严书可是一个真正的行家,比张宝仁二人要强出不知何几。
这时的状况,张宝仁二人还看得不是十分透彻,但严书已经明白了几分,因此便对两人解释道:
“这个村子中人鬼杂居,善恶两分,但你们发现其中的规律了吗?”
“那些村民中年龄大的是不是都是身体硬朗些,和蔼一些,而年轻人小孩却是虚弱不堪,丑恶异常。”
张宝仁心中稍稍一想,刚刚见到的那些人的样子再次出现在心中。
还真如严书所说的那样,那些年轻人一个个都是满脸苍白阴郁,身体瘦弱不堪。
小孩还强了一点,但越年长就越是多病,很多二十多岁,本来人生最健壮的年龄,却好像生命已经到了头,不住的咳嗽,活像个肺痨鬼。
但年龄再往上却又好了许多,那些白发苍苍的老者一个个精神的不正常,而且还非常的和善亲切。
比起那些年轻人更像是一个健康的‘人’。
“嘿嘿…”严书冷笑了两声,继续说道,“刚刚宝仁兄弟说那人像是在地狱中长大的,还真就说的不错。”
“这个村子就像是一个存在于现实之中的,特殊的地狱,此地的人从生下来就沾染上了鬼气。”
“而每长一岁,阳气便弱一分,阴气则多一分,所以他们越长大,就越是体弱多病。”
“同时因为生与死两种极致的法则同存于一体,等若他们无时无刻都在承受着巨大的折磨,所以些年轻人胸中的戾气非常浓烈。”
“一个个好似狰狞恶鬼。”
“随着时间的推移,阳气日渐稀薄,等到阳气被完全扑灭,对于一般人而言就应该是死了,但对于这些人却是‘终得正果’。”
“因为此地的特殊,人是死了,但却有一个鬼生了出来。”
“长久的病痛一日即消,从极端变得平和。”
“又因为人鬼混居,随着时间推移,鬼渐渐沾染上了人气,越是年长人味就越足,就越是美好善良…”
听得此言,张宝仁在心中确实莫名的一寒,“这是想做什么?”
雷鸣春的意念如同寒霜,“这是在模糊生与死的界限。”
“想要证明鬼乃生命的延续。”
鬼乃是死亡的扭曲,与生者没有丝毫关联,这是地府无常乃至于整个人族最基本的认知与原则。
但是现在,在这个村子里,鬼却成了生命的延续。
生而为人,死后为鬼。
循环往复共同存在着。
这让三人心中森寒无比。
严书又说道:“本来这么多鬼长久存在于一处,是应该要形成‘地狱’的。”
“可因为其中夹杂有了人,然后在情缘、生死的共同作用下,本该形成的地狱被异化了。
从而诞生出了这么一个特殊的,让人和鬼可以共同生存的…法域。”
“这就是这鬼村的特殊之处。”
“从本质来说鬼村法域并不如地狱一般强大,但是它却有一种非常变态和无法被容忍的地方,因为法域的形成有人的缘故,它是可以存在于现实之中。”
张宝仁语气不定的说道:“有这么巧合吗?”
严书心中冷笑,“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巧合,九州结界的限制可不是那么好突破的。”
“这么看来,我们是抓到大鱼了。”
雷鸣春道:“布下这一切的人或者存在,可能就与我们此行的目的有关…”
…
…
这村子也不大,没一会儿的功夫几人就到了村中心。
村中心是一片平整的空地。
这是村里用来晾晒小麦等一些谷物的谷场。
谷场一侧是一栋高大森严的建筑,其中有香火气息传来,应该便是祠堂。
其它方向都是寻常人家的房屋院子。
这里的房屋肉眼可见的多了许多。
鬼老太指着一个院子说道:“那就是朵朵家。”
花朵朵也就是村长的家在正对着祠堂的方向。
三间大瓦房高大整齐。
门前篱笆围着的院子平整宽阔,不算华丽但却非常干净。
鬼老太朝其家里大喊了一声,“桃子他爹,家里来人了…”
不过一会儿便有一位六七十岁的老人从屋中跑出。
这人虽然看着年老,但腰背十分挺拔,身体应该挺硬朗的。
此当便是杏村的村长,花朵朵的公公。
老村长摸了摸下巴上的那一撅花白且依旧坚挺的山羊胡子,有些疑惑的看着路上的三人。
“几位是?”
张宝仁刚要开口,那鬼老太便热情的抢先道:“这三个后生是你家朵儿的娘家人,这次来是帮那孩子取点东西。”
“娘家人?”
村长闻言脸色微微一凝,浑浊的双眼中闪过一抹冷光,然后看向三人的眼神就变得谨慎了起来,“朵儿除了一个舅舅,就再也没有其他亲人了,哪来的什么娘家人。”
张宝仁轻声解释道:“我们正是她舅舅的朋友,受其所托,前来问一问那孩子在家里…”
“少胡说八道了,她舅舅根本就不可能有朋友。”老村长的脸色忽然变得阴沉,厉喝道:“三位到底是什么人!”
张宝仁微微一滞。
然后神态从亲切腼腆变的随意,有些失望的叹道,“唉…真是不想这样。”
说着便从原地消失,在老村长张开嘴巴就要大喊之时,一把抓住其的脖子,将之拽入黑洞洞的屋中。
同时,严书扭过头猛然一吸,便将还在呆愣着的鬼老太吞入腹中。
果断的出手没有一丝犹豫。
如此的干脆利落真不像是好人。
要是一般人看见了这一幕,绝对会将他们几个当做什么邪魔妖道。
但也是没有办法,本来三人还想着虚伪与蛇,小心的潜伏。
但怎奈这村长太‘精明’,不过两句话就凭借着某种不可知的信息,对三人起了怀疑。
为了防止彻底暴露,无奈之下,张宝仁就只有先下手为强了。
反正刚才一路走来,三人也窥破了一点此地的根底,却也不必再小心翼翼的。
随之严书二人也跟着进了村长的家…
刚进门就见老村长倘在张宝仁脚底下,一边无力的挣扎着一边痛苦的怒骂道:“你们果然是骗子…来我们村是想做什么,有什么直冲我来就是。”
张宝仁看着进门的二人有些尴尬的道:“我们刚好像被这老东西给炸出来了。”
“被炸唬…不。”
严书摇了摇头,严肃的说道,“刚才是被这老头…不…是被这鬼物以某种隐蔽的情报窥破了我们的踪迹。”
“被我们擒住之后,它又想扰乱我们的心绪,这时才是在炸我们。”
说的斩钉截铁,比雷鸣春还要认真的多。
张宝仁微微一愣,也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真是狡猾的老鬼…”
“呸…不要脸…”
老村长涨红了脸,就要大骂,但随着张宝仁脚下微微用力,声音就卡在了喉咙里再也出不来。
很难想象无形无质的鬼物此时却被结结实实的踩在脚下。
看起来十分的不道法。
但实际上却是因为张宝仁此时的肉身并非寻常,大成之后,在灵光的层面上他的身体就已经宛如琉璃。
这代表着肉身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超脱了凡俗,已经可以触及鬼神了。
而且此村之鬼人味太重了,虽然可如常人一般生存,不易被他人所察觉。
但也因此丢失了鬼物应有的神通本能。
而多了一些人类的特征或者说是缺陷,忘了自己根本不需要用肺腑呼吸说话。
将刚才的小插曲揭过。
雷鸣春认真的说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张宝仁道:“已经这样了,那就只有将错就……也不能说现在就错了。”
“这个鬼村的一些情况,刚才在路上我们便已经发现了,隐藏更深的却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找出来的。”
“还是要找这村的人来询问,迟早都要有这么一遭…”
“而且这老头作为此村的村长,应该知道不少的事情。”
雷鸣春点了点头,“也是。”
接着转过头看向了严书,“那就看你的了。”
“就交给我吧!”
严书露出了兴奋的微笑,然后朝着疯狂挣扎的老村长大口一吸,其便在惊恐中化做一条黑线,没入他的口中。
只要进了肚子,有的是办法能够撬开它的嘴。
…
严书的腹中或者说体内的某一个空间,有一个与传说中地狱一般无二的虚影,刀山、火海、油锅…种种刑具狰狞可怕。
其中恶鬼惨叫,鬼卒狞笑……场面之残忍血腥,估计能将一些胆小之人吓出病来。
这时。
地狱上空忽然多出了一道黑气,然后变成了老村长的样子,惊叫着从半空中跌落,“啊……”
“哈哈哈……”
底下有鬼卒狞笑着,举着钢叉,正好就将之牢牢的插住。
然后举着不断跳腾老村长,将之淹入到一口好似泳池一般的大油锅之中。
这油锅当然并非真正的油锅,真正的油锅可炸不了鬼,但这口油锅却可以对鬼造成,比人被油炸还要强烈的痛楚。
“啊…啊……”
难以言喻的刺耳鬼嚎声此起彼伏,油锅中的一众鬼物身上、周围泛起了细密的黑泡…
老村长混杂在一帮被下了油锅的恶鬼中疯狂的往外爬。
但却被油锅旁的鬼卒们,用钢叉又推了回去。
希望…绝望…痛苦…疯狂…哀嚎…
只能如同活鱼一般在油锅中乱跳。
等锅内的滚油慢慢冷却,油水变的乌黑,油锅中的众鬼也变得虚幻,变得有气无力之后。
然后锅中之鬼便被叉出…
这一轮便算是炸过了,等一会儿锅中油水再次恢复清亮就可以进行下一轮煎炸。
而刚才被叉出的这些鬼物,有的被钢叉叉着放在烈火之上炙烤,让其尖叫着流下黑油…
有的被放在一个满是利刃的山下,让其赤手往上爬,爬上去之后又被从上面踹下来,弄得全身满是或大或小的伤口,没有一丝完好之处。
有的被抓住了舌头一点点的往外拉…
在这个过程中,伴随着惨叫,不断有一些黑色鬼气从众鬼身上榨出,渗出融入空间中。
让地狱更加的紧实,同时也让怪物本身与地狱联系得更加紧密。
要是别的存在经受一次这般酷刑大概就没了命,当然这倒也算是解脱了。
但‘鬼’却是不死不灭的。
如此,永生永世都要沉沦在这地狱之中,真是残酷到让人不敢想象。
老村长和老太婆两个受到照顾的新鬼,快速又缓慢的轮换着各种套餐。
等玩了个遍之后,它们身上的衣服便由原来的农家打扮,变成了一身惨白的囚服。
这时两鬼才被鬼卒叉着,押到了一个威严的正殿之中。
由一位相貌与严书一般无二,却更加威严霸气的神人坐在高堂之上厉声盘问。
两鬼自然也是知无不言,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交代了出来…
…
第82章,人皮骨树
现实之中,大概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静坐在地上的严书便转醒了过来。
“怎么样?”
张宝仁问道:“可有什么交代?”
严书脸上带着一丝满足、得意的笑容,点了点头,“不过是区区两个普通鬼物。
不要说是它们,就算再凶的鬼,只要稍稍的照顾一二,它也会乖乖的把一切都抖落出来。”
严书顿了顿,然后缓缓说道:
“依老村长和老太婆所言,这村子的来历,是一帮战败的溃兵不想受到责难,也不想再经历战乱,所以便逃进了山里,然后所创建的。”
“因为都是行武出身,卸甲归田,都有着一身武功力气,农时开荒种田,闲时打猎添补油水,日子也能过得去。”
“本来这样也只是一个普通的,隔世而居的小山村,将来自然会随着天下重新安宁而重新融入外界。”
“但有一日,一位村民忽然染上了一种怪病,浑身长满了红疹,不敢见光。
本来壮的像牛一般的汉子,一下便瘫倒在了床上,只有靠别人伺候着才能生活。”
“更为要命的是,这病好像能够传染,不过几天的功夫,村里大部分人都被染上了这种怪病。”
“得了病自然要求医,可因为村人本来的身份,却不敢向外面求助,而且兵荒马乱的也不知道在哪里找大夫。”
“就在所有人都一筹莫展,陷入绝望之际。”
“忽然有一位仙人路过此地,发现了村人的状况。”
张宝仁出声道:“仙人?”
严书点了点头,“村中记载流传的就是‘仙人’。”
“那就有意思了。”张宝仁笑着说道。
严书继续说道,“仙人便在井水处埋下了两枚仙杏,并留言:此杏能医百病。”
“然后便飘然而去。”
“留下了茫然无措的村人。”
“村民无奈之下只有向那埋有仙杏之处跪拜祈求。”
“不知是因为诚心感动了上苍,还是别的什么状况。”
“仙杏一日便发出了芽。”
“第二日便有等身高。”
“第三日便有碗口粗细。”
“第四日便已经成了两棵郁郁葱葱的大杏树,已经长成了。”
“第五日花开满树。”
“第六日花落果出。”
“第七日便已经满树的金黄。”
“村民们哪见过这种阵仗,就这么几天的功夫,所有人都成了那位不知名姓‘仙人’的信徒。”
“斗胆摘下杏子,分别食了,不过片刻的功夫,那些身有怪病的人,身上的病果然便去了。”
“从那之后,此树就被村民们奉为圣树,但凡有病有灾,都会前来摘得一颗杏子。”
“同时为了防止他人窥伺,村里便以严厉的规矩,禁止向旁人透露此树的真实存在。”
“同时这个无名的村子也慢慢有了名字,杏村。”
雷鸣春道:“看来这鬼村之所以会变成现如今这副模样,却是和那所谓的仙人,和那仙杏脱离不了关系了。”
严书点了点头:“应是如此。”
张宝仁直接了当地问道:“那杏树在什么地方?”
严书道:“为了更好的保护仙杏树,同时也是为了沾上一些福泽,村民们将自己的家渐渐的搬移至树旁,围树而居。”
“树所在在的位置就成了村中心,就在对面的祠堂后面…”
闻言,张宝仁便看向了门外,同时眼中如镜如剑的光芒,微微亮起。
目光便分开了空间与阻碍…
祠堂是村子最为壮丽的所在,青砖垒就,飞檐走壁庄重异常。
透过紧闭的大门,便可以看见高大的,黑洞洞没有一丝光的祠堂中摆满了密密麻麻的灵位,看起来非常的阴森可恐。
每个灵位之上都用红漆写着名字,只是大部分都被红漆划过。
而在余下的少许灵位中,张宝仁一眼就看见了一个熟悉刺目的名字——“花朵朵”。
“呵…祠堂拜着活人。”
“还真是变态啊。”
仔细的看了一遍,祠堂中只是气氛诡异阴沉了些,却没有发现异常。
张宝仁的目光便越过了祠堂…
似乎是担心被人发现,祠堂的后院被高大的祠堂、山壁,和一节石墙给紧紧的围成了一圈。
就好似一个深井。
深井般的后院正中,长有两颗交缠在一起的杏树。
蟠龙苍劲,郁郁葱葱,黄金满树。
一木为树,双木为林。
是为杏林。
林中之杏,能治百病。
认真的看着那满树的金杏,张宝仁的眼中锋芒璀璨,好像要刺破苍穹…
这鬼村乃是一处特殊的法域,自然会压制非本村的外人在其中施法。
一些简单的能力,如刚才那样仅仅使用肉体或只是以目光透过空间,这些却不受太多影响。
但如果想要“看”得更深入一点,直视其根本,那就要和这片法域真正的对抗交锋了。
要是一般人,根本就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与手段。
但张宝仁是何许人也,很久以前便能窥破真正的地狱了,这个不纯粹的地狱自然阻碍不了他的目光。
无非就是耗费点灵光罢了…
空间被斩破、扭曲、坍塌,骤然之间世界在其眼中变成了另一副模样。
世界剥离掉了色彩,变得苍白而扭曲,张宝仁皱着眉头,强行忍受着耳边无数喃呢诅咒和天地间无处不在的恶意。
看向了这个邪恶的世界的最中央…
两颗庞大的狰狞骨树纠缠在一起,生长在虚空之中。
骨树有数百米高大,枝干由各种各样的骨头拼接而成,或是飞禽走兽,或是人鸟鱼虫,还有很多看不出来历。
根系密密麻麻的像黑色的头发,连绵而下,直接扎根在了一个光怪陆离的疯狂世界之中。
细看还能看见那些黑色的发丝还在微微的跳动,好像有液体在其中流动。
往上可以看见,树干上那些不同骨骼间连接之处也有黑色丝线的痕迹。
其就像血管一样不断的地下那个世界中抽取着某种养分,以此来供给全身。
顺着枝干往上,骨树的树叶却是一张张人皮。
男女老少,贫贱富贵各不相同,但无数张人皮的脸上却露有同样的诡异笑容。
风干的人皮无风而动。
哗啦啦的作响…
却是露出了人皮之下潜藏着的一颗颗散发着黑色鬼气,好似胎盘一般的果实。
“哇……”
无数似哭似笑的啼叫声响起。
天地轰然之间破碎。
张宝仁的视觉被打落回了现实之中。
“呼…呼……”
大口的喘着粗气,同时用中指与拇指挤按着太阳穴,舒解着头痛。
严书关心问道,“没事吧?”
“没什么事。”张宝仁摇头道,“就是有点低估了此地…”
“那边是什么情况?”
张宝仁道:“那所谓的仙杏树,本质上却是真正的妖魔鬼树,府里的怪物图鉴中也没有记载的怪树。”
“没有记载?”
严书先是一愣,然后摇头道,“那也没什么…天下怪物成千上万,无时无刻都在生灭,有的可能我们没有发现就灭绝了。
新出现一种鬼树也不算什么。”
张宝仁认真的回想道:“虽然不清楚其来历,但我却可以肯定,那果子吃了绝对会生出大问题。”
“有非常大的可能就是其导致了此村变成了这个样子。”
“杏子吃了不会治病,反而会送命。”
说着便有些感慨,“唉…真是造化弄人,守卫了几百年的秘密却是真正的催命之符。”
“也难说他们是聪明还是傻。”
…
张宝仁稍作歇息之后。
三人就前往了祠堂。
既然发现了异种,自然要将之清除。
三人刚翻过了高墙,刚来到了这个好似深井一般的院中,院中心的那两棵苍翠繁茂,好似祥瑞一般的杏树便剧烈的摇晃了起来。
顿时间,天摇地动,让人站之不稳,同时有无数黄橙橙的杏子朝着三人飞来。
铛…的一声,长剑出鞘,张宝仁丝毫不受地动影响,脚下步伐又稳又急好似游龙。
身随剑光翩然起舞,剑光如若惊鸿,雨点一般的黄杏竟全都被长剑斩落。
外面,随着杏树的晃动,整个杏村无论是住在附近还是住的偏远的‘人’,全都推开了房门。
不管是和善的鬼,还是凶恶的人,这时都如同提线木偶一般,木然的向着村中心祠堂方向扑来。
三人对此自然也有所感觉。
“这里就交给你们了,外面的那些鬼东西就让我来处理吧。”
严书舔了舔嘴唇,然后翻过墙头,笑着迎上了那些好像行尸走肉一般的村民…
院中的张宝仁二人对视了一眼。
张宝仁便化作一道鬼魅之影,朝鬼杏树冲了过去,叮叮叮…
同时半空中的阴阳气机悄然间变化着…
随着几道金铁交击之声,张宝仁提着‘照鬼神’又回了原地。
只见杏树的枝干上出现了一道道剑痕,但却只斩破了树皮。
以张宝仁现如今的力量再加上‘照鬼神’的锋芒,也只是斩…不,连皮也没有斩破。
忽然就见杏树的表皮自那些剑痕之处快速剥落,就像是褪去了某种束缚。
露出了两颗白骨为干,血脉为根,人皮为叶,互相纠缠在一起的鬼树。
和张宝仁刚才所见一样,只是没有那般高大罢了。
这才是“仙杏”的本体,刚才和以前的样子都只是伪装而已。
白骨妖树上挂着的人皮舒展开来,哗啦啦的作响。
一张张诡异的笑脸对着张宝仁二人尖声大笑,嘻嘻嘻嘻……
随着笑声有黑色的音浪席卷而来。
没有任何规律的黑丝音波将二人所有闪避的方位完全笼罩,但重点却并非是刚才不断攻击的张宝仁。
而是一直静默一旁的雷鸣春。
“但已经迟了…”
雷鸣春看着面前的攻势冷哼了一声,经过刚才那段时间的孕育,天空风云汇聚,一朵乌黑凝重的阴云笼罩在了祠堂上空。
乌云之中有电蛇流转,闷雷阵阵。
随着雷鸣春的话,雷霆好似神矛,好似倒立的树杈一般倾泻而下,轰隆隆…
十几道胳膊粗细的青色雷霆,带着一种浩大的意志,好似天罚一样击打在骨树身上。
啪!
张宝仁全力以赴也没有伤到分毫的骨节树干,在雷霆之下就如同纸糊一般炸裂。
下一刻雷霆蔓延在整个妖树身上,流转跳动。
哗啦啦的人皮树叶被打的支离破碎,发出了尖锐痛苦的嚎叫之声。
那些黑色的好似胎盘一般的“仙杏”,也纷纷的炸开,化作了一团团黑色鬼气。
等到雷霆逝去,原本那两棵鬼气冲天的人皮骨树,已经变得七零八落,残破不堪。
看着分外的凄惨。
但这时还不算完…
张宝仁明亮的双眼中倒映着人皮骨树被天雷所造成的一切细微的损伤,所有的裂缝都被他归入心里。
在同一时刻,灵光光芒大盛,甚至影响到了现实之中。
张宝仁便化作了一道金光…
手中长剑以精妙至极的角度,斩入了其身上微小的缝隙之中,好似庖丁解牛,以无厚入有间…
下一刻有无数到纵横交错的金光将萎靡不振的妖树笼罩在其中。
铛…
长剑归于鞘中。
张宝仁的身影重新归位,除了脸色稍微惨白了一点,就好像根本没有移动一般。
抬脚轻轻的一震,前方十几米高的骨树轰然间就碎成了小块,滚落的到处都是。
同时,外面围拢而来的,好似提线木偶一般的村民们,全都僵立在了原地。
被众鬼环绕的严书露出了一丝兴奋而又贪婪的笑意。
…
…
风云消散。
久违的阳光再次洒在了这片雾气退却的山村之中。
但村中却已经人去楼空。
金灿灿的阳光之下不见半个人影,就好像光与暗永世不可相见一样。
村里唯一的三个活人,这时候正站在好像深井一般,将所有阳光与视线阻拦在外的祠堂后院。
张宝仁脸色苍白,雷鸣春气息虚浮,显然都是消耗过大。
只有严书面色红润,虽然有一点异色,但那却是吃撑了的原因。
抛除掉严书的特殊性,算起来对付这个鬼树或者这个鬼村,竟然让三位准天人道无常都拼尽了全力。
看起来那鬼树似乎比‘王山君’还要强大。
但实际上却并非如此。
不知名的鬼树真正论起来却是和他们此时的等级相当,之所以应对起来如此的吃力。
这就涉及到种族特性了。
一般而言,树类妖魔单论实力而言要比普通的人或者妖,要强大一些。
防御力与生命力更是要超出不少。
但这并不是说树类妖魔就强了。
表面上的实力并不代表着什么,就算它们的本质更加强大,但实际上在这个世界的定位中依旧是最底层,是弱者。
第83章,时瞳,救世会,真正的五方逆仙
“我们现在算是解决掉了这个鬼村,也理清楚了其中的来历,但这次的任务,却依旧没有任何进展。”
雷鸣春皱眉道:“‘王山君’掩盖天机的方法,以及其背后隐藏的隐秘,这些都还没有丝毫的线索。”
“就好像‘王山君’与这个鬼村,没有一点关联似的。”
严书开口道:“还是有一点关联的…可以确定‘王山君’确实来过这里,最起码去过外面的那个桃园。”
“对了,桃园!”
张宝仁心中一动,却是忽然想到了桃园中所见。
于是眼中如镜如剑的光芒微微亮起,转过头看向了这满院的狼藉…
虽然刚才的战斗消耗不小,但只要不窥视更深层次的根源,只是简单的“看”,却是不需要多少灵光。
对现在的张宝仁来说,这点消耗不值一提。
将祠堂附近里里外外,无一疏露的检查了一遍。
最终却是在鬼树旁的那个古井中,往内二十多米处的内壁上。
发现了一个看着好似磨盘,又好似是两个截然相反的漩涡,上下循环嵌套在一起的图案。
非常的隐蔽模糊,要不是张宝仁有意寻找,根本就不可能察觉。
“发现了一些东西。”
张宝仁道。
严书两人闻言立即停止了讨论,看向了他,“是什么?”
张宝仁将井壁上的图案完整记下,然后复述给了二人。
两人的脸色当即便是一变,惊呼道:“救世会!”
“是那群疯子。”
说着的同时,凝重的戒备着四周,好像担心遭遇什么伏击。
张宝仁见此也跟着忐忑不安的四下戒备着。
三人一惊一乍的又小心检查了周遭一遍,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
也没有任何预料之中的袭击出现。
严书这才略微的放松了下来,“可能与之有关,但估计早就离开了,不然以那些家伙的习惯,早就对我们出手了。”
说着便跳上了有些残破的祠堂屋顶,看着后院的鬼树残骸和外面清冷的山村。
点了点头,有些了然的说道:“这下一切便说的通了。”
“那些救世会的疯子一直想要…‘轮回’,想将鬼物纳入到生死循环之中。”
“这也正合了此地生死模糊循环之理。”
“所以这个鬼村出现的真正根源,应该便是某一个‘救世会’的怪物为了实验轮回之法,而在此地与外界自我隔绝的溃兵身上作出的局。”
“先在其身上种下病。”
“然后又装神弄鬼,将那颗鬼树化作了治病良药,送与村民。”
“同时借着山下那片古战场中的布置和村民心中的贪欲,将其与外界彻底的隔开。”
“最后以那个鬼杏或是一些其它的手法,使这些村民们慢慢的由人而化鬼,又由鬼儿变人。”
“再就是我们所见到的人鬼共居,‘生死循环’的样子了。”
雷鸣春也点了点头,接着道:“在这个过程之中它必然不能远离这个村子的。”
“必须要在或明或暗地推动引导着局势,朝自己设想的方向前进。”
“毕竟这是一个非常严密,而又持续了几十上百年的漫长实验,稍不注意就可能偏离了‘正道’。”
“就算再不济,这个布局者也要在这村中留下观测与影响的手段,好作出调整。”
“但是为什么我们没有发现它的丝毫踪迹,是将这里放弃了还是…”
“是桃树!”
张宝仁心中灵光一闪,脱口而道,“应该与那片桃园有关。”
然后便在两人疑惑的目光中,说出了曾在桃源中看见的那个如同钟面,又好似眼瞳的符号。
“…就是因为这个符号,我才想着杏树附近是否也有同样的痕迹留下,现在想来两者应该是有关的。”
“是时瞳。”
雷鸣春沉声说道。
严书的眉头微微皱起,却没有刚才的杀意厌恶,“看到桃树就应该想到是他们了。”
“这些藏头露尾的家伙,真是让人讨厌…”
接着三人便对此次的任务做出了最后的总结与梳理。
雷鸣春认真的说道:“现在基本上已经解开了此村的所有疑点。”
“救世会的疯子偷偷在此地进行轮回实验,然而我们对此一无所觉,但却被时瞳的人发现了踪迹。”
“期间两者进行了什么样的斗法还未尝可知,但救世会的人不见踪迹显然是与此有关。”
“时瞳的人在村外山坡上种下了一颗桃树,应该就是想以此将杏村的人慢慢的拉回来。”
严书点头道:“整个村子所有的房屋都在断山断水被阴背光的地方,那颗鬼杏树更是被高大的祠堂完全遮住,不见一点阳光。”
“死人祠,活人井,真是阴中之阴。”
“而那一片桃园却生长在半山坡,最为向阳的地方。”
“加上桃树破邪克鬼的特性,实乃阳中之阳。”
说着便有些感慨。
“还记得花朵朵说过她的丈夫叫做小桃子是因为最爱吃桃。”
“因为从小吃桃,所以消解了一部分体内的鬼气,这应该就是花朵朵之所以能够逃出来的原因。”
“而花朵朵和其舅舅之所以说不出关于杏村的事情,应当也是救世会让人留下的手段。”
“毕竟那种邪恶的行为也是需要万分保密的。”
“只是我们查明了这些,但还是和我们的任务,和‘王山君’没有什么关系。”
严书向着张宝仁问道:“你就没找到其它的标识?”
“比如说一个三头六臂的凶恶神像。
“其左边脑袋是一个蛤蟆,右边脑袋似鱼似鸟,中间是一个娇媚无双的女人。
六条胳膊也各不相同,有粗有细,或披鳞带甲,或生有长毛…”
张宝仁无奈的摇头,“我又不是干什么的,怎么可能什么都能发现,还有…这是三圣门的标识?”
“嗯…”
严书点了点头,然后皱起眉头说道:“我们将这里翻了一个底朝天,但是其却和我们此行的任务没有任何关联。”
“这次任务成情报有误。”
“是被误导了,还是…”
正说着呢,就感觉天地忽然一震。
三人抬头看去,只见刹那间风起云涌,褐色的光芒覆盖了整个天空。
有一种浩大的,难以言喻的意志在天空中显现。
浩瀚、厚重、沉重还有一抹清晰可见的愤怒,就好像天地反覆,大地从天空中压了下来一般。
越是境界高深,灵觉敏锐的人感受就越深,受到的压力就越重。
张宝仁就感觉被扼住了咽喉,不能呼吸,生死全然不由自己。
心中的惊恐与慌乱刚刚升起,那庞然的意志瞬间便消散。
天空又变得万里碧蓝。
三人惊惧对视了一眼,“那是…”
刚才那一股好似天塌地陷一般的浩瀚意志,三人都十分的熟悉。
“那是泰山府君?”
“是神降了吗?”
“刚才那个方向是…”
三人朝着神降核心方向望去,脸色忽然巨变,立即化作了虚无朝其赶去。
…
…
“八百里城”所在之地。
一个个全身笼罩在黑袍之下的无常,四下站着,这些人气息不定,但没有一个弱于张宝仁三人。
往日难得一见的高手们,现在却齐聚一堂,而且还纷纷攘攘的,好像在闹市之中。
同时,天空中还有泰山府君的庞然浩瀚意志还未消散。
但这一切都没有让赶来的张宝仁三人有任何的反应,在刚踏出黄泉路之时,三人便呆住了,愣住了。
因为…
八百里城不见了。
他们刚离开不久的那个城池不见了,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没有丝毫的痕迹留下。
…
张宝仁茫然无措的呆愣着,识海却忽然一振。
一本黄皮天书自心灵深处自行浮现,一页一页的揭开…
到最后的。
本来杂乱无章好似一团乱麻的符号,由原本的黑色,变成了幽幽暗暗的混沌之色。
大成。
一股莫名之力在心中忽然运转,张宝仁只感觉天地忽然失色,有无数支离破碎的画面传入自己的脑海之中。
…
一个松竹掩映,花开四季的庭院之中,有平静冷漠的声音传出。
“‘王山君’是个废物。”
“将五方逆仙阵交与它,真是白瞎了。”
又有一个温和一点的声音说来,“毕竟它是一个老虎精嘛,虽然笨了一点,但好歹也差点突破了…”
“哼,就算没有姓张的宰了它,那个废物也照样突破不了。”
“都说妖族脑袋有问题,我还不太信,这回却是受到教训了。”
“你说它怎么想的?”
“怎么能够把五方逆仙摆成五行炼妖来?”
当前那人的语气十分的不解,“都说是五方逆仙阵了,它为什么不明白,此阵不在五行而在于五方。”
“为什么不懂其中真意在于那个‘逆’字。”
温和的声音说道:“因为它不是人。”
“不懂得人心如炼狱,是根本不可能布出此阵的。”
“没错,此阵的关隘在于‘人’。”
“啪…”
画面穿过了迷雾来到竹亭近前,只见两个身形富态,衣着华丽的中年男人在坐而论道。
两人的身前石桌上放着一张细致的八百里城地图。
其中一人持着金杆点在了地图的正中央,“这里…”
“此地是为中。”
“土在于五行五方之中,此地也在于城中,但却没有在阵中。”
“因为我们需要它偏。”
“给了县令土葬之法就是想要乱其身,偏其心。”
“他是不能偏心的,他的心一偏人心就散了,人心一散就乱了。”
“人心乱了此阵就起了。”
…
画面一转。
窃窃私语之声好像暗流一般席卷了整个全城。
无数人在被窝里,在暗中说着…
“前两天地龙翻身一开始就是从那…传来的。”
“那谁进去收拾的时候,在大院子里发现了一个大坑。”
“官老爷想埋人成仙。”
“想一辈子都骑在我们头上…”
“可怜那些人…”
“……”
然后无数人经过衙门口看向其内的目光,都带有一种别样的意味。
仔细一看,原来是那个写着公正廉明的牌匾被震裂了。
…
“啪!”
竹亭之下,金杆又指在了城中西部,酒窖所在的位置。
“此地在左,是为水。”
“这些人像水一样软弱无力,看似顺滑无比,实则腐臭不堪。”
“他们不懂水是往下流的。”
“偏偏幻想着往上走。”
“他们没有立场,他们就应该醉死。”
…
画面又一转。
一片幽深干净的庭院,一众富贵体面的人家之中。
有时主人们以居高临下目光撇着自家唯一的下人。
暗骂天生贱种。
有时恨恨的看向北边,悲鸣不拿我当人。
以不屑的目光看着那些不如自己富有、体面的人。
以倾羡的目光看着上位者。
一会儿的画面是,酒馆老板冰冷无情的将几两碎银子放在王家小孩手中。
一会儿他又坐在一摊废墟之上,绝望的说着这世道真的活不下去。
你心比天高,你命比纸薄!
…
“啪!”
金杆指向了太平街东侧的十字路口。
“此地是为中,五方之中。”
“中为金。”
“金为何?通也。”
“金才能联通各势。”
“如此阵才能活了。”
那语气温和之人把玩着一枚红色的,闻着有汗水与血腥之味的贝壳,点头笑道:“正是此理。”
…
画面骤然间升起。
八百里城变的如同沙盘一般,那个金杆所指之处,恰然就是两人所在的地方。
无数的金钱以赵家,以太平街为核心,朝着周围流通变换着。
钱换粮,粮换物,物换人,人换钱…
一张由金钱编成的法网,将整个八百里城所有人都网在其中。
将所有人都串联在一起,成为一个整体。
…
“啪!”
金杆指向了城南东侧,赵家巷最里面的地方。
“这里在最南边,属木。”
“代表的是生。”
“所谓生不在于贫穷或富有,不在于聪明或愚笨,也不是健康或者疾病。”
“生即是希望。”
“这里虽然清贫,但却拥有整个城中唯一的希望,却是要掐掉。”
…
画面快速的闪动着。
一位母亲拼尽了一切,只为让自己的孩子茁壮成长。
少年聪明善良有着最美好的品质,与腐烂中开出一朵最美的花。
然后一切被几两碎银砸折了。
一个年轻的道人从此地走出,欲济世安民,想在死地之中埋下希望。
但却因为一些迟疑,让那一点微弱到可能根本就没有的希望随风而散。
最后的画面是一颗燃烧的槐树与年轻道人从八百里城渐渐消失的背影…
…
“啪!”
金杆被重重地杵在了城南西部,可以看见其手中似有点抖。
同时声音也从平静冷漠变得有些兴奋,“这里是为火,最重要的火。”
“以上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添这里一把火。”
“绝望、疯狂,只差一把火来点燃。”
“通知下去,粮铺全部关门,粮断了。”
那人冷笑道,声音不大,却响彻云霄。
第84章,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对一个人而言最重要的便是吃,最不能忍受的便是饥饿。
人要是饿极了什么都敢吃,什么都敢干。
前段时间八百里城外的农田农庄遭了荒,新粮没有收上来,那时还引发过抢粮事件。
赵家凭借着先人一步的关系与信息从周围运来了一大批粮食,大赚了一笔的同时,还树立了一个坚挺的口碑,抢占了大部分市场。
之后城里又遭了灾,却一直没有闹过粮荒,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赵家粮铺余粮充足,要多少有多少。
张宝仁当重建城南西部那片“罪恶之地”的计划中,最为重要的粮食也一直是从赵家那里买的。
但现在赵家却有消息传出,没有粮了。
寻常的百姓还罢了,城南西部这个以前被遗忘,现在重新回到八百里城所有人视线中的废墟之地。
却忽然炸开了锅。
这里的数万灾民,全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人。
之前一直凭借着朝廷和大户的赈灾吊着命,现在好不容易吃了几顿饱饭,却说没粮了。
是一直饿着也就算了,但是尝过馒头的滋味就不再愿意喝凉水了。
废墟最里面。
庞大的工地之中却没有了以前那种热火朝天,生机勃勃的意思。
灾民们有气无力,心不在焉的干着手中的活计,然后偷偷的撇向那些官府衙役。
目光中饱含着怀疑与恨意。
他们畏惧又仇视着那些官府之人。
虽然表面还没有表露出什么,暗地里却有无数的窃窃私语。
“…那些狗东西没有一个好货色。”
“赈灾?呵…”
“那也是因为张道人。”
“张道人没来之前是什么样子你不知道吗?”
“你没见那谁心和肠子都被挑出来了…”
“谁家的女人不是想日就日。”
“你看,为什么现在不见张道人的踪影…”
“我跟你说,就是抢功!”
“把人家赶跑了,把钱给贪了。”
“不然怎么可能没有粮食?”
“不要说这些,就连这次的天灾则是因为那些大老爷…”
“现在的主事那人是谁?”
“他姓什么?他是谁家的人?”
“他姓赵啊!”
“姓赵啊!”
随着流言在暗中涌动,气氛就越发的凝重,慢慢的所有人都停下了干活,用一种光明正大且意味不明的目光看着那些衙役捕快们。
“都干什么啊?”
“还不赶快给老子干活。”
“你们…你们……”
衙役们的怒喝,随着人群的目光越发危险,而慢慢的变弱。
他们颤抖的握着手中的钢刀,逐渐的靠在了一起,小心的戒备着周围。
而他们越是后退越是害怕,周围的人群就越是步步紧逼。
颤颤巍巍的衙役们心中忽然明白了,周围的这些不是羊,是猛兽。
他们从未被驯服。
之前那么乖巧与软弱是因为他们身上套着缰绳,现在吊在其面前的希望,套在其身上的缰绳已经没了。
而已经吃饱,并拥有一定武装的他们比之前更加的危险。
气氛凝重的就好像平静的火山或干燥的火药一般。
衙役们颤抖着身体畏惧的望着周围,不敢有任何动作。
猎人与猎物的位置发生了转变。
人群中忽然传出了一声怒喝:“他们就是想让我们去死。”
这一声怒吼就如同一道号角,凝重的气氛被打破,灾民们赤着眼睛朝那些衙役们冲了过去。
“和他们拼了。”
“大家一起死吧。”
“杀了他们…”
…
临时衙门中文书账房们缩在桌下微微颤颤,骚气弥漫。
门前,赵托提着吹毛断发的雁翅刀,看着面前乌泱泱的无边无际的人群,看着那一双双赤红的双眼。
叮…
长刀无力地坠下,随之整个人便被人海所淹没。
正如他所说的,数万不怕死的人冲过来,什么武功也没用。
能杀几个人?
又能怎么样?
透过疯狂的人群,可以看见他那起伏着的,木然绝望的脸。
下一刻,那一张脸也被一个脏手所覆盖…
混乱只要开始了,就止不住了。
愤怒的灾民们撕碎了废墟内的所有碍眼之物。
然后便冲出了城南西侧,压抑了无数年的怒火喷薄而出…
“他们不让我们活。”
“外面什么都有,去抢tnd。”
“凭什么他们活的像是个人,而我们却好似畜生?”
“一起死吧!”
乌泱泱的人群从那片被遗忘之地冲出,好是一把大火点燃了整座城市。
也许是被这些人所挟裹,也许是所有人都是同样想的。
只在顷刻之间,整个八百里城便陷入到了比之前天灾那天晚上还要疯狂的混乱之中。
每个人就只有一种选择,加入到狂欢之中或者被撕成碎片!
…
地府衙门内。
这时比往日还要更加的吵杂。
白无常们忙碌的整理着不断传来的情报,黑无常们面色冷然的进进出出。
在衙门最深处,有三位无常交谈着。
“一切才刚刚回到正轨,怎么会突然乱了。”
“而且还糜烂的这么快?”
“这其中必然有事。”
宋通判紧皱着眉头看着手中上传来的情报,然后对着身旁二人说道:“我们必须要介入其中。”
“可…”
“没什么可是的,我等本应就是为守卫人族而存在,在人命和保密之间,我们的选择永远是前者。”
“这一点从未改变。”
“现在这种情况必须由我们来拨乱反正,这也是我们的职责所在。”
“最后的后果由我来负责…”
“这却不必了。”那两位无常对视了一眼,然后郑重的说道:“一起下令吧。”
…
“号!所有八百里城、玉马城、商城…在此的无常,全部出动。”
“此行没有任何限制,只需尽快的平息混乱。”
“任何胆敢阻拦者通通杀无赦。”
“是…”
“秦兵,王孙书…而等去城中。”
“是…”
“王子,张杨……而等去城南。”
“是…”
“李英节,赵子奇……”
一位位被黑色兜袍笼罩在黑色兜袍之下的无常,不做任何掩饰的从地府中冲出,前往全城各处。
因为某人留下的灵符的缘故,每个人的速度都如同鬼魅一般。
引来无数人惊疑不定。
不过片刻的功夫,这些行走于另一个世界的无常,便出现在了八百里城中所有混乱严重的地方。
在所有人面前显形。
太平街…
这条街道是整座城里最为混乱的地方之一,整条太平街中最混乱的地方却在东侧的赵家粮铺附近。
一道天火从天而降,轰…的一声炸开,炙热的气浪将附近的人群冲击在了地上。
一身黑袍的江锋从天而降,如同天人一般。
附近本来混乱疯狂的人群忽然一静,呆愣的看着他。
“打砸抢烧者杀无赦!”
江锋不带任何感情的冷喝道:“违法乱纪者…杀无赦!”
有人不甘的喊道,“凭什么?”
但他得到的却是江锋的伸手一挥。
一颗火球炸在叫喊者的胸膛,
爆裂的力量将那人炸成碎片,让其周围的人全都畏惧的避开。
非常之时当行霹雳手段。
但当江锋刚刚暗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那遍地的焦黑残躯忽然化作了一缕缕絮状的,颗粒般的物质,又在原地将那人重新凝聚而出。
那人赤红的眼睛,狠狠的盯着江锋,“你凭什么杀我?”
“你凭什么杀我。”
“你凭什么杀我!”
说着便转过头对于周围人喊道,“兄弟们,那些家伙偷偷的修行邪法,就是为了对付我们,将我们当傻子一样哄骗。”
江锋忍不住喊道:“你那才是邪道之法,我学的那是堂皇正道。”
“那你为什么不交给我们?”
“为什么我们从来没有见过?”
“我…”
“你们瞒着我们,但我们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
“大家刚才看到了吗?”
“极乐之境是真的。”
“只有归于极乐才能对付他们……”
在同一时刻,地府强力镇压的所有地方,都遭受到了更加强烈的反弹。
并带来了更大的动乱。
原本只在绝望中流传,只在暗中推波助澜的“不法之徒”开始了肆无忌惮的行动。
有无数人向周围人推销着:
“那是一个可以随心所欲,心想事成,可以让人永享极乐的世界。”
“不信?”
“那你试一试不就可以知道了吗?”
“你难道还有什么可失去的吗?”
“你的命值几个钱?”
“那可是一个完美的极乐世界呀!”
就如同张宝仁曾经给予了那些人一个希望一般。
现在又有人给了他们一个希望,且这个希望更加的清晰,更加的“美好”,只要伸手就能触摸。
对于那些已经陷入绝望中的人来说,专门针对于人族本性弱点而诞生出来的“极乐之境”,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
只要一接触就再也逃不过其的俘获。
他们带着无比幸福的神色陷入到沉寂之中,然后过了一会儿又睁开了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睛。
开始了肆无忌惮地进行着破坏,他们成了新的“不法之徒”。
有人在人群中挑唆,有些人在其中推波助澜,有的人挺身而出…
但无数人选择堕落,堕落者又向周围传染,局势更一步的混乱。
整个八百里城渐渐的被一种诡异的,特殊的力量所笼罩。
…
江锋被一群眼中布满血丝的“人”围在中间肆意地辱骂着…
他张了张嘴却无法作声。
因为他已经察觉到了,那样只会让自己也深陷其中。
手中托着一枚爆裂火球,却没有为任何的威慑力。
杀戮没有任何作用,那些人仿佛是不死不灭的。
二者之间隔着一个世界。
感受着自己的灵魂意识仿佛被一个无行之网给粘住,就要慢慢的坠入到另一个世界中。
挣不出,逃不开。
看着天空喃喃道:“生死无常,生死无常…”
然后将手中那颗火球拍在自己的脑袋上。
…
“是不法之徒,是不法…”
“是它盯上了这里,整座八百里城现在已经被封锁住了。”
宋通判对着身前一众样子狼狈不堪,神情踹踹不安的无常们说道:“众位道友,存亡就在这一刻,当记住,生死无常!”
“生死无常…”
黑白无常们同时肃穆的喊道。
看着面前那一张张绝然的脸,宋通判平伸出右手,一个鬼首大印自其手上慢慢的浮现。
“勒令…天兵!”
在同一时刻,拔舌穿腮小地狱中的阴老,道院中的李道长,还有一位不知名的无常,手中都出现了一枚鬼首大印。
并同时喝道:“勒令…天兵!”
随着四声令下,整座八百里忽然震动了起来。
轰隆隆…
只见东南西北四方城门前,所立的两尊,看着好像是石头雕刻而成,又有着陶俑的质感的神将活了起来。
他们屈膝一跃,便好似八颗流星一般砸入了城中。
轰…大地四分五裂。
自灰尘中直起身子的八位神将,看着周遭如同蝼蚁一般的人群,声音如同闷雷,“奉命搜查不法源头,有违此事者,杀无赦!”
…
整个八百里城唯一还保持安静的赵家后院。
那个手握金杆的锦袍男人轻笑道:“不法源头?说的是我吗?”
语气温和的那位抛着红贝摇头道:“您当然不是不法源头了。”
“不法,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话音刚落,便有一把好似小山一般的石剑从天砸下。
两人抬头看去,却不见任何惊慌,反而脸上还带有笑意,“已经迟了。”
啪!
石剑压着两人,深深的印在地上,留下了两滩黑血。
始作俑者已毙。
但正如其所说的,已经迟了…
无数“不法之徒”沉默的自家中走出,赤红着一双眼睛,伸手指着八尊神将、指着泰山府君庙、指着地狱、指着地府…说着:
“去死…”
“去死…”
“去死…”
“去死…”
语言的力量竟然扭曲了现实。
神将无力地跪下,泰山府君庙轰然间倒塌,地狱破碎万鬼出笼…
挑唆者带来混乱,无面者加剧恐慌,反对者破坏强权,最后批判者带来绝杀。
贝在其中串联,以红莲业火,焚尽一切。
在张宝仁的眼中,整个八百里城慢慢变得疯狂,不法之徒在其中肆无忌惮地玩乐着,它们将虚幻当成了现实,将现实当做了虚幻。
连带着整座八百里城逐渐的沉堕到了不可知之地…
城池慢慢的化作泡影,恍然之间张宝仁看见了那个手持金杆者的身影出现在了即将消散的城墙上。
双方的目光似乎透过了时空与真假,看见了彼此。
四目相对,一者平静,一者疯狂。
第1章,雍州长宁、「五气朝元」
雍州城,是九州之一雍州的主城。
也是一座在整个天下中都数得着的大城,名城,古城。
基本上所有人见到此城的第一感觉就是,浩瀚…
近乎百丈高,连绵无尽的城墙仿佛一条太古神山横在大地之上。
一尊尊与城墙等高,似石似俑的神将,仿佛恒古不变的天兵守卫在各个机要之处。
细细数来有着数十尊。
然后便是,拥挤…
整座城内共居有数百万人口,麻衣布履者、绫罗华服者、身份高贵者、三教九流者……这里有着各种各样的人,潜藏着无数能人异士。
无数商人商队穿行于此地,为此处带来了九州各地所有能想象到的货物。
但人多了就容易乱,繁华之下也隐藏着许多黑暗。
第三就是,工整…
整座城四平八稳,其内道路纵横交错,四四方方,就好像棋盘一样,没有什么不规范的地方。
好处是无论谁来了都不怕迷路,缺点是少了一些变化,几乎整个城都是差不多的样子。
当然,这也是九州内所有城池共同的样子,只是雍州城尤为严重了一点。
最后便是,厚重…
来到这里便能感觉到一种历史所赋予的厚重感,仿佛其内的一点一滴都蕴含着人族的古史。
此城所存在的历史要追溯到好几个纪元之前,据说这是天下所有城池的一处原始模板。
当然最早肯定不是现如今这个模样,无数代以来此城也在不断的翻新修整着。
这座城可以说是天下所有城池的一大代表,同时也是集大成者。
现如今作为雍州府城,但其还有一个更加广为流传的名字。
长宁!
…
时正夜晚,长宁城依旧灯火通明,勾栏作坊内燕声笑语酒气弥漫,屋外宽阔的街道上游人跌跌撞撞放声高歌,怕是要玩乐一整夜。
但这般荣华乐事却和张宝仁没有什么关系。
城北。
一个内外都十分幽静的小院中。
张宝仁靠坐在院中的槐树上,木然的看着天空的圆月。
距离上一次任务已经过了半个多月了。
但他依旧还没有缓过来。
上次任务后,他就和雷明春、严书一同来到了这长宁城中。
然后就被安顿到这不知是谁的院子中,然后他便一直待在这里,一步都没有踏出过。
对于外面的繁华盛世没有丝毫见识的愿望,他的心里只装有那个小城。
那座承载着他对这个世界的所有联系与记忆,一切的人与物的小城。
那个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小城。
每日的饭菜都有人按时送来,饿了就吃点,困了就睡一会儿,其余时间就沉默的坐在那里。
他在想着那些人,那些认识不过一个多月却已经变成了家人、朋友、知己…的那些人。
他们会怪我吗?
他在想着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
自己到底是如何输的?
是不够实力强吗?
还是不够果决、不够善良、不够聪明、不够勇敢…
他还想着,当时到底怎样才能够避免惨剧。
如果当时再细心一点、再心狠一点、再无私一点,是不是就可以……
用了半个多月的时间,他将自己本该想到的,能够想到的通通想了一遍。
现在他思考起了自己的未来…
“昏昏沉沉了这么长时间也是时候醒了。”
“邪恶未尽,黑暗长存,光明依旧遥远…我还不能就此停下。”
“那些人虽然不在了,但他们将永远的刻在我的记忆之中…”
阴老、江锋、宋通判、王岩、赵托、李道长……还有那只小猫咪。
一张张栩栩如生的面容在脑海中闪过,然后慢慢的沉入心底。
“我将承载着这一切继续前行,直到永远……”
仿佛誓言一般的话语在心中印刻,然后张宝仁便盘膝坐起,闭上了双眼。
识海中一本黄皮天书浮现,一页页的翻开…
在大成之后,新的神通便出现了。
只是张宝仁这段时间一直都没空理会这些,现在将过往埋在心底,也是时候捡起这关乎未来的事了。
“未来在于修行…”
“当我有着掌缘生灭,再造乾坤的修为,未来就在我的手中!”
天书内一张洁白细腻,不知是何种材料的纸张上现出了一抹赤色,然后又是黄、绿、黑、白…
五道盈盈之气在书页上首尾相连,绕城一圈。
张宝仁瞬间变得清冷无欲,出尘若仙,以“真我之境”快速解析着书页之中传来的力量本源与知识。
随着心中不断明悟,同时一道高深莫测,微不可觉的本源之力,在体内循环了一圈,然后融入到了胸中。
再然后一道生生不息,万物生发之力自肝中孕育而出…
血液循环不休,带着一抹光辉与力量的性能融入心脏之中…
一股厚重包容,暗蕴生机的力量出现在脾部…
肺中生出了一种清洁肃静的气息…
一道清凉滋润的气流在双肾之间流转…
接着五气轮转生生不息,张宝仁只觉得一股由内而外的协和顺畅,舒服。
小成。
新神通名曰,在最开始,或者说小成之前修的就是这胸中所孕育的,性质不同的五道气流。
这五气虽然分属五行,却并非真正的五行之气,而是肺腑之气,说是气更相当于一种“意”。
因为其并非实际存在,也没有什么具体的效果与作用。
不只是相对于张宝仁现如今而言,就算是第一门神通修行的是此神通,其效果应该也就是让人更加健康,最多就是身体能够强壮一点。
“嗯,顶级的养生之法。”
也谈不上失望,毕竟这才刚刚开始。
神通小成之后,便有辅助之法出现,张宝仁凝神看去。
心中却是突然一跳。
这神通的辅助之法需要的却是“五德之气”。
所谓“五德之气”是为阴德、道德、圣德、福德、功德。
只是看其称谓就不是什么普通东西。
更为要命的还是这和相同,“五德之气”是为铺修之法,同样也是修行此术中的必需之物。
“这…”
张宝仁暗中咬了咬牙,认真的研读起了的铺修之法。
真正意义上的铺修之法,其实是观测、感知、捕捉“五德之气”的方法。
否则的话,这“五德之气”虽然说是“气”,但实则却是堪称概念的存在,哪里能够被旁人真切感受的到。
而心底没有个数,修行难度自然会呈几何倍数提升。
理解了这门秘法之后,张宝仁便可以其将所谓“五德之气”谓之以形,呈之以气。
但当他以此检查自身的德行之时,却是发现自己的身上缭绕着一层薄薄的金光。
此并非是在所谓真实世界显形而出的“灵光”,而是另一个概念之中的“光”。
这些金光点点,好似轻纱,神圣璀璨,却丝毫都不耀眼。
细细感觉而来,却是隐约能够得闻其中有无数赞美感激之意…
“愿张道人长生得道…”
“愿张真人福德深远…”
“愿张真人心想事成…”
“愿张道人……”
字字真切,语语真诚。
感受着其中真意,张宝仁心中一颤,却是明白了,这是前段时间赈灾的行径,恰好符合了获得功德的条件。
心迹如一,种下善因得了善果。
因为那一点善举得了功德。
“只是…”
对于身上加持的这些神圣的功德之力,张宝仁心底却没有一丝欣喜之意,只觉得难受。
“德不配位……”
叹了一声,又来探寻“道德”,就见一道黑白相间,相互流转,似分似合的飘渺之气从头顶升起。
张宝仁细细看来,却是感觉到了其中有道音缭绕,让人开智明悟。
好像眼中出现了一位老者在那诉说道德,又有无数道士呕心沥血,披荆斩棘,探寻着世间的真理。
道祖创立《大衍求一决》,为人族赋予文明,因此为道士之祖,也为道德之源。
其将《大衍求一决》传于众生,同时也将文明之光,道德之光分于众位道士。
道士们编织符文,编织神通,为世界诉之于理,因而…每位道士当有道德之光庇护。
“但是我…”
张宝仁感受着头顶的道德之光,眉头微皱又很快展开,“我虽未修行《大衍求一决》,但只要行之于理,自当有着道德加持。”
“《大品成仙决》就是我的道理。”
随着一念而起,便好似看到了在许多不知名之处,一个个道士们拿着一张张‘金光符’研究着。
为此世‘真理’添砖加瓦。
“大善!”
张宝仁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又探究起了“阴德”。
就见一道莹莹白气在身周缭绕,这道白气纯粹至极,不带丝毫杂质,好似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
给人一种其可清理转化一切污秽、黑暗的感觉。
同时此气与手中的道册似有关联。
其中之意则正应了地府清除一切妖魔鬼怪,清除一切黑暗污秽,还得世间清静的行为。
地府本就代表着这“阴德”。
张宝仁作为地府的无常,有此气庇佑,也并无意外。
点了点头,探究起了“圣德”。
却是发现有丝丝缕缕,至尊至贵的紫气从不知名之处落下,落在自己身上。
张宝仁心里莫名的有些惊喜,又有些好奇。
朝其细细的感应,却是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厚重浩大…正是泰山府君。
泰山为天下万山之祖,乃是历朝历代封禅之所在,泰山府君却是掌握有着一部分圣德之气。
泰山府君与地府牵连极深,而张宝仁身为地府精英,当得授气庇佑。
“真是好福德…好福德。”
笑着点了点头,便看向了最后的“福德”。
就见一丝虚无缥缈,若有若无的清气自天上飘下,落在了自身头上。
张宝仁当即便有一种即出乎意料,又果然如此的感觉。
果然如此是因为之前已经得了四德,再来一个,五德圆满却也无妨。
出乎意料的是此气的来源他同样有些熟悉。
其上传来的气息,阴阳并济,绵绵无尽,却是“真武大帝”。
真武大帝。
又称“佑圣真君玄天上帝”。
却是掌握着一部分福德之气。
这位帝君是张宝仁供奉、侍奉了三年之久的神灵,如果算上前身和“师门”,可算是数代侍奉的真神。
虽然平日不见真神之意,但神灵自有所感。
其实要说起来,真正掌握福德的却是南极长生大帝。
如果有这位庇护,那福德必然渊源流长,连绵无尽,出门就有奇遇也只是小事。
不至于只是那么一丝。
“真武大帝”只闻其名既可知,祂更多代表的是武德。
不过对张宝仁来说,就算只是一丝却也足够了。
的修行,所需要的“五德之气”,如果充足自然更好,但少一点也行。
其修行更多需要的是那一点种子,之后便可依照五德轮转,生生不息,将其培育圆满。
当然,要是每样都如“福德”一样只有一丝,那虽然也可以修行,但就要苦耗一番功夫。
一番探查之后却是发现自己早已五德俱全,于是张宝仁也不再耽搁。
当即便将这本来就存在的“五德之气”,以五气朝元中的秘法将之收束。
将本来存在于不同层次的五种概念归于一处,“玄黄之气”,“阴阳之气”,“莹莹白气”,“飘渺紫气”,“至高清气”。
五种性质不同,多寡不一的“气”,在张宝仁的头顶,依循着某种道理,追逐流动了起来。
随着五德流转,本来稍少一点的清气与紫气,逐渐增多,慢慢的…五气变的同等大小,并逐渐的归于平衡。
然后张宝仁便束拿着“五德之气”,将之自头顶没入体内,依照着中的道理,将其与胸中五气结合。
胸中五气为自身的五气,五德之气为天地五气。
两者相合,天人归一,五气归元,是为。
如此这才可神通大成。
“玄黄之气”与脾气相合,增添了几分万物之母的厚重之意。
“阴阳之气”与肾气相合,多了些生生不息,孕育万物之能。
“莹莹白气”与废气相合,多了一点造化转生之能。
“飘渺紫气”与心火相合,浩瀚祥和了一些。
“至高清气”与肝气相合,变得欣欣向荣,生机勃勃…
新的五气在体内流转了一圈,然后又重新自天灵冲出。
盈盈五气在半空之中纠成一团,最终化为了一朵五色庆云。
罩在张宝仁头顶。
第2章,「颠倒阴阳」圆满,真人,新的神通
“啊…”
张宝仁情不自禁的叹了一声。
却是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就好像在母胎中一般的安心与舒适。
这个世界是一个疯狂变态的世界,越是深入了解,越是感知敏锐,越能感受到其的扭曲与疯狂。
以张宝仁那超出寻常的感知,就好像是时时刻刻都在承受着,无数疯狂与恶意的目光。
说实话,就算有着调理,但他还依旧不敢确定自己的心里有没有问题。
本来只是离开城池之后,在野外中感觉如同炼狱,但随着修为不断加深,感知也跟着不断变强。
现在哪怕是在这被人族深耕无数年,号称绝对安宁,被称为长安久宁的“长宁城”中,他还是能够感觉到一些不妥。
但是这时,那些好像在莫名之处盯着自己的目光,那些若无有若无的喃呢与诅咒,却是突然间消失了。
整个人忽然感觉到了一种小心翼翼,不敢乱动的安逸与舒适。
就像还没有真正叩开修行大门的时候,躺在初春的太阳下,懒洋洋的什么也不想。
感受着遮在头顶那朵祥和的五彩庆云,张宝仁心中感慨道:“单只凭这一作用,对我而言,便已经堪称是最重要的一门神通了。”
“现在想来,上一次任务时之所以感受到的恶意与扭曲较浅,并非是我已经变态到适应了,应该就是身上的五德之气的作用。”
“而我之所以能够身披五德,恐怕也是因为这个世界太变态了,所以九州高层有意识的对于人族修行者的庇护吧。”
“还真是一饮一啄…”
感慨过后,张宝仁便看向了识海天书,天书之上的真形图案,此时也变成了一个不断旋转的五彩**。
大成。
这是现如今为止,最有用且最容易修成的一门神通。
从入门到大成,一气呵成,没有丝毫的耽搁。
但这时还不算完。
就当张宝仁准备翻页,去学习新出现的神通之时,天书却忽然一震。
转而向前翻了一页。
就见,的真形图案,那一团杂乱无章没有丝毫规律可言的幽暗乱麻,正慢慢的黯淡模糊…
而体内自大成之后,就再也没有使用过一次的神通之力赫然之间运转。
无形的力量从体内冲出,与头顶的那一朵五彩庆云相融合。
将五气流转,完美平衡的庆云搅了个稀碎,然后又在一种特殊的力量的作用下,以没有规律的规律融合的更为紧密。
好似只是一瞬,又仿佛过了许久,最终头顶的那一朵五色庆云,化为了一朵幽幽暗暗,好似混沌一般的庆云。
张宝仁下意识的看向天书,就见,记载的真形图案,已经由那一个五彩**,变成了一朵幽幽暗暗的混沌庆云。
而前一页,那一页已经重新变的空白,其上的真形图案已经消失不见。
同时,一道信息自天书之中传来——圆满。
“圆满?”
张宝仁当即便是一愣。
《大品成仙决》中所记载的三十六门神通,从浅而深共分为入门,小成,大成,圆满。
大成之上还有一层境界他这是知道的,但是从大成至圆满却没有专门的秘药,秘法。
而想要将之修行至圆满,只能凭借自身苦修,张宝仁细细思量过其中的难度,还不知道要耗费多少功夫。
远没有修行新神通对自身的收益大。
所以哪怕明知道神通圆满之后必然有更为神奇的变化,但他还是没有选择慢慢的挖掘。
一直便是将一门修通修至大成,然后在新神通出现之后,便转向下一门。
本来是想着等修为与境界高深了,再慢慢的将之朝着圆满推进。
但是没想到,这突然之间一门神通便圆满了。
这是第一门圆满的神通,张宝仁也是头一次遇到,于是连忙探究其所带来的变化。
首先是最为明显的灵光。
本来在大成之后,灵光的总量是为二十四点。
但是当圆满之后,灵光的总量却是骤然之间翻了一倍,变成了四十八之巨。
可谓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张宝仁头一次感受到了一种充盈肿胀之感。
如果在真实视界看来,他宛若琉璃的身体上明光四溢、闪闪生辉,就好像一个大灯泡。
这个样子如果可被现实视之,绝对足够吸引眼球。
然后便是神通的本质,本身的能力…
大成之后可扭曲遮掩天机,颠倒因果,在其圆满之后,这一神通却是和结合在了一起。
化为了一朵幽幽暗暗浑浑沌沌的庆云。
在这朵庆云之下,不沾因果,不染命运,不受算计,不被窥视…
而且还多出了一些新的变化。
随着张宝仁心念一起,头上的庆云一滚,一胀,竟然显现在了真实世界之中,并且将整个小院都笼罩在其下。
庆云之下仿佛自成一界,其中种种皆受张宝仁庇护…
“五德之气”和胸中五气虽然都是“气”,但却都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气,更为准确的来说,一者为意,一者为念。
只是为了将其归于一类,故而强曰为“气”。
所以,五气所凝成的庆云,并非在于现实之中,也不在于更为真实的灵光那一个层面之中。
而在一个更加虚无缥缈,更加难以琢磨的层面之内。
其虽然可以被张宝仁是真切的感受到,却不会被其他人看见。
而之后融合了而诞生出来的混沌庆云也同样如此,虽然罩在张宝仁头顶,但实际上却存在于一个神秘莫测的层面。
但是现如今,混沌庆云却可以从神秘中映照到现实。
看似好像没什么,但实际上所表达出来的含义,却是真正的人间显圣。
之前所修行的种种神通,虽然也堪称是妙用于无穷,但却和此有着质的差别。
混沌庆云的这种变化,就和…
大概就和雷明春将脑后月轮投影到现实,将自身所在之处化为道场一般。
一念至此,张宝仁便立刻展开了手中的道册,就见道册中境界的那一栏后面,赫然便从原本的“法师”,变成了“真人”。
“这…”
“不修《大衍求一决》,不成元神,也可成真人吗?”
张宝仁有些疑惑。
但转而一想,却也明白了一些,成为真人的要求是修成一门神通,并非说是要修成《大衍求一决》或是凝出元神。
只是此界道士们,在成为真人之时,几乎全都修成了《大衍求一决》,所以自然就以此为核心凝成了元神。
所以才造成了一种元神即为真人标配的现象。
元神与《大衍求一决》有关。
而真人则在于神通。
如此倒也证明了,他所修行的这些神通确实不假,是真正的“神通”。
“只是骤然间,从法师一跃而成真人,确实是有些太过异常了…”
心中暗想着,然后便操纵着头顶那朵幽幽暗暗的混沌庆云微微一晃,下一刻,道册中真人那两个字就变得模糊然后又变回了“法师”。
作为能够遮蔽天机,扭曲因果的神通,蒙蔽小小的道册自然不在话下。
然后庆云又是一动,这时在那个所谓得更加真实的视界来看,本来闪亮如同小太阳,如神如仙,显眼至极的张宝仁忽然便不见了踪影。
就好像世间再无这般人一样。
“只是这样,好像又有点太过了。”张宝仁想着,心中又是一动。
然后真实世界中的他再次显现,只是这时候的他身上没有一点异象,和现实之中没有丝毫差别。
就真的变成了一位从内而外都普普通通,毫不起眼的小道人。
完成了这一切后,张宝仁心里刚放松了下来。
识海中那个一直被他下意识遗忘的,栩栩如生的无面草人,就好像得到了某种机会。
忽然微微一颤,便从识海的边缘消失,来到了那朵庆云之上盘膝坐下。
张宝仁还没做何反应,下一刻,其就从庆云中央闪到了一侧。
在它原本所坐的地方,浮现了一本土黄色的无字天书。
幽幽暗暗的庆云忽然一震,看着又凝实了许多。
“这是…搬家了吗?”
张宝仁咧嘴缰笑道。
只是和的草人真正的搬走不同,天书并未完全离开。
出现在庆云中的同时,它也存在于脑海之中。
不知道是一体两分还是以某种绝高的位格,同时不讲常理的存在于两处。
张宝仁比较倾向于后者。
对于这本可能与自己穿越有着因果关系,同时也是自己在此世仗之安身立命的,神秘莫测的天书,他要说不好奇那绝对是胡说八道。
只是在穿越之后,得见此书之后,它就一直是一种可有限控制,却又是触不可及的状态。
因此张宝仁除了每次在修为有所进益之后,会对其进行一些无聊的试探之外,然后对其便是听之任之。
但这一次,在张宝仁心无波动,没有任何幻想的又一次试探下,识海中的天书却随着他心中所想真切的出现在了手中。
“这…”
有些不可置信的摸了摸,手中细腻真实的质感,让心中的恍惚逐渐退去。
仔细的打量着……嗯,和识海之中一模一样。
在过了那股新鲜感之后,便发现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除了可以手动控制翻动,可以按照心中所想将其收入识海之中,或是取出。
然后就没有了任何特别之处。
不过也没关系,这也算是一点进步。
在某种程度上也代表着,随着修为的逐渐提升,对这本天书的掌控或者说影响也会慢慢加强。
这让张宝仁心里安心不少。
不说别的,就说他所修行的这些神通,有哪一个是“正常的”?
第一门神通。
初有所得便可见鬼神,小成之后可得三尊好似道兵一般的尸神,拥有一定护体之能。
大成之后的“真我之境”,对于接下来的修行起到了超乎想象的作用。
还有最为重要的,辅助其修行秘药中所需的超凡材料“死灰”,还有比这更普遍更易得的超凡之物吗?
哪怕还有二十多门神通自己还未见识过,但张宝仁也敢说没有任何一门神通能比更为适合当时的他。
之后的、,乃至于和。
这些神通不管难与易,哪一个不是自身具备相应的条件,或者附近即有修行所需之物。
哪一个不是最为适合当时的情况。
要说这些都是巧合,怕是连鬼都不信。
但也不至于阴谋论,觉得这是自身被操纵的结果。
也不是张宝仁看轻自己,无论前世与今生,对于天书所代表的存在与层次,他都没有一丝反抗之能。
就算想要玩弄操纵他也无需这等阵势。
按照张宝仁的猜想,天书应该是按照着某种自身暂时不能理解的“本能”运转着。
会自然的给出自己在某种条件下最为适合的神通。
如此,倒是可以进行一定程度的利用…
第一次用手将这本天书一页页翻开…翻过了印有混沌庆云的那一页,新一张空白的书页上,慢慢的浮现出了四个黑点。
然后黑点变做了四个玄奥的卦象。
接着张宝仁自然而然的便进入到了“真我之境”中,思绪高速的运转,解析着神通符箓中传出的知识与力量。
这门神通与之前修行的所有神通都截然不同,其中蕴含的知识给张宝仁第一感觉便是杂。
复杂而多…
有着符箓驱鬼,风水堪舆,医卜星象,阵法禁制,斩妖,定身,玄光,隐身等各种法术…
但杂却并非无序。
其中的知识大致可分为法、术、数、阵,按照其中的说法称作奇门。
法奇门就是那几门小法术,张宝仁将之一一试验了,虽然并非神通那般直指大道,但也都挺实用的。
阵奇门则是关于风水、阵法、禁制…乃至战场阵法的一些理念。
数奇门是卜算星象的手段。
术奇门是关于行医,画符…的方法。
其中的知识都不算高深玄妙,但却在某种程度上补全了张宝仁的一些短板。
此神通名曰。
第3章,六个名字,非法组织
当张宝仁将一切都忙完之后,天色就已经慢慢亮了起来。
忙了大半个晚上,但他却丝毫不觉得疲惫。
神通圆满之后带来了质的提升,让他比之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精神百倍。
“同时也越来越非人了…”
暗叹了一声,摇了摇头,然后便起身来到了槐树下摆放的一小套石桌石凳旁坐下。
借着天色,其所处的这个小院的样子也真正的显露了出来。
一个三间的屋子,通体由青砖垒就,屋顶是整齐的黑瓦。
房子不算大,一个人住来宽敞,两个人合适,三四个人就有点拥挤。
谈不上华丽却有几分精致。
砖缝,大门,檐窗,都非常严密工整。
张宝仁所在的后院,地面由青石平整的铺成,没什么花草只有一颗繁茂的大槐树。
树下一方石桌,四个石凳是为吃饭、乘凉、休息所用。
张宝仁坐下没等一会儿,就见一个穿着碎花裙衣,红绳绑着麻花辫,看着有十六七岁,和他年纪差不多的少女,推开了后门。
提着一个红木食盒,朝他这边走了过来。
这位小姑娘并非他的丫鬟,也并未住在他的家里。
事实上张宝仁连人家叫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在每日饭点之时,这位都会送来饭菜。
可能是某个人或地府雇佣来帮忙照应他的人。
按照两者这段时间形成的默契,小姑娘小心的将饭菜取出,摆放在桌上,然后就要离开。
“多谢了。”
张宝仁忽然朝其开口道。
“啊。”
小姑娘被吓了一大跳,食盒都差点被摔在了地上。
捂着小嘴不可置信的看向张宝仁,好像是在惊讶他还会说话。
张宝仁朝其友善一笑,再一次说道,“多谢你这段时间的照应了。”
“没关系,都是应该的…”
小姑娘连忙有着羞涩的摆手道。
说着便红着脸颊快速跑开了。
张宝仁笑着摇了摇头,然后看向了桌上,饭菜倒也简单,一碗白粥两个肉包,一小碟凉菜。
端起小碗,轻轻的一嗅,便能闻到米香中夹杂着一股淡淡的药味。
轻轻的喝了一小口,嘴角的笑容不由得更加浓烈了。
如果是以前,他是肯定发现不了白粥之中所加的料的,因为做饭人的手艺已经高明到,将药味完全融入饭香之内。
已经到了,只得其性而不闻其味的地步。
只是现在张宝仁对于医术,对于药理之间的变化,已经略懂一二,凭借着对于种种药物的了解,却是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其中的药味。
同时能够分辨的出,其中的药物都是安神养气之用。
看似普普通通的饭菜,实际却是针对张宝仁之前情况而做出的滋补安神的药膳。
这也是张宝仁刚才感激的原因。
至于为什么认为这药膳就一定是刚才那位所做的,当然是那位身上手上的药味和粥内的分毫不差。
将饭菜一点不剩的全部吃下,然后张宝仁就准备收拾碗筷,但就在这时。
石桌上面忽然浮现出了一点猩红的血痕,血痕慢慢勾勒成字…
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却是没有任何的力量波动,至少张宝仁没有察觉到任何奇异之处。
但一切正常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张宝仁瞬间便寒毛竖起,头顶那朵幽幽暗暗的混沌庆云展开,将自身和石桌全都罩住…
但血渍浮现的速度还是丝毫不变,一点点的拼接在了一起。
最终形成了六个猩红的,仿佛以血液勾勒的名字。
“张均。”
“钟烨。”
“吴以曾。”
“张忠辉。”
“叶富贵。”
“汪清生。”
张宝仁一边唤出黄皮天书,将之挡在身前,同时认真的看向桌面。
随着庞大的灵光注入双眼,眼中如镜如剑,似光非光的光芒忽然大盛,仿佛能够刺破大千。
空间疯狂的扭曲变形,一切外相都被洞穿,目光直接看向了最为本质的地方。
就见血渍的背面,或者说整个圆形的石桌,仿佛化作了一个模糊的日冕,一个眼瞳。
日冕中的虚影指针缓缓的朝左移动,然后就好像时光倒流一般,桌上的血字又在无声无息间消失不见。
之后任凭张宝仁再如何看,也看不出任何变化,就好似其本来就只是一个凡物,从来未变一般。
“这是时瞳?那些家伙又是什么意思?”
张宝仁眼中神色意味不明,但却是暗暗将这几个名字记在了心里。
…
每个城池之中都存在着地府衙门,这个历史久远,繁华庞大的古城自然也不会例外。
作为原始城池,此地的地府衙门也同其一样古老,一样庞大。
长宁城衙门的位置在于地下,同时为了不被人察觉,为了真正的和凡俗割裂,城中没有一处连接着衙门的隐蔽出入口。
想要来往只能凭借黄泉路。
张宝仁在吃过饭之后,便以黄泉路下到地府之中。
他在刚来到长宁城之时,就已经来过一次此地的衙门了,只是当时一直是昏昏噩噩的。
这次下来,才算是真正的见到了长宁城地府的样子。
说是长宁城地府但却与其仿佛处在两个不同的世界,上面还处于初晨的宁静之中,地府之内却已经熙熙攘攘,热闹忙碌了起来。
整个地下世界到底有多大,张宝仁也看不透,看不清。
但他此时所在的地方,已经足够宽敞了。
这是一个庞大的好似广场天坛一般的大厅,地面仿佛是由一整面黑宝石磨成,其中铭刻着一个复杂,庞大的符阵。
依照着眼中所见和对于禁制阵法的简单认识,可以确定其中阵法的作用是为了牵引锚定黄泉路的位置。
算是一个出入“港口”。
放眼望去,不时就有人消失出现,或是单身一个或是三五成群。
不一会儿,就已经有数十上百人来往。
不管是其中人数,还是其中的建筑规模,都远非八百里城地府可比。
当然从等级上也不能相提并论。
长宁城的地府衙门,算是整个地府的一处总部,整个地府共有九处这样的总部分列于九州。
负责管理节制整个每州的所有地府衙门,所有超凡事务。
张宝仁之前在八百里城之时所说的,“向上面求援,消息反应到上面”,那个“上面”说的就是这里。
回到现实…
圆形的大厅周围,有着数个不知连接在什么地方的通道。
张宝仁依照着道册之中的地图显示,朝左侧通道行去。
没有理会其他,直接来到了一个紧闭的门前,以自身道册为身份依凭,打开大门进入其中。
此地是长宁地府内所有的藏书阁。
真不愧为总部,竟然还拥有自己的藏书阁,并且其中藏书还是整个雍州最有全的。
张宝人此行并非是想寻找什么秘典,而是为了查找一些,八百里城中所没有记载的,修为与地位太低之时不被允许告知的隐蔽组织情报。
一方面是为了上次任务的后续,想要弄清楚严书和雷鸣春两人没有说明的那两个符号标志,那两个组织的信息。
还有就是今天早上“时瞳”传递给他的那一则信息,让他的心里实在有些踹踹不安。
进入藏书阁内,又是一愣。
其中面积庞大自然不用多说,让张宝仁惊奇的却是这个藏书阁内并未有寻常意义上的“书”。
一行行高大的书架上整齐排列着和《大衍求一决》相同的庞大玉书,不同的是这些“玉书”却是一个整体,无法翻开,就好似一个个玉砖。
幸好这时候书阁之中还有几个人在“看书”,在张宝仁的观察下,却是其发现其是以灵光来感知。
这一下便高大上了起来。
张宝仁感叹道:“终于有点修仙的感觉了。”
然后便来到了记载邪道秘闻的区域,拿起了一本玉砖,以自身灵光连接感知这其中的信息。
…
这是一个有着妖魔鬼怪,有着武者、道士,有着神灵,有着修行,有着超凡的神奇世界。
这个世界有着漫长的历史。
其中正邪对立,人妖相斗…无数的恩怨厮杀,无数的因果纠缠,无数思想的交织。
有对立自然就有合作或者说脔和,因而就诞生了很多组织和秘密结社。
或是为了抱团求存,或是为了某种目的,或是因为不同的理念与特性…
有生便有灭,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已经有数不清的组织完全消失在了时间长河之中,只有在一些偏僻的历史铭文中,才会有寥寥数笔证明其存在的痕迹。
但也有一些组织恒古长存。
比如‘三圣门’。
单论历史而言,三圣门所存在的时间比之地府还要遥远许多。
而且据说其中有着能够毁天灭地的恐怖存在,就连天上的诸神也对它们无可奈何。
这一组织存在的根基就是妖,虽然妖不等同于三圣门,但三圣门却在某种意义上可以代表妖族。
只要天下还有妖存在的那一天,三圣门便会存在下去。
比如说“救世会”。
如果说三圣门是因为“妖”这一特征,凝聚而成的种族的话。
那救世会就是一帮变态的“魔”,因为某种荒谬的理念,而形成的一个组织。
这个组织的理念非常的神圣,同时也非常的直白,就是其名字——“救世”。
理念非常的美好,但问题是它们所理解的世界,和正常世界是有所不同的。
正如真正的变态就是身为变态而不知,它们觉得自己是对的,错的是这个世界。
如果只是这么一个变态,那么最多笑两声,觉得可悲。
但如果有一群这样的变态,并且其还拥有将自己理念付诸于行动的能力。
这就是所有人的噩梦。
救世会的救世计划中一个重要的分支就是“轮回”。
即是认为众生在死亡后,灵魂轮回,重新投胎成为另一个人,世间万物就像车轮、磨盘一样转动不停,循环不修。
它们欲将世间所有的存在,包括妖魔鬼怪,全都纳入到“轮回”这一体系中…
相比于三圣门,救世会所造成的危害更大,同时地府无常们对于救世会也更为重视。
一直将之视为头号敌人,最先清除的对象,只要发现其踪迹必然会倾尽全力的去打击。
但就算这样这样,救世会还没有被剿灭,还一直活跃着,这也证明了其的强大。
天下间较为强大具有代表性的隐秘组织,除了三圣门和救世会,还有着“天下人”,“时瞳”…
这些组织各有各的理念与特点,但就算在其中,“时瞳”也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存在。
时瞳存在的时间非常古老,其根源暂且不明,他们自称掌握着一部分人族正统。
平时的踪迹虽然称得上是神秘莫测,但也都是在打击九州之内的一切不法之事。
听上去好像和地府没有多大差别,但实际上两者的理念却是截然不同。
地府的理念是扫灭一切妖魔鬼怪,分离神秘与现实,还得人间清静。
时瞳的理念虽然也有以上那些,但最重要的却是监察、修正。
时瞳宣称:“这个世界中充斥着无数妖魔鬼怪,肆无忌惮的蹂躏着一切。
地府扫除所有扭曲异常,是为正理,是为正道,也占据着大义。
但是…谁又能保证地府乃至天庭一定就是正确的,与深渊为舞者终将堕落,也许地府会变成一个最大的怪异。
我等必须时刻警示着。”
也因此时瞳是被其它组织归类于人族之中,当做是人族势力的一部分。
当然,地府是不会承认的。
对于人族或者地府而言,地府就是唯一正统的官方超凡组织,以上所有的组织全都是歪门邪道,是需要打击扫灭的存在。
其中的差别无非就是一个轻重缓急。
对于救世会那样的疯子,定然是不容留情,不容妥协。
但对于时瞳这样危害稍小一点的,却是不必如救世会和三圣门那样,完全处在敌对状态,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虽然讨厌,虽然不喜欢,有时也会交手,但总体而言还是克制的。
就像在鬼村任务之时,当雷明春和严书两人了解到救世会和时瞳的踪迹之时,下意识的就将其划分到了“正道”之中。
虽然厌恶却没有杀意。
…
了解到了这些,张宝仁暗中松了一口气,但转而心中的疑惑却更甚了。
“时瞳的人给我那些信息是什么意思?同时那些信息或者说那六个名字又代表什么意思?”
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还是寻不到丝毫头绪。
想着将这莫名其妙的信息上报,但修行之后,那些卜算天机的知识,却给予了他一种诡异的预感。
“万万不能说出来…”
这种感觉来的莫名其妙,但张宝仁却是不敢不放在心上。
反正时瞳并非是那种真正的邪道,这表明自己并非是被盯上了,正在危险之中。
如此倒也不必立刻上报。
第4章,再一次的机会与新队友
解答了心中的疑惑之后,张宝仁便悄然的离开了藏书阁。
又再次来到了天坛大厅。
并不是要借此回去上面那个“家”,而是要从这里中转,前往另一端。
既然已经重振旗鼓,就不能再浪费时间,再颓废下去。
那么长时间骨头都有些生锈了,也是时候活动活动身体了。
张宝仁这次前往的地方,在地图上标注着一个“人”字,意为“人间道”之所在。
通俗来讲,就相当于八百里城地府中那些白无常办事的地方。
只是和八百里城相比,这里的人更多,同时也更为系统,规范。
通道最里面有着十几个小房间,门牌上用古纂分别写着,“情报”、“卷宗”、“任务”、“后勤”、“账房”……
张宝仁站在门前想了一下,然后进了那个标志着“任务”的房间之内。
房间里面不算大,其中放着两排长桌,一些身穿白色兜袍的无常俯在桌上提笔做书。
期间不时有人抱着卷宗走动。
长桌中间的空处等着几个黑无常。
张宝仁进来并没有引起其中无常的注意力。
他扫了一眼那几位黑无常,然后便把目光放在了桌后的那些白袍身上。
这是他初次见到,拥有着修为的白无常,其中竟然还有一位真正的“道士”。
“不愧是总部,还真是奢侈。”
“这应该便是真正的人间道修士了吧。”
一边想着,一边朝一位身前无人的人间道无常走去。
“干什么?”
白无常抬头问道。
张宝仁迟疑了片刻,然后说道,“来接任务,还有就是问一问我现在是怎么安排的?”
在上次任务之后,张宝仁三人便跟随着一位天人道修士来到了雍州城。
在将张宝仁安顿之后,雷明春便脱下了黑袍,离开了前线,落寞的回去了总道院。
打算将心思放在教书育人上。
严书所受到的影响和打击,虽然没有雷鸣春那么大,但也离开了畜生道,转而加入了除天人道外最强也最危险的修罗道之中。
而张宝仁在堕落了半个多月后,现在打算重整旗鼓。
但是面对这陌生无比的环境,还真有点不知从何开始。
见到张宝仁的样子,这位白无常便有些了然道,“是新来的?”
“嗯…”
张宝仁点了点头。
“那将你的道册拿出来吧。”
“道册…”
张宝仁看着这位“法师”微微一愣,但还是伸出手掌,同时控制着遮住己身的混沌庆云,将那个好似能量铸就,如纱似锦的半透明道册显露而出。
那白无常见到张宝仁空无一物的手掌,同样也有些发愣。
但马上便想到了什么,脸色忽然一变,然后凝神聚意。
瞬时间他的眼内符文凝聚成阵,双眼闪闪生辉,带着一种洞彻真实的真意看向张宝仁手中。
在见到张宝仁手中悬浮的那张金色道册后,便将眼中神光敛去。
然后抬起头,震惊的看着张宝仁,好像在看什么珍稀动物似的。
而张宝仁也同样有些震惊的看着他,“法师竟然也修有‘洞真之眼’?”
“这就是长宁地府,或者说人间道无常的风格吗?”
两人没有互相震惊多久,这个白无常就朝着房间内那个道士之境的白无常喊道:“老大,有天人道的人…”
“什么?”
“天人道…”
瞬间整个房间内的所有黑白无常全都转头看向了这里。
对着众人炯炯生辉的好奇目光,张宝仁有些不自在的摇头道:“认错了,不是天人道的…”
正解释着呢,那个道士境的白无常便走了过来,有些疑惑的看着张宝仁,“你是…张道友?”
张宝仁点了点头,“阁下知道我?”
“嗯,前段时间就被告知了你在不定期内会前来。”
“那就好。”
张宝仁道:“不知我现在被安排在了什么地方?”
道士境的白无常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这个…天人道修士不归我们管。”
张宝仁苦笑道:“我的任务失败了,算不得天人道的人。”
“但你的道册底册却还在天人道那里。”
“那我…”
白无常道:“那边在告知我你的消息的时候,同时还说了当你来到地府之后,便去那里报到。”
说着便带着张宝仁出了门。
两人顺着门外的通道走到了最底部,这里有一个紧闭的铁门,打开之后里面是一个黑乎乎的,向下的楼梯。
两人便顺着此楼梯,下到了地下一…二层。
出了楼梯便可看见,一个稍小一点,和上面阵法大厅相同模式的小厅,只是其周围没有通道,只有一扇扇铁门。
这一层没有上面那么的宽广,且一切事物都非常的破旧,看着都有些年头了。
同时其中的温度也阴冷了许多。
张宝仁能够感觉到周围浓郁的疯狂与恶意,只是因为头顶混沌庆云的缘故,自身却是不受任何影响。
就像隔着一层玻璃一样,可以“看见”,但却被牢牢遮挡住了。
那个白无常却是打了一个寒颤,然后脸色有些苍白的对张宝仁解释道:“这里是古地府。”
“最早的长宁地府就是这里,之后随着上面的城池不断发展,地府也在不断变化着。”
“在修建了上面之后,大家都搬了上去只有天人道还在这里驻守着。”
张宝仁点了点头。
然后两人便来到了一个没有任何标识,已经生锈的破铁门前。
白无常抬起胳膊还未敲门,铁门便咔的一声自动打开了。
当面便是一个穿着破旧黑袍,身形干瘦,脸色蜡黄,看着就是一个普通的老头。
这人张宝仁却是认识的。
在八百里城消失之时,周围所有的感应到泰山府君神威的天人道无常都赶了过来。
然后在众人散开之时,正是这位带着任务失败的张宝仁三人来到了雍州城。
白无常朝这位看着普通的老头恭敬的道了一声:“枯老,人已经到了。”
接着便小心离开了。
房间内就只余下张宝仁二人。
枯老上下打量了张宝仁一眼,然后轻声道:“张宝仁。”
他的声音干哑,正如其相貌一般,但那双眼睛却非常的深邃,
虽然没有任何的实质威严,却让张宝仁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压力。
张宝仁心中一凝,点头道:“是。”
枯老微微点头:“我就知道你会重新振作起来,你果然还是没有让我失望。”
“抱歉…”
“没什么可抱歉的,不就是输了一次吗,下次赢回来就是了。”
“嗯。”
“你可知道,当初你的档案就是被递在了我的手中,你的晋升任务也是我布置的。”
张宝仁有些惊讶的看着面带笑意的枯老,连忙认真道:“谢谢。”
这一是谢其赏识,另外也是感谢救命之恩。
虽然不愿提起,但事实上要不是因为那个晋升任务,三人因而离开了八百里城,恐怕都要被陷进去。
枯老摆了摆手,接着郑重的说道:“我虽然看好你,但是规矩就是规矩,却也不能在你任务失败的情况下将你收入天人道。”
张宝仁道:“我明白。”
枯老继续说道:“你原先的身份是拔舌穿腮小地狱的地狱道无常。
但现在那个地狱已经坠落,你也来到了长宁地府。”
“按理来说应该将你重新归入到地狱道之中,只是…我想恐怕你心中不愿如此,而且将你留在地狱之中确实是有些屈才了。”
枯老想了想,然后说道,“这样…我给你两个选择。”
“一是转入除天人道之外任何一个部门。”
“另一个就是你继续当一个普通的无常,但你的道册底册还是留在我这里。”
张宝仁没有任何迟疑地回答道,“我选择第二。”
每一位无常在晋升真人之时,便能得到一个加入天人道的机会。
但也只是一个机会,也不是一定就能加入,要是每个真人都能够顺利加入的话,那其它几道就没办法活了。
这个机会就是张宝仁之前所经历的审核任务,成功了就加入,失败了自然哪里来就回哪里去。
一般来说,一个无常只有一次加入天人道的机会。
但枯老所说的将道册底册留下的意思却是,还会给张宝仁一次机会。
如此,肯定要选这个。
毕竟其它几道虽然不一定弱,但天人道却是真正的强。
…
作出选择后的张宝仁,便又折身回到了上面一层,又来到了刚才所在的那个挂着“任务”铭牌的房间内。
那位道士境的白无常迎上来问道:“你又回来了,怎么样?”
“现在是一位普通的无常了。”
“嗯…那真是恭喜了。”这位白无常会意的一笑,然后语气亲切又倾羡的说道:“现在你可以队友一起接取任务了。”
长宁地府作为一处地府总部,和八百里城那种小地方还有些不同。
一般只有特殊任务才会专门指派,平时都是自由行动…
其实也不能算是自由行动,只是因为任务和无常都足够多所以拥有一定挑选的权利。
当然不变的是,外出执行任务必须是完整的三人小组。
张宝仁闻言,神色有些暗淡的说道:“可我的队友都已经走了…”
“实在抱歉…”
白无常有些尴尬的摆了摆手,“那你就重新再找两个人吧。”
“这里还可以自己找队友?”
张宝仁讶然道,但旋即又摇了摇头,“只是我一个人都不认识,要不你给我指派两个人吧。”
话音刚落,白无常还没有回答,一旁便有一道悦耳的声音传来。
“师兄要是一时找不到队友,不如看看我如何?”
张宝仁闻声望去,却是一位女道士。
其生的高挑,双腿笔直圆润,柳眉浅浅,俏脸精致,皮肤如玉似雪,让人一看就有些挪不开眼球。
一般人只能看出她的美,但张宝仁却一眼就看出了这具娇躯之中蕴含的危险。
肉体紧实有力,一举一动都暗得章法,无时无刻不在观察着周围,就像一头雌豹一样,随时都能做出致命一击。
而且要是他没记错的话,刚才他来时这位就在这里了。
张宝仁问道:“为什么?”
女道士在两人身前一丈处停下了脚步,浅浅一笑,“要知道所有无常的梦想就是加入天人道,而师兄你可是差点就加入天人道的强者。”
“我的任务可是失败了…”
“那次事件我们都听说过,非战之罪…”
“不,输了就是输了。”
张宝仁摇头,斩钉截铁的说道。
女道士微微一滞,然后端庄起了神色,认真的说道:“那又如何,我们都知道你并没有输光,不然你也不可能再次回到这里…”
“而且不论怎么样,能和你这种层次的强者结识,谁又不愿意呢。”
张宝仁笑道:“那你就不怕危险吗?”
要知道实力有时候不仅仅是依靠也是压力危险。
女道士却是忽然展颜一笑,十分自信的说道:“师兄,我可是变化系的道士。”
周围一直暗中听两人交谈的无常们忽然一哗,再次看向女道士的目光却不在轻佻。
所谓“变化系”是道士之中的一个学派。
经过了无数代,无数年的发展,道士已经变成了一个非常庞大的修行体系。
非一言一道可以概括。
简单来说,因为太过博大精深太过繁杂了,所以道士们将自身所学系统的分为了六个别类。
分别是…符箓,灵宝,丹鼎,妖鬼,变化,剑仙。
张宝仁曾经就被误认为妖鬼学派,但后来确定了他哪都不是。
这些学派之中,变化号称最强。
当然只是号称。
剑仙也同样号称杀伐第一。
灵宝派的开山斧,符录派的五雷正法都号称天下第一。
但这并不是说变化学派就不强了,能让所有人另眼相看,其自然也有着特殊之处。
所谓的天下第一,指的是上限,对于这一点除了丹鼎学派外谁也不服谁,但如果对比下限变化学派却是最高的。
通俗来讲就是,变化学派的人虽然不一定是最强的,但没有一个是弱的。
普通道士的实力变化是一至十,而他们的实力是五至十。
听了女道士自信的话,张宝仁便下意识的垂眼看去…
就见其身上有五个光点,看似微弱至极,却又带有一种永恒不朽的韵味。
认真朝着五个光点看去,清冷璀璨的神光忽然大盛,然后仿佛突破了一个世界。
第5章,所谓七十二变,任务开始
“吼…”
只听一声低吼,眼中便出现了一个在慵懒的抻着腰的大猫。
“虎形。”
张宝仁心里暗道。
对于变化学派的道士,虽然这还只是第一次真正见到,但此前也是有几分了解的。
此派道士修行的根本在于“神形”,就是眼前之所见,他们能够变化万千的根源就在这里。
这里所说的“虎形”可不单单指的是老虎之形。
猫、豹、狮、虎……等一切身体构造相似的生物样子,都可以在此形上看到痕迹。
简而言之就是将一切虎类生物融为一形,此形所成之后以上种种都可变化。
除了虎形之外,另外四者分别是,飞鸟雄鹰之属的“鹰形”、鳍鳞皆备,随意游动的“鱼形”、还有一个好是蜥蜴又好似鳄鱼模样的“鳄形”。
最后一个光点在头部,眉心之位,其内是一个和这位女道士本人一般模样,但却完美无缺,没有丝毫瑕疵的“人”。
此并非元神,而是“人形”。
变化系道士将天下所有存在共分成了七十二类,每成一形,即可得其变化。
同时因为那些真形是道士精神核心凝聚而成的,相当于真灵,因而一种变化就等于道士的一条命。
这就是变化系修士堪称最强的最主要的一大原因。
大家修为实力都差不多,但你却要多出几条命,这还怎么比。
不死就是牛皮!
眼前这位,修得了虎、鳄、鹰、鱼、人,虽然只是五形却也能衍生出无数变化。
天地山川万丈红尘都被囊括其中,可以适应大多数状况。
也难怪会如此的自信。
女道士忽然皱起了眉,有些温怒地看着张宝仁,“师兄不明白非礼勿视吗?”
虽然张宝人眼中的神光被遮住了,但是其还是敏锐的感觉到了窥视之意。
在道士之间,是非常忌讳窥探他人跟底的,如果被人捉了个正着,那就非常的那啥了…
张宝仁十分尴尬的说道:“那什么…作为要依附生死,互相依靠的队友,肯定要慎重才行了。”
女道士冷哼了一声,“那师兄可是看好了?”
“看好了,看好了…”
张宝仁点头道。
然后在女道士愈发冰冷的表情下连忙道,“以后还请多多包含。”
“白莫非。”
“张宝仁。”
两人简单认真的介绍道。
如此第一位队友便确定下了。
但是按照地府中的规矩,就算自行组队也只能是三人,所以还差一人。
张宝仁看了看一旁脸带笑意的道士境白无常,又转向了自己的新队友,“我是初来乍到,谁也不认识,不知你有什么看法或推荐?”
“我原来所在的小队,因为其中一个人晋升六道了,所以我这次来也是想要寻找新队友,所以…”
白莫非小声说道。
“所以,我这是被套路了吗?”
张宝仁看着满脸不自然的白莫非,无奈的叹道:“反正也是要找两个人,如此也不用麻烦了。”
“你那个队友应该也不会太差吧?”
“那个,她是丹鼎学派的…”
“嗯,很好…”
…
过了一会儿,张宝仁带着一大一小,两位很难说是不是拖油瓶的队友,在道士境白无常那里进行了登记。
任务前后进行报备,这是老规矩了。
白莫非的另一个队友也是一位女道士,其名叫“包蕾”。
道士中的女性比例本来就少,张宝仁在八百里城中一位女修士都没有见过,在这长宁城中虽然见过了一些,但都是人间道中的白无常。
穿着黑袍的却是真没几位。
现在却直接碰见了两位,而且还是为自己队友,也难说运气是好是坏。
和白莫非相比,包蕾要娇小许多,头上扎着两个丸子头,却是让本来就可爱的小脸又显得稚嫩了几分。
单看着比张宝人还要小一点。
其性格也如同外表那样内向腼腆,就算已经结成一队了但在张宝仁面前还是十分的羞涩。
张宝仁敢肯定,如果是这位,是绝对不敢在自己面前毛遂自荐的。
“三位确定好要组成一队吗?”
白无常问道。
桌前三人同时点头,“是的…”
得到再次确认之后,这位人间道的白无常便将三人的信息登记。
然后递给了张宝仁一本如同刚才在藏书阁中所见到的那种大玉书,“阁下可以选择任务了。”
张宝仁转过头看向了白莫非和包蕾两位队友。
两人点头道,“你选吧。”
张宝仁闻言便回过身来,将手放在玉册之上,身上的灵光微微波动后,识海中便多出了一条条信息。
“传说这个世上有一个不死的人…”
“三圣门中有一条妖‘龙’潜入到了九州境内…”
“雍州,五元城内出生了一位生有宿慧的孩子…”
“雍州西部阴雨连绵数月…”
……
数百个任务,包罗万象,只看那些任务的简短介绍,就对整个雍州局势的理解更加深刻了几分。
张宝仁以“真我之境”快速的将这些任务过了一遍,然后根据自身所需,结合这些任务,确实很快锁定了一个…
以灵光触及那道信息,然后那道任务便从任务群中消失,如此便算是被他接取了。
在他们三人没有失败之前,这个任务便不会再被其他人接受。
睁开双眼,将手从玉书上移开,对着身前的白无常说道:“看似天下安宁,却没想到暗中竟然隐藏着这么多云波诡秘。”
“事情还真是不少,只是这些都是普通无常就可接取的吗?”
玉书中的一些任务,就算张宝仁看了也觉得有些麻烦,所以便有些好奇,难道总部的普通无常都和他一样猛吗?
“不…”
白无常摇头解释道,“因为阁下的实力,所以很多属于六道的‘危险’任务,也对您和您的小队放开了限制。”
“还真是不放过一点压榨的机会…”心里感叹了一句,然后便辞别了这位人间道白无常,带着两位队友离开了…
走在通道中,张宝仁对着两人说道:“我选的任务为探查任务,因为是我们的第一个任务,所以没选太难的,就当做我们的适应任务吧。”
“抱歉,是我们拖后腿了。”
白莫非小声说道,包蕾也有些羞怯地低下了头了。
“不用这样,这任务也是我本来就想接的。”
张宝仁笑着摇了摇头,“要是觉得过意不去,那就多努力吧!”
“嗯…”
两人用力的点头道。
张宝仁接着道:“这次任务还不知道要耽搁多久,大家就先回去准备一下吧。”
白莫非道:“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就可以走…”
看着跃跃欲试的两人,张宝仁干笑道:“那什么…我还要上去,将家里安顿一下。”
“这样…我们吃过午饭,正午的时候在藏书阁会合,调查任务那边的信息,然后就走。
之前的这点时间,大家先自由行动吧。”
“不必这样。”
白莫非说道:“你先忙你自己的事情,我们两个暂时没什么事,正好查找行动所需要的资料,然后正午的时候直接在大厅会合。”
看着两人认真的眼神,张宝仁也就点头同意,“如此也行。”
…
小巧而精致的小院中。
张宝仁坐在阳光斑斓的石桌前,似乎是在发呆,实际上则是看着常人不可见的视界。
如纱如帛的金色灵光道册在手中摊开,越过了之前的种种信息,张宝仁看向了自己之前一直没敢看的任务那一栏。
任务展开,其中有一灰一金两个符号,张宝仁先看向了当前那个灰暗的符号…
任务:
“调查妖将‘王山君’背后的隐秘…
探查其遮掩天机的方法……”
本来璀璨的金字现在变得灰暗,并且后面用鲜艳似血的红字写着…
“‘王山君’背后隐藏着的存在是怪——‘不法’、‘贝’。
其遮蔽天机的方法是因两怪脔和而生的天机黑幕。
两怪的目的是为了八百里城中的所有人,为了吞掉整个八百里城。
现八百里城已坠,任务失败。”
…
盯着那个失败两字看了一阵子,然后将这个任务收起。
又点开了金色的符号。
任务:
这便是张宝仁刚才选取的任务。
他之所以选了这么一个简单的调查任务,可不是因为无聊的怜香惜玉。
正如他所说的那样,这个任务也是他真的想选择的,是在上百任务中苦心查找的结果。
至于原因,当然是为了修行。
小成之后,这门神通的辅助秘法自然便出现了。
同样的,其法门又与之前不大相同。
修此神通无需任何物品,想要神通大成,只需要以神通所予知识法门。
开坛做法,祈雨祛灾。
将任务又仔细看了一遍,便将道册收起。
然后张宝仁闭上了眼睛,心里回想着此次地府之行经历的一切,同时确定自己接下来的打算…
本来在晋升任务失败后就该归入别的六道,张宝仁心里预想的是和严书一样加入修罗道。
但枯老将他的底册留下,又给了他第二次加入天人道的机会。
如此,当然不能错过。
枯老给予的机会说白了就是当他晋升真人之时,可以再一次获得考核或者说邀请。
就是那个每个人都可得到的那个加入天人道的机会。
这个机会对于张宝仁而言真就和白捡的一样,说是以为囊中之物也不为过。
因为他现在已经是真人了。
只不过他这个真人,却不能马上展现出来。
前两天还是法师,这一下就晋升为真人,有点太假太快了。
还得需要再缓一缓。
所以现在就是,先作为一个普通无常,一边补全基础,一边完成任务。
这任务是以自身的修行为主,视神通修行条件而变,主要还是为了增加实力。
等经过一段时间缓冲之后,然后再将自己的真正修为展露而出。
万无一失的加入天人道。
然后继续增加修为,打击一切妖魔鬼怪不法之徒。
现在之要在于修行在于积累,不需要拼死拼活的,这也是张宝仁随意的就找了两位队友的原因。
只是作为一段时间的缓冲而已,没有精挑细选的必要。
…
就这么乱想了一会儿,没过多长时间,后门就又被打开了。
那个绑着红绳麻花辫的少女踏着饭点,提着红木食盒走了过来。
中午吃的是米饭。
一碗米饭,一个炒青菜,一个青椒肉丝,一个烧土豆。
还有一小碗菠菜汤。
三菜一汤,有荤有素,还挺丰盛的。
少女将饭菜取出放好之后,就欲离开。
张宝仁忽然道:“请等一下…”
少女停下,转身疑惑的看了过来。
张宝仁干举着手,“这位…这位姑娘…”
“叫我小蝶就好了。”
“小蝶姑娘,我想知道到底是谁拜托你来照顾我的?”
“你不知道?”小蝶有些愕然。
张宝仁摇头道:“不太清楚…”
他唯一能够知道的就是,应该不是地府就是与那两人有关。
小姑娘叹了一口气,说道:“也就是前段时间,半个多月前吧。
我叔叔从外地跑回家来,将他的房子腾了出来,也就是这里。
然后将一个失了神的人安顿在其中,就是你。
同时交代我,帮忙送饭。”
张宝仁问道:“叔叔是?”
“我叔叔叫雷鸣春。”
“雷明春是你叔叔?”
“是我小叔。”
雷小蝶认真的说道,还真有几分雷鸣春的意思。
“对了,我还想问你我小叔他到底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回来之后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而且没呆几天又离开了。
家里人都很担心他的情况。”
“这…也没什么事,你们不用担心,过段时间就好了。”
张宝仁安慰了其一句。
然后说道:“我这段时间要出去一趟,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你晚上……算了,今后就不必再麻烦你了。”
说着便作了一个道揖,“多谢这段时间的照应,实在是无以为报。”
以前也就算了,但现在已经走出来了,却是不能再将这位雷鸣春的侄女当成厨娘。
不能懒了几天就形成了依赖。
不管是从心理还是辈分,张宝仁都算是其的长辈,占晚辈便宜算是什么。
小姑娘闻言点了点头,“行,我知道了。”
说着便挎着篮子转身离开。
而张宝仁将这最后一顿饭菜打扫干净之后,也踏上了新的旅途…
第6章,九州结界,祈雨祛灾
正午前一刻,长宁地府内好似天坛的圆形大厅之中,张宝仁小队三人立于一角。
这时三人都将原本的黑色兜袍翻了个面,作道士打扮。
张宝仁背负长剑手持拂尘,身穿及膝的黑色大襟,本来稚嫩的脸也被出尘的气质所掩盖,活脱脱一位得道高人。
身后一高一矮两位女冠,白莫非负桃木剑,包蕾托着照妖镜,风姿气质各不相同,但都好似仙子玉女。
“准备好了吗?”
张宝仁轻声问道。
“师兄可不要小看了人,这一次不过是调查任务,我们以前又不是没有做过。”白莫非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语气之中确实是没有紧张。
“哈哈…那我们就出发了。”
随着笑声,三人周遭的一切忽然就变得苍白模糊扭曲,下一刻便落在了一条恒古不变,无始无终的黄泉路上。
看着周遭那熟悉又陌生的混沌之景,张宝仁轻声说道:“莫非,说一说我们此行任务的具体情况吧。”
白莫非微微一滞,然后说道:“自六月始,雍州西部在与豫州相邻的地方,便一直阴雨连绵不见阳光。”
“经过了上百天的侵袭,这雨水已经影响了不少百姓,现在正值收成的时候,如果再不解决怕数百万人口都要受到影响。”
“但是要解决也须弄清楚其中的根源,好对症下药。”
“我们此行的任务,就是调查隐约将要发展成水灾水患的大雨,调查这天气背后是否有什么隐秘,是天灾还是‘人’祸?”
“任务所给出的线索是:在江淮附近,曾经有人看见了一只水猿的踪迹,我们此行当是自此着手……”
就在说话间,黄泉路外,阴世之中的场景飞速变化着,在一阵光怪陆离之后,三人出现在了江淮附近的一处小山崖之上。
迎面便感觉到了一股潮湿之气,仿佛雾丝一般的细雨,伴随着凉风吹拂而来。
天地阴沉沉的一片,抬头望去,好似浓墨一般的乌云罩在天空之上,连绵不知几千里,不时还有着轰鸣之声传出。
仿佛天地即将被倾覆一般。
哪怕是步入超凡的修行者,也不由得震撼大自然的磅礴之力。
或者可以说只有道士,才能够真切的感受到,天空中所蕴含的那浩瀚至极,堪称是恐怖的能量。
白莫非抬头看着仿佛天河塌陷一般的云层,失神的说道:“这种情况也可能是人为?”
包蕾也是满脸呆滞无语…
这自然造化所形成的仿佛天灾一般的情景,实在是让两人不能将之和“人”对比起来。
感受到了两人心中的荒诞、震撼与不能理解。
正抬头看着满天愁云的张宝仁笑着解释道:“天上的这片乌云有数百上千丈厚,连绵有不知多少千里。
单论重量都不知道有多少万斤,更何况还有着因风云汇聚而诞生的狂暴雷霆。
这其中所蕴含的能量,我们这些道士,乃至于绝大多数超凡生灵和其相比都是萤火与皓月。”
“但是账有时候却不能这么直白的算,修行可并非只是单纯比个力量多少。”
“以我看来,能造成这般影响的方法大致有着三种。”
“三种?”
白莫非有些哑然的说道。
张宝仁点头道:“如果天上的这些云层水气是被人无中生有,凭空所创造而来的,那绝对是天大的神通造化。
这样的存在非得是五方帝君出手不可。”
“二、九州之外有四海,称作汪洋,乃是此界水源之所在。
如果有人或者有存在将四海中的无穷水气搬运一点过来,也能造成这般情况。
只是如此虽然也称得上是大神通,大手段,但比起前者却是远远不如。”
“三、因为天地之间的种种气机不时无刻不在循环变化着,这种变化乃是自然大道之理。
如果有人能够凭借着对阴阳气机变化的掌控,以天地自然间的鬼斧神工为主,因势导利。
却也有可能以四两拨千斤,以微弱之身,掀起这般大势。”
“以上三者方法虽然都能造成同样的结果,但其中的差别,本质,其代表的含义却是天壤之别…”
说到这张宝仁忽然有些明白了的铺助之法背后所代表的意义,同时对这一门神通的真意也有了几分了解。
…
听了张宝仁的解释,白莫非心里稍作一想,便开口说道:
“肯定不可能是第一种情况,如果无中生有造出这么大的云层,那么造成的影响就太大了,不可能瞒得过天上诸神。
而从四海之中搬运水气过来动静也同样太大了,如此便只有可能是最后一种情况。”
“同时也只有这样才足够隐蔽。”
说着便看向张宝仁,“师兄的意思是那水猿隐藏在天地大势之下,推波助澜,暗中拨弄,最终造就了这般灾祸。”
“没…我可没这么说。”
张宝仁连忙摆手道:“我只说有这么种可能而已,至于是不是那头水猿所为,或者说到底有没有那头水猿还需探查之后才能得知。”
经历了上一次任务,并且将修行圆满之后。
张宝仁对于任务之中给予的提示线索,对于天机术算却是不再那么迷信了。
天机之道确实是一种降维打击,但却并非是万能的。
毕竟谁也不能保证就没有别的东西在其中作祟。
正说着呢,本来朦胧的雨丝忽然变大,眨眼之间便已经化作倾盆。
雨水倾泻而下,随着悬崖山道归于山涧河流之中,使得汹涌澎湃的河流更加的狂暴。
河水之中轰隆吼叫着,隐约还可以听见,有巨石在其中翻滚碰撞。
奔腾的河面上,有着痕累累的树干树枝在起伏隐没,像是哪处岸边的大树被连根卷起。
河水虽然看着依旧是水,但实际上却是携裹了一切的洪流,仿佛搅拌机一般的存在,任何人畜卷入其中,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白莫非沉着脸,皱眉说道:“我虽然能化作游鱼,但这河水实在是太狂暴喘急了,就算下了水也会被卷走,根本游不了。”
张宝仁点了点头,混沌庆云下,如镜如剑似光非光的奇异光芒大盛,带着一种映照大千的真意看向河中。
河中的泥沙暗流,翻滚的石块鱼虫一切种种全都映入眼中。
但是当他正准备细细查看之时,河道之中忽然绽放出了一股璀璨不朽的金光,遮住了他的视线。
“嗯…”
张宝仁忽然皱起了眉头,在大成之时,他便已经能够看穿地狱了。
现在的灵光比起当时不知充盈了几何,却还看不穿这一个河道?
然后又试了几次,但河道上的那层金光就仿佛“铜墙铁壁”,怎么也不能看透。
最终只能无奈的说道:“我的天眼之术也看不破这条河…”
“天眼之术?”
白莫非先是冷哼了一声,然后说道:“当然不可能看破了,九州之内的各大河系都是九州结界的主体,本身就有着隔绝一切之能。”
说着便有些错愕的看向张宝仁,“师兄难道不知道?”
张宝仁神色如常,不带丝毫异样的点了点头,“你说一说…”
白莫非认真的说道:“九州结界这一人族最伟大的奇迹,乃是以三河三元体系为核心构建而成的。
这三河一是天上的九天星河,此为诸神居所,乃是天穹所在。
二为九州之内的所有河流水系,此为九州龙脉,我们人族能有现如今之势,和龙脉中无穷生机的蕴养分不开。
三是我们刚刚所走过的黄泉路,黄泉路本为黄泉,因为我们时常借道故而称之为路。”
“以天地人三元、三河为基,九州内的所有城池大山为楔子、锚点,再加上连接所有城池的官道作为补充。”
“这便是九州结界。”
听了白莫非的介绍,张宝仁心中回闪过了曾经为了寻找‘王山君’,所看见的由金光符文所铸成的城池与,与刚才所见果然有着相同的意思。
而且黄泉路自己同样也是看不透,刚好也对应了这三元之说。
于是便点了点头,“如此看来,这水猿还不好找了。”
白莫非叹道:“何止是不好找,想要在这大水中寻找出一只能操水弄浪的水猿,可能要比登天还难。”
一直沉默的包蕾忽然说道:“那个…我带了一枚专门针对于猿类的‘百香丹’。”
见两人看来,脸颊一红,有些羞涩的解释,“以前在到院中修行的时候练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丹药,得知了此次任务之后,便想起来了好像练过‘百香丹’,想着可能会有用,便将之翻找了出来。”
‘百香丹’,丹鼎派道士所研制出来的经典丹药。
此丹并非用于吃,而是用来闻,有点类似于张宝仁修行之时,所炼制出来的丹香。
只是不同于驱邪化滞紫龙香可作用于修行,百香丹只是会生出一种让“人”难以自禁的香味。
而且此丹非是一种而是一类。
百香之意非是由百种香料炼制而成,而有百种可针对不同物种的香味。
“差点忘了咱们还有一位丹鼎派的高人…”白莫非一脸喜色的搂着包蕾的胳膊,然后朝张宝仁说道,“这下变好办了。”
张宝仁道:“能有一枚专门针对于猿类的百香丹,确实是能带来不少助益。
但是想要以此钓出那水猿却不是那么简单的,百香丹的香味只能传出数百丈,但这大河连绵不知多少里…”
包蕾低头小声道:“虽然只有一枚,但是我还能练,只是…得耗上一些时间。”
“那样太麻烦了,还不如回去换上一些丹药来。”白莫非拍了拍包蕾手,看着张宝仁说道。
张宝仁摇头道:“把希望完全寄托在百香丹上本来就是不可取的,浪费金钱不说,那样找还不知道要费多长时间,而且还不知道是否有那水猿。”
“我们要做的是确定是否有这么一个兴风作浪的猴子,并找到其大概的位置。”
“接下来看我的就是了…”
张宝仁平静且自信的说道。
说着便抬头看向了阴沉的天空,庆云遮掩下不被旁人所视的双眼神光璀璨,空间支离破碎,视觉瞬间便被拉高。
河道虽然因为九州结界的原因不能窥视,但是之外的广泛世界,却是任其观看。
横跨数千里之地,厚重的仿佛一个大水盖一般云层被尽收眼底,然后下一刻,云层在眼中变得模糊,化作了一团旋转的气流…
这第二种变化并非是因为看到了某种深层次的视界,而是源自。
自习得这门神通之后,张宝仁一直在思考着其中真义。
这门神通实在是太杂了。
有着符箓驱鬼,风水堪舆,医卜星象,阵法禁制,还有的种种法术。
看似包罗万象却失了精深。
但能够被称作神通,那就说明其中定然有什么他未发现之处。
每门神通的辅助方法,必然涉及到了神通的本质。
的铺修之法却也奇,它需要开坛作法祈雨,祛灾。
‘祈雨’二字看似简单,但实际上却真不是什么轻易之事。
就像他刚才对白莫非所说的那三种降雨的法门,无论哪一种,都不是普通人或者普通道士能够完成的。
因此如果最开始得到的就是这门神通,那还怎么修炼?
所以铺修之法的真意并不在开坛降雨,而在于过程。
为了降雨必须要将法、术、阵、数,这四大奇门整合起来。
星象、风水、阵法…这些法门从本质上来讲都在讲气机变化。
以中的种种法门窥尽一地的阴阳变化,气机流转之大势,以微弱之身化作压在骆驼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拔动着滔天大势。
简单来说,就好比某一地乌云罩顶,黑云压城,快要下雨了。
然后去开坛做法。
也并非是作假,而是以人身之力将那雨水泄下之时提前上一分。
这也算是完成了铺修之法。
甚至就算是“祈雨”失败了,这门神通也有可能大成。
此神通的核心要义在于势。
天地变化的势。
下不下雨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在于对天地大势的掌控。
张宝仁以尽观一地风云,以的铺修法门整合四大奇门,测定其中的气机变化。
虽然用的是祈雨的法子,但他此行却不为求雨,而为找到呼风唤雨的那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