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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黄黑之王     道长不坏txt下载     道长不坏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1章,骤起

    “吼……”

    一声虎啸突然在耳边炸响。

    让本来慵懒惬意的靠在椅子上的张宝仁猛然之间惊醒。

    “城里哪来的老虎?是王山君…”

    心里快速的闪烁着,整个人便弹射了起来,下意识的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眼底深处一道似光非光,如镜如剑的光芒迅速的浮现。

    眼前的空间被破开,视觉穿过了一重重墙壁,穿过了满脸疑惑,四处乱望人群,穿过过了无数的空间。

    从城南看到了城北。

    山水园林之间,一个个衣着光鲜姿仪不凡的人们当然没有了往日的优雅,慌乱不已的乱窜,叫喊着…

    “老虎进城了…”

    “老虎吃人了…”

    “快逃啊…”

    …在慌乱的最中心,道院之内,往日里和谐的风水,这时候变得混乱。

    青砖绿瓦垮倒了一大片,青翠欲滴的草地上遍布焦黑,一个身披五彩的神牛软倒在地上,五色光泽的血液从它的身下流出。

    它的周围李道长浑身淌血,目呲欲裂的看着天空;雷鸣春瘫倒在地上,有一道刀痕自肩部斩下,几乎将他刨开,但他依旧挣扎的看向半空。

    还有几位穿着黑色兜袍,看着狼狈不已的“道士”,也同样如此…

    半空中,两位黑衣破碎的畜生道无常凌空而立,满面寒霜。

    在所有人看向的地方,有一只房屋一般大小的老虎。

    它浑身黑白交错,身上有着一道道伤口,但这并未让人觉得凄惨,反而看着更加的凶猛桀骜。

    眉上的“王”字透露着一股绝对的霸道,但是眉下的那双眼睛却带着仿佛深入地狱的阴毒。

    虎妖——王山君!

    ‘王山君’盘踞在空中,对于底下的那些人不屑一顾,只是死死的盯着对面两位畜生道无常。

    “吼……”

    虎啸声带着一股特别的震动之力,伴随着鬼哭狼嚎,朝着在场的所有人席卷而去。

    然后虎躯跃然而起…

    一位畜生道无常冷哼了一声,大手举起,猛然挥下,他的手中仿佛蕴含着一个地狱,将所有有形无形的伥鬼收入其中。

    但虎啸中孕含的另一种更加纯粹的力量,还是将底下的众人震的有些站不住脚。

    另一位无常口中吐出了一道森寒锋锐的剑芒,却只在王山君的大腿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伤口。

    并没能阻止其的离去。

    …大虎四肢猛然一跃,便跳出了道院,然后扭过头看了一眼一只一直盘旋在此地上空中的苍鹰,虎脸上露出了非常嘲讽的狞笑。

    接着它便身形扭曲,化作了一个身材高大,穿着黑白道袍的男人,并入人群中,施然的离开…

    随着一道凌厉的鹰鸣响起…

    ‘王山君’身影在所有人的眼中,都逐渐变得模糊。

    “怎么可能还能让你跑掉…”

    张宝仁全神贯注的看向‘王山君’消失的地方。

    他的视野变得越来越高远,仿佛从高空俯首望下,整个八百里城的全貌清晰地浮现在了他的眼中。

    飞檐陡壁,成双成对的房屋…

    纵横交错的街道,或是慌乱或是茫然,形色各异的人流…

    一切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可是…搜索遍了‘王山君’逃离的方向,也却不见他的踪影。

    “什么障眼法?还是我的视野太浅了…”

    张宝仁咬着牙,灵光全力朝着双眼处注入。

    眼部似光非光,如镜如剑的光芒越来越亮…

    随着一道无声的轰鸣,眼中的世界轰然间破碎,然后又再次重组。

    新的视界变得扭曲苍白,充斥着无穷的恶意与阴秽,就好像在地狱之中一样。

    但是地面上的那一座城池却是神圣厚重的,城墙、街道、钟楼、鼓楼、衙门……所有的建筑全都被金色的线条所覆盖。

    砖石中蕴含着金色的符文,无数的砖石,无穷的符文连成一片,组成了一种圆满的阵势。

    八百里城好像一个金色的钉子,金色的大山,死死的定在大地之上,将所有的扭曲阴邪都排斥在外。

    城池外侧,有金光顺着一条条河流,一条条官道,延伸而去,不知通向了何处。

    好像张宝仁的眼中所见的只是一点只鳞片爪。

    但就是这一点也让张宝仁眼睛酸痛,心中震撼不已。

    “这就是九州结界……以及阴老所说的地狱不可攻破的原因吗?”

    这种好像阵势,又好像禁制的金色丝线看似宁静,但是其中却蕴含着极为磅礴的力量,心中的警觉让张宝仁不敢细究。

    只是把目光放在了其中的人上。

    城中密密麻麻的人身上都有着或明或暗的光芒,似是灵光,同时每个人的身上都有一股气从脑中飘起。

    这些气颜色各异,强弱不一,但是在半空之中却融合汇聚在了一起,化成了一团望之就觉得心烦慌乱的乌云,将整个城市笼罩在下。

    张宝仁心下便是一凝,自然而然便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

    “是天机混乱的映射…还是新生成的变化?”

    心中阴晴不定,更加认真着急的寻找起了王山君的踪迹。

    “‘王山君’……”

    “‘王山君’……”

    “你到底在哪里呢?”

    看着城内众生身上映射出的灵性之光,顺着每一个人身上的那一道道特殊的气…

    但是任他翻了个底朝天,却依旧不见王山君的踪迹,就好像其根本就没在八百里城一样。

    身上本来充裕的灵光飞快的消逝,张宝仁心里越发的焦急了。

    “你能瞒过我的眼睛,却瞒不过现实,所过之处必有留痕…”

    “目的、痕迹,互相关联,共同构筑了一个人在现实之中的行为。

    哪怕再怎么飘忽不定,无影无踪,其留下的痕迹之中必然掩饰着真正的下落。”

    “只是我没有现在想到没有发现罢了…”

    张宝仁心中想着,便心下一狠,气质瞬间变得清冷无欲,心中褪去了束缚,思维运转变得快速无比,进入到了“真我之境”中。

    既然想不到其中的关键,那就变得聪明一点再来吧!

    意识如同视界一样变得超然。

    自己所经历过的有关于王山君的一切情报,在脑海中快速的闪现,梳理…

    并与眼中所见结合在一起…

    王大娘的家在赵家巷的最西侧;

    赵铁匠在赵家巷的最东,十字路口;

    两者在一条街上…

    酒窖所在的位置是城中;

    王生的家所在地方是城南;

    但是从天上看,这两者也同样在一条线上…

    这四者互相交错,互相平行…

    但具体来说好像并没什么联系?

    还差了一点信息,一点最重要的拼图。

    到底是什么呢?

    这四者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

    又有什么不同?

    张宝仁的意识快速运转着,关于自身经历的四起与‘王山君’密切相连的任务,其中的所有线索在他的脑袋不断排列重组。

    四位受害者身上所有可能有所关联的东西都被提炼了出来。

    忽然,脑袋中好像开了一个口子,变得清凉通透…

    赵老头以身祭剑,属金…

    王家小孩死于槐中,属木…

    酒楼家的小孩溺死于酒窖,属水…

    王夫人被烧死在锅炉之中,属火…

    依照五行循环,那么应该还有一个死者或者伥鬼,他的死法,以及自身的属性应该与土有关。

    而那个位置应该就在…

    张宝仁的目光投向了城中央,“如果是这里,那么刚好就和王家孩子、赵老头处在了一条线上。”

    “且三者之间的间距完全相同,酒窖所在的位置与王生家又刚好位于两个间距的中央位置。”

    “底下三点上面两点,刚好形成了一个规范完整的梯形。”

    “就好像一个祭坛一样。”

    “而这个祭坛之上摆放的东西是……地府,或者‘地狱’。”

    张宝仁的心中徒然一跳,凌厉的目光朝着自己计算出来的节点。

    同时也是整个城池的阵势一个重要节点,城中央,世俗衙门所在的方向落了下去。

    空间与距离被迅速拉进…

    在官府衙门的后院,假山嶙峋,绿水茵茵,当中赫然站立着一个穿着黑白道袍,高大英俊的男人。

    就在张宝仁的目光汇聚在其身上之时,不远处檐角上蹲着的两只只“嘲风”忽然直起了身子,嘶吼了一声。

    “轰…”

    张宝仁脑海中忽然一震,就被从尽知尽然的超高视野中打落。

    现实中的张宝仁闷哼了一声,然后有两道血痕从眼睑流下,接着脚下一软,倒在了地上昏死了过去。

    …

    另一边,身穿道袍,头插桃花的‘王山君’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抬起了它那双阴邪眼睛四处张望了一下。

    然后摇了摇头,嘲讽的冷笑道:“就算察觉到了什么又能怎样,结局早就已经注定…”

    然后便如同在自己家中一般熟悉的朝着衙门后院中最高的假山处行去。

    一路上遇见的穿着素白,满面哀荣的丫鬟仆人,都对它视而不见。

    而听着远处传来的阵阵嚎哭声,看着满院挂起的白装,王山君嘴角的笑容却更加冰冷了。

    …

    张宝仁的昏迷并不仅仅是因为那两只“嘲风”,更多的还是“隔垣洞见”被开发到了极致再加上“真我之境”。

    在两种消耗甚大的神通作用下,灵光被耗了个干净。

    最后再被那两只“嘲风”引动了一丝大阵的力量,作为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骆驼,被反噬的昏了过去。

    其实昏迷对他并非只是坏事。

    以刚才那种情况,要不是反噬,那两种神通非得将他抽干不可。

    而在张宝仁昏死之后,没过多久便被同样听见虎啸声,跑出来观望的无常发现,然后马上将之送去治疗。

    …

    …

    “额…”

    轻微的呻吟声从床上传来,然后下一刻张宝仁猛然弹坐而起。

    低声喝骂了一句二五仔。

    然后一把扯过蒙在眼睛上的纱布,炫目的烛光从满是重影,然后慢慢的变成了一道。

    眼睛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还有些酸楚。

    同时身上的灵光也并没有因为他这次的长眠而完全恢复,只恢复了十三点。

    这还是头一次遇上这种情况。

    但这时候张宝仁也没有功夫关心这种情况。

    赶忙起身离开了这个点着烛光的小房间。

    此时虽然外面已经星罗密布,但是地府衙门依旧灯火通明,人影绰绰。

    白无常们一个个拿着纸张四处走动,或是大声呼喊,一个个都快忙疯了。

    “都有多少人看见了?”

    “不能让谣言这么传下去,让我们的人去引导…”

    “没有妖,没有妖,不要说妖,就说山里跑出来了一只老虎…”

    “言之确凿,不相信的人就给他们用药…”

    “受伤的人有……”

    张宝仁穿过了这些忙碌的人群,来到了衙门深处,雷鸣春的房间。

    气氛却是与白无常那里截然相反。

    阴老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雷鸣春的桌旁,面若寒霜,一言不语。

    见到张宝仁,阴老的脸色才稍缓了一点,“你醒来了,怎么回事?人没事儿吧…”

    “没什么大事,只是因为强行窥探‘王山君’的踪迹,受到了一点反噬。”

    闻言,阴老的脸上显露出来一点波动,“有什么发现吗?”

    张宝仁点头道:“找到了它的所在。”

    “什么!”

    阴老有些不可置信的盯着张宝仁。

    张宝仁再次确认道:“我找到了它,并且确定了他的真正目的。”

    “那还不赶快说…”

    “那‘王山君’现在所处的位置是……”

    张宝仁快速将自己所看到的,所猜测并且已经印证过的情况全都一一说出。

    阴老的脸色也随着他的快速讲授儿变幻不停,直到最后化为铁青。

    “现在无常们全都在外面善后白天发生的事情,同时八百里城的主要力量都在道院,防备着王山君的再次袭击…”

    “须得尽快通知他们。”

    阴老说着便掏出了一张“神迹符”,符箓中所存留的力量骤然之间散开,紫色的灵符无火自燃。

    但烧了一点之后,之上的火焰变忽然熄灭了。

    屋内的两人见此,脸色都是大变。

    但还没等他们说些什么,下一刻,地面就剧烈晃动了起来。

    忽然间天摇地动…

    …

    “那位喜欢降龙伏虎和花开顷刻的朋友,降龙伏虎来了,你还在看吗?”

第62章,武道大师「降龙伏虎」

    好像地龙翻身,要将身上堆砌的这些杂物全部都甩掉。

    桌椅东倒西歪,墙角放着的那一个黑柜也被摇倒在了地上,将一些衣物与无数纸质书信摔出…

    外面更是有慌乱的尖叫声传来。

    张宝仁与阴老两位道士虽然不被这摇晃过多影响,依旧还能站稳。

    但脸上的难看并不比外面的人强出多少。

    张宝仁道:“这是怎么回事,地龙翻身?”

    “不…不可能要是地龙翻身。”

    阴老摇头说道:“自从九州结界布下之后,九州地界之内已经不会再受此灾厄了。”

    “地脉运行已经完全在我们的掌握之中了,要是有地龙翻身,监天司不可能不提前通报。”

    “那就只可能是王山君那里了。”张宝仁冰冷的说出了两人最不愿意去想,也最不希望是的原因。

    阴老也只能无奈的点头:“官府衙门作为八百里城的龙脉核心节点。

    如果被布下了什么手段,因此而触动九州结界,那么确实是有可能造成这般状况。”

    “现在看来王山君的计划已经开始引动了。”

    张宝仁看着还未停止的天摇地动,“如此的声势可说不了假…”

    阴老沉声说道:“我们要去阻止它,不能让它再这么继续下去。”

    “那就快叫人吧…”

    “天人道无常,道录司,地府上层乃至周天神灵……发生了这样的大事,那些大佬们定然不会再视而不见了。”

    张宝仁下意识的便说道。

    既然已经确定了‘王山君’具体的位置与布置,那么也就不必再与其纠缠下去了。

    直接黄泉路送在它面前,送它上路…

    这也是地府的一贯打法。

    阴老闻言,却是脸色十分难看的摇了摇头。“消息传递不出去…”

    “什么?”

    张宝仁惊呼出声。

    心里却是不由得想到了,昏迷前为了找到‘王山君’的下落。

    所见到的那一团笼罩在整个八百里城上的乌云。

    是从那个时候就被封锁住了吗?

    阴老解释说道,“在今天下午受到袭击之后,便已经通报了一次,但是却没有回音。”

    “当时便觉得可能与‘王山君’的谋划有关,所以大家便留在了道院之中,想以那头五彩神牛为引,找到王山君的踪迹。”

    “但是没想到它的计算竟然这么的大胆,我们所猜想的只是它计划中的一小部分…”

    “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现在不光是没有办法联系到外界,我们与道院也暂时失去了联系。”

    “虽然这种封锁肯定不会持续太久,外界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发现,但在这段时间之内,我们却是没有任何援助。”

    “这一段时间也是最危险的时刻,要是度过了自然万事大吉,但要是没有扛过去,那就一切皆休。”

    阴老嘴里没有任何停顿,飞快地说着,“我们需要阻止它的计划…”

    “我去官府衙门那里,你去道院通知那些人,告诉他们具体的情况。”

    “刚好你这段时间不是修行了什么遁法,快去…”

    “不…”

    张宝仁伸手打断了阴老的安排,沉声说道:“你留在这里,我去…”

    “别忘了‘王山君’的目的。

    作为负责看守地狱,同时也是最为熟悉‘拔舌穿腮小地狱’的人,在这个时候你不能离开。

    不然要是‘王山君’故意调开我们杀个回马枪,怎么办?”

    “道院中的那些人就算现在无法联系到,但很快会发现情况不对,他们一定会快速赶回来地府衙门的。”

    “到时候你将具体情况告知他们就行了。”

    “你…”

    阴老想说些什么,但却被张宝仁再次打断。“现在这么做最是合适不过了,相信我…”

    然后便非常强硬的就将这件事这么定下,自顾自收拾准备着外出行动需要的东西。

    …将雷鸣春柜子里摔出来的无常制服捡起,又给自己套了一层;

    将剩下的“金光符”大概检查了一遍,然后又重新放入怀中。

    还有一直随身携带的符器‘广元拂尘三型’,以及赵老头以身祭练而出的剑器‘照鬼神’…

    张宝仁快而不乱的为行动而做准备…

    阴老见之则长叹了一口气,然后为手脚不停的张宝仁介绍着王山君现在的情况…

    “…你要小心它的实力,‘王山君’此妖十分的狡诈,其实力并非只是表现出来的那样。

    确实是妖将,但却不是普通妖将,而最顶尖的那一波,堪比真人得妖将。”

    “今天下午就是因为估算错了它的实力,导致我们吃了一个大亏…”

    “雷鸣春现在还昏迷着呢。”

    “顶级妖将,哪怕是在三圣门中也不是弱者…”

    张宝仁并着双指,从‘照鬼神’的剑脊上抹下。

    这把剑当时被雷鸣春再回地府检查了一遍,确定无误之后,便将其还给了张宝仁,并且为这柄剑还配上了一把剑鞘。

    只是之后一直就没有机会使用过,这次行动不能有任何的保留,此剑当然也要带着了。

    认真地感知着这把剑的核心,等到与之产生了一点联系,然后将之归入鞘中。

    一边将‘照鬼神’连鞘系在背后,一边随口的说道,“那么它此行是想突破妖神吗?”

    阴老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妖神也是神,那种层次可不是那么容易突破的…”

    “只是‘王山君’以‘九牛二虎大力神丹’之中的道理,以自身为大药加以五彩神牛调和,欲将自己练成一枚大丹,壮之体魄。”

    “然后以强悍的体魄来承载地狱中所收集的无数恶鬼,并借着自身的天赋神通与恶鬼之间的联系。”

    “借此来突破或者说扩展天赋的限制…”

    “老实说,对于它的谋划我觉得应该有那么一丝成功的可能,可是再多的因为自身的眼界就看不出了。”

    “但毫无疑问这应该就是他的全部计划。”

    张宝仁道:“今天下午他得手了吗?”

    阴老的脸色微微一变,语气变得有些低沉,“那头五彩神牛去了。”

    “一千里,哼,又是一笔账…”

    张宝仁冷冷的说着,然后将自己的两层衣服理顺,就要出门…

    阴老最后交代道,“今天下午它虽然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但其本身也受伤不轻,你可以借此与之纠缠……”

    阴老说着说着,声音却越来越轻,越来越弱…

    只是最后一句话十分的清晰沉重,“保重性命…”

    “生死无常…”

    张宝仁摆了摆手,然后便决绝地踏出了房间。

    “纠缠了这么久,也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心里暗想着,灵光便将手中“金光符”中蕴含的力量引动,然后将灵符贴在身上。

    另一个视界中,身上明黄色的灵光突然耀眼了几分。

    张宝仁脚下微微一动,便化作了一道残影冲出了地府。

    此时虽然是黑夜,但外界却没有那么的宁静,哭喊嚎叫声此起彼伏,整个八百里城都乱慌慌的。

    地府衙门之中还好,外界很多修建的不甚牢固的房屋多有倒塌。

    又因为正深夜,大家都在安稳的睡着,所以伤亡更是惨重…

    张宝仁那敏锐的感知也可以清楚的感受到,那些近处的,远处的,好像整个八百里城都在弥漫的惶恐,绝望。

    同时他那一双锐利的双眼也可以清晰的看见有的断壁残垣下露出的,还在挣扎蠕动的胳膊、腿…

    但他现在却不能停下。

    沿途的人只感觉到一阵微风,好像有一道鬼魅的身影穿过,细看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一阵浮光掠影之后…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张宝仁就来到了八百里城的最中心处,明面上最重要的地方,官府衙门所在。

    准确的来说是衙门的后院。

    每个地方的官府衙门都在城中心。

    其中大致可以分为两个区域,其中正面为公,是断案,办公的场所。

    后面为私,是城中的‘父母官’及其家眷仆役生活的地方。

    衙门占用的地方大小都是有数的,但其中的分布却是灵活的。

    前面大了后面就小一点,同理后面大了前面也就小一点。

    一些人喜欢用前后院子的规格对比,来判断其中的官员是否廉洁。

    张宝仁并不对此表示任何看法,但是眼前这个衙门后院的大门确实比正门要威严壮丽的多。

    大门两侧蹲着两尊形似虎,却身有龙鳞的石像。

    本来只会出现在衙门大堂前,大狱门前的狴犴,这里竟然也坐着两尊,并且比正门的那两尊还要更大,更有神韵。

    不知道是为了彰显正义,还是做贼心虚。

    两座狴犴身上有着莫大的威严,要是常人可能只会觉得其威猛,但是张宝仁这等超凡之人却是可以感受到其中的神。

    在张宝仁的眼中这两尊神像好像会动一样,活灵活现,浑身都透露着公正,威严,对所有恶意都毫不妥协。

    有此神兽守门,可保家宅平安,万邪难近。

    不光是阴邪鬼物,就是一些踏入修行之门的道士,也会被其所镇压影响。

    毕竟这里代表着整个城的最高统治,虽然其中是凡人,可一举一动都会造成极为庞大的影响。

    所以要防备其受到一些恶鬼或者心怀不轨的道士们干扰。

    只是现在…自己打造的铠甲下面藏污纳垢,并且还防护起了敌人,不得不说是一种莫大的讽刺。

    “难怪怎么都找不到‘王山君’踪迹,原来敌在本能寺啊。”

    张宝仁站在威严的大门前冷笑着。

    看着十分熟悉,却更有威仪,更加正义,更为庞大的两尊狴犴。

    感受着身上庞大的压力,笑着上前一步…

    与此同时,脑海中黄皮无字天书出现,一页页的翻开,三尊张宝仁模样尸神…和张宝仁眼睛一般的眼睛…

    之后的那一张纸上是一个和“金光符”一般样式,只是颜色为金色,并且看起来也更为玄妙的符箓。

    这一页也揭开…

    空白纸上忽然传出了一道龙吟,接着又是一声虎啸。

    一条黑龙,一只白虎从纸上跃出,互相追赶撕咬,然后化作了两枚龙虎符号,首尾相连。

    形成了一个圆形,壮丽霸道的符号。

    张宝仁此行,当然不只是因为对‘王山君’的愤恨,准备舍身取义来了。

    他之所以敢一个人前来,自然也是有所依仗的。

    “纵地金光”大成之后,第四门神通也就自然而然的出现了。

    此神通名曰——“降龙伏虎”

    …

    在识海中天书翻至“降龙伏虎”这一页,同时张宝仁外表便从杀气腾腾变得无欲无情。

    却是进入到了“真我之境”中。

    那一丝神通本身所携带的本源之力在体内化开,张宝仁迅速地解析着其中的知识,飞快的融合、掌控、吞噬这一股力量。

    体内突然传来一声轻响,接着便噼里啪啦如同鞭炮炸裂。

    筋骨肌肉不停的蠕动着,变化着。

    骨骼变得坚硬似铁,筋膜肌肉变得紧致,五脏六腑也更加的有力强悍。

    本来只能称得上是健康的身体瞬间就变得强横了起来。

    “砰…”

    重重的一步落下,竟传出了一声闷响。

    此时的张宝仁外表体型没有多大变化,但是体重比刚才足足长了三成。

    但这只是最为表象的力量…

    张宝仁脚下不停,又踏出了第二步…

    同时脑海中,关于人体的构造,因骨肉筋膜互相作用而诞生的无数种发力技巧,震、钻、柔、刚、破……

    关于物体运动的痕迹…

    如何打破其的运动……

    空间感,在具体的空间之内如何腾转挪移…怎样才能将自己的优势发挥到最大…

    所有的东西都可被利用。

    如何以最小消耗,发挥出最大的劲力…

    又如何以最小的力量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知识不断被理解,同时随着知识的掌控,张宝仁浑身都感觉十分的麻痒。

    这是神经在不断的生长变化,让自身对于有些陌生的身体,重新变得熟悉,并且掌控的更加完美。

    让脑中的那些知识不仅是理解,同时也可以完美的掌握。

    悄然无息,张宝仁落下了脚步,但是两侧的狴犴身上却是忽然裂开了一道裂痕。

    此时的张宝仁虽然看着年轻稚嫩,但却是一位实打实的拳法大师,擒拿大师,腿法大师……近身战斗大师。

    张宝仁继续向前…

    这时候他的脑海中却出现了无数兵器,刀、枪、棍、棒、斧、钺、钩、叉…

    各种或是奇形怪状或是正气堂皇,稀有的,普世的,无数种兵器被无数个人拿在手中在他心中变化着。

    心里对于兵器的理解在不断的提高。

    自身的身体条件最为适合怎样的兵器?怎样的形式?怎样的重量?

    而怎样的攻击方法才能发挥出一把兵器最大的效用?

    所有的兵器最本质的原理是什么?杠杆?距离?

    那些答案在他的脑海中被提出,然后被解答…

    所有的兵器乃至于所有可以拿在手中的工具,他都可以发挥出最强大,合适的效用。

    轻轻的一步落下,然后张宝仁成为了一位兵器大师。

    身后的“照鬼神”莫名的发出一声铮鸣,似乎是为得遇明主而感到高兴,又似乎是在为即将痛饮敌血而兴奋。

    伸手推开紧闭的厚木大门,同时身后的两尊狴犴石像轰然间破碎倒塌…

    “王山君,我来了…”

第63章,以子葬父,五方逆仙

    作为地龙翻身的源头,衙门后院自然不会不受影响。

    只是因为这里的房屋宫殿设计多为考究,用的也都是好料。

    所以这个震感最强的地方,却还没有别的地方那么的狼狈。

    而且因为这两天有着丧事,一屋子人日夜都在守孝。

    所以在地龙翻身之后这里的人虽然也是慌乱,但实际上就连一个哪怕受伤的人都不存在…

    恩,其实也不是说没有…

    张宝仁冷冷的看了一眼庄严清冷的大堂中间,盖在白布之下的那一具身体凹凸有致,眼中还残留着恐惧与绝望的少女尸体。

    还有着大堂外,虽然被丫鬟仆人们死死地拦住,但还是疯狂的朝着里面扑喊“父亲”的那一干人等。

    “也是…不管男人女人总是要烧一个人的。

    只是这些蠢货为什么不明白,烧一头猪也是行的。”

    刚进门便见到了让他心里分外不舒服的一幕。

    “要不是因为‘王山君’的事太过要紧,非得要…”

    张宝仁强行按下心里翻滚的杀意,转过头不去看这糟心的一幕。

    然后借着一旁灯火未照尽的阴影,悄然无息的越过人忙狗乱的前门大堂,朝着后花园行去…

    本来在使用“金光符”后,张宝仁的速度就如同浮光掠影,不会被常人的眼睛所轻易捕捉到。

    现在又因“降龙伏虎”而精通了潜行、身法、步法等手段。

    再加上他那敏锐的感知与视力,当真是悄无声息,如同鬼魅一般。

    哪怕是在这戒备森严,有着重重高手交叉巡视,认真戒备的衙门后院中,依旧好似出入无人。

    其实以张宝仁现如今的实力,对于这些未踏入武道真正大门的“高手”,是真不用放在眼中。

    只是此行的关键在于‘王山君’,在此之前,不能被其它事物所牵绊的手脚。

    几息之后,张宝仁便来到了下午所见到的,王山君所在的地方。

    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被震得东倒西歪的“嘲风”,哼了一声,然后便看向了那个院里十分显眼的地方。

    最高的那座假山…之下。

    …

    本来安静的地下石室之内,这时候却是恐怖阴冷,血腥弥漫。

    地面墙上布满了好像用鲜血画出的古怪符文,这些符号每个都稀奇古怪,看着就让人觉得恶心难受。

    但是整体来看却又饱含着某种规律,其中血纹最核心,最中间的地方就在石室偏西侧。

    正是几日前,王山君所化的那个假道士确定的地点。

    此时,在这个邪恶古怪的石质墓室内,依旧是之前三人。

    只是三人的样子与前些日子却有了很大的不同。

    王山君穿着黑白道袍站在那个血纹的正中心,眼中邪光凛然,霸气肆意,一点也没有当时贪婪懦弱的样子。

    这时却是恢复了本相。

    那个中年文士颤颤巍巍满脸惊恐的缩在石室的角落中,有骚臭从他湿漉漉的裆下传出,看着好像被吓破了胆。

    只是不见那个衣着华贵霸道威严男人的身影,同时角落放着那那一漆着红的棺材也不见了踪迹。

    王山君站在血阵的中央,看也没看角落里被吓得屁滚尿流的那个文士一眼。

    他的脸上霸道与邪异交杂,目视着身前,对着‘空气’说道,“你可不要怪我啊…”

    “本来只需要你父亲就够了,但怎奈那帮索命鬼追得实在是太紧了。”

    “没办法就只能借你一用。”

    “你与整个八百里城密切相关,如若父子,以你的心头之血,行妖法,撼动此城大阵根基,为逆反之势。被此地厌之…”

    “土葬本为禁忌之法,你为人族精英,却因为心中贪欲,欲行这祸乱之事,当不容于天。被祖宗弃之…”

    “最后以你的命亲自活埋了你的父亲。有违人伦,有违道德,有违常理,不容与世。”

    “我便借着这人憎鬼厌之势,布下了以子葬父,大逆不道之局。”

    “如此当可触动九州龙脉,也为那些索命鬼找点乐子…”

    ‘王山君’好似轻松随意的解释着,但是随着它越说越多,整个石室内的温度便越来越阴冷。

    当他说完之后,那缩在角落里的中年文士已经冻得嘴唇发青,身体胆颤不已。

    同时,在更为真实的世界之中,有一个满身血污的华服威严男人用极为怨毒的目光注视着‘王山君’。

    好像是想将其生吞活剥…

    但是对这能吓疯常人,让人毛骨悚然坐立不安的狰狞神色。

    ‘王山君’却是哂然一笑,丝毫都不为意。只见邪异的眼中冷芒一闪,那个华服中年男人所化作的伥鬼就好像受到了某种极为痛苦的鞭打。

    鬼脸扭曲凄惨的哀嚎,身体蜷缩在了地上打滚。

    “你一个小小的凡人就算化作成鬼又能如何?还想跟我合作,你也配?”

    “嚎叫吧…哀鸣吧…痛恨吧…你心里的怨毒越多,心里越是恨我,我就越高兴,因为这都将为我所用…”

    ‘王山君’一边猖狂的笑着,一边摧残着自己面前的伥鬼。

    而那刚刚变成伥鬼的中年男人,就在痛苦的嚎叫与疯狂的咒骂之中,不由自主的化作了一道黑气,融入到了其的满头乌丝之内。

    ‘王山君’有些变态的拨开了额旁的一缕发梢,然后看向了脚下…

    在布满血纹的石板之下,三尺左右的地方,有一方与泥土融为一体的血红棺木。

    棺木红的好像向外渗血,棺盖好像还在微微颤动着。

    并且有极其细微,但却让人分外恶心的,好像指甲抠划木头的声音棺材中传出。

    ‘王山君’轻笑道:“阴阳逆乱,五行问天,‘五方逆仙阵已成’…”

    正说着呢,忽然脸色微微一变,就见一道灰黑色,不被寻常肉眼的雾状绳索,穿过了泥土与红棺…

    霎时间,便有怪异的嘶吼从棺内传出,同时棺材之内的挣扎与晃动,也变得更加激烈了。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袭击,‘王山君’虽怒却不惊,他没有管脚下的变化,反而转过头身后无人之处。

    目光好像透过了石壁与泥土,看见了外面站在树底下卓然而立的小道士。

    一人,一妖,四目相对…

    一者邪异霸道,残忍一笑。

    一者神色清冷,道韵天成。

    此两者或明或暗,因果纠缠极为深远。

    但算起来,双方真正的碰面这还只是第三或第四次。

    第一次是王家小孩遇害的时候,那时张宝仁还是懵懂无知,对于王山君的存在根本没有概念,也没有任何的记忆。

    两者仿佛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存在。

    第二次是酒窖之中,那一次还没有见到其正脸,就一触即溃。

    因王山君的不屑于顾与雷鸣春援助,才逃得一身性命。

    但也差点废了一只手。

    两者间的差距称得上是天差地别,说是蝼蚁与真龙也不为过。

    第三次是在道院之外。

    张宝仁见之便落荒而逃,只是短短的几句话便让他耗尽了心思。

    拼尽了全力也被其轻易化解。

    但是这时,张宝仁也已经能够出现在它的身前并且全身而退了。

    最后,便是这一次。

    这是两者第一次认真地直视对方,但同样也是最后一次了…

    今晚张宝仁孤身前来,欲要杀妖!

    忽然…

    ‘王山君’的身影从石室内血纹的中心处消失不见。

    同时张宝仁的身子猛然一僵,五脏震动了起来,像是遇到了某种天敌,下一刻眼中便浮现了一道苍白霸道的刀光。

    砰…心脏微微一跳,便有一股劲力传遍全身,浑身的僵直感下意识就被破除。

    ‘王山君’一刀斩来,霸道无比,但是却没有任何的声息。

    就像它悄然无息的身形一样。

    看似轻柔无比,但却给人一种霸道之极的感受。

    以单纯的刚柔却不足以体现它此时的表现,它对于劲力的掌控已至化境,对于时机的把握也称得上是恰到好处。

    一出手便是绝杀,深得刀法精髓。

    显然已经到了武学的上乘之境。

    虽然一个妖怪的武功练得这么好有些奇怪,但却不可谓不强大。

    本来张宝仁是不懂这么多的,可自从“降龙伏虎”小有成就之后,关于搏杀技击手法而言,他已经是当之无愧的武道宗师了。

    ‘王山君’的武功招法自然被他尽收眼底。

    感受着当初自己胳膊上的伤痕,想着其中的劲力变化…再对比面前的这一刀。

    ‘王山君’这一招不知苦练多久的杀招被他一眼就看破,理解…

    阴、柔、诡、邪、杀、破、死,一刀之中有七种劲力变化,并且每一种劲力都互有助益,互相增补。

    最终形成了这既是阴邪狠辣又是霸道无比的一刀。

    也就只有远超人体的妖躯才能够练成这一刀吧?

    “真是不错的一刀…”

    张宝仁却是忽然一笑,铮…背后‘照鬼神’弹射而出,手握剑柄往前一送,长剑便沾在了身前斩来的漆黑无光的月牙弯刀之上。

    接着手腕轻抖,血纹长剑,拨、荡、化、崩、颤、转、点,悄无声息的便破去了‘王山君’的这一刀。

    最后的那一点甚至以羚羊挂角之势,于不可能中寻得了一丝间隙,点向了‘王山君’的手腕。

    逼的它不得不回转…

    砰…双脚落在石板上,陷入了一指之深。

    那柄漆黑的月牙长刀不知被收在了哪里,已经不见了踪影,‘王山君’背负着双手看向张宝仁。

    它的脸色此时十分难看。

    虽然身上没受任何伤势,但是在场的两人都知道,刚刚那一招它已经输了,并且输的很惨。

    作为一个本体是虎类的妖怪,它的身体素质是要超过常人不知一筹的。

    哪怕是那些经过伐毛洗髓,将身体锻炼到极致的武者,论身体力量也远远比不上它。

    这是本质上的差别,不可弥补,也无法被逾越。

    武道从本质上来说,无非便是力量与技巧,而且相比于技巧力量在胜负之中占比更重。

    所以‘王山君’的武功,虽然因为种族限制无法踏入真正的武道大门,但是和寻常武者相比,却也是要胜出不止一点。

    可是现在,却被一个看着好像‘弱不禁风’的弱者,以超然的武学境界,轻而易举地化掉了自己的霸道劲力。

    所谓四两拨千斤…

    要么就是本身便有千斤之力,要么就是境界的差距已经可以弥补千斤之力。

    如果是后者,对于一个武道中人来说无疑是在往脸上抽。

    ‘王山君’脸色难看至极,语气也是阴阳怪气的,“你们道士不是最看不起只有一身蛮力的武夫吗?

    怎么你这个小道士不去练神修法,竟学了这么一身功夫…”

    张宝仁轻松笑道:“哪有什么看得起看不起的,武道法门也有它的妙处。

    而只要有用处,道士可从来不会因噎废食。

    况且,你这个绝顶妖将不也练起了武功么…”

    ‘王山君’冷哼了一声,看了一眼张宝仁手中暗含锋芒的‘照鬼神’,又扫过他那较之常人强健了不少的身体。

    说道:“你是剑仙…还是变化学派的…”

    “嗯…我其实是妖鬼学派的…”

    张宝仁神色怪异的说道,然后在‘王山君’有些恼羞成怒的眼神中看向了刚才其所出来的假山地室之内。

    石板地下的那一具血棺这时候已经停止了响动,但样子也变得有些松动残破。

    一个身体略微虚幻,衣着更加华丽,神色更为正经的张宝仁从中飘出。

    然后对着面前的‘王山君’认真道:“你应该也明白,在我来到这里之后,你就已经输了。”

    ‘王山君’闻言脸上忽然有些忍俊不禁,“你这个小家伙,上一次放了你一马,就该知道轻重。

    这次跑过来送死也就罢了,竟然还敢这样大言不惭。”

    “是谁给你的勇气?”

    “是你那点可怜的武功吗?”

    “嘿…输了?”

    “你是真觉得斩杀那些伥鬼是对我的阻碍吗?”

    王山君脸上憋着笑。

    “那几个伥鬼只是我布下‘五方逆仙阵’的引子,只是将我的力量,将我的意志融入这座城池的钥匙…”

    “在那之后那些鬼东西就只是扰乱你们视线的废物罢了…”

    “真正的‘五方逆仙阵’怎么可能凭借着几个伥鬼就能布成。”

    “另外…”

    王山君的笑容忽然变得诡异,“我知道你是想拖延时间…”

    “但是,我之所以和你说这么多又何尝不是呢?”

    …

第64章,苦修千日,只为一瞬

    “显然,你的援军是要慢了一步…”

    ‘王山君’肆意的笑着,伴随着笑声,它的身上泛起了五色毫光,气息骤然间增长了数倍。

    有实质般的气势化作罡风向着四面八方拍击而去,压的的花草摇摇欲坠。

    张宝仁也不由得眯上了眼睛。

    与此同时,假山之下遍布整个石室的血色扭曲妖文,忽然一震,随着一股剧烈而无声的波动散开。

    在王家门前的槐树下、赵铁匠的铸造室内、酒馆老板家荒废的酒窖中、王生家已经烧为灰烬的厨房中…

    在这些经过检查没有任何异常的地方,这时却同时浮现出了血色的,扭曲的妖文。

    这些有些相似又有些不同的血色妖文悄然无息的出现,又忽然间消散一空。

    并非是真正“消失”,而是释放,以同样的波动与频率在某种共鸣之中,融合到某一种层面,某一种力量之内。

    如果张宝仁如同昨天那样,将“隔垣洞见”这一门神通使用到极限,就可以看见。

    本来遍布整座八百里城的,神圣浩大的金色丝线中,突然出现了点点血红。

    好像杂质一般的血色从五个点朝着周围散发感染,很快便将整座城池都染的猩红…

    血线连绵到城墙之后便无力,也不能向外感染了。

    而城外连接八百里城的金色的道路河流,也因为城池上空的那一朵乌云笼罩,而对此不知、无感。

    现实之中张宝仁虽然没有看见这种深层次的变化,但是这种变化而带来的反应他却是感受到了。

    整个世界在他的感知中突然变得扭曲邪恶,就好像身在城池之外,在地狱之中一样。

    就好像撕破了某种铠甲护罩,让其中真实的世界显露而出,本来已经被驯服的黑暗忽然又归于原始…

    同时有一股比刚才地震更为强烈的震动出现,就好像真正的地龙翻身要把整个八百里城掀翻一样。

    这次地震的源头却不在官府的后院,也不在其它四处节点上。

    而是在…地府。

    …

    这次震动的源头所在。

    地府衙门就好像被一个大梨所犁过了一样。

    虽然因为房屋建筑修建的结实,并且之中还布置着阵法禁制,没有支离破碎。

    但伪装的商铺、灶房、整体建筑…所有的房子都如同大石头一样被翻到了,梨翻了。

    也幸亏因为提前就有准备、预料,阴老在张宝仁离开之后,就已经安排那些不懂修行的白无常提前撤离了,所以这时虽然看着惨烈但却没造成多大伤亡。

    在主楼被掀翻的最深处,本来被深埋在地下的地狱,这时也被震了出来…

    大地上仿佛破开了一个创口,将那一个与现实规则最为接近的地狱外围空间,暴露在了现实之中。

    实质般的冰冷与邪恶如同血液一样渗出,鬼哭狼嚎之声在那一片狼藉之中肆虐。

    有些松动零散的铁门咣当当的作响,隐约之间可以看见,有虚幻的罪孽之索串着恶鬼在急剧晃动。

    那十几位仿佛永远不会动作的地狱道的无常们此时忽然站起了身来,他们朝着晃动最为严重的铁门走去,与铁门相融…

    这让地狱略微平静了一点。

    原本站在地狱进出大门背面的那两尊,似石非石,似铁非铁的牛头马面神像,这时也活了起来。

    数米多高的神像两步便走到了地狱最中心,然后牛蹄抬起,猛然落下“轰…”

    因为地震有些倾斜的地狱便被这一脚生生的踩正,接着又是轰…轰…轰…

    被挤出地面的地狱就在这一蹄蹄之下,慢慢的又重新沉落了回去。

    同时,马面则持着铁枪矛在地狱之中走动着,它每行至一个联通着地狱内层的铁门前,便于铁枪在门上敲击,铛…铛…铛……

    像是在警告里面的存在。

    在其转了一圈之后,地狱便已经回到了原本的位置,并重新安静了下来。

    然后两尊神像转过头,牛头马面看向了城中,衙门所在的方向,似乎是在思考。

    接着在静默了一阵后,又重新回到了两者原有的位置。

    见此,一位蓝皮赤发的夜叉气喘吁吁的叹道:“可惜…牛头马面这两尊丙级道兵要镇压地狱不能离开,不然…”

    说着便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刚刚牛头马面所看向的地方,然后慢慢变成了一个虚弱狼狈的老头子。

    作为八百里城地狱的负责人,刚才阴老也在拼尽全力的稳定着地狱的形式。

    这两尊道兵就是他所启动的。

    地狱重新安静之后,那一面铭刻着好似山川,又好似符文的神碑,忽然散发出了一股厚重的浩大的力量。

    这股力量引动了旁边泰山府君庙宇上积累了不知多久的愿力。

    一道好似大地山川般厚重的意志散发开来,驱离了地府骤然现世而带来的浓郁阴气。

    并以地府为中心扩散开来,抚平了所有受到灾害而慌乱悲伤的人们的心灵。

    虽然神灵的意志被扭曲了,祂的目光不能看来,但残留的一点神念还是做出了有限的回应。

    感受着心中的宁静沉稳,阴老不由得赞到:“礼赞泰山府君…”

    八百里城所有心灵被抚慰的人也同时由衷的赞道:“礼赞东岳大帝…”

    刚从道院中赶回来,站在地府残骸边的无常们,也凝神赞道:“礼赞东岳大帝…”

    …

    官府衙门后院,局势最为紧要之地。

    ‘王山君’的声音霸道无比,宛若惊雷,“这座城,还有你们所有人的结局早就已经注定,与我融为一体才是最好的归宿。”

    “是吗…我不信。”

    张宝仁话音刚落,‘王山君’就已经飞扑而来,“你信不信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和这座城市的所有人所有鬼一起与我融为一体,登临神位吧!”

    这时的‘王山君’气势滔天,比刚才强大了十几倍,力量也同样如此。

    一连七刀,四十九道刀罡竟然肉眼可见,化为实质,然后融合纠缠成了一个模糊的猛虎之影,带着虎啸罡风朝着张宝仁奔腾而来。

    “吼…”

    风从虎,风若刀…

    白虎衔刀至。

    张宝仁身上早已经贴好的一张神符瞬间亮起,脚下一点身子就化作了残影退来。

    而他原本所站的地方,身旁的那一棵大树,被猛虎扑住,瞬间就像是被绞刀绞住了一样,变成了拳头大小的碎片四散开来。

    ‘王山君’看着身形如同鬼魅一般,在周围腾转挪移飘忽不定的张宝仁,狞笑了一声。

    然后一跃而起,忽然变作了一头房屋大小的白虎,盘踞在半空中。

    此时的它更加霸道威猛,好似一个久经杀戮的洪荒巨兽,睥睨着众生。

    身上有着数道伤痕,但伤口之内却不见血红,只有五色粘液分泌,为其增添了一丝神异。

    脊椎两侧有两个大肉包,好似要生出翅膀。

    猛虎插翅是为“彪”。

    妖虎却要生出灵兽“彪”的形态,这如何不让所见者惊奇惶恐…

    在化作了本体之后,‘王山君’的气势又是一涨,比之前,比昨天比下午所见时都还要强出数倍。

    白色妖虎盘踞在半空之中,以它那幽蓝色,邪异阴毒的双眼锁定住了地面上不断闪动的张宝仁。

    猛然的朝其一吼,同时它的皮毛如水波荡开,身上黑色的斑纹像是鬼符一般蠕动,化作了无数堆砌在一起的痛苦人影。

    虎啸中带着剧烈罡风,挟裹着无穷伥鬼,阴风呼啸,鬼哭狼嚎朝着张宝仁席卷而去。

    吼声中带着一股震动让张宝仁身体微微一僵,停顿了一刻。

    争脱之后便有无数的伥鬼蜂拥而至,这些伥鬼不为杀人,只为干扰纠缠他片刻时间。

    真正的杀招是紧随其后扑来的‘王山君’的本体,巨大的白虎轻轻的一跃,双爪似猛似弱的拍下…

    庞大的阴影覆盖而来,张宝仁竟从这扑击之中看到了象形武学的痕迹。

    这是个什么世道,老虎精竟然精通虎形拳?

    而且这神意与劲力之间的变化,让张宝仁这个武道宗师看来也要为之叹服。

    不可能再做得更好了。

    猛兽的身体本来就要强于人类,老虎又称作猛兽之王。

    一个熔炼消化了灵兽本源,身体更近一步的老虎妖将,它的身体强度已经达到了人类所要仰望的地步。

    至少与张宝仁相比,两者之间的差距已经是天差地别,无法被弥补。

    所有的技巧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是花拳绣腿,而无敌的力量再加上已经无法再完美,浑然天成的技巧。

    无论是谁身在此局中也只能是绝望,只能闭目等死。

    但是面对着恶鬼环绕,猛虎扑来,仿佛已经身在绝境之中的张宝仁,却是忽然有些得意的一笑。

    似乎是在嘲讽,又夹杂着一种残忍。

    然后便在‘王山君’心中猛然一跳的同时,化作了一道光…

    …

    张宝仁孤身前来,面对王山君的种种行为,好像一点都不符合他的行为作风。

    要是以前的张宝仁,定然不会和实力悬殊巨大的‘王山君’这般纠缠,最后将自己陷入到绝境之中。

    从整体来看他的行为好像颇为不智。

    但实际上这却是他苦心算计的结果。

    张宝仁一共修习了四门神通。

    第一神通“斩三尸”,让他可见鬼神,再加上三尊不死不灭的尸神,与强大的感知,几乎坐实了辅助斥候的位置。

    第二神通“隔垣洞见”,给了他万物皆可视之的能力,让他在辅助的位置上更加的牢靠稳固。

    第三神通“纵地金光”是一门遁法,不能说不强,但更多侧重在保命上,赶路是方便了,遇事不好也可以撤退。

    但是要他凭借着这门神通带来的速度用来对敌,张宝仁还是没那个胆子的。

    直到第四门神通“降龙伏虎”出现,张宝仁对于自身的定位,以及他的对敌能力才有所变化。

    这一门神通是一门纯粹的,强大的杀伐神通。

    哪怕还没有大成,却已经为张宝仁带来了极强的信心与战斗力。

    当然,如果只是单纯的“降龙伏虎”虽然也称得上是强大,可还没有强到让他敢对将要突破的顶级妖将出手的地步。

    但“降龙伏虎”的更多一个作用在于整合,以这一门神通为基础整合了其他能力…

    却是让张宝仁从辅助斥候类无常,变成了敢于顶级妖将挥剑的强人。

    从“降龙伏虎”之中的武道知识里,张宝仁明白了,所谓最强的武功其实就是适合。

    所谓“武道大师”。

    就是张宝仁可以根据自己的条件,创造整合出最适合自身的攻击套路,对敌之法。

    “斩三尸”赋予了张宝仁敏锐地感知,从而带来了强大的判断力…

    “隔垣洞见”赋予了他强大的视力,带来了敏锐的洞察力…

    “纵地金光”带来了超乎寻常的极速力…

    最后最弱的杀伤力则被法剑‘照鬼神’的锋芒弥补。

    所以张宝仁最强大的地方,或者说他此时的武功路数,便是如同刺客、剑客一般,追求的是一击必杀,眨眼之间见生死。

    ‘王山君’确实是强大,敢尝试突破妖神,并且至今还没有失败的迹象…

    敢孤身一要深入人族腹地,并且闹出了这么大的声势…

    心机、实力、境界…哪怕是对于无常来说最重要的准备。

    不管从哪方面来看,张宝仁都不可能是其的对手。

    所以想要对付它就只能等…

    等到它有所变化,不再如同原先那般无懈可击,圆满无缺的时候。

    也就是当它突破的时候…

    张宝仁一直使用“金光符”,除了节省灵光之外,便是为了隐瞒自身的最强速度,便是为了等候这一刻。

    对于‘王山君’来说,这是它是最强的时刻,但是对于张宝仁来说却是其最弱之时。

    …体表金光绽放,世界好像都变得缓慢了,周围的无穷恶鬼和头顶的巨大猛虎从原本的极速变的僵直。

    眼中如镜如剑,似光非光的光芒一闪而逝……好似钢针一般的虎毛…散发着七彩光芒的骨骼…强健的心脏…仿佛直通幽冥深渊的双眼……‘王山君’的里里外外都映入眼中。

    心灵也在骤然之间变得超然无欲,在“真我之境”中,以眼中所见和关于王山君的具体情报。

    凭借武道大师的知识与本能,快速分析着,‘王山君’的攻击节奏,以及它身上的破绽。

    灵光注入手中,‘照鬼神’铮鸣了一声,身上的血丝更加鲜艳,锋芒更盛…

    一道金光在黑夜之中绽放…

    然后又是几十道金色的光芒同时浮现…

    金色的光芒在黑夜中围绕着巨大的白虎好像织出了一朵花。

    勤学苦练千百日夜,只为花开一瞬。

    …

    “这并非是结束,一切才刚刚开始…”

第65章,“龙虎金刚丹”

    花开花灭,金光一闪而逝…

    张宝仁摔在了地上,脸色苍白扭曲,手中的‘照鬼神’也跌落在了一旁。

    下一刻,天空的阴影落下,砰…的一声巨响,白虎砸在了地上,吹起了大片落叶与沙石。

    一道道裂痕从它身上浮现,脊椎、后臀、腹部、脖颈……所有曾经有过伤势,有过伤痕的地方。

    出现了更深更大的裂痕。

    五彩粘液破碎,露出了里面的赤红,血液如同潮水一般涌出。

    身体骤然间裂开,连带着血浪涌向着周围……

    “嘘……”

    张宝仁长出了一口气,然后强忍着额头的抽痛,从血浆中爬起。

    庞大的虎躯支离破碎,巨量的血液乱流,化作了一滩血池,将近在咫尺的张宝仁淹没,变成了一个血人。

    顺着心中的感应从血水中捡起了‘照鬼神’,然后东倒西歪微微颤颤的来到了血池的中心。

    ‘王山君’仅剩的那一颗,完好的硕大虎头前。

    哪怕身体已经支离破碎,但强大的生命力让它还没有完全死去。

    仅存的那一颗虎头还在血泊中微微颤动着。

    张宝仁站在与自身等高的白虎头前,嗅着满口的血腥,痛苦又舒畅的笑道:“你输了…”

    虎头上的那两颗人头大小的幽暗阴邪虎目,怨毒的盯着身前的那个小小的血色人影,虎口微微震动,“吾是输了,但是你也没赢…”

    噗…

    猩红的长剑顺着眼球与眼眶之间的缝隙其根没入,刺入‘王山君’的脑仁之中。

    巨虎哀鸣了一声,然后皮毛一软,彻底的归入宁静。

    呲…张宝仁拔出了血纹更加妖异,锋芒更盛的‘照鬼神’,冷笑了一声:“赢不赢不是你说了算…”

    然后…

    然后张宝仁便再也扛不住,直直的倒落在了没了声息的虎头之上。

    刚才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便一击必杀,干脆利落地就宰了‘王山君’这个绝顶妖将。

    看着是轻松,但实际上却是张宝仁将自己逼到了极限,将一切都押上了。

    那一招完全就是…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要是‘王山君’没有因此而毙命,那么死的一定就是他。

    张宝仁不会有任何的逃跑与抵抗的机会,绝对会被其一爪而拍死。

    在最后,为了免生波折,勉强的挣扎起来,将‘王山君’彻底的了结,张宝仁就再也撑不住了。

    昏死了过去。

    在‘王山君’彻底身死魂灭之后,那些本来被其驱使,干扰纠缠张宝仁的伥鬼们忽然一震,双眼从茫然慢慢变的“灵动”。

    同时残破的虎皮上,好似鬼符一般的黑纹浮起,又化作了一些密密麻麻的伥鬼。

    这些伥鬼悬浮而起,和先前的那些同类一样飘在半空之中。

    密密麻麻的伥鬼或者说已经变成了阴灵、恶鬼般的鬼物,数量足有成百上千。

    虽然鬼物不在现实之中显现,不被常人所视,但这么多的恶鬼凝聚在一起,所带来的死寂阴冷之气,竟让地面上的那一滩血池都有些凝滞。

    这些挣脱了束缚,变得自由的鬼物先是有些茫然,然后一点纷扰出现,接着一传十十传百…

    顿时间鬼哭狼嚎,阴风肆虐…

    它们盘旋在半空中怨毒扭曲的看着地面上‘王山君’的残尸,以及活着的那个生灵。

    想要蜂拥而上将之撕成碎片。

    但是张宝仁的身上忽然飘起了一道灰黑之气,化作了两尊和他容貌相同气质不一的尸神。

    与从一旁飞来的“华饰”一起守护在张宝仁的身上。

    那些鬼物们见此顿时止住了行动,深埋灵魂中的畏惧让它们不在冲动。

    但就这么离去却也心有不甘,于是便仗着鬼多势众,在空中慢慢的下落,小心的试探着。

    就在那些领头的鬼物们眼中的疯狂与贪婪再也抑制不住的时刻…

    “铮…”

    一道剑鸣声在真实与现实的世界同时响起。

    密密麻麻的鬼群之中出现了一道间隙,其中的鬼物全都烟消云散,之后间隙之中才见一道剑光闪现。

    群鬼顿时疯狂了,欲要炸开逃离,但是剑光又折返回来在半空中交织成网,逼得鬼物们不得不朝地面冲去。

    地面,张宝仁所昏倒的虎头前,忽然多出了一个全身裹在黑色兜袍下的身影。

    此人双手在身前快速的结着玄妙,复杂的手印,逐渐的…他的身边好像有一个地狱之影浮现。

    其中有着断头鬼、吊死鬼、长舌鬼…种种鬼物在其中嚎叫。

    被鬼卒鞭打、油炸、折磨着……

    看着冲来的群鬼,此无常轻叹道:“心若浮屠,身若地狱…”

    送上门的群鬼被一股吸力所收束,没入到了那一个地狱之影中,被那些鬼卒所擒拿。

    化为了正被折磨的鬼物中的一员。

    不过片刻功夫,本来密密麻麻,成百上千的鬼物阴灵便被那个地狱吞噬了个干净。

    天地之间重新恢复了清明与血猩,而那一个变得更加的真实、清晰、完整的地狱之影也逐渐的消失。

    “‘王山君’一世积累,最后却是便宜了你…”

    一个手里转着跳跃不停的小剑,同样裹着黑色兜袍,气质与声音一样冰冷的无常出现在了一旁。

    那个化出地狱之影的无常,手中的印法慢慢松开。

    这时候的他身上带着强弱不定的气息,好像有点吃撑了似的咽了一口唾沫。

    然后缓缓的说道:“这些由‘人’转化而成的鬼物,质量上到底不比天然转化的鬼物来得纯粹。

    虽然数量众多,但实际上带来的力量却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大…”

    “要是真正的恶鬼,你也吃不下…”剑仙无常说道:“而且加上之前的累积,应该也足够你突破了吧。”

    “力量积累是够了,但能否突破还是要看运气…”

    “不管怎么说,你这次的收获也堪称是不菲了……作为搭档我就提前祝你高升了。”

    “我还真不是收获最大的…”显化出地狱之影的那位无常看向昏死在地上的张宝仁。

    “这位才是真正的…一步通天。”

    “当然,如果从整体而言,我确实是占了大便宜…”

    这两位畜生道无常在任务被完成后,松松随意的闲聊了几句。

    然后当看见宋通判带着几位无常过来,便在一声鹰鸣之中消失不见。

    等八百里城的无常赶到后,所看到的就是这一地的狼藉。

    残尸血池之中有一颗插着一柄剑的硕大虎头,一个满身血污的身影挂靠在上面。

    同时有一根胳膊粗细,黑白间隔却散发有五彩毫光的狰狞脊椎,和一双幽幽暗暗,有龙眼大小,好像联通着地狱的宝石眼球。

    从满地的残骸之中满满的浮现…

    …

    …

    等张宝仁再次睁开双眼之后,却是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屋顶。

    翻身坐起,果然是回到了此世的家——道观之中了。

    “喵呜…”

    小黑猫‘一口’也和他一同回来了,这时见到他醒来,叫了一声接着便化作一道黑影窜了过来…

    张宝仁下意识的伸手一捉便捏住其的后颈,然后看着手中丝毫都不能动弹的小黑猫那可怜兮兮的眼睛。

    连忙歉意一笑,将之放在怀中,小心补偿般的抚摸着。

    “喵…呜…”

    这是因为太精神太过紧绷,将自己已经“练”到骨子里的武功,不自觉的用了出来。

    似乎是听到了这边传来的动静,在微微响动过后,便有一个人影走进了厢房之中。

    这人身穿黑衣,手中提着一个被油布包裹住的棍状物品,白净的小脸上挂着挥不去的疲倦,正是江锋。

    江锋问道:“你现在怎么样,没事儿吧?”

    “我没什么事。”张宝仁摇头道:“现在情况怎样了…”

    江锋微微皱起了眉头,“昨天闹出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

    “城中的百姓与我们都是伤亡惨重,地府都损坏了大片…这也是把你安放在这里的原因。”

    “现在既然你已经醒了,那我就要走了,这次造成的影响使得有太多的人都见到了异常,需要处理,还有地府的修缮与救助灾民…”

    “那边还急需着用人呢。”

    “那我和你一起去吧。”张宝仁说着便要下床。

    “不用…不用……”

    江锋连忙上前将他按住,“你已经做的够多了,最后这点活就别再跟我抢了,不然功劳全让你捞走了我还怎么升迁啊?”

    “我们又不是孤立无援,在‘王山君’死后,间隔我们与外界的阻碍已经消失了,总部已经派遣周围所有的力量前来帮忙。”

    “还真是不缺你这一个。”

    “宋判官给你放了一天假,你就好好歇着,然后等待着嘉奖就是了。”

    “同时这也是阴老和我们大家共同的意思。”

    见江锋实在是强硬,张宝仁也就不再强行起身下床。

    虽然这时候经过了一个大觉的恢复,他的精神已经完全恢复到了最好的状态,但心里还真是有些疲倦了。

    与‘王山君’的因果纠缠至今终于解脱,确实让他长松了一口气,但也想静一静。

    “还有这个…”

    江锋将手中被油纸包着的棍状物体放在张宝仁的腿上,又从自己的怀里掏出来两枚幽蓝色的宝石珠子一并放下。

    “这是你的战利品,‘王山君’那斯最后留下的东西…”

    “不得不说,你昨晚做的真是漂亮,只是可惜没有亲眼看见当时的战况。”

    江锋笑着拍了拍张宝仁的肩膀,然后转身快步离去…

    “喵呜…”

    ‘一口’用小爪子拨动着油纸,似乎是在好奇里面装的是什么…

    “这东西你可不能乱动。”

    张宝仁笑着将之放在一旁,然后解开扎捆的绳子,将里面那根自己已经看见的东西取了出来。

    这是一根胳膊粗,一米多长,看着好像狼牙棒一般的狰狞脊骨。

    样子虽然狰狞,但其质地却如同上好的美玉,脊骨一节黑一节白,黑白交错,仿佛蕴含着阴阳变化。

    表面上还绽放着五彩毫光,哪怕在白天,以肉眼也清晰可见。

    仔细看,这一节脊骨竟然还给人一种高洁、纯粹、神圣之感。

    真不像是从‘王山君’那个大妖之上分离而出的。

    “只是,这东西不知道到底可行不可行…”

    张宝仁神色意味不明的看着这一样超凡宝物,感受着其上传出的宁静心安之感,意识逐渐沉浸到心底。

    土黄色的无字天书浮现,一页页翻开,代表“降龙伏虎”的那一页,好是龙虎纠缠在一起的圆形玄妙符文中,传出了一道信息…

    “龙虎不灭金刚丹”

    “主药:神牛筋,灵彪骨,鹿茸,鹤涎香,蝉心水”

    “铺药:赤金,汞,铜,铅,丹砂”

    在“降龙伏虎”小成之后,它的辅助药方便已经出现了。

    这一次的秘药是“丹”。

    且不说,‘龙虎不灭金刚丹’的铺药,那种种矿物毒药是如何让张宝仁咧嘴。

    丹方的主药,也同样让他的心中复杂不已。

    此“丹”的关键,最为重要的那两种超凡材料,“神牛筋”,“灵彪骨”。

    是‘插翅灵彪’与‘五彩神牛’两种灵兽身上的精华之物。

    想要获得这两种东西就要宰杀两头灵兽,而以灵兽在此界道士中的地位来看,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除非想要自绝于天下。

    就像推演出了‘九牛二虎大力神丹’的那位前辈最终被勒令禁止再研究下去。

    这一丹方基本就等同于废了。

    除非…遇到了天大的意外与惊喜,就如同张宝仁这般。

    “这‘龙虎不灭金刚丹’与‘九牛二虎大力神丹’中则蕴含的道理倒是有几分相似。

    这说明我的神通秘法虽然是天外之物,但与此界道士所研究出来的道理也有相通之处…”

    “那‘王山君’以‘九牛二虎大力神丹’中的道理,欲熔炼‘神牛之筋’蜕变己身。”

    “以我昨晚所见,倒还真让它得了几分道理,蜕变出来了‘灵彪’之形,要是没有我…也不知道它最后能否集灵、妖于一体。”

    “而熔炼了‘神牛筋’,诞生出了‘灵彪骨’的‘王山君’最终所以留下的这份超凡之物。”

    “应该能够等同于丹方所需要的那两种超凡之物的总和吧…”

    “大概、也许可以被当做已经初步处理的超凡灵药…”

    看着手中散发着五彩毫光的黑白脊骨,张宝仁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不行也没有办法,反正我是不敢,也不可能再去宰两头灵兽了。”

第66章,影响与练丹

    等张宝仁出了厢房之后却是发现,这时太阳已至中头。

    算起来,从昨晚昏死过去之后大概睡了近乎五个时辰。

    这还是“斩三尸”大成之后的头一次。

    以往不管多累,一个多时辰就可以恢复到最好的状态,这一次却是睡了这么久才恢复的过来。

    如此可见昨天晚上的战斗对他的压榨之狠。

    起床之后洗了把脸,在灶房中生起了火,以昨天晚上的动静,今天估计也不会有什么酒馆食肆开门。

    所以还是在家自己做着吃了。

    烧水,下米…虽然好几天不用灶,烧起来没有以前那么利索了,但一顿饭还是做得出来的。

    趁做饭的功夫给真武大帝上了三炷香。

    然后就等着饭熟了和一口一同吃罢,便出门去了…

    张宝仁此行是去购买炼制“龙虎金刚丹”的药物。

    趁着今天休息,他便打算将“降龙伏虎”的辅助秘药炼制出来。

    在家里还不觉得如何,但是出了门便深切的感受到了昨晚所造成的剧烈影响。

    门前的土路边上有的地方竟然也裂开了裂纹,这个距离两次震源都比较偏远的地方,也受到了这么大影响。

    张宝仁的心里不由得蒙上了一层阴影。

    来到了太平街上之后,感受便更甚了。

    本来充斥着欢欣笑语,热闹纷纷的街道,这时候依然“热闹”,只是与原本衣着光鲜的闲逛不同。

    这时候街道上的人大多都是拖家带口,带着锅碗瓢盆,大小包袱…全部的家当,蜷缩成了一堆一堆的。

    或是在休息,或是在吃着东西,或是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每个人的脸上都没有了开心,没有了安逸,哪怕是在睡梦中的人,脸上也带着散不开的忧愁与疲倦。

    街道两旁的店门都已经关了,原本那些挤满了整个街道的小商贩这时也不见了踪影,将地方留给了这些人,或者他们本身也在这其中。

    整条街道上密密麻麻的全是人头,不知道有多少个人,多少个家庭…

    其中还有一些穿着皂服,跨着长刀的衙役;和身材健硕,穿着干练的豪门仆役;在人群之中穿行着,帮忙维护着秩序。

    因为对此等行当的人没有太多好感,张宝仁见之就欲避开。

    但却忽然听见一声招呼,“张道长…”

    扭头看去,在赵家巷与太平街的交界处,赵家铁匠铺门前,张宝仁所在位置不远的地方…

    有一个身材高大威武,穿着衙役皂服的年轻人朝这边喊道。

    此人正是前几天赏剑大会上与张宝仁认识的那位赵铁匠的子侄——“赵托”。

    见张宝仁转头,赵托便快步走了过来。

    “…刚还说,不知道道长您怎么样了?现在看见您没事儿,真是让人松了一口气。”赵托对着张宝仁说道。

    “多谢赵兄弟记挂了…”张宝仁谢道,然后便伸手指向了赵家巷里。

    “我家在最里边,老房子修的牢靠,而且因为住的偏僻,所以只是受到了一些余波影响,没有多大损失。”

    赵托点头说道:“那就好…总算不必像这里的…这些人一样。”

    张宝仁闻言好奇的问道:“这里又是怎么个状况?”

    “还是因为昨天晚上的地龙翻身…”赵托说着脸上也带着点后怕,“竟然一连两次,一次比一次摇的厉害。”

    “现在虽然说地震已经平息了。但对于那些带顶的东西,大家还是有点怵的慌,还没人敢回家去。”

    “也不光是太平街,城中的衙门、钟鼓楼,北边的建安街,城北的学宫寺庙里面…但凡有着宽敞的空地,这时候都挤满了人。”

    “八里城大部分的人都在外面挤着呢,从昨晚活下来的人都吃了教训,都受了惊。”

    “都怕再被埋在里面……”

    张宝仁暗中点了点头,心里明白了此时的状况,这些从天灾中活下来的人都成了惊弓之鸟。

    哪怕家里已经安全了,也宁愿在外面挤着。

    他前世也经历过这一遭,这种担心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就好了。

    “外面挤的人太多了,就算整个衙门的人全都出来帮忙维持秩序也不够,而且天灾过后还有其它事情要忙。”

    赵托仿佛松了一口气,“也幸亏那些…那些大家族派出了不少的人帮忙,才将局势稳住了。”

    “毕竟灾情过后又是这么多人在一块儿,可真不敢出了什么乱子。”

    “其实…”

    赵托左右小心的看了一眼,然后压低了声音说道:“其实这里的这些人还算好的呢?”

    “这些人只是看着狼狈了点,真正惨的那些人,早就没了影。”

    “这么跟你说吧……南门外地焚身处,已经拉了几十车柴火过去了。”

    焚身的意思就是焚尸,就和人死了说走了一样,是此世之人对于关乎死亡那些不好的事情,的一种不愿明言的说辞。

    赵托皱着眉头,沉声叹道:“唉…老天爷是怎么想的!

    这狗日的天灾,不知道要让多少人要家破人亡…”

    张宝仁闻言微微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难道还能说:这已经最好的果了。

    两人就这么沉默了一阵,然后赵托向张宝仁问道:“道长是想去哪里?可有我能够帮上忙的地方…”

    张宝仁道:“你在这里维持着秩序,这是正经的重事,我一点私事,可不能耽搁你。”

    “我这只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打算去泰山庙那边上柱香…”

    赵托了然的点了点头,“昨晚不少人都感受到了东岳大帝显灵,也确实该去拜一拜。”

    “但也正因为有太多的人感受到了帝君意志,今天一大早那边就已经被挤爆了,你想要去上香可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不过你作为一个道士,想必…嘿…”

    赵托说着便露出了一种暧昧,不可言说的笑容…

    …

    辞别了赵托,张宝仁便离开了人流稠动的太平街,从城中的一些无人小道朝西边走去。

    张宝仁此次确实是要前往泰山府君庙宇那里,但却不是上香。

    而是去其旁边的地府衙门。

    府里刚给了他一天假,让他调整休息。

    张宝仁也想借这个空档尝试炼制“龙虎金刚丹”。

    但因为灾情,八百里城大小小的商铺都关了门,所以想要练丹,他却还非得要回去一趟…

    而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炼制“龙虎金刚丹”的材料,除了那两种超凡材料之外。

    主药中的鹤涎香、蝉心水,铺药中的赤金、汞、丹砂。

    这些东西虽然不涉及超凡,但是在外面,也不是那么好买的。

    只有地府衙门才能够随时买到。

    作为拥有着最强情报网络,实力遍布整个九州,可以供给绝大多数道士修行的超凡组织。

    基本上任何涉及到修行的材料或超凡材料地府都有,而如果哪种东西地府也没有,那么基本上个人也就不可能找到。

    越往地府衙门的位置行进,所见到的,受到昨晚地震影响的痕迹就越多,越明显。

    地面墙壁上随处便可以见到零星的宽大裂缝,让人看着就觉得揪心…

    不时还可以看见砖石船柱倒塌在地上,所形成的废墟。

    越靠南走,倒塌的房屋就越是多,最后当张宝仁走到了丧葬纸烛一条街时。

    却是发现,这里附近基本上每家每户的房屋都有着不同程度的倾倒与裂痕。

    同时张宝仁还发现这条危险的,已经变了一副样子的街道,现在竟然还在运行着。

    而且人来人往比之任何地方,任何时候都还要“热闹”,街道上遍布着叫买吆喝声,生意还出奇的好。

    这让张宝仁一时有些愕然,但转眼便想过来了,也是…

    哪怕再穷苦的家里有人死了也要买两张纸钱来烧着,经过了昨晚那般祸事,这里的生意怎么可能会差。

    而且别的地方,无论哪家都可以关门,就唯独这里,今天却是不能不做生意。

    也是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此地的店老板可能会高兴,但地府众人却是要难受了,当初为了隐蔽故意将地府衙门的出入口引导成了白事一条街。

    就是为了借着死人的丧气,让人不自觉的远离这里。

    但却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要不是地府衙门所在刚好位于震源的中心,受到的影响最大,看着最为危险。

    促使着人们远远避开了这里,恐怕正事都无法进行下去了。

    张宝仁摇了摇头,小心的穿过了已经被梨翻成了废墟的店铺,进入了仿佛被人从地上拔起,又重新摔在原地,变的有些扭曲零散的地府主楼。

    大门上的那两个古篆“地府”,已经被清除掉了,但那面灰扑扑的镜子还在。

    张宝仁推开门进入了这个危楼之中。

    衙门内部的摆设都换了一副样子,原本常呆着的客厅,以及白无常们工作间的外墙都被拆除了。

    变成了一个空荡荡的没有任何间隔与阻碍的场地。

    其中有很多穿着黑白道袍的无常们正在忙碌着。

    或是说着如何引导舆论,削弱影响…

    或是商量着怎样修缮地府,该怎样设计…

    还有的是在说关于这次事件的收尾,有的人需要处理掉,而有的人需要用药…

    在这些忙碌的人中,有很多虽然穿着黑色兜袍,但样貌却很是陌生的无常。

    应该就是周围地府来援的。

    见大家都在忙碌,张宝仁便小心的,不惹人注意的来到王岩那里。

    从他这领取了自己所需要的配药,然后也没有在打扰大家,又悄然的离开了地府…

    …

    …

    回到道观之中,关上大门,便要开始此次的炼丹。

    “降龙伏虎”的秘药与其它神通的秘药在制作方法上还有着不同。

    不同于其它秘药只需要调制,“龙虎金刚丹”需要“炼”。

    如此,那个从“一口”嘴里抢来的破瓷碗就不够用了。

    张宝仁将刚刚使用过的大铁锅从灶台上取了出来,蹭蹭蹭…的刮掉锅底黑灰。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然后将那根神圣、纯粹,散发着五彩毫光的黑白脊骨,弯成了半圆放在锅中。

    打了一桶井水到入锅中,将井水没过脊骨,盖上锅盖。

    又重新将大黑锅放入灶台。

    然后生火,等水开就是了…

    看着很像做菜,炖汤,但其实却并不是。

    这是张宝仁严格按照丹方上所记载的炼制方法所做的。

    除了将原本需要的鼎换成了锅。

    因为八百里城中没有丹鼎学派的道士,衙门中暂时也没有药鼎。

    张宝仁不想浪费时间等下去,于是便根据自己的理解将鼎换成了锅,反正这两者之间差别也不大。

    道理是相通的,都是以某种金属器具来承载熬制,用鼎无非就是看着更有仪式感。

    如果有条件倒是可以讲究一下,但太麻烦了也不必瞎讲究。

    对于精通厨艺的张宝仁,如果用锅还更容易掌握火候变化。

    而且比起锅来用鼎是真的废柴。

    等到锅沿冒起了蒸汽,张宝仁便揭开了锅盖,然后将鹿茸、鹤涎香、蝉心水,依次放入锅中。

    鹿茸就是还未硬化的鹿角,鹤涎香就是鹤的口水,而蝉心水是蝉的那啥…

    这些普通主药的分量都不多,主要起个调和作用。

    但就算如此,可除了鹿茸之外,别的东西收集起来也真的是麻烦。

    要是仅凭个人,还不知道得浪费多少时间。

    说来也奇,就只是加入了这三样普通的东西,锅内却骤然之间发生了奇特的变化。

    张宝仁的目光透过铁锅,清晰的看见了沸水中,本来坚硬如同金石的黑白脊骨却是逐渐的软化了起来。

    变化的速度虽然细微,却被张宝仁的双眼清楚的捕捉到了。

    接下来就是非常耗神的慢慢熬…炼制了。

    张宝仁一根根的添着新柴,看着锅中的黑白脊骨慢慢的变得通透,变得细小…

    直到将家里的柴火都快烧光,太阳也偏落西头,这才将最后那一点残渣化为了乌有。

    经过了长时间的炼制,锅内的水汽已经蒸发了许多,原本一大锅的汤水变成了一锅底药液。

    药液浓稠,但却不混沌,呈黑白两色,泾渭分明。

    表面还蒙着一层五彩毫光。

    看起来却非常的奇特。

    见火候已经到了,张宝仁便再次揭开了锅盖,然后将辅药赤金、汞、铜、铅、丹砂,这五种饱含剧毒的矿物放入锅内。

    赤金就是纯粹的金子,在这个世界中只有道士才能提纯出来。

    汞就是水银,丹砂就是朱砂,铜和铅则顾名思义。

    这些东西虽然不难找,但想找到纯粹一点的,品质较好的也不容易。

    在这些辅料放进去之后,锅内却是骤然间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本来平静的药液在没有外力的影响下,却忽然旋转了起来,变成了一个七彩漩涡。

    漩涡中间出现了一点金铁色泽,金、银、黄、乌、赤,五种颜色依次闪过,然后又变成了一种复杂的的金色。

    接着药液又归于平静,只是这时药液已经变成了七彩之色。

    同时还有一股金色的金属液体在七彩药液中跳转游动,就仿佛一条金龙一般。

    “龙虎金刚丹”中的龙虎二字说的是它的主铺二药,主药为兽,铺药为矿。

    虎为兽中之王,金为矿中之主。

    因此为龙虎。

    那一条金色的液体之“龙”在七彩药液中翻腾游动着,药液好像是被它吸收吞噬了一般,不断的减少。

    不过片刻功夫,锅内就只剩下了一小滩看着好似金属但却充斥着生机与活力,散发着七彩光芒的液体。

    张宝仁一手提起锅沿,轻轻的摇动,颠动着。

    在他精巧的劲力操纵下,锅内的液体蜷成了一团圆滚滚的金珠滚动着。

    很快就听见铛铛铛铛…金属碰撞的声音响起。

    张宝仁便放下了铁锅。

    只见一个龙眼大小,散发着七彩光芒的金丹,在锅中跳跃。

第67章,「降龙伏虎」与“武者”

    “龙虎金刚丹”如此便成了。

    此丹圆滚滚金灿灿,散发着七彩光华,在这昏暗的夜色中极为的耀眼,像是一枚神圣的,绝无仅有的珍宝。

    金丹表面有一抹金属般的色泽,但却并不冰冷,反而给人一种万劫不移,永恒不变的不朽质感。

    金丹圆润无比,没有丝毫的瑕疵,这是由张宝仁在最后以精妙无双的劲力变化,为之塑造的形态。

    丹方之上对于外型其实没有具体要求,哪怕做的扁一点,或者做一个方形甚至其它奇形怪状的金丹,这都是可以的。

    只是张宝仁觉得要混元如一才显得更加的有韵味……还有就是比较符合自己的风姿。

    伸手从锅中取出了这枚由一大锅东西炼制而成的金丹,嗯…小小的东西分量却还不清,足足有着好几斤那么重。

    轻轻的捏着,以巧劲试探,却是发现这东西有着超乎预料的坚硬,指尖轻敲传出铛铛铛…的响声。

    以“隔垣洞见”视之,其通体一致,内外如一。

    果真是一枚“金”丹,“龙虎金刚丹”中金刚两字估计就应在了这上了。

    张宝仁来到外面,小院中的那一个简陋石桌前,将金丹放在桌面上轻轻的一按。

    噗…的一声,金丹没有任何阻碍的就没入了坚硬的青石桌面中。

    这东西哪怕不吃,当做暗器用也是极好的。

    不由得摇头失笑,曲指在桌面上轻轻一弹,金丹就从石头中跳了出来,然后被张宝仁伸手捏住。

    不管怎么说,这东西已经炼出来了,总归是要用的。

    “龙虎金刚丹”并归常规意义上的丹药,它的用法也和寻常丹药有所不同。

    如果直接就这么送服下去,有很大的几率会将人撑死,就算侥幸不死,也会将之完整的拉出来,根本就消化不了。

    至于“龙虎金刚丹”的真正用法,丹方上也有着记载,却是要将这枚金丹如同符器法器一般,先行祭炼一番。

    张宝仁盘坐在夜色之中,两臂搭在膝上,双手中虚握着一枚神圣不朽的金丹。

    凝神静意,以自身灵光不断侵染、沟通手中之物。

    就这么消磨了一刻钟,当自身的灵光与金丹彼此交融之后,便将之放入口中。

    非常奇特,本来坚不可摧的金丹,在沾到口水的那一刻,却是忽然变化做了一摊暖暖的液体,顺着喉咙流淌而下。

    对于身体有着精细掌控的张宝仁,可以清楚的感受到这股暖流并没有流入胃中。

    而是自喉部朝着四肢百骸,朝着全身,蔓延而去。

    就好像温热的水银在体内滚动,流淌。

    身体好像在被改变,好像在往全身各处充填着什么东西。

    当水银般的异物充斥全身之时,瞬时间便感觉浑身上下有点点刺痛传来,然后又变得麻酥酥的,十分的舒适…

    如果从一旁来看,张宝仁此时的皮肤异常的通红,就像被煮熟了一样,同时肌肉在不断的蠕动。

    就像在被剧烈蛮横的改造着。

    不过和身体上的狰狞相比,他的脸色却是异常的平静,好像对这一切一无所觉。

    就这么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张宝仁的肤色逐渐恢复,身体也回归如常之时。

    这时他才缓缓睁开了眼睛,双眼中闪过一抹释然,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右手握拳,往前一砸,轰…前方的空气中传出了仿佛雷鸣一般的炸响,接着罡风气浪四处激荡。

    如果单凭技巧,这一拳谈不上有多高明,甚至对于身为武道大师的张宝仁而言,还有一种力量未能完美掌控的疏漏。

    但如果只看这一拳中所蕴含的力量,却堪称是恐怖至极。

    张宝仁在对比着服用“龙虎金刚丹”前后的力量变化后,心中赫然暗道,“力量比之前至少增长了十倍…还真是变态啊。”

    在“降龙伏虎”这门神通小成之时,张宝仁的身体就已经经过了一次淬炼。

    体型未变,体重却在骤然之间增长了三成,别看只是小小的三成,骨骼肌肉的密度比起之前要强出了太多。

    身体从本来只是非常健康的普通身体,骤然间变成了近乎于人体极限的强大体魄。

    人体是有极限的,在达到一定程度后,除非增长体型,增加体重,否则力量就不会出现多大的变化。

    这是肉身本质所决定的,就算是再怎么艰难苦练也不行。

    但现在,在体型未变的情况下,力量却是骤然间增长了十倍往上。

    这一点都不道法!

    这种力量,绝非是普通纯粹的肉身所能达到的。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在刚刚的那一拳之中,张宝仁的本体力量与之前相比,并没有多少变化。

    之所以会增加十倍,却是有一股额外于肉身的力量加持其上。

    这才使他硬是打出了这远远超乎人体极限的一拳。

    回想着“龙虎金刚丹”服用之后身体所诞生的变化,以及刚才打出的那一拳,张宝仁心道:

    “‘龙虎金刚丹’并非是如同‘九牛二虎大力神丹’那样,通过刺激蕴养身体,从而获得超乎寻常的身体与力量。”

    “它是将这枚丹药的本质当做了一种特殊的…特殊的材料。

    在人体之中编织出了一套和人体的筋肉骨膜相互嵌套,又另外运转的系统。”

    “从而使人获得超乎寻常的力量。”

    “这却是和前世武侠小说中的真气经络有一点相似…”

    这时如果以“隔垣洞见”或者是‘洞真之眼’之类的天眼之术,将张宝仁的身体解剖开来。

    就会发现他的体内遍布着一道道仿佛血脉神经,但却比之还要细密、复杂无数倍的经络网。

    这一网络非常的奇特,说是固体但却好像还能流动;说是液体但它却有一种好似能量一般虚无缥缈的感觉;可要说它是气体,它却有着很强的质感。

    看着好似是金属又好像是某种神秘复杂的物质。

    还有就是这一好似特殊金属一般奇妙的经络网,好像与身体不在同一个维度。

    但同时又非常真切的,以比血脉神经网还要更加完整、细致的方式,将全身上下串联整合在一起。

    真实的能够感受到它的存在,可要是普通人哪怕将身体完全解剖也找不到这一道网络。

    非常的奇妙特殊。

    这一个特殊金属一般的经络网,所带来的变化并不单单只是力量。

    叮…一道铮鸣,张宝仁自背后拔出了在斩杀‘王山君’之后,妖异的血丝与锋芒更胜一筹的‘照鬼神’。

    将剑刃抵在掌心,一点点的用力……噗…随着一道微不可闻的轻响,暗红的血液自剑锋渗出。

    在不注入灵光的情况,单只凭借着‘照鬼神’本身的锋芒,非得用上一成力才能将手上皮肤刺破。

    不要小看这一点,要知道这可是张宝仁现如今的一成力,这几乎就等同于未服用金丹时的全力以赴了,并且使用的还是锋芒堪比法剑的剑器。

    还有一点值得在意的是,那一道复杂的好似特殊金属一般的脉络网,可是遍布全身所有,无一疏漏的。

    这表明对于常人而言脆弱的内脏,对于他来说却并非是那么的脆弱,在内外一体的状态下,防御力可要强出不少。

    铛…长剑重新归鞘,鲜血就要从伤口渗出,但只是刚流出一点,手中的伤口便马上合住了。

    如果在微观的状态下,就可以看见,自伤口处断裂的好似特殊金属一般的脉络网,又重新连接在了一起。

    就如同断水归流一样,与之前没有任何变化。

    同时还连带着断裂的肌肉与血管也没有丝毫差错的复位,哪怕稍微的揉搓运动也不会将伤口再次撕裂。

    而且在如此的状态下,伤势可以更快更完美的愈合,恢复。

    伸手将掌中那一点残留的血液擦拭,皮肤上好似金属般的光泽一闪而逝,却是看不出任何的伤痕。

    这表明了经脉网的韧性与其为身体带来的强大恢复力。

    在特殊脉络网加持下,力量、防御力、恢复力,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般身体可称作……“龙虎金刚身”。

    所谓的武道就是身体与技巧,或者说力量与技巧的结合,其中身体力量还要更加重要。

    所以“降龙伏虎”这门神通在小成之时,获得了堪称是武道大师般的技巧。

    而在大成之后获得了超出了人体极限的强悍身体——“龙虎金刚身”。

    所谓“降龙伏虎”就是拥有堪比龙虎的力量,与可以将之降服的技巧。

    确定了现如今的身体变化之后,张宝仁便飘然而起…

    一步上前,微微一震,坚硬的地面便被脚底没入一指深,前腿微弓,一记缓慢的直拳,然后回身又是一肘。

    接着双脚并立,双掌前推……

    也不是什么精妙的招式,张宝仁就这么一横一竖的摆着最为简单质朴的武功架势。

    黑夜中一个年轻道者在小院中不成套路的随意乱打,就像是不懂武功的小儿在乱舞…

    但就是这样好似瞎闹一般的动作,却渐渐的带来了莫大的声势。

    随着他的拳势慢慢的施展,哗啦啦…空气如同浪涛一般翻滚,拍打着树叶。

    整个小院仿佛又陷入到了昨晚的天翻地动之中,他的一拳一脚,一举一动都带着巨大的变化。

    空气扭曲成了实质,被他肆意的凌虐着,整个世界都好像在随着他一同起舞。

    张宝仁的动作越来越慢,直到双手缓慢的下按,本来只是最为轻柔的收势,却是让积蓄到极致的气势骤然一凝,然后爆发…

    轰…

    大地猛然间震动了一下,真正被晃动了起来,差点没将房子震塌。

    “呼……”

    张宝仁长出了一口气,刚才这般并非是为了抒发心中的畅快,而是为了将骤然间增加的力量重新纳入掌控之中。

    不受掌控的力量再怎么强悍无比,也没多大用,就和败亡时的‘王山君’一般,只是一只假老虎。

    在经过了刚才的操练之后,那不受控制的力量便已然被他堪称武道大师的高超境界驯服。

    假老虎变成了真龙。

    至此“降龙伏虎”才算大成。

    “也不知道以我现在的实力,如果再对上‘王山君’又是如何?”

    感受着体内强大的力量,张宝仁不由得想到。

    不过马上便摇了摇头,昨晚和‘王山君’的交战,情况非常的复杂。

    双方的状态,彼此武功神通的差异克制,以及情报的掌握……差上一丁点,结果就会变得不同。

    现在这样马后炮的对比没有任何意义。

    “和‘王山君’没法比,就只能在武者之中寻找自身的定位,我的这身武艺在武者之中能呈几何呢?”

    武道是此世人族所掌握的另一种不同于“道士”的修行法门。

    “武”“道”二途,便是人族立足于世界,扫灭一切妖魔鬼怪的根本依仗。

    武道起源于“文圣”,修行门槛非常低,万民皆可修行,就连如‘王山君’那般妖族也可以学会两招。

    也正因为此,武道流传十分之广,和世俗之间联系的更加紧密,甚至已经和普通世界不可分割了。

    不同于“道士”那么的神秘,“武者”一途却相当于显学。

    当然,这说的是基础的,是不涉及武道真正奥义的武术。

    武者的门槛虽然低,但也不是说其就不厉害了。

    作为和“道士”并列的一门修行之道,修为高深的,涉及到武学奥义的武者,丝毫不比道士们弱上多少。

    同作为人族的修行之道,和“道士”一样,“武者”同样有着详细的等级之分。

    也同样被分为六阶。

    武者修行依次而上为:武者、武师;先天、宗师、大宗师、武圣。

    武道之始为“武者”,这也是外界对于此道修行者的总称。

    此阶修行就是熬练力气,打磨技巧,把身体磨炼通透。

    练出一身超出常人的力气与抗击打能力,练出一身“铜皮铁骨”。

    所谓武功比的就是谁更能挨揍,谁的力气更大。

    如此再掌握一些打法技巧,一些拳法套路,就是凡俗中的武学好手了。

    “武者”就是这么简单。

    这也是武道修行的精粹,简单、纯粹,开篇即要,由一而终。

第68章,四大神藏与新的神通

    (那个,没找到VIP,我再查一查看一下…)

    “武者”之上是为“武师”。

    此阶的修行是在身体与技法已经千锤百炼之后,开始由内而外求那一口真气。

    此“真气”并非是小说中那种神奇的内力,而是呼吸,是肺腑之气。

    通过特殊的呼吸法将本来脆弱的内脏锻炼的结实,将人体锻炼个通透。

    大多数武者年老之后都是一身伤病,但成为武师之后,就算年老之时也照样精神强壮,还可以保留很大一部分实力。

    就像是赵老头的那个一同长大的好友,菩提寺的会根和尚。

    他就是一位已经由外而内的那家高手,虽然已经七八十岁了,但动起手来却一点都不含糊。

    “武师”意为武者之师。

    此阶武者便可以开山收徒了。

    因为拥有着丰富的经验技巧,对于身体构造也十分的熟悉,在教授他人之时不会不知道轻重,将人教坏。

    一般而言,要是哪个武馆、门派,没有武师坐镇,那便是骗人的,遇见这种地方就算将之砸了,也没有问题,也是占着理的。

    武者之道前两阶用一句话可以概括: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

    先打熬身体练出一身钢筋铁骨,再精细的打磨五脏六腑,激发人体潜力,获得远超常人的力气。

    最终内外浑然一体,圆满无缺,达到人体所能达到的极限。

    天下绝大多数武者都在这两阶厮混。

    张宝仁这段时间所见过的,龙涛师兄弟,衙役赵托,会根和尚这些武道高手都是处于这一阶段。

    甚至在张宝仁未服用“龙虎金刚丹”之前,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他也并未超出武师的界限。

    虽然他有着已经近乎于道,甚至可以触及到超凡的技巧,但对于武者而言更重要的身体,却并未超出凡俗。

    武道六阶,前两阶为凡俗武道,之后便涉及到了超凡。

    武师之后为“先天”,这是武道超凡之始。

    作为能和道士并列的一条修行之道,武道自然也有着真正的奥妙之处。

    “传说人体之内蕴含着无穷的奥妙,无穷的宝藏,只要将之挖掘出来就可以获得移山填海般的力量……”

    这传说确实是传说…或者说有一部分是胡说八道的。

    人的身体与自然界中的其它动物别无二致,唯一涉及到神秘的地方是是大脑,是灵魂,是意识…

    身体就真的只是普通的肉身。

    这是张宝仁在刚进入到超凡世界中,在阴老那里了解真实历史的时候,最一开始就被告知且反复强调过的。

    从来没有什么生而神圣。

    人体之内确实存在着宝藏,但这却不是天生,不是原来就有的。

    而是在第三纪的时候,被“文圣”所定下来的。

    那时候人类还并没有如此的强大,能够将绝大多数黑暗与危险,绝大多数妖魔鬼怪都扫出了自己的疆域。

    那时候还是人神共居的时代。

    “文圣”定下了四大神藏,让每个人都有可能触及超凡,让人族获得可以自立的力量。

    “文圣”因此而成圣。

    “武道”也自此而始。

    武道的后四境其实就是开启挖掘,这后天所定下的,每个人体内都存在的四大宝藏。

    这四大神藏名为元藏、亨藏、利藏、贞藏。

    取自万经之首的“易经”。

    这个世界与张宝仁的前世在风俗习惯上有很大的差异,但也有一部分文化传说惊人的相似。

    这其中就包括一些似是而非的历史人物与典籍。

    “易经”赫然也在此列。

    对于这一点,张宝仁刚开始也觉得惊奇,觉得其中是否涉及到什么重大隐秘,还曾经想着寻找挖掘背后的原因。

    但后来随着慢慢融入到这个世界之中之后,也就见怪不怪了。

    “易经”在此世之中也是经典,虽然不涉及超凡,但却蕴含着大道至理。

    四大神藏便是取易经的开篇四字。

    元、亨、利、贞。

    元,始也。

    人之始在于生,在于体。

    因而元藏代表着生机,代表着体质,身体。

    这一藏开启之后可获得超凡脱俗的强悍体质。

    单凭肉体可硬扛地肺毒火,无惧万载寒冰,可以战斗几天几夜也不会觉得疲倦。

    可在任何超乎想象的恶劣环境中生存下去,甚至于传说将这一神藏开启到极致的时候,可以斩头不死,断肢再生。

    简直是非人哉。

    …

    亨,通也。

    通为力。

    亨藏代表的是超凡力量。

    历史上出现的许多像倒拔杨柳、单手扛鼎…之类的传说,都是亨藏强者留下的。

    对于“武者”而言,力量决定着其的攻击力,是其实力最为直观的一种体现。

    “千万不要信话本小说中写的那些……你永远也想不到一个拿着几百斤的兵器,并且精通武艺的武道强者有多么的可怕…变态。

    ——某个不知名的道士留书”

    没有什么是一拳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拳。

    亨藏武者单凭纯粹的力量,连虚无的鬼神也能影响到。

    甚至于传说中这一神藏开启到极致之后,可以拳碎虚空。

    …

    利,和也。

    利藏代表的是变化,是智慧。

    “武者”虽然强见于身体,但却不是说他们就只会凭借着拳头,凭借着力量行事。

    虽然被道士们戏称为蛮子,武蛮子,但这更多指的是其的行为体现,而且这句话是由“道士”说的,是一般人就将这话当真了,就只能被当作是傻子。

    基本上能够将武道修行到上乘,都是学识堪比大儒,大学士的存在。

    哪个武圣,武道大宗师不是学识智慧盖压天下的存在。

    而且不要忘了武者是由谁所传下来的,能被称为“文圣”的人,怎么可能会创立一种只拥有力量的傻子。

    开启利藏之后,哪怕本来是一个傻子,也会拥有最为高绝的智慧。

    天下万般武学,万般经典都会被其轻易掌握,融会贯通。

    无论什么难题一想即明。

    因为这一神藏在天下绝大多数武者之中都是,在开启元、亨两藏之后才会开启。

    所以武道第五境才被叫做“大宗师”。

    意味着其无所不通,无所不精。

    只会打架的是假武者,文武双全的才是真武夫。

    传说这一神藏完全开启之后,可以凭借自身的智慧推演天下未来。

    …

    贞,正也。

    贞藏为四大大神藏中最为特殊的一藏。

    它所代表的是心灵,意志。

    心灵是最不可琢磨的事物。

    意志是武者这一道的根本精髓。

    无数个日夜的挥洒汗水,折磨自己,只为获得一点点进步,这需要强大的意志支撑。

    开启神藏更是需要大毅力。

    这一神藏看似虚无飘渺,没有多大的用处,实则却是武道、武者、乃至于整个人类的灵魂所在。

    对于绝大多数武者来说,贞藏也是最难,最后才能开启的。

    贞藏开启之后便可不受任何外邪所侵扰。

    万事不可改其志,心中所念必然会贯穿始终,不为外物所动。

    这一神藏挖掘到极致之后,能够以意志影响现实,扭曲现实。

    …

    元、亨、利、贞,四字,又对应着…“仁”、“礼”、“义”、“正”,四德。

    所以有人说之所以四大神藏名为此,是“文圣”对于众生的祝愿,希望天下人都拥有着仁、礼、义、正,四种德行。

    希望每个人都如同君子一般。

    刚好又应了那句,天行健之君子自强不息。

    当然也有一说法是说,只是因为“文圣”最爱读“易经”,已经到了手不释卷得程度。

    所以在对四大神藏取名的时候,就在“易经”中随便找了四个字。

    根源到底为何,谁也不知道,但基本上所有人都普遍于相信前者。

    武道超凡分为先天、宗师、大宗师、武圣,四阶。

    每多开启一门神藏,即可前进一步。

    一般而言,作为超凡与神藏之始的“先天”,开启的神藏多为“元”。

    因为身体是人最熟悉的,同时武道前两阶一直在艰苦锤炼肉身。

    之后便是与身体难分彼此的力,也就是亨藏;再之后就是对人类而言最为重要的智慧,利藏。

    最后则是最难的贞藏。

    但也有一些极为特殊存在,第一门神藏开启的就是亨,乃至是利或者贞。

    一般来说这种人都是武道之中的天才,基本上绝对可以成长为强者…

    …

    …

    “…我现如今的武道境界,在武者之中,肯定是超出武师的。”

    “‘龙虎金刚身’肯定是超出了凡俗,如果将之和四大神藏对比,应该是…”张宝仁回想着自己所了解到的,关于武道四大神藏的详情。

    大概的估算道:“应该拥有着一部分元藏、亨藏的能力,但纯粹的力量与体质却没有这两者强大…”

    “总的来说,真实境界应该还处于先天,未达到武道宗师的层次…”

    “如果算上真我之境和……额,还是算了,这样算下去好像确实有点太无耻了。”

    一个道士在武者之中找自己的定位,比谁的境界更高,确实是有点…太无聊了。

    毕竟也不是真正的武者。

    “龙虎金刚身”虽然让身体超出了凡俗,但却并未涉及到神藏。

    如果严格意义来说,这在武道之中应该是一种外道、邪道。

    其实以张宝仁武道大师的武学境界,本来应该早就能开启神藏的,但怎奈他是一个“道士”,

    要知道“武者”不比“道士”那么神通广大,手段繁多,武道修行是非常纯粹的。

    这是自武学诞生之时就有的一种根本理念,子不语怪力乱神!

    相比于道士追求看见真实,武者坚守自身,不为外物所移。

    也正因此,武者远离超凡之事,成为显学;道士则归于隐秘,更加容易受到隐秘的侵扰。

    同样也因此,道士哪怕是最弱的术士,面对鬼物超凡也有着对抗的手段。

    而武者,在没有开启神藏之前,对于鬼物,对于诡异存在没有丝毫的抵抗力。

    甚至在涉及到超凡,开启神藏之后,对付各种阴邪鬼物也不如道士那般专业。

    武道从一开始便是身体与技巧,到最后依然也是如此,哪怕踏入武道超凡,成为武圣,所能依仗的依旧只有身体。

    不会,没办法,也不可能掌握别的神通变化。

    武者开启神藏的过程,从某种程度而言就是灵肉合一的过程。

    灵与肉融为一体,升华或是回归最本质的状态。

    这也是“先天”这一称谓的来由。

    而“道士”这一种存在修的便是灵,施法的依凭也是灵。

    一个道士,灵肉和一?

    这是疯了吗?

    别说不可能开启神藏,就算可能张宝仁也不敢开启。

    身为道士的张宝仁感慨过了自己武道境界的高绝,回想过了武道起源和种种先贤的峥嵘岁月。

    然后便回到了对自己而言,正经的正事上。

    闭目凝神,心灵深处一本土黄色的无字天书浮现,快速的翻开…

    记载“降龙伏虎”的那一页,原本那个看着壮丽霸道,好似龙虎互相纠缠的圆形符号已然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有着和张宝仁一般面貌,但是身材却非常壮硕强悍的金甲神人。

    神人脚踩白色猛虎,手捏黑色恶龙。

    给人的感觉十分的阳刚、霸道、英武。

    然后这一张降龙伏虎图也揭了过去。

    “降龙伏虎”大成后,新的神通自然也就出现了。

    一张崭新的白纸上由深而浅,慢慢的浮现了一个黑点,接着黑点迅速晕染而开,化作了一个似弓、似书、似人影的复杂符号。

    这一符号给人以非常奇妙特殊的感觉,好像其中蕴含着难以想象般的特殊力量。

    又同时给人一种诡异莫测,好像其代表着某种邪恶本质的感觉。

    如此特殊的状况,让张宝仁心中当即便是一凝。

    然后便进入到清明无欲的“真我之境”中,快速的解析着从符文之中传出来的那一道力量。

    还有与力量一同塞入脑海之中的,种种复杂难测的知识……

    过了好大一会儿张宝仁才缓缓睁的开了眼睛,同时嘴角扯出了一丝复杂难名的苦笑。

    果然和看到的,给人的感觉一般,这一门新神通确实足够特殊,甚至可以说是诡异。

    哪怕将那一丝神通本源之力完全消化,但这一门神通依旧没有小成。

    这样还是开天辟地头一次。

    同时,在神通没有小成的状况下,辅助修行的材料方法却已经出现了。

    这一门神通只需要一种材料。

    这一材料叫做——“芥草”

第69章,“天人道”与常识

    早上吃过饭,张宝仁便前往了地府衙门。

    新的一天来临,也是时候将生活回到正轨了。

    经过了一天的缓冲,外面街道上不敢回家的百姓们少了许多,但依旧还有着不少。

    那些帮忙的豪门仆役这时候已经离开,只余下零星几个衙役睡眼惺忪的靠坐在一旁。

    赵托却是不见了踪影,这倒也省了张宝仁一番功夫。

    张宝仁依旧避开太平街上的人流,从城中的小巷小道快速的赶往地府。

    …等他赶到之后,却是发现地府衙门和昨天相比又变了一个模样。

    主楼中人数繁多的无常们这时都不见了踪影,可不是因为张宝仁来得早,那些家伙还没来。

    原本布满整个主楼大堂的桌凳也都跟着消失不见了。

    地府衙门变得空荡荡的,真的变成了一个遭受天灾摧残过的残骸遗迹。

    不过虽然大多数人走都走了,但还留下了几个看守的。

    张宝仁上前询问之后这才明白了,是因为经历过天灾之后,本来地府所在的这个没有人愿意来的清冷地方,却是变得最为热闹。

    人多眼杂,加上周围来援的无常们,地府的人数骤然增加了数倍,在这“闹市”之中,进进出出的太过明显了。

    而且如果只是黑无常还罢了,但还有着数量不少的白无常,他们却是很难做到完全隐蔽,不吸引别人的注意力。

    而且地府作为第二次地震中心,损毁太过严重了,正好需要修缮。

    昨天太过紧要着急了没有办法,但是在昨天晚上已经连夜将大部分的人员与事物,搬到了泰山府君庙宇的另一侧。

    那边被泰山府君庙宇挡在前面,并没有受到地龙翻身多大影响。

    暂时性的将地府衙门转移了过去,等到这边修缮好了,一切都安稳如常之后再回来。

    其实要不是因为地狱所在,不能移动,直接重新找一个地方当做驻所就可以了,哪还需要这样麻烦。

    看着这个残破、冷清、微微颤颤的地府衙门,张宝仁一时之间还有点陌生,有些不适应。

    摇了摇头,朝着走路深处走去…

    虽然绝大部分无常与事物都转移到了别处,但对张宝仁却没有多大的影响,他还是要留在这里的。

    因为他身上还有着一个地狱道…嗯,准地狱道无常的身份。

    老老实实看守地狱吧!

    …

    “什么?天人道?”

    张宝仁惊诧道,因为心中的不平静,就连声音也有点失声变形。

    “没错,就是天人道。”

    阴老点头,非常认真的确认。

    “这可是每个无常,乃至于所有六道中的无常都想加入的地方,你难道不想去吗?”

    “是…不是…没有…”

    张宝仁一时竟有些语无伦次。

    刚走进地狱之中,就见阴老‘一人’盘坐在地狱中守卫着,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叙旧,便被他迎面抛来了这么一个消息。

    说是“天人道”接触了本地衙门,对他发出了邀请。

    这突如其来的一遭,确实是让张宝仁有点发懵。

    正常不应该都是一级级的晋升么……先无常预备役,然后成为正式无常,接着是六道预备役,之后便是六道无常,最后才登顶天人道。

    这次‘王山君’事件,张宝仁清楚自己是有着功劳的,也做好了身份发生变动的准备!

    但他所预想的是…可能会将地狱道预备役中,“预备”这个身份给摘了,或者直接转入畜生道等其他的六道中。

    作为一名真正的地府精英,六道无常。

    毕竟他现在虽然说是一个六道预备役,其实这个身份说到底还是有点…不是那么的光明正大。

    有一点因为阴老的偏向才得来的。

    而且地狱道也确实比较弱。

    所以张宝仁所设想的最好的奖励,就是成为非“人间道”和“地狱道”的正式成员。

    最多就是再来点什么超凡材料或者法器之类的东西。

    他是怎么都没想到竟然直接跳级到了天人道。

    要知道这可是传说中的天人道啊!

    只有最为强大,最为精英的无常才可以加入,每一个成员都是超越凡人的大佬的地方。

    张宝仁稍微平复了一下自己激荡的心情,然后有些虚伪的说道:“加入天人道确实是我梦寐以求的事情,但是这样会不会有点突然了…”

    口中虽然说着惶恐不安的话,但嘴角却有些得意的,不由自主的咧开。

    阴老轻哼了一声,“你昨晚拯救全城,挫败了王山君的阴谋,斩杀了最顶级妖将。

    这样的功绩别说只是天人道预备役,就算真正加入天人道也没有多大问题。”

    “只是预备役?”张宝仁的表情却是忽然变得有些失落,也有些松了一口气。

    阴老道:“那你以为呢?”

    张宝仁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我也以为是预备役。”

    阴老撇了他一眼,“哼…还不是因为你的修为实在太低了。”

    张宝仁有些不服气的喊道:“我可是斩杀了一个即将突破的绝顶妖将…”

    “首先它是否能够突破还不一定呢……而且就算它真的能够突破。也不能改变你只是一个“法师”的事实。”

    阴老说着便有些恨铁不成钢,“加入天人道最低的要求是真人,你一个连‘道士’都不是的人进去合适吗。”

    “你看看你,只想着弄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但却不修正法,现在通天大道摆在面前都够不着门槛。”

    如果修行了如洞真之眼之类的天眼之术便可以看见真实,因此张宝仁或者说任何一位道士,更为真实的样子在修行了天眼之术的人眼中,都不是什么秘密。

    …更为真实的世界中,张宝仁一身明黄色的灵光,金灿灿的看起来十分的耀眼。

    在修成之后,除了让灵光的总量增长了两点,灵光更加明亮之外。

    他的肉身也从普通的肉身变成了金色琉璃状。

    一个体若琉璃,流光异彩,眼含镜光,照彻大千,浑身散发着金色光芒,看起来好像菩萨天神的神人站在扭曲的世界之中。

    十分的神圣夺目。

    灵光作为自身在真实之中的映照,因为神通术法的原因让灵光的具体形态变得不同,这也是经常会有的事情。

    但是像张宝仁这样,在修为如此“低微”的情况下,将自己弄得如此的骚包夺目,确实是挺少见的。

    其实张宝仁自己也发现了这一点,在他的对面,阴老身上的灵光却是清灵如水,并不耀眼,也不明亮。

    但却有一种连绵无尽之势,以自身为一点将周围少许的地方都照耀的清明平静。

    其他人身上光华强弱不一,但大抵也是如此,除了畜生道的那位剑仙和雷鸣春,一个带有锋芒一个带有电光。

    但也都不如张宝仁这般夺目。

    张宝仁也挺为自己这般“夺目”而苦恼,但怎奈这是修行的那些神通而带来的变化,并不以自身的意志转移。

    因此便只能尴尬苦笑的应对。

    见张宝仁已经知道错了,阴老便放缓了语气,轻声道:“其实你之所以只是预备役,除了修为不够之外还有一个原因…”

    “那便是你加入地府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

    张宝仁有些复杂的点了点头,“我知道…”

    确实是太短了。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从一个无常预备役,成长到了将要加入地府中最核心最精锐的部门。

    除非掌权者是疯了,或者人类即将灭亡了。

    不然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虽然地府衙门之中讲究公平公正,一切都按规矩行事。

    哪怕团结这个世界中的一切非妖魔鬼怪,非罪大恶极的人类修行者,是最基本的原则。

    但也不会让一个来历不是那么清楚的人,轻易的进入那么重要的部门。

    就算是张宝仁自己在那个位置上,也会同样如此。

    沉默了一会儿,阴老非常认真地问道:“所以你的想法是什么?愿意加入天人道吗?”

    “那当然了…”张宝仁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阴老点头道:“那好,我就将你的答复上报了,然后等待着考核…”

    张宝仁道:“预备役还需要考核?”

    阴老道:“你以为无常中最精锐的部门就是那么容易加入的吗?”

    “你的功劳只是让你获得了考核的机会…”

    “行了,预备役就预备役,考核就考核,‘王山君’都斩了还怕他个什么…”

    “你也不必担心自己吃了亏。”

    阴老安慰道:“虽然现在只是预备役,你的功劳并没有你完全削去,等你成为真人之时就会自动成为真正的天人道无常。”

    只要在此之前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张宝仁的心里下意识的便浮现了阴老没有说出的话,接着又忍不住思考…

    “我这种情况到底算是有问题呢…还是没问题?”

    阴老上下打量着张宝仁,带着些许欣慰的说道:“所以,你觉得你现在你该干什么?最需要干什么?”

    “备考?”张宝仁下意识的回答。

    “是努力修炼,成为真人啊!”

    气极的声音直接震地枯坐在一旁的地狱到前辈们也忍不住侧目。

    …

    道院。

    一片青翠欲滴的草地上卧着一尊双目狡黠,栩栩如生的石牛雕塑。

    正是八百里城所属的那一位五彩神牛,一千里的样子。

    这个世界的习俗虽然是火葬,但尸体焚烧之后的骨灰却可以任意处置,不管是埋下,还是放在家里,或者按照死者生前的意愿洒在某一处,都是可以的。

    同时活人用来牵挂思念的灵位,灵碑,也没有禁止。

    这尊石牛就是李道长拖着伤病之躯连夜雕琢而成的,代表一千里曾经来过的痕迹。

    之下便长眠着一千里的骨灰。

    石塑前站着一位正在默哀的年轻道者。

    正是张宝仁。

    张宝仁的心情十分的复杂,有一种愧疚、羞愧、甚至是罪恶感。

    虽然一千里的死不能归因于他,但好像也扯不清干系。

    初次到来便引得其落泪,带来了死兆,之后更是将之的遗留一锅炖了。

    所以张宝仁对一千里一直有一种罪恶感,不敢面对。

    这一次因事不得不来道院,却是不能再逃避了。

    于是就来它的灵前默哀里一会儿,聊表心意。

    虽然有种猫哭耗子假慈悲般的作态。

    张宝仁此次前来道院,是为了更加详细系统的认知了解道士之道的基础知识,和这一超凡途经的本质。

    一个“道士”,对于自身所属的职业一知半解,但却对“武者”了解得十分透彻。

    不得不说这是一种讽刺。

    但也没办法。

    张宝仁踏入隐秘世界,进入地府之中也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就这么点的时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根本没有机会了解自身所处的行当。

    至于在阴老那里的学习。

    他可以请教地府的规矩,关于隐秘的知识,真实历史,修行上的不解之处也可以和阴老或者同僚们讨论。

    他什么都可以问,甚至是想要了解武者的信息也可以求教。

    唯独有一点…“道士”的一些基础常识他不能问。

    张宝仁加入地府时,对于自身来历的说辞是,传承自一个离开隐秘世界的老道士,因为师傅的原因,所以对于隐秘世界一无所知。

    师傅不教隐秘世界的知识可以,但他不可能不教“道士”的常识。

    如果对基础的知识都一无所知,又是怎么修行的?

    所以这个来历到底是真是假?

    什么都不懂却有如此的境界又是怎么做到的?

    真实身份又是什么?

    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

    一下就崩了。

    就像是遇见一个自称上过学,但却不识数,不认识字的家伙。

    由不得人不怀疑。

    可以无知但不能不懂得常识。

    对于自己的这个弱点与漏洞,张宝仁也明白,也想着要尽快弥补。

    上一次来取五彩神牛泪的时候就是想借机在道院进修一下,补充这些基础的东西。

    但是却遇上了神牛落泪,然后又被困在了地狱之中,又是一连串的事情…

    直到今天,所有事情都告一段落后,被阴老特批赶快抓紧时间修行,这才有空来到这里。

    道院这两天虽然经过了修缮打扫,但‘王山君’所造成的破坏,留下的伤痕还清晰可见。

    只留下根基的亭台,光秃秃的大树,残破的屋檐墙壁…

    更重要的是其中的气场风水被破坏了大半,没有以前那么的舒适和谐,让张宝仁不由的有些可惜。

    不过虽然受过一番摧残,但因为有着阵势加持,而且离的又远,却没有受到前天晚上的地龙翻身多大影响。

    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

    李道长因为前两天时间受的伤没有恢复,还在闭关。

    因此张宝仁便在其座下的一位小道童的带领下,来到了一个少有的,保存比较完好的,塔状的建筑之中…

第70章,“道士”与《大衍求一决》

    这是一个十米多宽,三四十米多高的宝塔,总分有七层,每层有八角。

    给人以巍峨厚重的感觉。

    在的眼中,可以看见宝塔之上符文密布,灵光悠然。

    显然是有着阵势、禁制加诸其上。

    这应该便是此塔完好无损的一大原因,同样这也说明了此地的重要。

    将张宝仁引入塔中之后,道童便退走了,将空间留给他一个人。

    宝塔第一层中立着两圈高耸的书架,书架沿着圆形的空间,一内一外套在一起。

    之上摆满了蓝皮古籍。

    这里是道院的藏书阁。

    关于隐秘世界与道士的一些基础知识,整个八百里城中这里有着最为详尽的记载。

    张宝仁先绕着两个书架转了一圈,大概的了解了其上书籍的意思,然后根据自己的需求,从中取下了几本。

    来到了一个向阳的窗口,借着从小窗外透入的那一缕金色的阳光慢慢地翻看着…

    前身本来就是识字的,张宝仁穿越而来后也继承了这一点。

    还有就是之所以借着阳光看书,并不是里面太昏暗,哪怕是在黑暗中他也可以看清蝇头小字。

    这样主要是为了有仪式感,张道长比较在意这种东西。

    因为的缘故,张宝仁的资质已非比从前,哪怕不用“真我之境”,也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天才。

    加之这一层记载的都是一些简单的东西,很轻易的就能理解。

    手中的几本书很快就被翻完,然后又根据看过的这几本书的内容,另找了几本有所关联的书籍…

    就这么周而复始,脑海中的一些疑惑慢慢的得到了完整的解答。

    不籍已经全部翻完,同时他也对“道士”这一道有了更清楚的认知。

    第一层中众多的典籍中除了一些简单历史,名人传记,剑术武学之外。

    剩下的便是张宝仁真正在意的……关于“道士”第一境“术士”的介绍。

    “道士”之道的根本在于“符箓”之上。

    所谓的符箓便是规则的语言,是某种世界真理的显化。

    每一种“符”都是天地规则的一部分,都代表着一种特别的力量。

    只要真切的理解了某一种“符”的本质,然后将其的力量施展出来,反映到现实之中,这种神奇的力量便被称之为“术法”。

    “术士”即为掌握术法的人。

    只要掌握了一种或数种术法便可称为“术士”。

    “术士”的修行便是理解“符”的本质,将之印刻在心中。

    然后便可以心力将术法施展而出。

    因为并非每一个单独存在的“符”都有意义,但一些没有意义的“符”如果同时存在却有可能带来神奇的作用。

    所以便有一些术法是由两枚甚至数枚“符”所组成,这样的术法通常影响会更大。

    了解完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张宝仁便沿着楼梯上了二楼。

    二楼的空间小了一点,但其中的书架更小,由此却还显得更加广阔了一些。

    这上面的书都是一些“术士”需要学习了解到的,实用性、普世性的基础知识。

    如《符文三百译》、《甲等符文解析》、《千符观》、《手印详解》等…

    同时还有几样术法陈列之上,“守一”、“静意”、“心灵”、“神行”…

    从道士开始出现到今天,经过了无数年的发展,道士们已经掌握了无数的符文,也掌握了无以量计的术法。

    每一个符文都有它的意义,但是对“术士”来说,绝大多数术法都是无意义的。

    精力有限不能浪费在这些东西上。

    只需要掌握一些精心挑选出来的术法修行即可。

    同时因为这些精心挑选出来的术法都不简单,道士们便研究出来了手印,手心相连,通过不同的手印变化来帮助施法。

    张宝仁大概看了一下这些术法,发现其中全都是专注于修持自身,如:“守一”——集中意识,可让人真正的认真、全神贯注。

    “静意”——心灵宁静,不染外魔。

    “心灵”——手巧,灵活双手,帮助结印。

    “心死”——睡眠,可增长恢复精神。

    还有用于调节身心的“吐纳”……

    十几种术法之中,只有一个“神行”是用来赶路。

    而用于攻击护身的术法则哪怕一个也没有。

    张宝仁见此笑着点了点头,增长底蕴积累而不分心邪道,修一世而不修一时。

    这是真正的正道。

    此世中的道士们越来越强果然不是没有原因的。

    然后他便上了三楼…

    三楼之上的典籍比起二楼多了不少。

    但其中所记载的东西却是和一楼一样,不同的是这是关于法师的介绍。

    顾名思意,掌握一道或数道“法术”的道士即为法师。

    “术法”,“法术”一字之差却是截然不同。

    每一个“术法”的本质就是一枚枚符文,而每一道“法术”的本质则是一道符文序列。

    有一些符文之间可以形成一种共鸣,这种共鸣能够造成非常大的影响,此即为“法术”。

    “法术”和“术法”之间的本质、原理却是相当的,只是前者需要更多的符文,威力也更加强大。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法术”就是加强版的,完整的“术法”。

    从“术师”到“法师”就是从术向法的过程。

    …

    四楼中的书柜典籍出乎意料的比三楼更大、更多。

    但其中的内容却没有出乎意料,确实都是关于“法师”修行的典籍。

    有理论总纲《乙等符文详解》、《五行法术解》、《原始真解——广元真人篇》等等…

    有技巧《雷霆之道》、《简单施法》。

    有武道秘法、丹方、阵法、练器之法……就好像一个杂货铺一般,种种在人们想象中的关于修行的秘典这里都有。

    但更多的都是法术…

    江锋曾经施展过的“烈火咒”、“乙木决”,雷明春施展过的雷法,“落雷术”、“雷狱”、“天威”。

    还有更多前所未见的,“役神”、“观天象云雨术”、“戊土法”、“真刚”……

    无数种法术几乎摆满了一个庞大的书架。

    张宝仁一时竟不知从哪里看起,想了想然后取下了那几本雷法。

    雷霆能够勾连阴阳,是为天地总纲。雷法不仅杀伤强大,还有着能将人从堕落中惊醒的特殊能力,张宝仁对此确实挺好奇的。

    而且已经见识过雷明春施展雷法,两相对照,可以更清晰的理解。

    打开名为“雷狱”的秘典,第一页便是一个无数细碎符号共同构筑的一个网巢一般的图案。

    就好像闪电编织而成的罗网。

    这个图案非常的清晰,比在王生家里见到的那副仕女图还要更加的有神意。

    张宝仁心下便明白了这便是“雷狱”这门法术的本质真形。

    之后的页面便是将组成“雷狱”的这一法术的符文序列,分别一一介绍。

    最后一页则是对这门法术的介绍:以自身为原点,改变周围的气机变化,让空气中的雷霆因子更加的活跃,可借此清楚的感知领域中的一切人、物。

    可以形成一个真正的雷霆领域。

    同时在“雷狱”之中雷系法术消耗更低,威力更大,更加容易施展。

    张宝仁盯着最后那一段话,然后拿起了另一本名曰“雷走”的秘策,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

    上面写着:以微弱的雷霆刺激身体,从而获得快速的反应与速度。

    长期使用此术可使施术者的身体更加亲近于雷霆…

    又见“落雷术”中写道:此法可召唤真正的雷霆。

    但对于灵光要求较高,同时因为雷霆太过狂暴,难以控制容易伤害到自身…

    啪!

    张宝仁合上了这一本法术,嘴角露出了一丝了然般的微笑,“是互相关联的…组合法术吗?”

    接着便将手中的几本法术回归原位,对于道士们的法术理念基本上已经有了些了解,已经不需要再看其它了…

    然后张宝仁来到了这一层的最中心,在这个最显眼的地方摆着一个厚重的,白玉做成的大书。

    这明显便是这一层最重要的典籍,所以张宝仁便将其放在了最后再看。

    手刚放在这本玉手之上,便感觉一股吸力从书上传来,张宝仁按耐住了将之震开的冲动。

    等自己的一点灵光被玉书吞噬,然后手便从粘连的状态松开了。

    这时才可以打开这本书。

    带着浓重的好奇,张宝仁翻开了这本洁白玉册。

    首页是一个奇特的图案,好似是奇怪的“道”字,恒古如一。

    又好像是一条纠缠的真龙,由无数种真理融会而成。

    简单无比,又仿佛蕴含着无穷的奥妙。

    张宝仁只是看了一眼便入了迷,愣住了,痴了…

    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

    “这…这么高端厉害的东西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放在这里吗?”

    张宝仁一时之间惊诧不已,刚才就这么盯了一会儿,他竟感觉自己的思绪都快了许多。

    这种东西不应该严密封锁起来吗?

    带着浓重的疑惑与好奇张宝仁翻开了薄如蝉翼的玉纸,第二页龙飞凤舞写着几个大字……大衍求一决。

    “《大衍求一决》…这就是这一法…法术的名称吗?”

    张宝仁将这页翻开,然后便又愣住了。

    只见这一页刻画着一个他非常熟悉术法——“守一”。

    “这……”张宝仁又看向下一页,果然…“静意”、“繁思”、“吐纳”、“心死”。

    全都是他刚见过的,在第二层,术士阶段需要修持的那些术法,没有一丝的差别。

    只是之后多出了四样新的术法,“明镜”、“通神”、“阵列”、“无法”。

    “《大衍求一决》竟然是由这九种术法所形成而来的,而组成这门法术的术法,却有一部分被放在前面‘术士’修行的必修之列…”

    看着首页那个如道如龙,似一似全的符号,张宝仁心里有些明白了。

    “也就是说这门《大衍求一决》便是‘道士’的核心之要了…”

    将手中玉书和上,张宝仁上了第五层,想要寻找心中的答案。

    第五层的空间小了许多,之中只摆着一个小书架。

    书架上的内容清楚深刻的解释了何为“道士”。

    首先,道士和法师的差别是什么?

    拿雷明春和江锋来说,他们都是掌握了一道或者数道法术,那为何两人一人是“法师”,另一人却是“道士”?

    答案便是张宝仁刚才所看到的那门奇特法术——《大衍求一决》。

    这里有对这一门法术的详细解释:

    《大衍求一决》为天下第一法,万法之源。

    构成这门法术的九种术法只专注于自身,没有任何的杀伤力。

    而九中术法最后所组成的法术,同样没有任何杀伐之能,它只有一种能力,那便是…计算推演。

    这一法术是道士必须修行的核心法术,任何一个道士都必须学会这一门法术。

    或者可以说,只有学会了这门法术才能称之为道士。

    因为正是有了这一门法术,才有了“道士”。

    “道士”和“武者”一样,都起源于第三纪。

    “道士”之道同样也是由一位圣人创立。

    此圣人姓名已不可知,被后人尊称为“道祖”。

    “文圣”,“道祖”两位圣人共世而尊,创立了人族的两大修行体系。

    不同的是“文圣”无中生有,定下了四大神藏。

    “道祖”大衍四九,只求其一,只留下一枚种子,就是这门《大衍求一决》。

    《大衍求一决》是道士修行体系的根基。

    这门法术也被认为是最强的术法,也可以说是最强的法术,甚至可以说它是最强的神通。

    以一而求全,守缺若盈,正如“道祖”所想的那般。

    道士这一体系,以《大衍求一决》为始,为一,无限制在向外蔓延,经过了无数代积累,不断的壮大,几乎已经穷尽了大衍之数。

    “道祖”留下了一点,之后的无穷变化由人类自己,由无数道士们完成。

    故而“道祖”虽为圣,却称作“祖”。

    …

    “所以‘道士’的第三境才被称作为道士,因为只有在修成《大衍求一决》之后,才是真正的‘道士’…”

    张宝仁靠坐在一缕阳光之下,脸上带着了然之色,对于所谓‘道士’已尽然了解。

    但在忽然间他又微微的一僵,“额…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怎么办?”

第71章,神通与“神通”

    没有过多的哀怨,张宝仁又上一楼,关于“道士”的事,还是等将藏书阁浏览完再说吧。

    第六层依样是关于道士的修行典籍。

    同样,这一层和也和第五层一样书籍和空间都是极小的。

    一个小小的书架上摆放着一些被人经常翻越,有着明显磨损痕迹的蓝皮秘策。

    张宝仁从中拿出了一本《瞬间施法》,翻开看了看…

    正常的道士在术士之时因为术法的复杂,所以需要手印来帮助调和。

    而到了法师之境,掌握一些施法技巧,道士施法就已经可以不需要手印铺助,但依旧需要一定的时间缓冲。

    如果修为晋至道士,学会了《大衍求一决》,再掌握一些更为深入的技巧,就可以做到瞬间施法。

    但这些东西对于张宝仁却是没用,因为他所修行的那些神通,在大成之后全都化作了本能,化作了身体的一部分。

    比瞬间施法却还要高上一筹。

    带着一点俯视的心态随意的翻了翻这本旧书,发现没意思,便将这书又重新放了回去。

    剩下的典籍里只有三本是术法,都是天眼之术,除了张宝仁已经见识过的“洞真之眼”,还有“真知之眼”与“通法之眼”。

    此三眼张宝仁都听说过,是道士们的三大天眼之术。

    是为了应对如“鬼”那般看不见的隐秘存在,可以开发出来的。

    除了以上这四本比较特殊的,余下的都是理论类型的典籍,如:

    《丙等符文详解》、《法术的构架》、《关于法术构架的构架》、《何为神通》、《天雷之问》……

    不管是法术还是术法根本都是“符文”,所有的法术都是道士根据符文编织而成的。

    修为只要晋至法师,就已经已经可以根据术法自行编织法术了。

    当然不推荐法师之境的道士这么做。

    法师不管是境界还是积累都太浅薄了,最多也只能编织创造一些“垃圾”出来,而且此等行为太过浪费时间,耽搁修行。

    只有成功晋升道士之后,掌握了拥有超强推演计算之能的《大衍求一决》,这时便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与要求,来编织架构专属法术。

    事实上《大衍求一决》这门法术最根本的目的就在于此。

    对于道士而言,“道”的意义并非是玄之又玄的感悟,和某种高大的,飘渺的概念。

    而在于探索。

    沿着某种领域研究、理解、探索这个世界。

    而《大衍求一决》就是辅助道士探索世界的最强工具。

    一代代道士们因此而不断的发现符文,根据其中的规律编织术、法。

    同时这个过程也是道士群体不断变强的过程。

    边疆不断被扩展,积累越来越深厚,如同滚雪球一般,一代更比一代强。

    术士到道士的过程就是术、法、道。

    从“学道”到真正的“求道”。

    道漫漫兮而修远,吾将上下求索。

    道无穷,道士之途亦是无穷…

    这座宝塔的第七层,最后最小的一层之中,却是空荡荡的。

    看着有些狭小的空间中只摆上着一个小云桌,和一个蒲团。

    桌上有一个的木质灵位和一个香炉一本书。

    张宝仁盘坐在蒲团上,便见面前的那个木牌上,只刻画有一个“道”字,细看又好似《大衍求一决》图案。

    当下便明白了,此应该就是代表“道祖”的灵位或者说神位。

    此地也应该就是道士受箓之所在。

    当道士们修成《大衍求一决》之后,识海中所有铭刻的法术、术法,就会以此术为核心,凝为一体。

    化为一张玄奥复杂的“箓”。

    此“符箓”即为道士一切修行功果的总和,为道果,为大道之基。

    因而道士也被称为受箓道士。

    真正的道士所受的箓却并非他人赐予,而是自己修成。

    但为了感谢“道祖”的指引之恩,在成为道士之后却是需要在此焚香铭恩。

    每个道士凝结的道箓,虽然都是以《大衍求一决》为核心,但因为每人心中所念不同,修成的法术不同,最后的道箓同样也不尽相然。

    就像张宝仁初入地府之时,恍惚之间在雷鸣春身上窥见的那张,带有雷霆之意的玄奥符箓。

    就充斥着他的个人意志,是独属于他自己的道果“雷箓”。

    道士之后的修行就是不断的朝自身的符箓之中增添法术,符文。

    向其越来越复杂玄奥。

    直到…

    张宝仁看向了桌上唯一的那本书《何为神通》。

    …直到修成一门神通!

    道士根本在于“符”。

    一枚或数枚共鸣的符文可成“术”,以“术”为核心,可以相互作用的一道符文序列可结成“法”。

    “神通”则是由数个互相关联的“法术”组成,以数量庞大的符文凝成的一个符文阵列。

    就像是张宝仁之前在四楼所看到的那些可以互相结合的“雷法”。

    “神通”便是道士所掌握的最强之法。

    之此以冠之以神,一是因为神通是道士们经过无数代的积累,编织出了数量庞大的法术,之后才诞生而出的奇迹。

    二是因为“术法”、“法术”的威力都是固定的,同样的法术谁来施展都是如此。

    而神通的威力是没有尽头的。

    它可以无限的强。

    嗯…《大衍求一决》例外。

    这门法术也是没有极限的。

    随着理解掌握的符文越多,修为越高,境界越深,它的推演计算能力就越强。

    不过有人说它并不能被完全归类于法术,因为说是法术,却是由术法组成的,而且还有着神通的特性。

    这也是其被称为天下第一法,最强术法,最强法术,最强神通的一个原因。

    …

    掌握术法者为术士。

    修成法术者为法师。

    道士相比于前两境需要掌握《大衍求一决》。

    而要想成为“真人”,则需要练成一门神通。

    “那为什么我已经将四门神通练至大成,还只是一个法师?

    难道说我练的神通假的吗?”

    张宝仁脸色却是变得十分精彩,不知是哭是笑。

    之前他这个异世来客因为一些事情,加入了地府,当时还心中踹踹的担心自身有什么异常被发现。

    但是后来在没有发现自己所修的《大品成仙诀》与此世道士没有多大区别之后,就渐渐放了心。

    同时因为对此界道士的情况不太了解,也就无从细致的对比两者之间的差别。

    所以渐渐的他都已经习惯了。

    这次有了空闲之余,对此界道士深入了解之后,却是发现了不妥…

    “难道说我这外来的神通和此界的神通还有所不同吗?”

    想着自己初入修行之时,小成之时在道册上显示的是术士,大成之后显示的是法师。

    对比刚才所见到的,此界“神通”修成之后的那些极尽夸张的描述,感觉好像差别有那么……一点点的大。

    张宝仁心中刹时便有些阴晴不定,“难道说我这神通只相当于法术?”

    “不…不能这么算,我现在只修成了四门神…神通,却已经斩了‘王山君’这个绝顶妖将。

    哪怕其不在状态,有点水…但那也是一位堪比真人的妖将。

    有哪四个法术加在一起可以做到这些事情?”

    经过了这般细想,张宝仁已经慢慢恢复了冷静,重新变的淡然。

    “我不能就这么被绕进去,在这里钻牛角尖,死犟。”

    “我的修行之法到底与此界并非同源,什么法师、真人,都是根据世界道士的情况分出来的境界,对于我来说对比可以,却不能就这么死搬硬套。”

    “而且不管怎么说,四门神通就已经可以带来了这么大的变化,等我三十六门神通修完。

    还不知道会有多大能耐,到时候管他是真人还是天师…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就算现在看起来弱一点又能怎样?以后说不定还有着变化,我这修行才刚刚开始呢…”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此界道士们一代代积累下来的无数神通法术,别人修得我就修不得了?”

    作为一个为人族抛过头颅,洒过热血的无常。

    张宝仁认为,对于这些人族底蕴,自己练起来也有理的紧呐。

    将手中的《何为神通》放回原处,张宝仁快步下到了第四层。

    看着围了整整一层的书架,看着枝上摆着满满的修行秘策,特别是那些数量庞多的法术。

    这便是此界道士们无数年来的积累,其中蕴含着无数的心力与智慧。

    所有的宝藏都在里面,全凭自身挖掘,成龙成虫就看自己的能耐。

    不过对张宝仁而言,这些无数道士的智慧结晶却还并非是他所渴求的,毕竟他还有自家的神通还远远没有练完呢。

    这些秘策之中唯一让他有所心动的只有那一本玉书。

    号称天下第一法的《大衍求一决》。

    按照描述,这一门法术最终所产生的效果,却是和‘真我之境’有一些类似。

    而“真我之境”的甜头张宝仁可是吃够了,没有这个修出来的上乘境界,他的修为进步绝对没有这么快。

    说不定现在还在慢慢的琢磨呢。

    如此他又怎么能够放过此法。

    不管是“真我之境”中那种奇妙不已的,让人沉醉的特殊状态。

    还是心中的那一点对于道士的执念,都让张宝仁毅然决然地再次拿起了那本最为奇特,最为显眼的玉书。

    随着一点灵光消失,厚重的书页便被翻开,看着那一个如龙似道,仿佛恒古如一又变化莫测的玄妙图案。

    他的气质瞬间变得恬淡无欲,清冷若仙,红尘杂念被扫除干净,思绪高速地运转了起来。

    学习当然要在学习的状态之中。

    “《大衍求一决》我修定了,谁来了……嗯?”

    也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张宝仁就猛然间从“真我之境”中跌落,同时脸色变得十分的难看。

    就算有着“真我之境”相助,他也没有想过瞬息就将这门天下第一法修成,也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但是却没想到,对于这门法术根本就无法入门,无法理解。

    将这一页根本图翻开,张宝仁看向了之后的术法——“守一”。

    打算试一试从这个简单的术法开始。

    这一次的张宝仁更加认真,眸中如镜如剑的光芒微微闪烁,代表“守一”的九个符文便非常清晰的,没有丝毫差别的映入眼中、心中…

    心灵变的平静无欲,意识却在高速的运转着,尝试着解析这些符文的真意,将之烙印在心中。

    能够真切地感受这些符文中蕴含的玄妙,但解析其时,却总是如同雾里看花一般,总是差了一筹。

    有一层薄雾笼罩在心中,无法洞穿,无法捅破。

    同时无论在此状态中,他的心有多么宁静,可面对这几枚符文的时候却总是没由来的感到一丝烦闷,一丝扭曲。

    空空冥冥的识海中,不时就有几枚玄妙的符文出现,马上就如同被戳破的泡沫一般消散。

    始终无法被定下。

    不信邪的张宝仁有专门盯着一枚符文进行修行,发现还是不行后,又在书架上重新找了一些其它的典籍法术…

    但无论是再简单的符文术法,无论他怎样的努力,最终的结果还是如刚才那般。

    雾里看花,看得见却抓不住,摸不着。

    就好像自己和这些秘典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事物,无法相容,互相排斥…

    “我一个正儿八经的人怎么会无法修行道士的法术?怎么可能为何其发生排斥?除非…”

    “是了…”

    张宝仁忽然有点想明白了,有些不知滋味的哀叹道:“应该就是《大品成仙决》吧。”

    “不同的文化思维下所诞生出来的两种法门,虽然没有表现出来多大差别,但实际上却可能有着不同的逻辑,又怎么可能会相融。”

    想通了自己可能与此世道法无缘之后,张宝仁却是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要说受到多大打击倒是不至于,毕竟他一直以来依仗的都是伴随自己一同来到此世的识海天书。

    三十六门神通也足够自身修炼了,对于此世的神通术法没有多么的贪婪。

    而且论起来,自身所学也不一定比此世道士修行体系来的要差。

    但是心中也确实有点失落。

    毕竟不想要和得不到是两码事…

    “难道道爷我就不能当一个道士了?”

    张宝仁皱起眉头想道,但马上便冷哼了一声,“不,只要是求道之士,就是道士。”

    然后拍了拍身上没有的浮灰,没有丝毫留恋的朝外走去。

    “我有三十六门神通,有谁敢说我不是道士?”

    至于他的这些神通看着不那么的神通,这些张宝仁却是不管的。

    …

    此次道院之行,解开了心中不少的疑惑,但同时也带来了半肚子的不舒服。

    满楼的经书秘策,对张宝仁已经没有丝毫价值了。

    同时也不用再过分心。

    就专注于自身修行吧…

    …

第72章,人如蝼蚁

    言真意切的感激过了小道童后,张宝仁便离开了道院。

    在道院藏书阁中耗费了大半天的功夫,此中一直滴水未进,这时还真是有些饿了。

    本来就打算回家去吃点儿东西,但是在街上却发现了一些卖饭的小摊。

    就是那种露天式的,几个小桌凳,一个移动的灶台,卖一些简单食物的小摊。

    张宝仁刚见也有些惊奇,这个时间还有人敢做生意?

    但转而一想就明白了,不比那些大商铺有着积累,对于一些挣着辛苦钱,勉强度日的人来说,停工一段时间就断了生计。

    那和被塌死真没有多大区别。

    哪怕灾情惨烈,但也总有一些不会、没有条件做饭的人需要吃饭。

    而别的店铺大多都没有开工,所以这些小摊的生意看着还不错。

    就算没有在饭点,但还依旧有两三人在小桌旁候着呢。

    “掌柜的来碗面。”

    张宝仁朝卖饭的老头说道。

    “好嘞…”

    老头利索的喊了一声,虽然这时的他看着很累,但也能看出一丝真挚的满意。

    “道长您先做,面马上就下好,对了,您有忌口的没?”

    “不忌口。”

    张宝仁应答道,说着便找了一个无人的小桌坐下。

    就在等饭的功夫又有一个人前来,“来碗面,白面不要辣。”

    听着声熟,张宝仁便转头看去,只见那人面貌英武,身材挺拔,穿着一身干练的皂服,正是昨天刚见过的熟人“赵托”。

    同时赵托也发现了张宝仁,便笑着走来坐在他的对面,有些惊喜的说道,“道长你也没吃呢?”

    “被一些杂事耽搁了点时间,又懒得做饭,刚好见到了这,就来吃碗面垫一垫。”

    张宝仁笑了笑,便问道:“你呢?你怎么也忙到了这时。”

    “唉…别提了。”

    赵托有些面色不好的叹了一口气,不过缓了缓还是说道:“因为这场天灾,衙门里都忙疯了。

    我昨天还在外面街道这边看着,别让生了乱,但今天人只是稍微少了一点,就被调去西边帮忙去了。”

    这西边并非是城西,而是代指城南西面,就是那个八百里城中人最多、最穷、最脏、最乱的地方。

    在这里西边一般指的是穷。

    赵托说着便有些神秘的朝张宝仁小声问道:“您知道那里不?”

    张宝仁轻轻地点了点头,“嗯,你说过那边很惨。”

    “…之前只是听说那边很惨,但也没亲眼瞧过,也没有多大感受。”

    “但是今天在那边忙了半天之后……”

    赵托咽了一口唾沫,带着一些恐惧之意,“真的感觉外面就好像是天堂一样。”

    “两位的面来了…”

    老头端了两大碗热气腾腾的走来,将之放在桌上。

    等老头离开之后,赵托便拨了拨身前那碗只是简单调味的白面,朝着张宝仁说道:

    “道长您是知道我的,作为一个练武之人,一向食量不小,而且荤素不计。”

    “但是现在,我闻见肉味儿,看见红色的东西就想反胃…一直挨到现在,才能勉强吃下点东西。”

    苦涩的笑了笑,然后挑起了一筷子看着就没什么食欲的白面塞入嘴中,如同嚼蜡一般咀嚼,然后咽下。

    很难想象,是什么样的东西,让这么一个犹如让钢铁铸造的汉子变成了这副样子。

    张宝仁心中只觉得异常沉重。

    碗里滋味俱全的面条也变得有些寡淡,放入嘴中也不觉得欣喜了。

    赵托一边往嘴中塞着补充消耗的东西,一边声音不是很清晰的嘟囔道:“我得快点吃完,那边还忙着呢…”

    “辛苦了。”

    张宝仁真诚的说道,一时间对于赵托所代表的衙役,也不是那么的不喜了。

    但赵托闻言却是有些讽刺的笑道,“呵…辛苦什么了辛苦…”

    将嘴里的东西咽下,然后身子前倾带着一点咬牙切齿的意味小声笑道:“现在整个衙门的大部分人手都在那边,一个个都快忙疯了。”

    “但你知道我们这些人是在忙些什么吗?”

    “我们这些人只做三件事…”

    “将那些前天晚上被压死在屋中的人挖出来,然后拉到城外烧掉。”

    “盯着那些快死的人,等他们死了,就把他们拉出去烧掉。”

    “最后,也就是最重要的是防备着那些活着的人,不要让他们闹出什么事。

    如果有人闹事,就把他们拉出去……”

    张宝仁张了张嘴,但却是无言。

    而赵托在说完之后也归入了沉默。

    两人就这么一言不发的对付着碗里的食物。

    这时零星的客人都已经走完了,这个小摊上就只剩下张宝仁二人。

    老摊主松了一口气,然后提着一壶老茶,拎着两口破碗,来到两人桌旁。

    为两人添了碗浓茶。

    “刚在忙的时候好像听两位客官在说西边的事?”

    “就是随便扯了两句。”

    张宝仁擦过嘴,端起大碗轻抿了一口茶水,“老丈可是有什么消息…或者见解。”

    老摊主闻言连忙有些惶恐的摆手,“可不敢这么说…”

    “我一个糟老头子能有什么见…见解,就只是我家就在那附近住着呢。

    所以就对两位刚的话比较入心。”

    张宝仁道:“原来老丈您是当地人,那就更要听一听您的看法了。

    说实话,我对那边的事情还真有点好奇。”

    老摊主苦笑道:“我能够了解的都不是什么紧密的事情…”

    说着便有些小心畏惧的看了一眼赵托。“这位老爷知道的肯定比我清楚…”

    张宝仁道:“他的身份和你不同,感受肯定也是不一样的。”

    老摊主见赵托也没有做出任何的不喜与反驳。

    于是便叹道:“我家虽然在西边住着,但比较靠外,所以受到的影响也不太大。

    但是那里面的人,是真的惨…

    那些在前天晚上被埋了的那些人还算是命好的,真正惨的是活下的那些。

    能在那里住的人都是挣一天活一天,不少的都是靠一个人养着家儿老小,现在经了这么一遭,还不知道要有多少孽事。”

    老摊主说着,言语间不免有些悲鸣,“现在是有些高门老爷和朝廷们在施粥,这都是大善事,但…唉…”

    虽然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在座的两人都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但以后呢?

    然后老摊主连忙有些惶恐的饶道,“小老儿我这嘴上没把门,一时说多了,您二位别往心里去。”

    说着就赶忙离开…

    已经吃饱喝足得张宝仁二人,见此则不想惹的他人担心不喜,就将饭钱放在桌上,一同离去了。

    …

    “赵兄现在就要回去那边吗?”

    赵托点头道:“是啊,那边还着急等着用人呢。”

    张宝仁轻声问道:“不知道赵兄此行能不能带我一起。”

    赵托闻言却是忽然停下了脚步,皱着眉头向张宝仁低喝道:“你去那里干什么?”

    “刚才没听清楚里面是怎么回事吗?”

    张宝仁:“我也想去帮一帮忙…”

    “帮忙?”

    赵托上下扫了张宝仁一眼,“你能帮什么忙…”

    似乎感觉到说的有些重,赵托又语重心长的劝道:“张道长,张老弟,你要是认我这个朋友,就听我一声劝。

    那里现在不是你这种人能去,该去的地方。”

    “你放心,我可并不是看着那么脆弱…”张宝仁轻笑了一声,便上前一步,刚好站在了赵托面前一个刀不能斩,力不能至的地方。

    “嗯…”

    赵托先是一疑,接着瞬间便认真了起来。

    手指轻点了一下腰间横跨的刀柄,然后微微一曲,右脚前挪左手朝着张宝仁肩膀抓去…

    张宝仁却是肩膀微微一晃,便抓住了赵托的手腕,同时震散了他手中那一抹含而未发的劲力。

    朝其笑道:“这下赵兄弟你是没话说了吧。”

    赵托抽出了自己的手,又再次上下认真的打量了张宝仁一眼,特别是他身后背着那那一柄剑器。

    “真是好功夫,那晚几人原来道长才是藏得最深的,我竟然一直都看走了眼。”

    “可在有的时候,就算身怀武功也不见得安全。”

    张宝仁点头道,“放心吧,我一定会小心的。”

    即此赵托便不再多言,没有再劝告,也没有拒绝,和张宝仁一同沿着太平街往南走,向着西边而去…

    其实以张宝仁的功夫,是不必和赵托这般试探的。

    但为了让他安心,又不想太过暴露自身,却也只能如此了。

    毕竟张宝仁的那一身功夫实在太惊世骇俗了,根本不像他这个年龄的人可以练出的。

    …

    城南西部。

    整个八百里城的一切丑恶邪秽的聚集地,每个人言之必然要皱眉的地方。

    张宝仁不久前来过这里。

    是关于“王生”的事。

    当时这个地方便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且不好的印象,并不是因为王生和彭一,而是此地的一切人与物。

    自那次任务之后,张宝仁便下意识地便回避这片区域。

    哪怕因为灾情的原因太平街被堵住了,他在来往地府之时也是专门从城中的小巷中经过。

    而并非是更为方便,路更近的城南。

    之所以如此,则是因为对于感知异常敏锐的张宝仁而言,西边就好像一切恶臭的集合地。

    比之城外,比之地狱还要让他觉得恶心。

    每次经过此处,心里都会回想出一些让人恶心的事物…

    但不管他的心里再怎么厌恶,他还是又一次的来了,还是上赶着来的。

    …在无数破砖烂瓦之间,在血渍与污迹之间,在无穷的蝇蛆恶臭之间。

    赵托护卫在张宝仁身旁,一手握着刀柄,如同刀锋一般锐利的目光不时扫视着周围,小心的戒备着。

    在两人所行走的那条勉强可称作路的两旁,那些残垣断壁之中有无数个脑袋死死的盯着两人。

    孩子、女人、妓女、小混混…

    每个人的样子都是相同的,都是灰扑扑的,好像在泥头里打过滚,已经和这片废墟融为一色,融为一体。

    但只要看一眼,就能分出每个人的身份。

    将他们区分开来的是眼神,是那些贪婪的、绝望的、恶毒的、疯狂的…眼神。

    张宝仁表面上没有丝毫表情的在这些人的各色目光中穿过,心里却感觉被无数影影绰绰,窃窃私语的恶鬼、饿狼盯着。

    只等着他露出一丝破绽,然后扑上来将他分食干净。

    真是一片让人绝望的地方。

    也难怪赵托是这般作态。

    张宝仁无法想象,那些普通人是怎样在这种地方生存下去的。

    没由来的,心中的厌恶感更甚了。

    两人不是普通人,哪怕是在这没有正经路的崎岖之处,速度也是毫不慢。

    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里面,原本张宝仁所来过的,在这片区域中比较富有一点的地方。

    此时这里的那一栋栋独栋小院却已经被清除了个干净,修整成了一个庞大的空地。

    空地上布满了密密麻麻,数不轻的人影。

    有人在哀嚎,有人在喝骂,有人在抽泣…但大部分人就像死了一样,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

    就像是昨天在太平街道看见的那些人一样,只是不同的是那里的人是有家不敢回,这里的人却是无家可归。

    看着这些一个个挨着,挤在一起的衣衫褴褛,脏乱不堪的人,张宝仁下意识地便皱起了眉头。

    这样就不怕遭了瘟疫吗?

    大灾过后,必有大疫,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刚才所见,外面街道上的人已经稀薄了,此地的官员主事为什么不分些人出去。

    就算官员不懂事,可此地的道士就不知道轻重吗?

    这么多人就没人提醒。

    于是就向赵托问道:“为什么不分些人去街上,这样挤在一起可是…”

    话还没说完,就是被赵托那仿佛看傻子一般的目光打断。

    “兄弟你疯了吗?”

    赵托连刀带鞘,挥手掠过了这成千上万的人群,“这些人怎么可以出去…哪里有地方能够安顿下来这么多人。”

    他的语气认真且严肃,是那么的天经地义。

    张宝仁在心中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是一时之间却想不明白因由。

    不过有一点却是可以确定…

    外面的世界容不下里面的这些人。

    因而张宝仁也就不再多说些什么。

    两人从那些不知是生是死的人中穿行,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在越过了无数的人后,视野忽然豁然开朗。

    前面出现了一面被砖石木柱垒起的破墙,这墙非常的简陋残破,哪怕是个小孩也能轻易翻过。

    但却也非常的牢靠,它就像一道禁忌之线一般分割出了内外,周围熙熙攘攘的人没有一个敢越雷池半步。

    张宝仁二人越过人群,在无数羡慕的目光之中,踏入了围墙周围那一节无人的空地中。

    一个提着带着血渍长刀的衙役向二人迎了过来,“赵哥回来了,这位是…”

    他看这张宝仁豪爽的笑道。

    赵托道:“这是我的一位好兄弟,我这兄弟作为一个出家人,心肠太软,听说了这里的事情,想要来尽一点力。”

    “那可真是菩萨心肠。”

    这衙役亲切的点头笑道。

    然后将手中长刀归鞘,微微的偏着身子,撇了听闻赵托的话而变得有些吵杂的人群一眼。

    吵杂声瞬间便消失不见。

    张宝仁的心中却忽然好似被一道雷霆劈中。

    那个眼神…

    那个看待一旁灾民,仿佛是在看一种陌生的东西的眼神。

    那种发自内心的不屑与冷漠,那种纯粹至极的厌恶。

    真是…真是好熟悉啊。

    …

第73章,命如草芥

    “我心里对于此地的反感,想到这里后所露出来的厌恶,好像就是这般。”

    “被迫来到这里后,看向周围那些人与物之时,和他的眼神应该是一样的吧。”

    “原来我也是一个这样的人。”

    喜欢追逐美好的,厌恶丑陋、肮脏、不好的事物,是人的本性。

    所谓的教养就只是将这种厌恶放在心中,还是表现在脸上,还是展现在行动上的一种分别而已。

    从本质上来说,这之中并没有多大的不同。

    张宝仁强忍着心中的羞耻,剖析着自己的感情与心理…

    “我是什么时候开始讨厌这个地方的?”

    “可能是随着王生一起,刚踏入这片区域的时候,见到了那副脏乱臭的糟糕环境。”

    “也可能是以前在什么地方听来的闲言碎语,构成了对此地的印象。”

    “具体的原因已经不可考究…”

    “但却在悄然无息间让我对这里对这里的一切,都产生了一种浓郁的,莫名其妙的,根深蒂固的偏见。”

    忽然,张宝仁想到了,刚刚因为担心瘟疫,就是否让这些人搬出去与赵托的交谈。

    他的话让自己感觉到不对,不适的地方。

    “什么叫哪有地方能够安顿下这么些人?”

    “什么又叫这些人怎么能够出去?”

    “这些人为什么不能出去?”

    “这些人哪里不能去?”

    “是不能?还是不准?不想?”

    “这些可都是人,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不是应该人命比天大吗?”

    “为什么要这么想?”

    “还是说,下意识的就不想把他们算作人了。”

    “想将这些人从自己的世界中消灭,将这些污秽的,惹人厌的东西赶出这个美好的八百里城。”

    “只要没了这些贫穷肮脏的家伙,世界应该就更美好了吧。”

    “所有人,甚至包括我也都是这样想的吧。”

    心中没有来的产生了一种恶心与厌恶。

    厌恶这里,更加厌恶这里将自己的厌恶,将自己心中的丑恶给清楚的映照表现出来。

    真是让人作呕的心思。

    张宝仁不由得想要拔剑将所有的一切都斩个稀碎。

    …

    “张道长…张道长……”

    “嗯…”张宝仁被从愣神中打断,发现赵托和那位衙役都在看着自己,忙道:“实在是抱歉,怠慢了两位。刚才看见…看见这些可怜人,一时想到了些什么。”

    “哈哈…道长果真是菩萨心肠。”

    “没什么怠慢不怠慢的,大家都是自己兄弟,只是道长实在是不必为那些人耗神…”

    那衙役亲切的说着,一手虚搂着张宝仁,一手前引:“别在乎那些贱种,道长咱们里面请…”

    三人沿着灾民与破墙之间的空间,朝南走了一会儿。

    然后便到了一个由两个大土堆垒出的大门口。

    大门当面是一间并未遭到地震损毁,而且也并未被拆除的房子。

    这是张宝仁在这里见到的唯一一个建筑。

    这栋房子比一般房屋要更加的高大威猛,通体由砖石筑成,看着就结实非常,造价不菲。

    也不知是由谁建造的,原本的主人是谁,但现在却已经被官府征用。

    房屋内清凉的地方坐着一些穿着官服的文书账房,正在抓耳挠腮的写写画画。

    期间不时还有一些穿着比较考究一点的,气质身形都和周围人截然不同的老爷们进出。

    张宝仁三人没有进此地的临时衙门,从一旁越过了这个唯一的房子,来到了后面。

    衙门的正后面有一条笔直的土路,这条路有三人宽,几百米那么长。

    路两旁是一个个用竹子破木头做成的简易栅栏隔开的小圈。

    这些仿佛是圈养畜生的鸡圈、猪圈,一般的小隔间之中,正跪着一个个人。

    每个人的脑袋上都别着一根杂草…

    市场上如果往脑袋上别一根草,那么就意味着将自己的命摆在了货架上,并对其他人发出了邀请。

    这也被称作“插标售首”。

    虽然最后这一规矩流传开来,不管是牛羊猪狗,还是各种货物,无论卖什么都会往上面别一根草。

    插草已经变成了买卖的意思。

    但是在最早,插草的意思就是卖身,卖命。

    一根草,一条命。

    张宝仁举目望去,一眼望不尽的人头,一眼望不尽的杂草,果真是…人如蝼蚁,命如草芥。

    …

    这些待卖的人和外面的那些人相比,要白净了一些,仿佛经过了一番洗清,已经可以看见具体的样貌。

    同时,他们身上所裹着的那片好像布片一般的衣服,虽然简陋但也是干净的。

    这些衣着整齐,梳洗干净的…的人,面朝中间的小道跪着。

    向中间的人露出驯服、温顺、恭敬的姿态,任之挑选。

    张宝仁三人向前走着,每过一个人圈,当中跪着的那十多个人就会微微挺直胸膛,向当中的人展示自己的样子。

    希望自己能被选中。

    木然的眼中孕含着一抹希翼,一丝渴求。

    而当三人没有任何表示的走过之后,其眼中的光泽又会变得暗淡。

    每个围栏中的人身形年龄都是差不多的,不同的围栏之间分着男女老幼。

    好像已经提前将人按照不同的需求分好了,有的全是小孩,有的是豆蔻年龄的少女,有的是可以干活的男人…

    有的质量好一点,有的就一般一些,但是没有任何一个生病或者年老的人。

    “道长看上哪些人了,指出来即可,都是自家兄弟,肯定不会让你吃亏的。”

    那衙役指着两旁的“羔羊”朝张宝仁说道。

    “我…”

    张宝仁张了张嘴,一时却有些沉默。

    看着不远处一些绫罗华服者,好像挑选“牲口”,挑选“货物”,一般的姿态。

    看着那些被选中者激动欣喜的样子,看着自己身旁那一双双期待的目光。

    在这种生命、自由被肆意的践踏凌辱,被随意买卖称量的荒诞环境中。

    他却是实在无法心安理得的融入其中。

    哪怕他本来也是同样的目的。

    …

    因为“天人道”的事,被阴老督促着修行,本来张宝仁想的是能否借着此界道士的积累,触类旁通,提升自己的修为。

    但在道院藏书阁中了解到了自身神通与与此界之法无法相容之后,这条路就断了,只能安心的回到自己的正道上来。

    自己最大的依仗《大品成仙决》中,所记载的三十六门神通,现如今已经修成了四门。

    第五门神通在大成之后也已经出现,此神通名曰。

    这是一门非常有名的神通。

    张宝仁前世曾在话本小说中了解过这门神通的诡异与强大。

    可能他所修行的神通本质上与前世所见不尽相同。

    但却也同样的诡异。

    这是头一门在将神通所携带的那一丝本源之力消化之后,却依旧没有小成的神通。

    同样这也是头一门在修行之始就给出了铺修材料的神通。

    甚至也可以说,这门神通只有在那些材料的辅助下才能修行。

    不然,就算将之中的知识理解的再是透彻也无法进步。

    这辅修的材料,或者说是修行所必须要的资源,就只有一种,就是“芥草”。

    所谓“芥草”并非是什么超凡材料,普通的杂草即可,唯一一点要求就是,这草必须和命一样重。

    什么样的草才能和命一样重?

    答案是没有。

    但是却有命像草一样轻。

    所以张宝仁就来到了这里。

    本来按他的想法是,拿点儿钱在这个人命如草的地方买几条“命”,然后取“草”修行。

    至于那些被他买下的人就还是归其自由了。

    毕竟他一个超凡道士,又有着超越这个时代的灵魂,无论哪方面都不允许他悠哉的当一个奴隶主。

    他也没有将那些同类的“命”收为己有的心思。

    照他所设想的这样,其实也算是一个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情。

    那些灾民什么都没失去,还平白得了银子,张宝仁自己花了点钱就能修成一门神通,对于官府而言也减轻了其压力。

    这甚至可以称之为大善行了。

    本来的设想确实很“完美”,但是当张宝仁来到这里,仔细的看过,感受过之后。

    他的心中所想却是忽然发生了变化,却是怎么都说不出一个“买”字。

    “这命并非是系在草上,而是在我的心里。”

    “生命之重有几何?我不知道。”

    “但绝不能将之轻贱!”

    心里暗暗下定了决心,然后便对那衙役说道:“多谢大人您的帮助照应,只是…只是我忽然就觉得还是再想一想,再考虑一下。”

    那衙役闻言微微皱起了眉头,看了一眼赵托,然后又马上松开,“那行,你和赵兄弟再商量商量,有什么需要我的招呼我一声就行了。”

    他的语气依旧亲切,但却少了一丝亲近。

    说完之后便转身离去了。

    在那衙役走远之后,赵托便拉着张宝仁来到了那一栋房屋旁的一个无人之处,低声喝道。

    “你是怎么回事?”

    “要买的是你,事到临门不想买的也是你,你是怎么想的?”

    “你知不知道这样会让别人觉得你是在玩儿?”

    看着满脸严肃愤然地赵托,张宝仁歉意的说道:“确实是我想一出是一出,实在是抱歉了。”

    赵托闻言叹了一声,“好了,你就说吧,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张宝仁伸手搓了搓脸,“我就是不想这样玩儿…

    不想就这么将人当牲口一样买卖。”

    赵托一脸无语不解的看向张宝仁,“你是不是疯了?”

    “我没疯,是你疯了,是你们疯了!”张宝仁一把搂过赵托的肩膀,指着前方的人圈和围栏外那些不知是死是生的灾民。

    咬牙喝问道:“你跟我说那些是什么…那都是人,都是和我们一模一样的人。”

    “你们现在要把他们当畜牲一样卖了,还说是我疯了。”

    “少跟我扯什么无奈之举,我就问你一句话,那些是人吗?你心里把他们当人了吗?”

    在张宝仁的愤然之语中,赵托僵住了,脸色不停的变化,最终有些无力的长叹了一声。

    “你说的这些我曾经也想过。”

    “但是…但是他们需要活下去呀!”

    “你说不能将人随意的买卖。”

    “但你知不知道,这时候能来买人那可是真正的善事。”

    “这里的所有人都期盼着买主能够更多一点。”

    “你们知道为什么要用围墙分成内外吗?因为想把自己卖了的人太多了。”

    “对于这些人来说,如果能够被卖,如果能遇见好主子,从此之后衣食无忧,那便是天大的幸事。”

    “如果遇见了像你这样的好人。”赵托看着张宝仁认真且讽刺的笑道,“还得给塞钱呢。”

    “这就是最大的问题。”

    张宝仁沉重的叹道,“把自己卖了还倒贴钱?这得是多么扭曲的世界才会发生的事情啊。”

    “赵托,这样的事情是我…是我们最大的耻辱。”

    “这个世道不应该是这样。”

    赵托叹道:“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样。”

    张宝仁斩钉截铁的说道:“本来也不应该。”

    “从来如此也是不对的。”

    赵托像是重新认识了他一样,仔细的看着张宝仁,真诚和善的笑道:“你是个好人,但这种事情你是无法改变的,一个人面对规矩而言太弱小了。”

    张宝仁摇头道:“我不是好人,只是没那么坏而已。”

    看着周围那些凄苦茫然的人群,语气变得坚决且认真:“这个病态的世界我现在没有能力改变,但改变眼前,做出最大的努力还是可以的。”

    赵托道:“眼前…你指的是这数万家毁人亡,快要饿死的灾民吗?”

    “你怎么改变他们?你知道这些人一天要吃多少吗?”

    “你的心意我知道,但说句不好听的话,善良可不能当饭吃。”

    “你有几个钱?”

    张宝仁转过头看像赵托:“钱不多,但我觉得可以玩一把…”

    说着将手放在他的手中轻轻一比划。

    赵托的瞳孔猛然收缩,声音也变得小心低沉,“你一个道士哪来的…算了。”

    “你这是打算玩真的吗?”

    张宝仁笑道:“些许钱财不过身外之物,和这些活生生的人相比不值一提。

    如果能以那些俗物救上一条性命,那便是天大的好事。”

    赵托问道:“出家人果真是慈悲为怀,你打算怎么做?”

    张宝仁道:“我打算这样……”

第74章,巨款与赈灾

    张宝仁打算如何?

    肯定不会是施粥或将人买下。

    这两种行为在此时此刻,虽然也可以称得上是一种善行。

    但却并非是“真善”。

    而只是因为自己心中的一点“善”,将人当猪养。

    只是让他们勉强的活下来,却不管最重要的那个问题…然后呢?

    这些人就算勉强的活下来,但是之后的未来又是怎样?

    继续在更苦的苦海中打滚。

    直到再也坚持不下去…

    “所以我们不能是只给他们续一点毫无意义的命,那样的活着和死了没多大区别。”

    张宝仁认真的说道:“我们需要这些人动起来,真正的活起来,活下来…”

    “他们需要的不只是粮食,更重要的还是希望。”

    怎么东西才能够让一个人从绝望之中爬出?

    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家”。

    对于大多数人而言,家就是希望所在。

    显然这里是没有家的。

    所以就需要建一个家。

    向着一旁的赵托问道:“把这片废墟重新建好需要多少钱?”

    赵托想了想,然后说道:“嗯…具体需要多少钱还不太了解。

    但你那点儿钱估计只够塞牙缝。”

    张宝仁看着那满地废墟以及之中苟延残喘的人,眯眼笑道:“这些人可不能就这么混吃等死下去,等着我们将东西喂进他的嘴里。”

    “只有沁入了汗水,付出了努力的地方才是家,不然就只是一栋房子罢了。”

    “而且劳动也能让他们忘记悲伤,恢复体魄。”

    “所以你在计算价钱的时候,应该将材料减半人工不算。”

    赵托咧了咧嘴,“最主要的应该还是不想放过这一股庞大的人力吧!”

    张宝仁轻哼了一声,“最重要的是人有了希望,动起来,也就不会乱了。”

    “而且我说,这些都是官府应该做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我一个小民来操心了。”

    “你们官府是怎么回事?”

    “灾情虽然不小,但影响却只限于八百里城,有着朝廷调度,周围驰援你们竟然弄成了这样?”

    对于张宝仁的质问,赵托却忽然变得很是尴尬。

    “这,嗯…”

    “主要是那晚地龙翻身,第一次的源头就在府衙,老爷和师爷等一干人都被压死了。”

    “而朝廷派来负责主持赈灾的官员和新任县官都还没到呢。”

    “现在的事一直是由县丞暂时在管,所以就那啥嘛…”

    “行…我懂了,”

    张宝仁点头道,虽然赵托说的言语不详,但因为对地龙翻身的真实情况是了解的较深,他却是明白了。

    县太爷一家被“王山君”蛊惑,欲行邪法,最后遭到反噬,父子二人乃至于连带着本城衙门的一些核心人物一块玩儿完。

    此举虽然可以算是善恶有报,苍天有眼,但最后所造成的结果却是,八百里城的官府衙门,失去了它原有的机能。

    变得群龙无首。

    虽然有暂时的主事者,但是其却不敢做,或者说没能力,没有魄力在一个一城之主的位置上做事。

    不敢承担责任。

    因此就弄成了这个样子。

    “真是一个废物。”

    对于张宝仁的喝骂,赵托却是当做没听见似的,尴尬的转过话题。

    “…这,就算将这些人都动员起来,钱也还是不够的。”

    张宝仁轻笑道:“灾情只限于八百里城,并没有糜烂,所以官府赈灾的钱粮肯定会有不少。”

    赵托皱眉:“你要打朝廷赈灾款的主意?”

    “不是我要打它的主意。”

    “是我将自己的钱都给填进赈灾里面去了。”

    “都是赈灾款还分什么你我。”

    张宝仁坚定地说道:“我相信我们所做的是最正确的,只要看见了成果,那负责主事的官员肯定会照此来做。”

    “甚至于这些人,你说他们就没有一点钱吗?”

    张宝仁看着外面那些衣衫褴褛,如同乞丐的人群说道。

    “你信不信,真将这些人搜挖个干净,最后所得的东西,一定会超乎你的想象。”

    赵托有些膛目结舌的看着张宝仁,好像又再一次认识了他,“你不做生意真是可惜了。”

    “一些小道而已。”

    张宝仁道:“我的这点钱只是一点引子,给所有人看的。”

    “真正的主体是官府豪门,乃至于这些人的钱与力。”

    “需要所有人都动起来,这事儿才能成。”

    …

    张宝仁离开了城南西部,很快就回到了道观中,取了一大包东西后,又马不停蹄的赶往地府临时衙门所在。

    泰山府君庙宇旁,一个隐蔽的屋内,一群穿着白色兜袍的无常正伏在桌上,忙碌着。

    期间不时有身穿黑衣的人影进进出出。

    这时,一个提着油纸包裹的黑衣人走了进来。

    砰…

    一声轻响惊醒了正在奋笔疾书的王岩。

    他抬头一看,看到了桌上的包裹以及身前的张宝仁,本来微微皱起的眉头却瞬间平复了下去。

    有些亲切的调侃道:“这是我们的大英雄来了。”

    前两天的地龙翻身,对于普通人来说只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天灾。

    但这些知晓内情的人却是明白当时情况的危急,知道张宝仁在其中的功劳与作用。

    知道他算是拯救了整个八百里城的人,因此都对其有着感激与谢意。

    “您就别再说笑了…”张宝仁苦笑着摇头,“大家都是拼尽了全力,拼上了性命,我也就只是运气好了一点罢了。”

    “功劳可不能全放在我身上。”

    “将我这个小无常捧得太高,我可是会飘的。”

    “要是变得目中无人,可是要找你负责…”

    “真是没有一点少年人的样子…”

    王岩伸手点了点张宝仁,然后正经的问道:“这次又需要什么东西?”

    张宝仁道:“我这次来是想换些钱。”

    “没问题,你需要多少?”

    “有多少换多少。”

    “什么?”王岩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严肃,“是出了什么事儿吗?”

    “也没什么事情,就是去了一趟南边,发现那里简直如同地狱一般,实在是太惨了。

    又想着自己好像还有俩钱,所以想对那边的人进行一些帮助。”

    对于地府这些人却也无需隐瞒,毕竟他此行也可算是帮助稳定局势。

    那边罪孽的源头如果能够安稳下来,整个八百里城也可尽快恢复秩序,恢复安稳。

    而且他还想着获得“人间道”的一些帮助呢。

    王岩闻言看他的目光却是更加的钦佩和善了。

    从一旁取出了记载张宝仁功勋的账本,然后拿过算盘一手快速拨动,同时出口向着张宝仁解释道:

    “你曾经上缴了二百八十颗狗牙,这些狗牙每颗可换一两银子,一共二百八十两。”

    “上一次上缴的灵符,已经确定了其价值,因为品质不错,其中的效果也比较特殊稀有,因此被算作二两。”

    “八百张灵符是一千六百两。”

    “一共一千八百八十两。”

    “你曾经换了二两银子,两盒朱砂、一支符笔、九百张符纸,昨天支取的鹿茸,鹤涎香,蝉心水,赤金,汞,铜,铅,丹砂。”

    “这些东西一共是…一百七十三两。”

    “因此你现在一共可以换取一千七百零七两。”

    “确定是要全部换吗?”

    王岩最后再次确认道。

    “不。”

    张宝仁摇头道:“还得再加上这些。”

    说着便将手中的包裹拆开,露出了里面那一柄柄锋锐异常的名剑。

    “还有…”

    接着又把手放入怀中,摸到了两枚龙眼大小,冰凉通透,仿佛连通着地狱的珠子。

    这是“王山君”所遗留下来的另一样,也是它本身神通所降解出来的超凡之物。

    一个绝顶妖将所遗留下来的,本身性质与地狱,与“鬼”有关的超凡之物,其本身的价值绝对是不可估量。

    地府一定会为之付出一个好价…

    只是…在捏了捏这两颗眼珠之后,张宝仁却是没有将之取出。

    “说不定之后还有可能用到它的时候呢,力所能及的帮助别人就行了,做好事也不至于砸锅卖铁,将自己榨干。”

    其实说到底,还是舍不得了。

    想着便悄然的放下了珠子,转而将一旁的一小沓灵符取了出来,放在了桌上,“将这些也一共算上吧。”

    这是张宝仁本来预留给自己使用的那些灵符。

    在对付完“王山君”之后,“金光符”还剩下不少,这些只需耗费点心神,随手就能画出的东西,却是可以拿出来。

    王岩将这些东西一一检查过后,然后对张宝仁说道:“这些剑只是凡俗之物,如果只是按照剑本身的价值,它们对于我们而言并不值钱。”

    “但如果加上其中的故事,将之按照凡俗的珍品,以‘市价’来算的话,这些剑的价值就不同了。”

    “这样…”

    王岩皱起眉头思量了片刻,然后说道,“本来按照规矩,我们是不会在你们这些道士手中收取那些有着额外价值的东西的。

    但念在你的行为,我却可以破例一次。”

    “万分感谢…”

    “先别忙着感谢,我虽然可以破例收取,那你却必须要留下记录与申请,到时候出了事,你懂的…”

    “……”

    张宝仁最后一共取得了两千两银子。

    最后拿出的二十三张“金光符”,至四十六两,那几十把名剑换了二百四十七两。

    加上之前了一千七百零七两一共两千两。

    可不是刚好,而是专门凑的整。

    这就是地府,或者说人间道不愿意收取那些有着额外价值东西的原因。

    没有一个绝对价值。

    不过不管如何,张宝仁已经取得了自己想要的银子。

    一笔他这一生…不,是两生都从未有过,从未见过的巨款。

    两千两银子,这是一笔庞大的金钱。

    以此界的物价来算,一两银子就足够一家普通人生活大半年。

    这两千两哪怕是单纯的发下去,也能够拯救成千上万的人。

    但如果只是发钱,却并非张宝仁所愿。

    他希望的是将这些钱流动起来,发挥出钱本身应有的作用。

    希望能够救助更多的人,同时能够以此为那些没有希望的人种下一丝希望…

    …

    太平街西侧,一家紧锁的商铺台阶上,张宝仁和赵托分而坐立。

    经过了几番周折,此时天已经蒙蒙黑,这时街上的人影更加稀薄了。

    看着清冷的街道,两人说着关乎数万人生计未来的大事。

    张宝仁先道:“首先,我们的计划,必须要得到官府的支持,如此才能说接下来…”

    赵托想了想,“这点倒是没什么问题,县丞大人虽然…虽然行事谨慎,但对于这种不需要他出钱负责,却对赈灾的有利弊的事情是非常之时的。”

    “那就好。”张宝仁点头继续道,“然后最重要的是粮草,虽然官府与一些大户都在那里施粥,但那点东西只是保证那些人能够活下去。”

    “想让那些人动起来,那点饭可是不行的。”

    “因此就需要大量的粮食,得让其吃饱肚子。

    “同时,这也是‘雇佣’那些人的‘工钱’。”

    赵托微微皱眉,“粮食可不好买啊,特别还是大量的粮食。”

    “因为前段时间郊外农田遭了荒,因此各大粮铺都没有多少余粮。”

    “这也是这次天灾对那些人影响如此大的原因。”

    张宝仁闻言却是是顺着街道朝东边看去,“别家我不知道究竟,但我知道赵家的粮一定是充足的。”

    “刚好你和他家还是本家,就由你去谈吧。”

    赵托看了一眼张宝仁,然后点了点头。

    …

    “其次便是材料,虽然那些已经倒塌的房屋便是现成的材料。”

    “但最多只能替代一部分,有一些砖瓦是必须要买的。”

    “不过这却不是不必太过着急。”

    张宝仁心想着那天探寻“王山君”之时,所窥见到地八百里城中那些蕴含着金色符文的砖石。

    又想着掌握着一切物资的人间道,便说道,“这点交给我吧。”

    …

    “还有便是地。”

    “那些房子虽然塌了,但是地却是有主的,可不是我们想做什么就能做。”

    张宝仁问道:“那里的地契都是归谁的?”

    赵托回想着自己刚所查的卷宗,“有一小部分归官府所有…”

    “还有一部分归于当地的居民,这些人里面有些全家都死光了,地上就收归公有了。”

    “还有一些居然还有人活着,但家已经倒了。”

    “这些都好谈。”

    “但还有一部分是已经搬离了那里,但却有着其中的地契。”

    “还有就是城中的一些传承久远的家族,他们也拥有着大量的房契地契。”

    “这两点最难办。”

    张宝仁双眼微微一眯,语气却依旧平静,“这些却是不必先在意,只要解决了大部分就行。”

    “我们先从容易做的地方着手,剩下的他们自然会加入进来,不然…哼!”

    …

    “还有就是人手。”

    “只要官府支持,便可以和衙门交涉,让他们分出一些人过来帮忙管理,我想县丞大人会同意的。”

    “至于会盖房的人?”

    “这些手艺人灾民之中应该是有的,就像王生家里本来就是做木匠的,我们只要将其找出来就行了…”

第75章,不是坏人

    第二天一大早便有一车车粮食被拉入城南西部,这个如同地狱,被所有人遗忘的堕落之地中。

    装的饱满紧实的麻袋垒在木架车上,一辆接着一辆朝着废墟内部行去。

    或是因为道路,或是因为装的太多太满,这些粮车一个个走的都不快。

    以至于大多数在废墟之中苟延残喘的人,都看见了这个庞大的,仿佛没有尽头的车队,都嗅到了米粒的香气。

    摸着饥肠辘辘的肚皮,他们那本来死寂的眼中也多出了一丝别样的色泽…

    车队穿过废墟,穿过空地中的人群,来到了衙门前。

    临时衙门的房子前不知何时已经搭出了一个平台。

    平台非常简单,就是一个半人多高,上面铺着木板的戏台、擂台。

    唯一有些不同的地方就是,在前面两角立着两根高大粗壮的木柱。

    一个个饱满的麻袋就被卸在戏台两侧。

    简易的围墙根本就没有阻挡视线的作用,因此那一片好像小山一样的粮食,清晰明显的暴露在了这无数将要饿死的灾民眼中。

    或是受到后面的推挤,或是被前面之物所勾引,人群都站了起来并不自觉的朝着衙门口慢慢的拥挤而来。

    越过了那一道如同禁忌一般的空地,挤在了简陋到没有丝毫防御之能的围墙上,贪婪又忌惮的看着围墙中的无数的粮食,与那可怜兮兮的数十个衙役。

    赵托拍了拍身前满身冷汗,已经僵直住的同僚,让其让开道。

    然后提着一个大麻袋,跳上了简陋的木台上,瞬间便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然后便只听噌…的一声。

    哗啦…晶莹饱满的米粒就好似流水一般从麻袋之中泄下,滚满了高台。

    人群之中顿时间有无数吞咽口水的声音响起。

    然后忽然哗然四起,但在他们眼中的疯狂还未压倒理智之时,一道白晃晃的寒光突然浮现在众人的眼中。

    就见铛…的一声,平台前角的一根粗壮高大的柱子赫然之间变得四分五裂。

    众人心中一跳,不由变得冷静了下来。

    赵托提着一柄森白长刀,立在另一颗完好的柱子上,看着着周围那些死气沉沉的灾民与更外围的那些被遗忘者冷声说道:

    “最里处,靠近城墙的那里,要进行一个大工程。”

    “钱没有,饭管够…”

    他的声音清晰的传遍四方。

    听到他的话的人都陷入到了某种寂静之中,盯着半空的赵托以及那些粮食,眼中闪烁不定,似乎在盘算着些什么…

    “干得好了分房…”

    赵托的话刚落,人群就好似油锅之中跌入了一滴水,瞬间变炸裂了开来,熙熙攘攘的听不清…

    但却可以看见每个人脸上的不平静。

    “都给我闭嘴,闭嘴…”

    在赵托的怒喝之下,那些已经有着疯狂之意的人群慢慢安静了下来。

    一双双眼睛再次的看向他,与刚才不同的是,这时的眼中不光只是刀与粮,还期待着他的话…

    赵托继续喊道:“第一批需要一千人,不管男女老少只要能干活就行。”

    “木匠瓦匠泥水匠…所有会盖房的手艺人,还有原本在那里住着的人,可以优先…”

    “没选中的也不要着急,这只是开始,我们这次需要人数之多是前所未见的,之后还会招人…”

    “最后,想吃饱来登记。”

    “不然就滚…”

    干脆利落的说完之后,赵托便长刀归鞘,从半空跳了下来,果决的离开。

    那些衣衫褴褛的灾民们伸着双手向前拥挤而来,像是想抓住他的衣角,又像是想抓住什么机会,又好似不可置信的想再次得到确认…

    “大人说的是真的吗…”

    “在哪里登记,我去…”

    “我…我…我…”

    “我家就在那里…”

    “我大姨家就在那里…”

    ……

    只是这时候,面对这些已经从狼变成羊的人群,那些浑身已经被冷汗浸透的衙役们却再次威武了起来。

    拿着长刀喝骂,“你们这些贱东西给老子老实点…”

    “都给我规矩一点,规矩一点。”

    “谁在往前挤,就没他的份…”

    “闭嘴,闭嘴…”

    “什么时候我听不见声音了,什么时候登记开始…”

    不过几十个人便将数万人人群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能有这般效果,当然不只是衙役们带着余威,而灾民们生出了希望。

    当然还有着别的原因…

    不远处,临时官府衙门中,一个坐在不被外界看到之处的年轻道人松了一口气。

    “这场演出算是圆满落幕了。”

    张宝仁轻押了一口劣质茶水,然后转过头看向屋外…

    目光穿过了墙壁,穿过了现实。

    在另一个视界之中,一个个瘦弱的人影,拥挤在一起,散发着强烈的情绪波动。

    一丝丝灰白之气从这些人的身上散发开来,互相感染,沉浸在空气之中,让这个扭曲苍白的世界显得更加的邪恶。

    同时又有一丝丝灰白之线从众人的脑袋上伸出,连绵而上,被三尊形色各异的,庞大的虚幻道人抓在手中。

    三尊道人眼中充斥着情欲,又似乎是太上无情,手中抓着连接着众生的情欲之线,拨弄着情绪…

    将一堆粮食放在几万人…几万快要饿死的灾民面前,固然能起到最大,最震撼的效果。

    但十有八九可能会翻车。

    不做好准备谁敢乱来,没看那些衙役都快吓死了吗。

    赵托,或者说张宝仁之所以敢如此自然是有着依仗的。

    刚才的情形看似惊险万分,但实际上却一直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出不了半点差错。

    只是虽然有着赵托在其中引导,而且情绪又可以传导感染。

    因此他算是因势而为,并非是直接操纵数万人的情绪。

    但就算是这样,还是让他有些累着了…

    右手放在额上按了按,刚才在外面大展神威的赵托便走了进来。

    “以后要这么做的话你就自己上吧,我是不会来了,可真没把我吓死…”

    赵托带着些许后怕之意说道。

    能够清晰的看见他额头上的细汗与眼中的惧意。

    但同时还有还有一股压不住的神光异彩意气风发。

    “你可不知道被数万双好似饿狼一般的眼睛盯住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我刚才差点都崩溃了…”

    赵托拿起张宝仁桌前的茶壶,有些微微颤颤的将之放入嘴中,大口吸允着。

    “要是让外面的人看见你这个样子,估计他们会冲过来将我们全撕碎了…”张宝仁摇头轻笑道。

    “嗯…可不敢这么说。”

    赵托放下茶壶,有些小心的说道,“要是真有数万人冲过来,真出了事,什么样的武功都没用。”

    “放心,他们现在已经被套住了,已经成了我们自己人…”

    “是啊,你想做的已经成了。”

    赵托有些唏嘘感慨的说道。

    张宝仁摇了摇头,“才刚刚开始呢。”

    然后看向赵托认真的道:“而且就算这件事情真的做成了,也并非只是因为我,而是我们,我们所有为之努力的人。”

    赵托看着张宝仁真诚的双眼,复杂的轻笑道,“多谢了…”

    “谢什么?”

    张宝仁有些不解的道,“都是大家一起做的,而且以后要劳烦你的还要更多呢,应该是你受累了才对。”

    赵托摇头一笑,“好了,我这就出去盯着…”

    再吸了一大口茶水,然后朝外走去,当其出门后又有一道声音飘来。“真的多谢你了。”

    …

    屋内的张宝仁淡然的摇了摇头。

    权力是最甘甜的美酒,最香醇的毒药。

    世间最大的权力就在朝廷,在朝廷之内如无任何靠山,想要晋升便只能凭借功劳。

    但这功劳也不是那么好取的。

    就如这次的事情,张宝仁不相信就没有一个人和他有着同样的看法。

    能够让赵托舍身相陪,让官府中人都倾力支持,这足以说明大家可以看出什么是正确的,大家都不傻。

    而之所以为何之前没有丝毫作为。

    除了没有第一桶金之外,更多的还是不敢。

    要是一般人像张宝仁这么做,可能被会被认为是在养望。

    以个人之身代替官府的职能。

    就算做的再好,也不是功劳,而是在种祸。

    而要是出了一点事情,那就是真正的谁也救不了。

    如此吃力不讨好的事当然没有人愿意做,或者说没有人愿意牵头做。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不过张宝仁却不必在意这些。

    凡俗的那些狗屁到社关我屁事?

    就算有人看着不爽又能怎样?

    只要行得正坐得端,不违反根本原则,就无惧一切。

    这就是伟力归于自身的底气。

    之所以拉上赵托一同办事也是因为,张宝仁虽然在修行上有着一些“天分”,但对于这些俗事可不敢专擅言通。

    同时他一个世外之人,一个在职的无常,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抽空来做到这些就行了,但却也不能陷入其中。

    毕竟这些事情其他人也可以做,但斩妖除魔却就只有一点人能行。

    按照张宝仁的心中想法就是,自己出钱,出想法,然后其它事情交给其他人。

    同时事成之后功劳也是其他人的。

    赵托之所以感谢的原因也就在这里,作为身有官职的,隐约的另一个主事者。

    只要此事能成,他便是功劳最大,获益最大的人。

    运气好升上一两级也不是没有那么可能。

    这对一个没有什么靠山的小衙役来说,可谓是天大的喜事,如何能不感谢。

    只是对于张宝仁而言,权力名望如同浮云,他只在意那些如同芥草一般的人的命。

    …

    …

    …

    世间之事真让人琢磨不透。

    张宝仁越不在意名声,关于他的传说,流传的却越是迅疾。

    除了流言总是容易流传,人们比较相信自己探寻出来的“秘密”外,最主要的还是源于对于官府的不信任,不自觉的就要树立一个非官府的英雄与信仰。

    因此…

    什么天星应命,天神下凡…

    什么大德真人,真武帝君的坐下童子…

    有什么九世善人之类的。

    总之什么好名头都往他头上加。

    同时,不知道有多少人偷偷为他立下了长生牌。

    而在得知他的一些身份来历之后,整个城南西部竟然掀起了一阵信仰真武大帝的热潮。

    张宝仁:不要这么迷信…

    而且,你们在泰山府君门前信仰真武大帝,还说是受我启发的?

    不知道我是在什么地方混的吗?

    这是嫌我活得很好吗?

    靠近城墙的那一侧,迅速的开始动工了,而本来如同死水一般的废墟,也渐渐的活了起来…

    虽然那里现在只需要一点人,但却代表着希望,有希望总是好的。

    整个城南西部的社会结构,从原有的被抛弃者、苟延残喘者、卖身者,那样拼命的朝上拥挤的绝望之地。

    变成了以开始行动起来重建家园的那些人为中心,不断向外蚕食,将所有人都运动起来的健康状态…

    渐渐的走上正轨。

    “先修出来几套房,然后发下去,当做样板…”

    “如果钱不够了,那就从有钱的那些人身上借点。”

    “怎么借?就画大饼,编故事呗。”

    “不能去要饭,要饭能要几个钱,要告诉他们这是投…这是一种生意。”

    “我们要做的不是让那些豪门老爷们来买人,而是要让他们来买房买铺。”

    “以前是因为环境不好,所以这地方不值钱…”

    “但我们不正将之彻底的重修吗?”

    “有钱人给了钱就找那些穷人,之后就该官府…”

    张宝仁向赵托交代着接下来怎么做。

    赶快说完之后,便在一旁成百上千双若有若无的,亲切和善的,感激涕零的目光中落荒而逃。

    一个能够斩杀绝顶妖将的存在这时竟然承受不住那些目光。

    想要把自己的脸遮住快速的跑开,实在是张宝仁心中羞愧。

    那些纯粹的善意与感激却是让他有些难堪。

    他心里清楚自己并没有那些百姓们想的那么美好。

    比如之所以最开始在城墙根处施工,并非是因为此处的人最穷,而是这个地方的地契都在本地人手中。

    比如,他也并非是倾尽家财,‘王山君’的遗留之物他照样舍不得拿出来。

    而且说是想要帮助这些人,但也不想耽搁自己的修行。

    离开了众人的视线后,张宝仁终于从有些端着的状态放松了下来。

    揉了揉有些微红的脸,莫名的感叹道:“说到底还是因为我不是一个真正的好人。”

    “不过应该也不是一个坏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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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3375/ 第一时间欣赏道长不坏最新章节! 作者:黄黑之王所写的《道长不坏》为转载作品,道长不坏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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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长不坏介绍:
斡旋造化;颠倒阴阳;钉头七箭;纵地金光……
这是一个穿越而来的小道士,降服黑暗,守卫光明的故事。
张宝仁说道:“这个世界,最重要的是规矩…”
一切,从地府中的一位小无常开始…道长不坏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道长不坏,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道长不坏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