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把我说给你听
当年,纯王与白慕雪两人,一人擅箫,一人擅琴,常常合奏,还特地订制了箫和琴,箫名为比翼,琴名为连理,一时传为琴瑟和鸣的佳话,京城的达官贵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不知茫茫有没有跟墨梨提起过,纯王非常紧张。
“嗯,听说过。”墨梨笑着说,纯王的心紧了一下,揽着墨梨腰,牵着墨梨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些。
“听说,你擅长吹箫,有时间吹给我听听。”墨梨继续说道,还调皮地朝纯王眨了眨眼,“若是王爷不便,我只听琴也是可以的。”
“没有不便,”纯王赶忙道,“今日就可吹给你听。”
“那我有没有荣幸,听你吹奏会传闻中的‘比翼’呢?!”墨梨瞟了瞟纯王道。
纯王一时怔住了。
比翼,自从白慕雪离开的那日起,便已经被他锁了起来,封在了一梦天内,三年内,从未再碰过。
“我开玩笑的,”墨梨伸手刮了一下纯王上下蠕动的喉结,故作轻松的说,“比翼,是你和白姑娘的独特记忆,保留在你们两个的世界里就好。今晚,我就听琴罢。”
墨梨心里虽然难免有些酸酸溜溜,但却挺安心的,她已经慢慢感觉到,纯王待她的确是真心实意。
总不能让人家把记忆都抹掉吧。
“我……你……”纯王张了张嘴,紧张地舔了舔嘴唇,不知从何说起,“你不要生气,也……我会慢慢放下的。”
“没事。”墨梨握住了纯王拉着她的手,大拇指慢慢摩擦着,“我理解。谁都有过去,过去的事,让它过去就好了。”
她的过去是墨梨的,不清不楚的小王爷,还有绯闻男友林梦粱。
她自己就比较委屈一些,没有谈过恋爱,连正经八百喜欢的人都没有过。
唉……
纯王听完,紧张是消失了,却又有些吃醋,不知道她记不记得与张诚的纠葛,记不记得那个林梦粱。
纯王闷闷地嗯了一声,然后让南荆先行回府,将琴拿到牡丹亭里去。
“忘忧居,是我开的。”纯王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
“没事啊。”这个答案,是早就已经猜到的,墨梨并没有太多的惊讶,但她有些在意的是那个十三娘,今日进门时见了一面,极有风韵,而且能够打理京城里数一数二的酒楼,想必经历了很多的事,是颇有些能力和手腕的。
纯王又像是猜出了墨梨的心思一般,紧跟着又说道:“十三娘是我的手下,奉命看管酒楼。你不要介意,她跟我半分半毫的关系都没有。”
“嗯。”墨梨点头,“我信你。”
一句“我信你”让纯王的脸上又绽放了光彩,呼吸也顺畅了许多,“府里有些事,需要慢慢再告诉你,但并不是说我在刻意隐瞒,或是不想让你知道。”
“没关系,”墨梨说,“也不必事事都告诉我,每个人都应该拥有独立的空间。”
“嗯。”纯王很欣慰墨梨可以理解,但听到墨梨说到“独立空间”心里不免又有些不爽,他有些贪婪地希望墨梨没有那个把他排除在外的“独立空间”,爱上一个人,总是会控制不住想要拥有她的一切。
“忘忧居里装修得很有品味,怪不得我今天一进去就有种熟悉的感觉。”墨梨岔开话,“想必是王爷亲自设计,监督修造的吧?”
“是。”纯王笑笑,被墨梨夸了,有些不好意思。
“菜也很好吃。”墨梨说,“新厨子请得也很好,有眼光!”
“菜的口味,还有请厨子这样的事,是十三娘做主。”纯王弱弱地说道。
“十三娘品味不错,我喜欢。”墨梨答得很大气。
“暮春园,是陛下在做王爷的时候建的,现在由我打理。三月三,要在暮春园为太后的小厨房里选点心师傅。”
“嗯,听说了。”
“不知道二哥和潇梵,对这件事有没有兴趣,十日后在忘忧居报名。”
“谢王爷惦记,二哥哥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就是忘忧居里新请的厨子严喜喜,在片鸭子的时候说的。二哥哥说,明日便来府上,这个消息还是等他过来,亲自跟潇大厨说吧。”墨梨说,“若是潇梵真能在太后的小厨房里谋份差使,得个一官半职的,或许,跟二哥哥的事便大有希望了。”
“嗯,你也多努努力,多讨太后喜欢些,或许还能帮趁一二。”看来纯王对墨允和潇梵的事也记挂在了心上,“对了,你有没有想好给太后送什么寿礼?”
“我想亲手画一只团扇,夏天要到了,过些日子正好可以派上用场,你觉得怎么样?”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纯王府。
纯王怕墨梨累着,已经逛了一天,又走了这么远的路,非让墨梨上了肩舆。
“这个主意挺好。”纯王走在肩舆旁,拉着墨梨的手,“自己亲手画的,心意诚又不特别贵重,不会惹人眼。团扇是日常能用的物件儿,太后每日用着,便如看到你一般,也算有个念想。太后可是一直都惦记着你,过两日,咱们进宫给太后请安。”
“好。”墨梨想了想说,“严喜喜做的鸭子不错,到时带进宫给太后也尝尝。”
“这个好。太后以前也是个爱吃的,只是后来身居高位,不得不端着些,这下有了你,倒是可以跟着你沾沾光。”纯王笑道,“太后一定会特别高兴。”
回到牡丹亭,纯王让人把步轻扬安置到桃庵岛的灼华园居住。
一见到步轻扬,纯王便在心里喝了个彩,果真是明艳动人,名不虚传,但悬着的心却放了下来,因为他一眼便看出,他不是墨梨会喜欢的风格。
墨梨和纯王分别洗漱完,纯王拉着墨梨到东偏厅里,听他弹琴。
琴声,墨梨听不出好坏,但至少,纯王确实弹得有模有样,《梅花三弄》都弹出了与步轻扬不一样的韵味。
最重要的是,弹琴的纯王太有魅力了,与平时大不一样,柔软很多,像是涓涓流淌出来的琴音。
墨梨伏在琴案上,托着腮,凝神注视着纯王。
“你不要一直盯着我看,”纯王停了下来,居然有点儿羞涩地看着墨梨说,“我没办法专心弹琴了。”
墨梨笑了笑,“那就歇会儿吧,我们说说话。”
“好。”
墨梨拿手指划着纯王轻搭于古琴上的手,沉默半晌才道:“我不是猫妖。”
第一百四十八章 首次共眠
“殿下,殿下……”南荆冲进了东偏厅,后面跟着茫茫压低了的喊声,“别进去……”
可还是没能阻止南荆闯进东偏厅。
迎接南荆的,是纯王冷森森的眼神,和一只飞过来的扶枕。
纯王几乎是用嘴型喊了一句“滚!”
倚在纯王胸前睡着的墨梨,听到了动静,皱着眉动了动,“茫茫,到时辰了吗?”
刚刚纯王掷出去的扶枕打中了南荆,南荆伤还没有好,茫茫没有看到打中的位置,正着急地查看有没有碰到胸口的伤处,没有能及时回应墨梨。
纯王便柔声回应墨梨道:“还没有,你再睡一会儿。”
听到纯王的声音从耳边响起,本来睡得迷迷糊糊的墨梨猛地一下坐了起来,甩甩头,努力聚了聚焦,不相信似地盯着纯王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纯王被墨梨震惊又有些恼怒的眼神给刺到了,转头便对南荆和茫茫吼了一句:“你们俩给我出去!”
“殿下,我有要事……”南荆还要再说,被茫茫连拉带拽地给拖了出去,轻轻关上了门。
看着茫茫和南荆出去,关好门,纯王才转回头,“这里是东偏厅。”纯王盯着墨梨,咬着牙一字一字地说道,结果又看到墨梨偷偷瞟自己衣服的眼神,直接气到要爆炸了,可又不能冲着墨梨发火,憋得身子都开始微微发抖,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真是又气又委屈。
“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纯王调整了半晌呼吸这才问道,声音却是变了调的,说完就紧咬了嘴唇,怕是再多说一个字,眼泪就会不争气地掉下来。
看着纯王红红的眼睛,和努力抓着自己的腿,还是有些微微颤抖的手,墨梨吓坏了。
这人气性有点儿太大了吧?!
“好啦,不生气了~我刚才睡懵了,冷不丁吓了一跳而已。”墨梨软语安慰,上前欲抱住纯王。
纯王偏开身子躲开了,可是一侧过头,眼泪就掉了下来,却又不好意思明着去擦眼泪,只好僵硬地一直别着头,任眼泪肆意流淌。
三年了,他一直没有流过眼泪。
又躲了两次,纯王最终还是半推半就地让墨梨抱住了,脸却一直不转回来。
其实墨梨已经看到了纯王的眼泪,但知道他的性格一向强势硬朗,便也不去拆穿,只轻轻拍抚着纯王的后背帮他顺气。
“好啦,好啦~不气啦~不气啦~”墨梨慢慢晃着,像是在哄小孩子。
纯王的脊背仍然僵直着,两只手往下扒墨梨挂在他脖子上的手臂,可那力道却还不如一个三岁的孩子,自然是扒不动的。
墨梨这就知道,纯王的情绪已经开始缓和了,便搂得更紧了,还“啪”地一下在纯王的脸上亲了一口,“好啦~是我反应过激了。可你也站在我的角度想想,你说我活了十六年,头一次一觉醒过来旁边是个男人,我当时迷迷糊糊的,肯定会受到惊吓啊!”
“我习惯习惯就好了~王爷给我个适应的时间嘛~”墨梨吊在纯王身上,娇滴滴地撒着娇,还得寸进尺地抱着纯王的头,吻像雨点儿一样落在了纯王的半边脸、耳朵和脖子上,直弄得纯王再也绷不住,偷偷抹了泪痕,一把揽了墨梨,将她按在了地台上,捉住了那两瓣红唇。
唔……
第一百四十九章 你还会喜欢我吗?
纯王抓到如初后,墨梨便出主意把她关在桃花坞主路旁的一个大笼子里,笼子上还挂了一个木牌子,上面简略写着如初所犯的罪状,另安排一名小厮,一日六次站于笼子旁讲述前因后果,并且宣告府中之人不可做危害主子,危害纯王府,危害朝廷的事,更告诫众人不可为掩盖其他罪状而轻易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犯下更严重的罪行,否则严惩不贷,得到像如初一样的下场。
因为纯王府里连贯四个大院的主路是围着位于中央的醉湖修建,桃花坞的那处拐角,正是进入王府其它院子的必经之路,把如初放在那儿,来来回回的人都可以看得到。
一来可以起到震慑的作用,二来,没准儿可以引出如初的情人,那个情人就算跟幕后指使的人没有什么关系,却也知晓如初所遇之事,若不将他一并揪出来,日后难免步了如初的后尘,为人所用,做出更可怕的事来,危害到更多的人。
虽然这样的法子未免有失人道,如初犯了错大可以直接处置了事,不需要如此日晒雨淋地折磨她,但为了拔除定时炸弹也不得不让她多受些罪了,就当是为了让她给那些为她所害的仆从们赎罪吧。
今日凌晨,计策便奏了效,暗中监视如初的侍卫抓到了一个小厮,企图毒死如初,好在及时发现,如初让朗婶儿抢救了过来。
但南荆急急忙忙闯进东偏厅里,想要禀告的,却并不是这件事。
而是,恐水猫大规模袭击唐城。
墨梨洗漱完踱进东偏厅里,听了个尾巴,“啊?大规模?有多大的规模?!”墨梨心里有些不安,乱乱地思考着要怎么处理这样的状况。
南荆白了墨梨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哟,王妃竟然不知道吗?!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南荆!”
“南荆!”
纯王和茫茫同时喊道。
茫茫自知失了分寸,忙低头住了嘴。
“上次是罚你罚得还不够吗!需不需要,再给你长长记性!?”纯王喝道。
“殿下!”南荆委屈道,“你是主子,打我骂我,南荆本不该有任何怨言。可是,你被奸人所蒙蔽,让人牵着鼻子走,不让我说,还罚我,我……就是很委屈。”南荆说着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眼泪也涌上了眼眶,茫茫不住在一旁拉他,他也不理,直直地瞪着纯王。
顾小洲站在纯王身侧皱着眉叹了口气。
墨梨见纯王怒极,连忙挽了纯王道:“王爷,就让臣妾来跟南荆了了恩怨吧。看这情形,南侍卫是对臣妾偏见颇深,就算打死了他,也不一定会真心地接纳臣妾。家和万事兴,凡事还是说开了的好。”
纯王瞪了南荆一眼,半晌才舒出了一口气,缓缓地道:“也罢。”
“生气对身体不好,王爷宽宽心,也不是什么大事,一件一件解决就好了。”墨梨边说边扶纯王坐了下来,用手捋着纯王的背帮着顺气,看着纯王气息和缓了下来,这才踱到南荆身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南荆,快起来吧。”墨梨喝了口水,语气温和地说道:“你的伤还没有好,快起来说话,不然,有人可要心疼了。”
南荆扬着脖子冷哼了一声,别过头去,根本不看墨梨,仍然直挺挺地跪着不起,眼泪却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
茫茫看得心疼死了,不住地用眼神朝墨梨求助。
“哎呦呦,纯王殿下的贴身侍卫,居然是个小哭包,每次都要哭成这个样子,啧啧啧~”墨梨咂着嘴说道。
“你……”南荆气冲冲地朝墨梨瞪眼睛,可嘴笨啊,根本回不上话来。
“什么‘你’,‘你’的,我是你主子的王妃,你对我不敬,就是对王爷的不敬,你这么做可是不太好,是在悖逆王爷,你说,王爷能不生气吗?!”墨梨说。
“殿下怎么能和你一样呢!”南荆恨恨的说,“殿下是我的主子,可你,不是。”
“南荆!”纯王喝道,大喘着气差点儿没有把手里的盎子扔出来。
墨梨见了,忙起身过去轻捋着纯王的后背,“都说了,生气对身体不好,你还非为着这点儿小事生气。”墨梨说着便坐到了纯王的腿上,揽着他的脖子撒娇“不生气了啊。”
墨梨捏了捏纯王的下巴,在他脸上轻吻了一下,然后朝南荆说:“你不相信我,我可以理解,因为,我也一直以为你们主仆二人在对着我演戏。”纯王听了这话便对着墨梨瞪眼,墨梨拿手指按在了纯王的唇上,制止了他说话,另一只手轻轻拍抚着纯王的后背。“毕竟,一开始,你们是有计划地在针对我。”
纯王错开了看着墨梨的视线,抓了墨梨按在他唇上的手,捂在自己心脏的位置,揽着墨梨腰的手也更紧了。
“人心隔肚皮,更何况,有的时候,我们连自己都没有那么了解自己,我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即便是再亲密的两个人,也都会有属于自己的秘密不想让对方知道。但不了解,有秘密并不意味着要伤害对方,也不意味着不爱对方。就像是现在,南荆,你敢说你了解茫茫所有的想法吗?!你敢说,你心里没有一丝一毫茫茫不知道的秘密吗?!”
“你不能!”在南荆说话前,墨梨打断了他,并替他作出了回答,“我也知道,南荆,你又要说我和茫茫不一样,认为我有太多的蹊跷之处。怀疑我是细作,或者是受他人指使,来对纯王不利,甚至,真的怀疑我有可能是鬼怪。”
墨梨拿过小几上纯王的水盎,喝了一口水,“可是,如果我是不怀好意的人,那么有暗卫日夜监视着我,也不需要怕我生出什么事端来;如果我是鬼怪,那么,怕你们再怎么提防,都是没有用的吧?!”
“所以啊,南荆,何必如此针锋相对呢。我们都给彼此一点儿时间,让时间给出一个答案吧!”墨梨叹了口气说,“我,也在等着这个答案,希望它不会让我失望。”墨梨轻轻摩擦着纯王的下颌说。
纯王紧咬了后槽牙,盯着墨梨,睫毛抖动着,嘴唇也在抖动着。
墨梨将自己的唇覆在了纯王的唇上。
“不错!”墨梨抚摸着纯王的脸,看着他,柔声说:“我确实有秘密,而且永远都不会告诉你。王爷,你还会喜欢我吗?”
第一百五十章 收拾南荆
看着墨梨淡淡的表情,似笑不笑的嘴角,纯王心里却出奇的平静,终于不用再猜来猜去了。
“怎么,王爷是在纠结,把臣妾直接杀掉,送出去问罪以平息恐水猫之乱,还是幽禁起来比较好吗?”墨梨见纯王迟迟不作答,便问道。
纯王却直接吻住了墨梨。
南荆:……
茫茫:……
顾小洲:……
这种时候,一般深情之后,就要无情了吧?
她想到。
唉……赌输了……
他到底是选择哪个呢?!
她开始有点儿紧张。
“我说过,只要你,不伤害陛下,不伤害百姓,不伤害无辜,不危害朝廷,就好。”纯王说,“至于我,随你处置,愿赌服输。王妃何必要一直问,这么不相信我说的话吗?!”
墨梨愣了,她心想,这话我问过吗?!
有的时候,她的确是个鱼脑子,只得嘿嘿傻笑,“那不是此一时,彼一时嘛,现在出了这么多状况……”
“我说过的话,再也不会食言……”纯王声音微抖,“无论处于何种境况,我再也不会食言。”
言罢,纯王怔怔失神,陷入了往日的回忆之中……
他曾经允诺给白慕雪的事,一件都没有做到,一件都没有做到……
这次,他再也不要食言,再也不会食言!
墨梨看出了纯王的心思和痛楚,随着越来越深入的了解,越来越发现纯王坚硬的外壳下那颗柔软易感的心。
墨梨抱了纯王,轻轻拍抚着纯王的后背安慰,好一阵儿,纯王的心绪才平复了下来。
“南侍卫,请你把心里对我的怀疑和不满暂时压下来。最近事烦,社稷不稳,强敌环伺,就不要再让纯王动气分心了。”墨梨扭头冲南荆诚恳地说道,再无方才的玩闹之色,“你若怀疑我,大可多派人手过来监视着我便是,明的暗的,我一概来者不拒。若只是不满,就请你多忍耐。已经够乱的了,就别再添乱了。”
南荆仍直挺挺地跪着,面无表情,茫茫轻轻推了他一把,半晌,南荆才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一个奴仆这样回应主子,还是在他人的推搡下完成的,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是极不恭敬的,但墨梨并不以为意,至少回应了,不是么。
墨梨自从知晓了南荆和茫茫两人的心意后,一直很纳闷,他们是什么时候对上眼的,又是如何这么快便从彼此敌对转化成了彼此信任。
爱情,真是一种神奇的物质。
“王爷,南侍卫与我已经和解了,赶快让他起来吧,总跪着,也不像样子。”墨梨在纯王耳边轻语道。
纯王听了缓缓微扬了扬下颌,示意南荆起来。
南荆是个倔强的小孩子脾气,又好面子,简直跟纯王一模一样,得顺毛捋,还得把台阶给得宽宽敞敞,哄劝的戏码做得足足的,这才能顺顺利利的就坡下。
要么,就得长时间耗着,冷处理,比如上次纯王惩罚南荆,纯王自是不会哄劝,就冷着他。南荆虽然一心惦记着纯王,知道顾小洲跟墨梨回了娘家,便不顾伤势未愈,硬是跟着纯王上朝外出,却一直别别扭扭,回不过劲儿来。
墨梨估计南荆越来越看着自己不顺眼,跟这个也有关系。
纯王脸色苍白,神色黯然,心事重重,情绪十分的不好,昨天就觉得他不对劲儿了,想是遇到了什么事,令纯王心绪动荡的事,必定是大事。
不知是不是因为恐水猫袭击和“猫妖”传闻两件事。
但不管是不是这个原因,这两件事定是叫纯王十分为难的,尤其是“大规模”袭击京城,眼下不论是从自救考虑,还是为着纯王分忧,都需要迅速而果断地处理。
看着还死犟跪在地上的南荆,墨梨的气不打一处来,不知道茫茫怎么看上了这么个货,以后还不被他拿捏得死死的,有的罪要受了!
墨梨捏起小几上的水盎子,手上用力掷出去,墨梨手上是很有准头的,那盎子不偏不倚,掷到了南荆左膝前,再往前半寸就砸他腿上了。
出手毫无征兆,速度又快,主要是南荆根本没有防备,光顾着犯犟了,狠狠被吓了一跳。
茫茫也被吓了一跳,虽然知道墨梨手上有准头,但下意识还是担心南荆被伤到,所以赶紧半跪了要去查看。
“茫茫!”墨梨喝道,“退一边儿去。”
除了一开始和纯王派来的马前足对撕的时候,墨梨极少斥责下人,更是从未对茫茫大声过,突然这样一喝,茫茫惊得双膝一齐跪到了地上,抬头又惊又疑又委屈地看着墨梨。
连南荆和纯王也都吓了一跳,不解地看着墨梨。
墨梨不为所动,冷冷道:“茫茫,退到一旁!从今日起,不可与南荆来往过密。女使与侍卫私相授受的罪,你担得起吗?!女孩子的清誉,要懂得珍惜,将来我还想着给你配个好人家呢!”
南荆和茫茫的事,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墨梨和纯王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纯王府里算得上是个不是秘密的秘密,他们自己心里也清楚主子们的意思,所以墨梨说出这样的话来,两个人都是一惊,可是比那一个水盎子更吓人。
“小……王妃……”茫茫双眸闪动,慌乱地看着墨梨,不知道墨梨这是什么意思,但在墨梨的逼视下却赶紧站起身,退到了一旁。
看得出来南荆也慌了,咬着唇瞪着墨梨。
“南荆!”墨梨目光转向跪在地上的南荆,居高临下俯视着,喝道,“你这是摆谱给谁看呢!是想让王爷求你起来吗?!嗯?”
南荆不知道为什么,身子不由得往后缩了缩。
“我数到三,你要是不想起来,就不用起来了。关如初的那个笼子,刚好空了出来。”墨梨的声音冷得有些瘆人,屋里的人都不禁打了个冷战,“一、二……”
还没等墨梨那个铿锵的“三”字喊出来,南荆便从地上弹了起来,站到了茫茫身边。
“你站另一边!”墨梨冷冷地盯着南荆,南荆被盯得慢慢移步到了另一边。
顾小洲忍不住抿嘴笑了,低了头拿袖子遮掩。
纯王挑了挑眉,看着怀里的墨梨,疲惫烦扰的神色间显出了一丝兴味。
他的这只“小猫妖”发威的场面,只是听说过,却从未亲眼见过,如今亲身体验,冷不丁居然也被吓了一跳。
墨梨的神情和往常大不相同,竟似变了一个人一般。
“王爷,如初的情人沈君已经浮出了水面,而且,居然要毒杀如初,想必我们会有更多的意外收获。”墨梨看了看纯王说,嘴角现出一抹微笑,“不如,让他们见个面吧。”
第一百五十一章 捕杀行动
“噢?王妃是要……”纯王似乎已经明白墨梨要做什么了。
不久,如初和沈君就被带到一个屋子里关了起来,为了避免两个人一见面就互殴,导致什么信息都没有拿到就出现伤亡,便把两个人都绑了起来,而且各固定在一根柱子上。另派人在屋外听录两人的谈话,一天十二个时辰不断人。
“现在最重要的,并不是如初和沈君,最棘手的,是应对恐水猫大规模袭击事件。据情报,目前有千余只患有恐水症的猫在唐城内乱窜,虽然因为目前时辰尚早,人们都还没有起床,被猫抓伤的人并不多,但还有一个多时辰,人们便会起床活动,到时早市开放,城门也会打开,受伤的人会急剧增加,必会造成非常严重的恐慌。”纯王面有忧色地说,“我们必须在天亮前控制局面!南荆!你怎么不早报!”
南荆特别委屈地看着纯王,刚要说话,墨梨却制止了南荆,“这事儿,怪我,昨天听王爷弹琴,竟听得睡着了。是王爷怕打扰我,这才贻误了公务。”
“怎么能怪你。”纯王拍了拍墨梨的腿,“是我的错。我很懊恼,才拉了南荆出气。”
能当众及时认错,对于纯王这样的人来说,真是难能可贵。
墨梨笑笑,“现在也不晚,还来得及。”握了纯王的手问道:“陛下和王爷对于臣妾是猫妖的传闻怎么看?”
“陛下和我自然知道这是诬陷。”纯王急切地说,“陛下让我全权处理这件事。”
“好,臣妾也不会辜负陛下和王爷的信任。”墨梨捏了捏纯王的下巴,“这种事,其实规模越大,对我们越有利。规模越大,破绽和漏洞就会越多,也越容易被找出来。”
“我现在只怕事件激化,会产生对你不利的局面,犯了众怒,逼得陛下不得不处置你。”纯王神色紧张,“至于那些猫,现在让人去处理,天亮前也是有可能控制住局面的。”
果然是关心则乱,纯王想,他现在脑子里一片混乱。
“若是陛下和王爷都相信臣妾,那便没什么可顾忌的,朝廷也不会被幕后之人牵着鼻子走!”墨梨说道,“现在请王爷派人兵分四路,这第一路,就是目前最紧要的,上街杀猫。但不要现在去,半个时辰以后再去,而且要大张旗鼓地杀恐水病猫。杀病猫的同时,要另派一路人,敲锣上街,大声喊叫,内容是:朝廷得知有奸人施诡计,放千余只患了恐水症的猫入城,危害百姓的安全,所以在病猫得到控制之前,暂定三日内封城禁行,所有人都要呆在家里,不准外出,所有城门的外面也要贴上告示,唐城封城,三日内不准进出。”
“你这样做,势必引起极大的恐慌,不如马上派人出去,尽量赶在天亮前肃清病猫。”纯王担忧地说道。
“只有这样才能在救了民众的同时,救我!”墨梨反而笑着说,“还会有其他的好处。”
“什么?”众人皆不解。
纯王听完墨梨的全部想法后,觉得还是非常有可行性的,所有事情都布置好后,便出门进宫向新帝去汇报。
京城里开始有一队人杀病猫,一队人走街串巷敲着锣进行宣讲,还有一队人给城内的百姓分发新鲜的橘皮或是陈皮(注1),让其煮水定时洒在院子里,以驱赶病猫。
纯王从新帝处请了旨,拿到兵符后,让丁胜从城外调来了三千营里五万骑兵维持秩序,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把唐城里的每个角落都看了个严严实实。
更是从城内各个官衙内调集了会武的差役,再加上纯王府、忠义王府、赤国公府里的部分侍卫和豢养的会武的门客,共几千人都投入到了捕杀病猫的行动中。
皇宫中自是由禁军把守,煮了浓浓的橘子皮水,把外宫墙和院子里统统淋了一遍,并要求所有人都待在室内,无事不得擅自出屋门,还加派了侍卫巡逻。
到了开了城门的时间后,外面的人不能进城,城里的人又不能随意走动,还时时能听到怪异的猫叫,捕杀猫的声音,骑兵的马蹄声……
果然就引起了唐城百姓的巨大恐慌。
朗叔协助墨梨保卫纯王府,维持府里的秩序,搜查府内是否已经有病猫潜入,煮橘子皮水洒橘子皮水,一切都在有序进行中。
只是,墨梨十分担心被纯王带走的老黄,她不知道现在在哪里,是否安全,纯王离开王府之前,忘记问他了。
虽说,在第一天内就基本已经把整个唐城里的病猫捕杀干净,并运到城外填埋了起来,但纯王还是打算将封锁时间再延长两日,到第四日才解禁。
是夜,纯王很晚才回府。
本来起床很早的墨梨,中午未睡,坚持到这会不免打起了瞌睡。
纯王站门口望了一眼墨梨,见她伏在小睡榻的案几上正睡着,便示意茫茫不要叫醒,自己径直去了后院的净室洗漱。
沐浴后,换了干净衣服,纯王这才进了卧墨池。
“王妃今儿一天都没睡,吃过晚饭也一直等殿下来着,刚刚才睡着。”茫茫给纯王捧上一杯温水,替墨梨解释着。
纯王皱了皱眉,接过水喝了,便走到小睡榻边想把墨梨抱到床上去,哪知刚碰到墨梨,墨梨便醒了。
“你怎么样?没受伤吧?!”墨梨担心地问纯王。
纯王笑着,柔声道:“我没事。”然后便把案几往旁边拉过去,自己也倚进了小睡榻,将墨梨搂进怀里。
“那就好。”墨梨这才放下心来。
“听茫茫说,你熬了一日,早些休息吧。”纯王亲了亲墨梨的额头。
“老黄,她怎么样?安全吗?”墨梨有些焦急地问道。
“她很好,我去看过了。没有发病,被关在了屋子里,也很安全。”纯王抚摸着墨梨的头,柔声说道,“她就在城中我的一处小院里,昨天去接你的时候本来想带你去看她的,可惜接到你的时候太晚了,就直接回了府。”
“那是我封王开府前买下的一处小院子,可没有藏过人,眼下唯一藏的‘娇’就是你的老黄,你可不要误会。”纯王赶紧补充道。
墨梨嘻嘻笑了笑,“听说,你征用了几家医馆,将被抓伤的百姓集中安置,又征调了城内所有的金疮医(注2),分配到那几家医馆内对受伤百姓进行诊治。”
“嗯,”纯王道,“还请了几位对恐水症有研究的太医过去指点。”
“王爷,可真是想得周到又细心,还很有爱心,”墨梨神情里居然有些自豪和仰慕,“还听说……”
第一百五十二章 亲一个,就早点儿睡吧
“还听说王爷,跟城里的几座寺庙都打了招呼,暂时收留了那些无家可归的人,让他们得到保护。”墨梨说。
“是,只是暂时庇护。”纯王累得已经有些睁不开眼,拥着墨梨喃喃地回道。
墨梨注意到了纯王疲惫的神色,抱了抱纯王,说:“早点去休息吧。”
“这个给你。”纯王从腰上解下一个红色锦囊,递给墨梨。
墨梨接过来,别看那个红色锦囊不是很大,拿起来却沉甸甸的,“什么东西?”
“铁珠。”纯王说着,帮墨梨拉开了锦囊,从里面拿出了一颗浑圆的黑色珠子,墨梨拿了过去用手掂了掂,份量不轻,应该是实心的,心里很纳闷,这是……弹珠?
纯王相继又从锦囊里拿出了两个铁珠,一个比一个大,三个放在一起,就像是现代小时候玩的玻璃球,分成了大中小号,最小的,应该有14、15毫米,最大的至少有25到30毫米,那个最大的,真是相当的重了……
“你之前不是问,你适合练习什么武器吗?”纯王笑着说,眼睛满是柔色,“你功夫一般,若是带着刀剑,没准反而成了他人攻击你的武器,更容易受伤。你本来手头就准,扬长避短,最适合练飞蝗石。但随身带着石头总是不大雅观,所以我特地叫人打制了铁珠,打磨淬炼过,保养得好,便不会生锈。出门带着一小袋,防身是很好的,如果到时不够用,还可以就地取材,捡石头来用。”
墨梨一听,还真觉得是个好主意,但练个飞镖不好吗?
噢,可能又是怕她伤着自己吧。
“没想到,我随口一提,你还能记得。”墨梨心里其实很高兴。
“当然记得,而且不能随口一提,必须努力练习。这几个珠子,是张师傅昼夜不停,赶制出来的,你拿着先练。”纯王非常严肃地说,“明日一早,便要开始练习。有些自保的本事,还是很有必要的。”
那日若不是老黄及时用身体撞开了恐水病猫,后果真是不可想象,纯王一想到这个便会不禁打个冷战。
“明日,你不用早早出门吗?”墨梨问道。
“不用,恐水猫其实已经捕杀得差不多了,明后两日不过是抓抓漏网的病猫,我到时间去上朝就可以了。”纯王说道,“我可是有大把的时间来陪你练习。”
“若是幕后之人策划这一切是为了把我拉进漩涡,那么明日,一定会有人出来制造谣言。”墨梨说道。
“嗯,我已经派了人手,等明日见到有人带头散布谣言,煽动百姓的人,统统抓起来,总会有一两个人会吐出些线索来。”纯王说着冲墨梨挑眉笑了笑,“我们是不是还挺有默契的?”
“是~”墨梨勾了勾纯王的下巴,“我们还可以再做点其他的事。”
“什么?”
“正确引导舆论走向啊!”墨梨说,“那幕后之人可以制造谣言,误导百姓,我们也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好主意!”纯王笑眯眯地看着墨梨,“亲一个,就早点睡吧。”然后未等墨梨反应过来,便一把勾住了墨梨的脖子用力一带,墨梨便扑倒在了纯王的身上,手里的铁珠叮叮当当地滚下了小睡榻……
第一百五十三章 嗷嗷直叫
墨梨起床时,纯王已经在院子里练剑了。
本打算去后院净室洗漱的墨梨,站在廊下看得入迷,同样看得入迷得还有一院子的人。
原来纯王在听雪轩的小练武场练剑的时候,据说是不允许旁人围观的,自迁居入府以来这么多年,见过纯王练剑的人屈指可数。
怎么在牡丹亭里竟全然不避讳了?!外院里有很多小树林儿啊,好几片因为地势的缘故,只要在路口派人把守,别人在远处便根本瞧不见树林里的情形。
墨梨皱了皱眉头想着,觉得倒是应该把纯王关进地牢,藏起来。
洗漱完,墨梨从后院回来的时候,纯王已经收了剑,朝卧墨池走过来,见到墨梨,便笑了起来,一边走一边张开双臂,让人感觉整个春天都荡漾在他的眼角眉梢唇弯,和因为走动而飞扬起的发丝上。
原本面朝纯王方向,背对卧墨池,捧着盖碗、手巾的顾小洲看到纯王的样子,便知道是墨梨过来了,自动侧过身,双手将托盘捧上。
墨梨越过顾小洲时,顺手拿了手巾,小跑向了纯王。
纯王将手里的剑抛给南荆,也加快了脚步,一把将墨梨拉进了怀里,一团热气将墨梨包裹起来,纯王后背的衣服也有些泛潮,触手湿热。
倚在纯王颈间的墨梨感觉纯王的体香比平时更加浓郁,微微出汗,皮肤也更显晶莹剔透,而且墨梨惊奇地发现,纯王运动之后脸色并无变化,一丝红晕都没有,也许是运动量还不够。
墨梨不禁情动,在纯王的颈间印了一吻。
“唔……”
纯王顿感浑身酥麻,扳过墨梨的头,将唇覆了上去。
一院子的小厮丫鬟都将视线移了开去……
“如初和沈君,都被杀了。”纯王给墨梨夹了一箸子菜,说道。
“啊?”墨梨依稀记起刚才是看到院子里跪着两个瑟瑟的侍卫,便又伸着脖子朝院子里望了一眼,果然还在那儿跪着,深深低着头,一动不敢动。
“今日凌晨的时候,”纯王补充道,“杀手不是一个人,至少是两个人,一个人将侍卫引开,一个人趁机进屋,杀了如初和沈君。”
墨梨皱了皱眉,线索又断了……
“屋外抄录的小厮,可有什么收获没有?”墨梨问道。
“只有昨日亥正以前的记录,你睡后,他们呈上来我看了,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大多是如初骂沈君的话,和两个人互相指责的话。”纯王喝了口粥说,“似乎,那两个人并不知道背后之人是谁。本来,我还想着今晚腾出时间审审沈君,看看能不能问出些什么来,谁想到……”纯王摇了摇头,斜了一眼院子里跪着两个侍卫。
“那亥正以后的记录呢?负责听录的小厮呢?”墨梨紧追着问道。
“这是很蹊跷的地方,杀手把那个小厮杀掉了,还拿走了所有的记录。”纯王皱了皱眉,“这也是最可惜的地方。”
“说明如初和沈君,真的有可能知道些什么,或者是认出了那个杀手,总之,极有可能在临死之时喊出了足以暴露杀手身份的话。”墨梨陷入了沉思。
“京城晚上是实行宵禁的,而且因为恐水猫的缘故,京城内有骑兵巡逻,顺便捕杀恐水猫。昨夜并没有安排除三千营骑兵之外的人参与捕杀,杀手从外面进入王府作案的机率很小。再加上王府内临时加派了巡逻的班次,外人肯定一时难以摸清,关如初和沈君的位置连府里的人都是被瞒着的,外人就更无法在短时间内找到了。综上来看,那两名杀手,都应该是潜藏在王府里的人!”
墨梨说完,自己都惊出了一身冷汗,这王府里到底是藏了多少人啊!想想浑身都发麻。
“嗯,”纯王神情倒是无恙,非常镇定自若,仿佛已经习惯了这样状况,“可是,我们还是没有线索把他们都揪出来。”
“死者为大,先把两人好好安葬吧。”墨梨说道,“不管两人生前做了什么,都已经一死两清了。”
“是,已经让人做准备了,明天就可以下葬,两个人都是从小便被卖掉的,对家人已经没有任何记忆,只能由府里帮忙料理。”纯王说道。
其实纯王算是非常人性化的了,府里的家奴,没有特殊情况下,统一二十五岁都可以解除奴籍,成为平民身份,纯王还会帮忙婚配,并且送嫁妆。
就算犯错被卖掉或是处死的家奴,也会给家里安抚费用。
见纯王心情缓和的时候,墨梨便出言替那两个侍卫求了个情,这才罚了三十军棍了事。
吃过早饭,纯王教了墨梨锻炼全身肌肉力量的一些动作,亲自陪墨梨练习,还特别严厉地矫正墨梨的动作,盯着墨梨练够数量,弄得墨梨嗷嗷直叫,练完还不算,还要抓着墨梨抻筋,整套全弄完,墨梨腰酸背痛腿抽筋,在小睡榻上了瘫了一上午。
但中午睡醒了午觉,墨梨又开始自己练习,只是数量减半。
午后,墨玉和墨允一起过来,带了忘忧居的酱肘子,和百味斋里一些新式点心和蜜饯。
“这几天一直吃这么肥腻的东西,我都要吃胖了。”墨梨看着那只大肘子说,眼睛却冒着光,要知道忘忧居的酱肘子可是限量发售的,有钱都不一定买得到,墨允应该是提前预定的。
但一想,自己可是忘忧居的老板娘,心里的滋味却又不一样起来。
“你就是要胖一点才好。”墨玉笑着说,“胖一点儿,身体才能越来越好,你以前啊就是太瘦了。”
三个人围在一起互相问府里是否安好,墨梨这才得知隆国公府里进去了两只病猫,但好在被发现得及时,并没有伤到人。
闹哄了一阵之后,墨玉拉着墨梨试他新制的唇脂,上次墨梨回娘家,时间紧,都没来得及跟墨梨献宝,可是憋坏了,今儿一气拿来了六盒唇脂、三盒胭脂,一个一个让墨梨试用。
墨允看了会儿,便起身踱了出去,直奔后院。
这边线索断了,好在外面纯王布置的暗哨抓到了十来个散布谣言的人,总会问出些东西来的。
引导舆论的人,纯王也已经派了出去,收效非常不错,消息放出去后,被大家一传十,十传百,经过各种加工、修改、夸大,到天色将晚时,都快传出一部细作颠覆朝纲的大戏了。
但实际情况,也很大可能是其它国家的细作策划的,当然,国内反对新帝的势力也有可能是幕后黑手。
第一百五十四章 你把我当什么
今日纯王回来得比昨晚早了些,照例先是去沐浴,换过了衣服才进的卧墨池。
墨梨和昨夜一样,让潇梵温了益于消化的粥和小菜给纯王当作夜宵,昨儿太晚,纯王便没有吃,他的饮食习惯很健康,亥正后便不会再进食。
“这个粥怎么黑乎乎的,跟早上的不一样?早上的红红的,看起来还挺好吃。”纯王舀了一勺子粥,皱着眉头看了看。
“当然不一样了。”墨梨煞有介事地说道,“早上的四红粥,主要是用来补气血的。这个是三黑粥,就是黑米、黑豆和黑芝麻,都有补益肝肾,滋阴等功效,对了,煮粥的水,是用了一点点黄精和杜仲熬了一个时辰的中药水,这两味药放得都不多,不会补猛了的。”
纯王听了,眼神一下便亮了,挑了挑眉,笑得居然有些浮浪,一伸手便把刚布完菜,要在他身边坐下的墨梨捞到了自己的腿上,揽进怀里,“王妃这么费尽心机帮本王补肾做什么?!反正这一年多都还用不到。”
墨梨听了,脸上微红,白了纯王一眼,同时用力打了纯王的胸膛一下,“流氓!”墨梨说着就要挣扎着站起来,奈何纯王的两条胳膊跟铁箍一般,她动都动不了,只好一边伸脖子躲着纯王逼过来的脸,一边嗔骂着:“你瞧瞧你,怎么跟个老流氓一样。”
顾小洲、茫茫和南荆一看两人又要腻歪起来,赶紧就退了出去,还不忘关好了门。
“我哪里老了!”纯王的脸立马墨了,又委屈又不甘地瞪着墨梨,“我虽然比你大了六岁,可是我哪里老了!你倒是说说清楚!”
原来男人也怕被说老,这可是第一次听说,墨梨想。
扑哧一声,墨梨笑了出来,“没想到,王爷这么在乎自己老不老呀!”
纯王顿了顿,瞳孔蓦地又大了一圈,几乎是喊了出来,“我哪里老了!”
“不老,不老!”墨梨伸手扶着纯王的脸,大拇指慢慢摩挲着,“谁说你老了!看看这张吹弹可破的脸!贴近了看,连半点瑕疵都没有。”
“那你还说我老!”纯王委屈地说。
“就是个形容嘛,形容你当时的表情,”墨梨啧啧道,“就像个老色狼!”
“你还说!”纯王气得都要跳起来了,一手扶着墨梨的头,把墨梨拉向自己,然后将唇覆了上去。
“唔……”墨梨拍了纯王几下,最后却勾住了纯王的脖子……
墨梨用手抹去了纯王唇边蹭上的唇脂,“你每次都把我的唇脂给吃光了。”
“今天你擦的这个,颜色很适合你,跟你的唇色很接近,还有玫瑰露的淡淡香气。你以前没用过,是逛街时新买的吗?”纯王盯着墨梨那双因为亲吻而更加湿润饱满的唇,嘴又凑了过来。
墨梨用一根手指抵住了纯王的唇,纯王撅了撅嘴,“还要。”
墨梨已经渐渐习惯冰山纯王的撒娇、卖萌,甚至已经从心底里推翻了纯王冰山的印象,在她的眼里,纯王是一个有血有肉、有喜怒哀乐的普通人,是个极好看的普通人。
“喝粥!”墨梨的语气温柔,却有种让人心甘情愿服从的魔力,“再不吃都要凉了。”墨梨舀了一勺粥喂到纯王的唇边,纯王张嘴吃了。
墨梨便要将碗塞到纯王的手里,让他自己吃,纯王却没有接碗,双臂环着墨梨的腰,斜勾了嘴笑,“腾不出手了。”
墨梨只得又舀了一勺粥喂到纯王的唇边,“见你最近事多心烦,又常熬夜,怕你伤了身子,便特意让潇梵多煮了些这粥,留与你喝,你却还消遣我。”
听了墨梨的话,纯王又看着墨梨笑,慢慢咽了粥,凑到墨梨近前说:“原来,这粥是王妃喝的。也挺好,王妃确实应该多喝些。”
墨梨用粥堵了纯王的嘴,“又在想些什么不正经的?”
“哪里有不正经?我想得可是最正经的~”纯王吞了那勺粥,嘻嘻笑着,“你我是夫妻,你是我明媒正娶的王妃,为我传宗接代,难道不是最正经的事?!”
这话听起来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哼……”墨梨瘪嘴,不再喂纯王,作势又要站起身,“今天你一直欺负我,不理你了,你自己吃吧!”
纯王见墨梨真有几分不高兴,便忙敛了神色道歉,“好啦~是我不对,我错啦~喂我~吃完带你去个地方。”
“不去!哼!”墨梨依然瘪着嘴不理,“人家担心你的身体,好心好意给你留补粥,你居然以此消遣我!好心当作驴肝肺!”
墨梨知道她摆脱不了纯王的钳制,也不动,就冷着脸不理纯王。
“好啦~哪里就消遣你了!我是你的夫君,咱们两个关起门来,就说了这两句话你便说我是老流氓,老色狼,到底谁更过分呢。”纯王也有点儿委屈,“别生气了吧~”
“你看你看!就知道你刚刚的道歉一点儿诚意都没有!随口乱说骗我、敷衍我而已!”墨梨哼了一声别开头去。
纯王彻底技穷了,他从未哄过人,别看大部分时候能出口成章,但此时此景一时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继续喃喃软语:“不是的,不是的,不是消遣,也不是骗你、敷衍你!”
“你把我当什么了!你的通房,桃夭台上住的优伶,还是什么!”墨梨竟然发现自己的声音哽咽了,心中真有些不是滋味。
“我把你当作我的王妃,我此生唯一的王妃!我把你当作我的挚爱,愿为你付出生命、付出一切的挚爱!”纯王的声音竟也有些哽咽,“到现在你的身上依然有许多我解不开的谜团和疑惑,你也说你永远不会告诉我,我便没有问过一句。我曾经对自己说,我愿陪你同生共死,我愿为你献出我的一切,你想要什么,都尽管拿去,只要不伤害其他人。”
“哼!我也不知道我为何如此疯魔,如此失智!我也想问一句,你对我做了什么?下了蛊,还是施了咒?我也想问一句,你把我当作什么?心里有没有一刻真的信我、爱我?”纯王胸腔剧烈起伏,红了眼眶,终于把憋了许久的话,都说了出来。
他以为,他会将它们永远埋在心里,没想到居然就这么说了出来。
第一百五十五章 怕我把你关起来?
墨梨没有回答,头也没有转过来。
两个人就沉默着,那碗粥被墨梨握在手里,放在腿上,慢慢变凉。
“茫茫,去把菜再热一下!”墨梨冲着门外喊。
纯王看着墨梨的后脑勺,吹胡子瞪眼,“答案就这么不好给吗?”
茫茫和顾小洲推门进来,收拾了菜去热。
“再给王爷换碗新粥。”墨梨把手里的粥递给了茫茫。
等茫茫和顾小洲退出去之后,墨梨才转过头看着纯王。
“你怎么哭了?!”纯王一见到墨梨的脸就慌了,“不想回答就不要回答了,你别哭呀!”赶紧把墨梨的脸捧了过来,摩挲着墨梨脸上的泪痕。
“啊?我哭了?!”墨梨一脸惊讶,“没事,可能是因为最近有些情绪波动。我不是不想回答你,是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你。怕我给出的答案,你听了会不高兴。”
纯王听完墨梨的话,肉眼可见的情绪低落,“又这样说,那就别回答了。”纯王把墨梨揽进了怀里,墨梨却挣脱了出来,握住了纯王的手,道:“我以为王爷是个超级理性的人,没有想到,居然这么感性。说实话,我真的一直以为你是演的。”
“唔?”纯王听了,气又顶了上来,“我当初是……对你做的有点儿过分,可你不能一辈子拿着这个来戳我吧,那个时候毕竟我对你没什么了解,也没有爱上你呢。”
“好啦,这类问题其实咱们已经聊过几次了,咱们就别总纠结了。我对你肯定是越来越信任的,也越来越喜欢你!”墨梨勾住了纯王的脖子,贴在纯王耳边说,“我自然,当你是我的夫君啊,我这一生唯一的夫君。”
听到墨梨这样说,纯王立马喜笑颜开,“那,你都承认我是你的夫君了,还叫不叫我老流氓,老色狼了?还会不会嫌弃我老了?”
“哎呀,我发现你这个人,真的是小心眼儿!一个玩笑都开不得!”墨梨捏了捏纯王的下巴,“王爷是最帅的,最好看的,最英俊潇洒的!”
“嗯嗯,这话我爱听。再说几遍给我听听!”纯王紧紧地揽着墨梨。
茫茫和顾小洲敲门进来送菜,纯王依然没有放开墨梨。
“好啦,快吃饭吧。”墨梨说拍了拍纯王,“你刚才想带我去哪儿来着?”
“地牢。”纯王张嘴等着墨梨喂粥。
“啊?”墨梨手里一哆嗦,勺子里的粥又洒回碗里了一半,她想起纯王曾经说过,要把她关进地牢,囚作禁脔。
“害怕什么?!”纯王笑着说,“怎么?怕我把你关起来吗?”
“嗯嗯。”墨梨乖乖地点了点头。
纯王又好气又好笑,戳了戳墨梨的额头,“你呀,看来想让你完全相信我,估计要到下辈子了。”
“嘿嘿”墨梨傻笑着,舀了一勺粥放在唇边吹了吹,然后递到纯王嘴边。
“去审抓的那十来个人。”纯王咽下粥说道。
“啊?”墨梨又惊着了,“你把他们都带回了府?”
“纯王府,不仅是我居住的地方,也是我处理公务的地方之一。”纯王神秘地笑笑,“一会儿到了地牢,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噢,还可以顺便带你去看看,那个地方。”
第一百五十六章 小幸福
“我可不想知道什么秘密,怕被灭口。”墨梨嘻嘻笑着说。
“我说了,永远不会伤害你,”纯王说,他其实还是不太习惯墨梨的聊天方式,墨梨可能是半开玩笑半认真,可是纯王听了,就会真的往心里去,但还是很努力地去适应墨梨的方式,“但如果你今天表现得不好,我就会把你关在地牢里。”
“啊!”墨梨脸色变了变,是真的变了变,纯王立马就慌了,赶紧问道:“怎么了?”纯王都怀疑自己能不能下定决心把墨梨关起来,她只要哼哼两声,都不用哭得梨花带雨,他肯定马上就会妥协,“我说笑的,你不要当真啊。”
墨梨咬着唇盯着纯王看了半㫾,这才说:“额……”神情间十分不好意思,“你可能要再换一套衣服了。”
……
原来,是墨梨来癸水了……真是无巧不成书……
“那你要不要站起来一下,我看看要不要换衣服。”纯王笑得都抖了。
在古代,是非常忌讳女子的经血的,觉得很晦气,特别是男子,有的男子一生都不知道女子会来癸水,也没有见过月事带。
但很显然,纯王是知道这个事儿的。
“噢。”墨梨脸微红,慢腾腾地站了起来,挪到了一边。
墨梨和纯王不约而同地,朝墨梨刚刚坐过的纯王的那条大腿上看过去。
……
“看来,王妃最近身子调理得好多了,血量挺多的啊。”纯王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
墨梨看到这副情形,捂住了脸,本来就已经很不好意思了,再被纯王一说,脸上就更挂不住了,满是羞赧,“你……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我最近在看《黄帝内经》,也会时常跟墨小先生询问你的身体情况,我当然知道了。”纯王笑笑说,拉了墨梨的手,“你赶紧去换身衣服吧。”
“对不起啊。”墨梨一脸的羞愧。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纯王起身揽了墨梨的腰问,他从来没有见过墨梨这个样子。
墨梨头都不好意思抬,抵在纯王的胸前,“我……弄脏了你的衣服,你,你不介意吗?”
“衣服脏了,就洗,这有什么好介意的。”纯王暖笑着安慰,“快去收拾换衣服,我也去换个衣服,弄完我们还要去旁听审案呢。”
“嗯。”墨梨点了点头。
换洗完,茫茫捧上了一杯枸杞红枣桂圆红糖水,“是王爷吩咐潇大厨给小姐煮的,怕小姐晚上睡不安稳,就没放生姜。”
嘻嘻,想得倒是周到。
夜色间,墨梨和纯王手牵手穿行在院子里,往桃花坞里走。
“肚子疼吗?”纯王下意识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墨梨的肚子,那团温热的触感瞬间点燃了纯王,一把将墨梨拉进了怀里,从后面拥住了墨梨,“你太瘦了,肚子上一点儿肉都没有,这一年可要好好补补,不然,生孩子的时候会没有力气的。”
又是一边走着,就被突然拉进怀里,墨梨刚稳住脚,却突然听到这样的话,便狠狠地拍了纯王揽在她腰间的手,“流氓!”两个字已经到了口腔里,生生又给咽了回去,“坏人!”
纯王笑着在墨梨的侧颊上印了一吻,“肚子疼吗?”
“现在不疼。”墨梨说。
“嗯,回去让厌年把褥子和被子都烫得热些,现在夜里还是凉的,别受了寒气。”纯王说着松开了墨梨,又拉起了墨梨的手,朝桃花坞走去。
墨梨跟着纯王到了桃花坞里的得闲别院,这个院子建在桃花坞的码头边,码头边还建了一座亭子。
得闲别院的院门挂着两只红灯笼,栈桥上星星点点有些灯光,映着月色,和潋滟的水影,别有一番意境。
看着那座亭子和栈桥不远,墨梨很想去看看,其实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虽然是在黑暗里,却也一眼便能看得清。
“走,我们过去看看。”纯王见墨梨一直盯着亭子那边,便拉着墨梨走过去,柔声说道,“今晚月色很好。”
今晚确实月色很好,走到亭子边,便看清了上面挂着的一副对联,“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半醒亭。”墨梨自顾自地念着,心里想,这两句,好熟悉啊。
“这是《桃花庵歌》?”墨梨疑惑地问纯王。
“对啊,唐寅,东岳国的大诗画家。不过咱们没缘得见,他老人家已经过世了。”纯王介绍道。
“噢!”墨梨点了点头,她买回来的那些书,有历史方面的,有各种名人名事的,有诗词合集,还有各种百科,这两日只来得及粗略翻了一遍,还没有看到唐伯虎先生。
听纯王的介绍,这个时空里唐寅先生的生活境遇,跟在现代了解到的并不太一样,也不知道哪个是真,哪个是假,或许都有所失真。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些诗那些画都是一样的流传了下来。
所以,整个桃花坞都是围绕着桃花、《桃花庵歌》、《桃夭》来精心设计的,桃花坞、桃庵岛,醉湖、半醒亭,得闲别院,桃夭台、灼华园、蓁叶园……
还真是个内心细腻、情感丰富的人,看来一开始对他闷骚的认定真的是一点儿偏差都没有,墨梨想着,嘴角便不禁挂上了微笑,却被纯王捕捉到了。
“笑什么呢?”纯王偏着头问道。
两人坐在栈桥的尽头,腿垂在水面上,墨梨远眺着湖面与夜的交汇处,纯王侧头看着她,眼中柔情无限。
“想你啊。”墨梨回望着纯王,眸底星光闪闪。
“嘴巴越来越甜了。”纯王捏着墨梨的下巴,微微扬起,将唇覆了上去。
……
这一路腻歪了几次,终于算是踏进了得闲别院的大门。
别院的软装和画舫上一样,虽然都是红色系,但牡丹亭偏正红,而桃花坞偏粉色,得闲别院的粉色却并不明显,大多是类似现代的肉粉色,还是非常淡的颜色,是以看起来很温馨,并不显得太过艳丽或是阴柔。
纯王直接把墨梨带到了他在得闲别院的寝殿,其实得闲别院主要是招待客人,摆席面和给客人临时休息之用,纯王极少住在这里。
一进寝殿,纯王未作停留,拉着墨梨进到了里间。
……
第一百五十七章 寝殿内的密室
墨梨正纳闷,纯王径直来到床前左侧的壁灯前,用手去转壁灯灯座上突出一圈的转轮,墨梨随着纯王手上的动作细看过去,那转轮上刻着一圈桃花。
纯王开始左转转,右转转地旋转那个转轮,墨梨心领神会,那是个密码锁,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可以打开一间暗室。
墨梨想着,便背转过身,欲躲出里间,手臂却突然被纯王拉住了。
“躲什么!”纯王笑着说,双手扳住墨梨的肩将她转过来,“不必躲。以后,若是你在府里找不到我,又有急事,便可来这里找我。”
纯王将墨梨拉到壁灯近前,“你仔细看那些桃花,看有什么不同。”
墨梨贴近看了一会儿,心下便已了然,“所有桃花的花蕊数都不尽相同,是1-9个数依次排列,从左至右围了一圈。”
“对。”纯王捏了捏墨梨的下巴,墨梨喜欢勾他的下巴,不知什么时候起,他也被传染了,“旋转的时候左一次,右一次,相对旋转,每次将密码对准密码轮上面这一圈正中间的这朵五蕊桃花,一共是左三次,右两次,密码是……”
纯王扶着墨梨的手转完五个密码,“咔嚓”一声后便听到一阵响动,墨梨四下查看,却找不到入口。
“走。”纯王拉着墨梨走到床边,将脚底处的被褥掀到枕头那边,踩上床去,再掀开床背侧的床幔,床后的墙壁上便露出了一个四方洞口,洞口里面却并不黑暗,有淡淡烛光透出,墨梨还站在床下,有点远,纯王又挡了一部分,并不能看清里面的状况。
纯王转过身来,朝墨梨伸出手。
墨梨踩上脚踏,将手递给纯王,然后也迈上了床。
纯王先迈下床,进了洞口,然后转身再来扶墨梨,躬着身子,一手扶着墨梨,另一手挡在洞口的顶上,“小心,别撞了头。”
那洞口开得比架子床的床顶还要低些,从床上迈下来,容易撞到头。
等墨梨安全下来后,纯王又把掀起来的被褥又盖了回去,“这边不常住,又是脚底下,脏点儿就脏点儿吧。”
然后又把密室内左侧的一盏壁灯往左扳了一下,一道石门便从地底升了起来,轰隆隆地闭合了。
“这个有趣!”墨梨嘀咕道,心里想,这边的机关比玉尘居假山里的要精致多了,那边的密码尤其幼稚。
里面的装修跟玉尘居假山里的那个密室通道却是一样的,墙壁也是由大块整齐的石砖砌成,地上铺的也是青石板。
通道挺宽的,两个人并排走,还绰绰有余。
前面不远处拐了个弯,又走了一段,便看到一个石门,不是那种隐蔽的石门,而是一扇巨大的对开明面石门,上面还刻着漂亮的花纹。
“先带你参观参观这间吧。”纯王兴冲冲地拉着墨梨走到那扇石门前,又去转石门左侧的壁灯,那灯跟外面的一样,转法也一样,依然是左右相对旋转,左三次,右两次,但密码却跟外面的不一样。
随着“咔嚓”一声响,那两扇石门朝外慢慢打开了,里面漫出更明亮,但却很柔和的光,石门一直打开到垂直九十度方才停下。
第一百五十八章 男女浴袍,呵
石门内的石室十分宽敞,挑高也很高,那是一间起居室,室内的装饰风格和地上的寝殿里是一样的,软装大多用的淡肉粉色,在明亮柔和的烛光里,显得温馨淡雅。
地上铺的是木地板,家具都是跪坐式的,右侧会客区主坐后竖着一扇大大的白色石雕屏风,左侧摆着吃饭用的四方几,纯王带着墨梨绕过石雕屏风,后面是一道双开的雕花木门,比外面的石门小上了好几圈。
这次倒是不必转什么密码,直接推门便进去了,里面竟不是房间,却是一个小通道,通道的左右两侧各有一道双开的雕花木门,这两道门和前一道门差不多大小。
纯王拉着墨梨先往左侧的门走过去,推开门,迎面又是一扇白色的石雕屏风,绕过屏风是一间小巧的休息室,右侧薄纱屏风前的地台上是一条案几,左侧半掩的纱幔后是一张贵妃榻。
墨梨左看看右看看,随着纯王绕过右侧的薄纱屏风,穿过重重叠叠的纱幔穿廊后,又转过一道薄纱屏风,里面忽然豁然开阔,居然是一大一小两个温泉池,依着一座假山而修,那假山上还垂着各种绿色的植物,绿植间有一挂瀑布从假山顶部蜿蜒流入大温泉池。
那温泉的泉水应该温度不低,蒸汽充满了整个房间,稀稀稠稠,随风而动,有通风口,所以并不会很气闷。
这副景象,倒是像极了仙境。
“这大池子里是活水,这小池子里是死水,需要人工更换,但也不麻烦,先打开这个出水阀门泄去池水,再打开这个进水阀门注满即可。”纯王给墨梨示范了一下,“在这个小水池里泡澡,可以随心意和需要加入中药材或是鲜花。”
墨梨看着纯王的一顿操作很惊讶,她惊讶的不是那两个黄铜阀门上面都精细地雕刻着桃花,而是这个地下密室,居然有下水系统!
太高级了!
这感觉比地上的纯王府还要舒服啊!
“对了!”纯王突然说道,墨梨还沉浸在自己的感慨中,却被纯王又拉着往外走,来到贯通温泉池和休息室的穿廊上,“你看这边左右各有一扇门,右侧的这扇门里是溷藩,与卧室相连,左侧是平时简单洗漱的净室,我们先看看净室。”
说着,纯王便推开了穿廊左侧的对开雕花木门。
里面居然又是个小隔间,外间是盥洗室,放着两个盥洗架,另在盆架上放着好几个高高矮矮的木盆和铜盆。
另有两个柜子,是储藏之用,整整齐齐摆着各种香型的胰子,还有泡澡、泡脚用的药包、干花包,草纸等,还有一些瓶瓶罐罐。
“你拿些药包回去泡脚、泡澡吧,对身体好。”纯王说着就要拿布袋子装药包。
“不用了,”墨梨拉住了纯王,“墨不流给我配了好多,都是根据我的身体情况配制的,他和厌年一起还给我配了个药枕,安神助眠,我闻着居然都不会过敏。”墨梨说,瞟了一眼纯王的脸色,又改口道:“要不拿两包吧。”
纯王笑着揽了墨梨,“好了,墨小先生既然已经帮你调制了,还是用他的那个好。他是大夫,做这个是分内之事,我不会吃醋的。”
“王爷真是明事理!”墨梨“啪”地在纯王脸颊上亲了一口。
纯王笑得嘴都合不拢,拉着墨梨进了里间,那里是更衣的地方,有衣柜,挂衣服的木施,还有宽大的换衣凳,简直可以躺在上面睡觉,应该是在这儿换过衣服再去温泉沐浴。
墨梨打开衣柜,里面挂着四件浴袍:两件宽大的:其中一件是黑色的皮草,油亮亮的,另一件是雪白色的丝绸;另有两件短小的:一件是雪白色的皮草,另一件是肉粉色的丝绸浴袍。
很明显,这是为一男一女准备的浴袍。
第一百五十九章 那年春日的桃林
墨梨定定地看着那四件浴袍,半晌才转过头,似笑不笑地朝纯王挑了挑眉。
纯王拉着墨梨坐到换衣凳上,有些歉疚,却又很坦然地说:“这里是很早之前就已经布置好的,这几件浴袍,除了我自己的用过几次外,女款从来没有人用过,这间地室,也从未有一个女人进来过,平时打扫都是由顾小洲来做。”
“明日请瑞福堂的钱先生过来,给王妃量身定制几件浴袍。咱们府里的衣服,包括下人们的衣服都是从瑞福堂定制,但钱先生只亲自给主子量身制做。就算是这样,他老人家也一年到头没个休息的时候。京城里顶级的富贵人家都是请钱先生做衣服,隆国公府里也是一样。”纯王拥着墨梨说,像是老夫老妻闲话家常,“谁家若不是钱先生亲自量身制做的衣服,便称不上是顶级富豪,有些人家为了撑门面,排上一年也要赶制一两件过年的衣裳。”
纯王说得漫不经心,墨梨却听出来纯王似乎是在特意告诉她,隆国公府的惯用裁缝是钱先生,下次见了,可不要不认得,但她宣称的是失忆啊,不认得,也无所谓吧。
“不必了,”墨梨淡淡笑着说,“这个地方,一看就是王爷特为某人设计的,一点一滴都透着王爷的用心,浸满了王爷对那人的情谊,只换了浴袍又有什么用,到处都是她的影子。我有住的地方,又不会常住在这边,王爷就拿这里当做留念吧,当做是你自己的秘密基地。”
“我就不染指了,”墨梨站起身把衣柜门关上了,“你能带我来瞧瞧,我已经很高兴了。”
纯王也随着墨梨起身,从身后紧紧拥住了墨梨,“第一次见到白慕雪,是在御花园里的桃林中,当时桃花璨璨,映得她面如云霞,她不经意间回眸,看到我愣了一下,然后,笑靥如花。”
所以,他建了桃花坞,建了这座地室,为了纪念那一日的桃林。
“我是不是在某个时刻,特别像她?”墨梨问道,“比如笑的时候?”
纯王哑然,他的脑海中立马闪现出他冻僵后,被新帝送进牡丹亭的第二日清晨,墨梨站在院子里的红梅树下,蓦然回首,看到他后也是微微愣了一下,便浅笑着说:“王爷醒啦?那我们传早饭吧。”
那一刻,他的心脏紧缩了一下,他想起了多年以前那个春日的桃林。
那是他第一次在墨梨的身上看到白慕雪的影子。
纯王感觉喉咙要冒烟了,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我……我没有拿你当白慕雪的替身。”
墨梨转过身,捧了纯王的脸吻了上去,舔舐着纯王紧张干涸的唇。
“好了,”墨梨勾了勾纯王的下颌,“我允许你把白慕雪放在心底的小箱子里,但是,不可以随便把她放出来哟~还有别的那些花花草草,也不可以!”
“哪有什么别的花花草草,我又不是养花匠。”纯王刮了墨梨的鼻子一下,气得嘟起了嘴。
“哟,我的小昂昂,也会开玩笑,卖萌撒娇了。”墨梨捏着纯王的脸晃了晃,“真可爱。”
纯王的脸上泛起了一层红晕。
“我手劲儿这么大吗?”墨梨眨巴了下眼,笑嘻嘻地说。
纯王面色羞赧,“走吧,咱们从溷藩里穿过去看看卧室,这边没怎么用过,没有什么味道,里面的熏香,我也提早让顾小洲熄灭又散去了味道,换上了干花包,你闻了应该不会有事。”
第一百六十章 命中注定
“对了,你之前最不喜大红色,要不要给你换个院子?你是喜欢绿色,还是蓝色?或者喜欢什么别的颜色,我立马叫人换。”纯王边说边仔细地关好净室的门。
“不用了,牡丹亭的大红色,并不过于艳丽跳脱,我很喜欢,而且,我也住习惯了,卧墨池,这个名字多配我!”墨梨笑嘻嘻地说,“再说的,牡丹亭天降祥瑞,我可得好好沾沾这福气!”
“哎……”纯王无奈轻喊了一声,脸上一红,那时同意如初施放蜈蚣吓墨梨,的确是希望可以加速墨梨的病情,从而使她得以早夭,“对不起啊,让你受到惊吓了。”纯王低头拉着墨梨的手喃喃说道,“我……”
“好啦,开个玩笑,我哪儿是那么容易被吓到的!继续带我参观吧。”墨梨说着松开了纯王的手,当前一步推开了溷藩的门,走了进去。
“阿嚏,阿嚏阿嚏”墨梨还没来得看清里面的陈设,也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就打着响亮的喷嚏冲出了屋子,把纯王都撞到了一边。
“你没事吧?!”纯王见状慌忙冲过来,围着墨梨问,“怎么会这么严重?你不是对我的熏衣香不反感的吗?”
“这个味道是你熏衣香的……味道?”墨梨疑惑的问,她的鼻子虽然因为过敏性鼻炎而嗅觉不太灵敏,但也不至于这么不中用吧!
墨梨来不及多想,继续弯着腰狂打喷嚏。
“当然不是,我的熏衣香是我亲生母亲惯用香料的,我曾经在她的遗物上闻到过,就跟当年她的贴身宫女要了配方,自己配了出来,这些年一直当熏衣香用。”纯王说着说着竟有些失神,“我怎么会拿这个香来……”
好不容易止住了喷嚏,墨梨接话道:“我说呢,我只对你的熏衣香不过敏。”
“过敏?”纯王满脸的疑惑,“是闻了会不舒服的意思吗?”
墨梨被问得愣住了,眨了眨眼睛道:“对,就是这个意思。”
“哈!”纯王笑道,“那我们还真是有缘,可能是命中注定了的吧,你只对我身上的香气不过敏。”
“有道理!”墨梨拍了纯王的肩膀一下,便拿袖子捂了口鼻,当头又走进了那间溷藩。
“哎,你怎么还进去!”纯王拉住了墨梨。
“从这里穿过去,省得再出去绕路了。快点儿走,不碍事的。”墨梨反手拉着纯王进了房间。
墨梨匆匆看了一眼这间溷藩,相对开着两扇门,对面那扇门通往卧室。
房间不是很大,但依然用薄纱屏风隔了里外间,外间是个过道,挨着屏风放了一张香案,上面摆着一个香炉,但并没有燃着香。
里间有一只木制坐便椅,下面放着马桶,旁边还有一只小几,放着草纸,还放着一本书。看来纯王如厕的时候,也习惯看书。
其实这里的溷藩跟牡丹亭里墨梨用的差不多,只不过牡丹亭里墨梨用的溷藩是在净室里。马桶一日一清,里面还铺着厚厚的白色鹅毛和各类干花的混合物,如厕时没有声音,味道也会减轻很多。
快速穿过溷藩,便来到了卧室里。
这间卧室低调奢华,又不失温馨,以薄纱屏风相隔,外间是个小小的起居室,里间却比外间大得多,大大的床,重重的幔,还有大大的梳妆台,挂衣服的木施,和两个大大的衣柜。
第一百六十一章 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
卧室里间的地上满铺了白色皮毛状的地毯,太奢侈了,这可是纯王府里少见的风格,纯王一向喜欢的是低调奢华风,注重细节,讲究用料的质地,却极少用那些一眼看过去便满目生辉的材料。
墨梨蹲下身,用手抚摸着那厚厚实实,雪白光亮的皮毛,那毛根根坚挺,柔软中透着劲道,诺大的一块地毯,丝毫看不出拼接的痕迹,目之所及,竟看不到一根杂色,多好的毛皮,多好的手艺,一定极贵。
“这个是什么皮啊?”墨梨歪着头问纯王。
“是雪貂皮。”纯王说着就坐在了墨梨旁边的雪貂皮地毯上,与蹲着的墨梨斜着面对面,“这貂皮啊,是裘中之王,有‘风吹皮毛毛更暖,雪落皮毛雪自消,雨落皮毛毛不湿’的特点。而且并不是每一只雪貂毛皮都是这样的雪白色,要找到一张这样毫无杂色的雪貂皮可是万里挑一的,做成这么大一块地毯,足足用了几百张,极是珍贵。”
墨梨皱着眉看纯王,纯王不是一个喜欢炫富的人,怎么今天要说这样的话?
再说的,他这样双眼发光,娓娓道来,曾经为前女友挖空心思、耗费巨资做的事,这样戳现任的心,好吗?!
过分了吧?!
“你喜欢吗?你身子弱,容易受凉,把它铺在你卧室的地上,好不好?”纯王伸手拉墨梨想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墨梨却抽开了手,冷哼了一声道:“别人用不着的东西,也不用甩给我,我不要!”墨梨说完白了纯王一眼,便起身往外走。
“墨梨!”纯王愣了一下的工夫,墨梨已经绕过了屏风,出了卧室。
纯王跳起来追了出去,墨梨脚下生风,纯王追上她的时候,墨梨正在扳着起居室石门左侧的壁灯打开石门,“咔嚓”一声响,石门缓缓打开。
墨梨要夺门而出,被纯王一把拉住,用力一拽,拽进了怀里。
纯王从背后紧紧抱着墨梨,“是我错了,我一时忘记了这一层意思,它是我为了别人而定制的,我不该再想把它送给你。墨梨,原谅我的一时疏忽。我再给你去定制一块儿,你若是不喜欢白色,就做黑色的好吗?黑色跟牡丹亭的红色也很搭,跟你的姓氏也很合。”纯王轻吻着墨梨的脸颊,“我再给你定制一块儿,好不好?”
“我不要。”墨梨淡淡地说,任由纯王紧拥和亲吻。
“不要生气了好不好?”纯王的语气像是小孩子做错事后,带着委屈的求饶,“不要生气了,一会儿一出去,我就吩咐顾小洲,叫他明儿天一亮就上你那儿量尺寸然后去定制。”
“我真的不要。”墨梨憋着笑说,“是真的。我不需要什么裘皮的地毯,太奢侈了,也太残忍了。那可是几百只活生生的小生灵啊,虽然我嗜荤,并不是什么清心寡欲的人,但我也就只是吃吃常见的养殖的牲畜。想想每天踩着几百个因为人类私欲而丧命的生灵,我心里就很不安。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我觉得针织的地毯就很好,又耐用又耐脏,还好打理。”
“原来王妃是为这个。”纯王心情顿时阴转晴,“我的王妃真是个有怜悯之心,有仁慈之心的人。”
“你也不用给我戴高帽,我不高兴可也不全是为着这个。”墨梨撇嘴说道。
“知道,知道,我再也不会了。”纯王笑着说,“你进来,我还有话要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