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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忆之呓     墨染梨香txt下载     墨染梨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三十二章 线索又断了

    原来前几天有一日,如初在晨起梳妆的时候,刚打开胭脂盒就看到了一张折成了小四方的纸,展开看到了一行字,“二月初三丑时正刻(凌晨两点),迎春堂西偏殿”。看到这行字的时候,如初心里就咯噔了一下,感觉要出事。

    二月初三那天,如初按照纸条上的要求到了迎春堂的西偏殿。可是她在那里等了快半个时辰,都不见人影,却隐约看到正中两张太师椅间的茶桌上放着东西,点了火折子一看,是一个女式抹胸(注1)、一个竹哨和一张纸。

    如初一看见那个抹胸,心就沉了下去,忙抓起来仔细看,上面绣着鸳鸯戏莲的图案,就是她自己的手艺,还绣着巧儿两字,那是她小时的乳名,没错,就是她自己绣的抹胸,还是去年丢的那个。

    当时如初犹如遭到五雷轰顶,因为那个抹胸是她与情人私通时弄丢的,而私通的地方就是此时他们身处之地——迎春堂的西偏殿,而他们幽会的时间也常是在丑时正刻。听到此处,众人才恍然,当时如初看到字条上的时间地点时为什么会心里咯噔一下。

    如初一边叙述,纯王还一边给墨梨进行讲解。

    墨梨了解到,纯王府里的四个大院,住人的都是西院,主院不用说自是起到会客厅的作用,而东院亦都是会客之用,是用于摆宴布席之地。简单来说,就是主院是正经会客谈事儿的地方,东院是吃喝玩乐的地方,西院是居住的地方,比如纯王自己的居所玉尘居,也是听雪轩内的西院,现在隔离受伤仆从的洗尘阁,是招待客人住宿的地方,也是轻风馆的西院。

    每个大院的仆从统一住在各大院西院的外院里,到晚上王府宵禁后,没有特殊情况下,主院和东院的院内都是没有人的,只有院外的路上有巡逻的侍卫,西院的外院虽然也锁门,但外院里面却也会有侍卫巡逻。

    这样看来,晚上的主院和东院还真是个幽会圣地,但前提是,要么你有钥匙,要么你得会翻墙。

    但主院和东院内、外院的钥匙并不是在一个人的手里,内院的钥匙在掌管这个大院的一等丫鬟手里,外院的钥匙则是在一等小厮的手里。

    如初原是轻风馆的一等大丫鬟,而且是掌院大丫鬟,手里拿着轻风馆的里所有内院正门的钥匙,偏门都是从内侧栓上的,不需要锁。静默虽然与如初同为一等丫鬟,却还是比如初位分低了些。

    但如初和她的情人却没有选择在如初的地盘儿幽会,如果她的幽会对象不是百花园掌管外院钥匙的一等小厮,那么他们就要买通两个人以取得钥匙,或者借机私配钥匙,这种事情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多风险越大,偷配钥匙难度系数也比较高,还有被发现的风险,都不太可行。

    那么就只能翻墙了。

    但纯王府的墙哪是那么好翻的,即便是内院的院墙也都不是一般人能随便翻得过去的,而且为了防止翻墙,墙边两侧都不种树,想借助爬树来翻墙,门儿都没有。

    由上信息可以推知,如初和她的情人至少有一个人是会功夫的。

    但迎春堂内房舍很多,有些做了仓库,有些就是闲置着,为什么偏偏要选择偏殿幽会呢?要知道,除了主殿,就属东西两个偏殿引人注目了。

    纯王特别细心地轻声给墨梨解释说,迎春堂的西偏殿极少使用,只有东偏殿偶尔启用一下,而且西偏殿内设施齐全,还会有人定时打扫,其他房舍要么是仓库,要么就是什么家具都没有。

    听到此处,墨梨心想这俩人还真是会享受!内心各种……觉得这屋子里的家具都不干净了……

    “那张纸上写了什么?约你的人最后出现了没有?”纯王问道。

    “那张纸上只写让我在二月初四卯时正刻(早晨六点),在牡丹亭内院西墙外吹竹哨,要吹一炷香(注2)的时间。”如初回道,“上面没有写要做什么,我很害怕,吹完竹哨后就躲进了厕所,并不知道会引来那些病猫。如果知道是这样,打死我也不敢的。”

    纯王嘴角斜勾了勾,不置可否。偏殿内只点了一盏灯,就放在纯王和墨梨坐的两张太师椅中间的茶桌上,映得纯王的脸阴恻恻地有点儿瘆人。

    如初稍稍瞟了一眼,打了个哆嗦,马上接着说道:“我又等了将近半个时辰,一直都没有见到人,就拿着东西回去了。”

    “嗯,就算你们可以翻墙进院,这些房间晚上都会上锁,尤其是不常用的房间,连白日里都会上锁,你们往常都是如何进入西偏殿的?”纯王顿了顿,又问道:“你的情人,是谁?”

    在纯王的意识里,他也默认了如初和她的情人是翻墙入院的。

    如初却不说话了,死死咬着嘴唇。

    纯王耐心等了会儿,如初一直不开口,她在保护她的情人。

    因为在北陈,家奴都是属于主人的人,女性家奴更是如此,随时有可能成为主人的女人,怎么能随便与他人私通,发现都是要被打死或沉塘的。

    万恶的旧社会!

    如初保护了她的情人,却要独自面对可怕的结局,这倒是让墨梨对她生出些敬佩来,也算有情有义。

    纯王挥了挥手,门外的两名侍卫便进来把如初带了出去。

    墨梨刚想开口跟纯王求个情,纯王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直接拖着她按原路回去了。

    在自己的家里还要偷偷摸摸地翻墙,这感觉真的是很神奇。

    回到卧墨池后,纯王跟墨梨腻在小睡榻上,给她答疑解惑了一阵。

    原来纯王的手下奉命暗中去搜查如初的房间时,发现梳妆台的抽屉里放着之前的两张字条。如初到底是没有经验,这种东西看过之后居然没有销毁,而且被那名手下发现在第一张字条,就是约如初到迎春堂西偏厅的那张字条上沾染着胭脂。

    于是纯王便想出了这个引蛇出洞的计策,先是故意让牡丹亭所有的下人吹竹哨,然后留下如初三人再吹一次,让她感觉自己已经被怀疑了,心生恐惧,这时再将一张模仿的字条按之前的样子放到了如初的胭脂盒里,除了日期不同,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

    这样如初自然认为是之前约她的人再次约她。

    最后把胭脂盒放在了梳妆台的显眼处,而并不是放回原处,这样如初只要一回房就能发现,当晚便能赴约。

    不同的是,这次南荆站在迎春堂西偏殿的门口等她,这才出现了如初追着南荆进门,主动说出一切的场景。

第一百三十三章 剥蛋

    可惜的是,线索又断了。

    之前杀害檀喏的那个“玉蝴蝶”的主人,在忘忧居露台上的刺客,都还一点儿眉目都没有,至少没有听纯王提起过,现在又来了一个想起来就疹得慌的恐水猫袭击事件,还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最可怕的是,通过这次事件,再次印证了纯王府里潜藏着想要对纯王和纯王妃不利的人,墨梨感觉比当初被纯王设计的时候更不舒服,毕竟纯王下的只是软刀子,他们可是真刀真枪地招呼,半点儿余地都不留。

    不知道是不是一拨人,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而如初不过是被人利用的一把刀。

    墨梨很想问问纯王,会怎样处置如初,但之前在迎春堂西偏殿的时候,刚想张嘴,就被纯王打断了,想必他是知道自己要说什么,故意岔开的。

    硬要去过问,怕也是不妥,毕竟,大家也没有那么熟,不过认识了一个多月而已。

    正在墨梨出神的时候,纯王说道:“对如初,怕是不能轻饶了。他们三番四次地加害于你,而且还有人潜藏在府里,使你时时处于危险的境地。但可见,他们的人并没有潜伏到我们的身边,不在玉尘居和牡丹亭,只能通过要挟控制他人来达到他们的目的。假扮檀喏挑事,怕是离你最近的一次。所以我们必是要下狠手,方能震慑一二,给像如初那样可能被利用的人一个警示。让他们知道,眼下别的事都可网开一面,威胁到你我安全的事,必受严惩。”

    “嗯。”墨梨听完,觉得是这个理儿,也就不再多言了。

    她感觉纯王像是有特异功能,能读懂人心,几乎每次她想说什么,却又犹豫着不好问出口的时候,纯王都会主动给出答案。

    之后纯王搂着墨梨出了会儿神,两个人都不说话,安静下来后,墨梨就开始困,快要睡过去的时候,又听纯王说:“若素和安之,她们跟了我很多年,服侍尽心尽力,也很忠诚。我想着,给她们寻门好些的亲事,再把她们送出去,怕是要耽搁些时日。但我已经把她们遣出了玉尘居内院,让她们跟其他丫鬟、小厮们一起住在外院。六出斋、玉尘居里常伺候的人,也都换成了小厮。丫鬟们都只在寒英殿里做些活计。”

    墨梨听了,心里大暖,闭着眼摸着纯王的脸去寻唇,纯王便主动将唇覆了上来。

    “那日,她们冲撞了你,我回去将她们狠狠地训了一顿,她们是再也不敢的了。望你,不要放在心上。”纯王抚摸着墨梨的脸,亲吻着她的头发。

    “好。”墨梨笑笑,半睡半醒。

    “静默的事,我已经跟那个庄子的执事通了气,他很乐意。”墨梨已经困得不行了,可纯王还是没有离开的打算,自顾自说着,“大前年的夏天,我到那个庄子里住了几天,当时静默也跟着。那个庶子就是在那个时候对静默生了情,还跟他爹提过,奈何静默看不上他。静默现在心里倒是明白了,这女子还是要找个心里有她,真心疼惜她的夫君才是正理。”

    “那我呢?!我找到了吗?”墨梨半眯缝眼,捏着纯王的下巴笑着问到了他的脸上,鼻子和嘴将碰未碰,若即若离。

    纯王笑得咬牙切齿,也捏了墨梨的下巴,狠狠低声道:“你说呢!你说呢!是,开始的时候,我……可你总不能,总不能老是记着那些,也要睁眼看看,看看现在的我,现在我做的事,还有……我对你的心。”

    “没办法,第一印象太深刻,不好转变。”墨梨半是故意,半由衷,嘻嘻笑着,气都吹到了纯王的脸上。

    纯王气得没法,一下把墨梨按在了小睡榻上,一只手却轻轻托了托墨梨的头,以防嗑到。但其实小睡榻上的垫子非常非常厚。

    带着些凶狠,纯王吻了下去,激烈而汹涌。

    清晨,墨梨被茫茫叫起来的时候,恨不能杀人。

    可是已经推过一次了,决不能再放隆国公夫妇和两位公子的鸽子,一大家子的人各有事忙,能凑到一起不容易。

    墨梨梦游一般地洗漱更衣。

    大婚时,陪嫁了二十套四季成衣,每季五套,大都是素色,各种色度的白色就占了一多半,墨梨穿惯了红色,就没有动过。

    但这些衣服都是隆国公夫人特意定制的,衣料和做工都是上上乘,放着实在是可惜了,墨梨便让茫茫找出来一套豆绿色的衣裙。

    春天么,穿绿色应景,又显得人清新有灵气,豆绿色稍暗,便不会太跳,兼有雅静沉稳,最是适合见长辈。

    隆国公夫人见她穿陪嫁的衣服,也会一定会很高兴。茫茫说,当初定制这些衣服的时候,隆国公夫人可是从面料到剪裁,从颜色到花饰图案都一一亲自盯着的,哪怕是袖口的一小条滚边儿花纹,都要跟师傅反复讨论比较。着实是费了好大的心思,可见重视程度。

    她从来没有感受过如此无微不至的关爱,她爸妈对她一向是实行放养式教育,从小就培养她独立自主的习惯,三年级开始基本上所有的事都放手让她自己作主和打理了。

    虽然她很喜欢这样自由独立的感觉,但偶尔也会嫌弃父母太理性,偶尔也向往享受一下被人娇惯、宠溺的感觉。

    刚好,隆国公夫妇和两位墨公子让她充分体验了一下被捧在手心上的滋味。

    额……当然,纯王有时候真的也挺宠她的,比如现在,正在亲自给她剥水煮蛋。

    而且不光是剥,还一定要喂食。

    墨梨就着纯王的手,咬了一口白嫩嫩的水煮蛋,两个人就那么互相看着傻笑。

    “你穿绿色好看,多了几分娴雅的气质。”纯王目不转睛地盯着墨梨说,笑得法令纹都出来了。

    早上墨梨梳妆好,纯王瞧了一眼视线便再也挪不开了。

    “噢,”墨梨努力控制着嘴不往上勾,“那王爷的意思是,我平时穿红色不好看喽。”

    “都好看,王妃穿什么颜色都好看。”纯王给墨梨擦了擦嘴角上的蛋黄渣,声音温柔得像是五月的风,“以后在府里,你喜欢什么颜色就穿什么颜色,不拘于只穿红色。也可以穿穿白色,据说你……以前,最爱白色。”

    墨梨一口吞进剩下的小半颗蛋,一边嚼着蛋一边撅着嘴呜噜呜噜地说:“我不穿白色,我才不要当替身。”

    潇梵把蛋煮得刚刚好,不老也不过嫩,她不喜欢吃溏心蛋,便一丝溏心都没有,中间的一小块却是将将凝固的,时间准确得惊人。

    纯王又喂了墨梨一勺白粥,嘿嘿笑着说:“王妃是吃醋了吗?”

第一百三十四章 住口,我晕雪

    “我哪有吃醋!”墨梨瞪着纯王喊。

    “慕雪……”纯王刚开个头。

    “叫得倒是亲热。”墨梨眼瞪得更大了,声音又提高了一度。

    哈哈哈哈,纯王笑得很大声,墨梨打他,纯王挨了两下,便拉住了墨梨打他的手,“吃饭呢,不要真动气,对脾胃不好。老话说,食不言,寢不语,还真是至理名言。至少不说话,情绪就是稳定的。只是若不利用一下吃饭的机会,跟你说话的时间就更少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一向板正,恪守规矩的纯王,在家里的时候,也不再“食不言,寢不语”了。

    “我没动气。”墨梨还在嘴硬,实际上,她刚听到纯王自然地叫出“慕雪”两个字的时候,心里便开始不舒服了,也说不清是什么情绪,很焦躁很反感,想打人。

    “我从小就喜欢白色,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很喜欢。慕雪之前并不常穿白色,她本爱穿……”纯王顿了顿,“她本爱穿红色。她是跟了我以后,才改穿的白色。”

    还叫慕雪!还叫慕雪!还叫慕雪!

    啊啊啊~

    就不能用别的称呼吗?!

    她之前,爱穿红色!

    你把我当什么!当什么!

    她跟了你以后!她跟了你……

    墨梨听着,心里早已开始狂轰乱炸,“你故意的是吗?!”她努力控制着自己,可还是喊了出来,胸膛剧烈起伏着,呼吸粗重不稳。

    她的父母都是特别理性,性格平和的人,家庭氛围温馨和睦,所以她也一向情绪平稳,长这么大都没有体验过大喜大悲大怒大恨,除了那件事……

    再次体验到如此饱满的情绪让她内心起伏很大,再加上现在这副身子实在是太弱,昨晚又没睡好,缺觉导致气血虚弱,竟禁不住气血上涌,一时眩晕倒了下去!

    纯王吓得脸都变了色,忙扶住了墨梨,将她揽进怀里,“请墨小先生!快,去请墨小先生!”纯王大喊着。

    墨梨并没有昏过去,只是眩晕而已,还是有意识在的,忙拉了纯王:“不……用,不用。”

    “什么不用!你看看你虚弱的样子!今天不许出去了!哪儿都不许去!”纯王失声喊着,“你们都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请墨小先生过来!”

    茫茫被吼得这才回过了神儿,刚刚见墨梨直直地倒下去,真是吓坏了,已经六神无主。

    “殿下,已经有人去了。”顾小洲的声音一如往常般平稳,让大家的心绪都缓和了一点。“残夜已经去请了。”

    “都是我不好。”纯王把墨梨抄到了自己的腿上,紧紧搂着,攥着墨梨冰凉的手不断摩擦,“就是想逗逗你的。”

    “没事,让我缓缓就好了。”墨梨的声音非常虚弱,嘴唇惨白,靠在纯王的颈窝儿上,气若游丝。

    她不曾想到,自己竟然对纯王用情已是这般的深。

    她听不得从纯王的嘴里说白慕雪,叫得那么亲热,用词那么暧昧,她受不了,她嫉妒。

    这就是爱上一个人,会有的反应吗?

    她是,真的爱上了纯王吗?

    好丢脸啊!居然让一个远在天涯,再也不可能出现在她生活里的人给气着成了这样!可也就因为那人无法在现实生活中出现在纯王的身边,才会更深刻地留在他的心里吧?!

    那团白月光,会永远地照耀在他的心里,任何人都会被她的光芒所遮盖。

    “你不是替身,你不是任何人的替身。”纯王说着,泪居然流了下来,滴在了墨梨的手背上,“你就是你,你在我心里,是独一无二的。我余生只想和你一起,只是你。”

    “所以,你要好好保养身子,快快恢复。”纯王吻了吻墨梨的额头,双唇滚烫。

    墨梨缓了一会儿,心情平复了很多,纯王说的“独一无二”,“只是你”,尤其让墨梨受用,心境一开朗,便好得多了,头也没有那么晕了,胸腔里也没有那么堵得慌了,眼前也能看得清东西了。

    她记得在哪里看到过,说是人生气一次所产生的毒素,可以毒死一只老鼠,当时还觉得有些夸张,现在真有点儿相信了。

    墨不流勿勿忙忙从洗尘阁赶过来,头上微微浮着一层汗,给墨梨号过脉后,一连串地数落加叮嘱,但并没有开药,身子不好只能慢慢养,急不来。

    阿胶膏、八珍丸都吃着,中午有营养汤,早晚是养生粥,也不缺什么,一下子补太过身体反而会承受不住,需要给身体时间,让它自己疗愈。

    “说了多少遍了,治病先治心,吃再好的药,天天生气有什么用?!”墨不流一边指点墨梨几个顺气、解郁的穴位按摩,一边絮絮叨叨。

    墨梨一边认真地学,一边笑嘻嘻地应着,“下次不会了。”

    在墨不流给墨梨诊治的时候,纯王一直强忍着。墨不流收拾药箱的时候,正坐在小睡榻上喝着水的纯王,拍了拍自己的腿,然后就瞪着墨梨。

    一副你不坐过来你就死定了的表情。

    纯王在宣示主权。

    墨梨抿嘴而笑,特别自然地坐了过去,倚在纯王的肩上,就着他的手喝了他还没来得及喝的半盎温水。

    纯王的脸色顿时好了很多,墨不流背着药箱告退时,纯王还笑着道了辛苦。

    “你是故意的。”纯王问到了墨梨的脸上,眼睫毛直扫她的额头。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啊,王爷。”墨梨笑嘻嘻的,完全没了刚才半死不活的模样,又活泼了起来。

    “你……”这次纯王又觉得自己理儿上有所亏欠,气势上就弱了下来。

    反正自打发现自己爱上墨梨后,他就总觉得是自己哪儿都不是。

    谁让他一开始算计过她,之后又情绪失控,做出了出格的事。他便觉得自己时时理亏。

    也就只好憋着。

    已经耽搁了很长时间,纯王还要去上朝,嫌隙不能搁置太久,墨梨便闭了眼,覆上了纯王的唇。

    一吻胜千言。

    早上折腾了一大通,墨梨还是没有清醒,尤其是坐到了车上后,晃晃悠悠的,车厢隔着外边的喧闹,远远地传入耳。

    这种环境下最容易犯困。

    本来她从小一坐车就会困,一上车就睡觉,比在家里睡得都香。

    此时更是撑不住,眼皮子直打架,眼神儿都涣散了。

    她怕一觉睡过去,直接就能睡到下午,主要是昨天还没睡饱,欠着债呢。

    墨梨为了打起精神,便打开了车窗,让风吹进来,“二月春风似剪刀”,一下还真清醒了起来。

    大街上人来人往,烟火气十足,墨梨东看看西瞅瞅,不经意间扫过一双眉眼,瞬间便完全没了睡意。

第一百三十五章 别跑

    “停车!”墨梨大喊。

    “停车!”茫茫拍了拍车门朝外喊道,然后转头关切地问墨梨,“小姐,怎么了?”

    墨梨没有来得及回答茫茫,一直盯着车窗外,车一停稳,车夫开了门,还未等下车凳放好,就直接冲下了车,往人群里跑去。

    茫茫直接傻眼了,一愣神儿的工夫,墨梨就已经跑出去了挺远,好在顾小洲及时跟在了后面,六名打扮成小厮的侍卫也迅速追了上去。

    “小……王……额,小姐,你去哪儿?”茫茫追出车门,车夫抱着下车凳呆立着,一脸茫然,茫茫也顾不得多想,便跳下了车,本来心慌意乱,动作又不熟练,再加上特别点儿背,踩到了一块儿石头上,好好的京城大道上,谁想得到会出现一块儿半个拳头大的石头,脚一歪,就听了到茫茫“哎呦”一声,直接跪坐在了地上。

    茫茫却快速爬起来,踉踉跄跄地要去追墨梨,被烛风和厌年拉住了。

    “顾……顾先生追过去了,你别担心。”厌年很淡定地说道。

    “是啊,我听说,顾先生功夫很厉害的,比我不知强了多少倍。”烛风也说道,“你崴了脚,赶紧坐下,别严重了。”

    厌年帮茫茫掸了掸摔倒时身上沾的灰,招呼车夫放好下车凳,扶茫茫上车,茫茫却不肯进车厢,就坐在外面,心内极是不安。

    “你脚刚受了伤,这样控着容易加重伤病,不如进车里等着。”厌年劝解道,“小姐许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逛够了就回来了。有顾先生还有侍卫们跟着,也出不了什么岔子。”

    “是啊,你快进去歇着。小姐跟前离不了你,你脚上的伤若是严重了,怎么服侍小姐?”烛风很能抓住茫茫的七寸,一句话便说动了茫茫,慢慢往车厢里挪去,却还有些犹豫,“你们不知道……”

    茫茫进了车厢,仍是趴在车窗上,往墨梨跑去的方向心焦地寻觅。

    烛风让车夫把马车赶到路边,免得挡了路人的道,好安心等墨梨。

    墨梨追着一个头戴皂色帷帽(注1)身穿玄青色衣衫的人拐入了僻巷,转了一道弯后那人却不见了,前面的巷子空无一人,主街的喧闹声渐远,寂静得有些瘆人,墨梨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蓦地止步。

    今日虽然早饭时发生眩晕,但墨梨并未听纯王的话留在家里休息,仍坚持出门回娘家。墨不流在洗尘阁治疗受伤的仆人,脱不开身,刚刚又发生了袭击事件,纯王担心墨梨,南荆重伤愈,便让顾小洲带了六个一等一的高手随行。

    顾小洲一直在墨梨身后若即若离地跟着,一入小巷便想提醒小心有诈,正犹豫着,墨梨却突然停住了,顾小洲这才松了一口气。

    墨梨转身往回走,顾小洲和六个侍卫靠边躬身站定,等墨梨走过去再跟上。

    空寂的小巷内,不远处有一个全身着皂衣的女子,纤纤细细,身段玲珑,同样戴了一顶皂色帷帽,身形顿了一顿,朝着墨梨一行人走过来。

    墨梨与那皂衣女子擦身而过的时候,却毫不避讳地出手了!一手朝着那女子戴着的帷帽抓过去,那女子轻轻一闪身便避了过去,墨梨便改抓为平扫,那女子下了一个特别夸张的腰,下身不动,上身以腰为轴划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又避开了。

    几招过后,墨梨便知道那女子的功夫远在自己之上,跟老爸学的那些防身招式,在古代的高手面前果然什么都不是,没有内力很吃亏啊!

    但奇怪的是,对方只是接招,却丝毫不还手。

    “抓住她,她一直在跟着咱们。”墨梨喊道,然后搞掠身到了一旁,给顾小洲他们让开位置。

    六个侍卫得了墨梨的命令,立马抽出剑抢身上前,顾小洲却咳嗽了一声,说了声,“各位请稍等。”制止了侍卫们,然后躬身对墨梨小声道:“禀王妃,她是殿下的人。”

    那女子听到顾小洲介绍,便上前躬身行礼,“奴,见过王妃。”声音没有任何辨识度,用的是假音,甚至都分辨不出是男是女。

    墨梨打量了那女子两眼,点了点头,也没有多问,就继续往回走了。

    这女子应该是个暗卫,可能觉得自己不会发现她,也没有刻意藏匿行迹,墨梨冲下车的时候,余光就扫到她跟了过来。

    是纯王派来监视自己的么?!

    墨梨想着,却已经无暇生气,狂奔了一段路,现在感觉走路都要飘起来了。

    刚才她追的那个人的眉眼,太像露台上刺杀她的那个人了。

    当风吹起那人帷帽皂纱的一瞬间,那一夜清晰的印象便浮现了出来。她几乎可以确定,就是那个人,只可惜又让他溜掉了。

    “听屠嬷嬷说,墨妄老先生前几日云游回来了,一会儿让他给你瞧瞧。”墨梨查看了一下茫茫的脚踝,已经肿起来了,看起来伤得不轻,“你急什么,那么多人都跟着我呢。下次可不要这样了。”

    茫茫仍是惊魂未定的样子,隔了半晌才喃喃地说:“小姐,你突然跑下车的那一刻,我以为……我以为,你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啊???

    墨梨听得一头雾水,“你以为,我跑了?!”

    “我……我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会出现那种感觉。”茫茫说,“突然就蹦出了这样的想法,你撇下我们,自己走了。”

    “我很害怕,特别害怕。”茫茫有点儿哽咽,“像主心骨儿被瞬间抽掉了。”

    墨梨抱了抱茫茫,“傻孩子,你想多了,你们都在这儿,我能去哪儿!”

    嘴上虽然是这么说,墨梨心里却有些异样。会不会有一天,像是来到这里时一样,她会突然离开呢?她自己也没有答案,因为,到现在她都没有想明白,她是怎么出现在这个世界的。

    虽然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但墨梨有时还是会忍不住去思考这个问题,有没有什么规律,有没有什么机关,或许,只是日常生活中一件不起眼的小事儿?

    到隆国公府门前,那场景跟回门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全家都在大门外等着她,不同的是,今天,家人们脸上的笑容比那天真实多了。而她的心境也大不一样,回门的时候只是例行公事,这次却是真情实感。

第一百三十六章 圆房了吗

    “娘~”墨梨奔出车厢,这次没有跳下去,耐心等车夫拿来了下车凳,三步两步便蹿了下来。

    “哎哟,慢着点儿,我的祖宗。”林悯看着墨梨的动作,吓着脸都变了形,甩开墨争的手,从台阶上跑了下来,迎着墨梨。

    墨争、墨玉紧跟着林悯跑下了台阶,墨允扶着平姨娘也走了下来。

    “娘~”墨梨紧紧抱住了林悯,虽然这个娘只见了一面,但那一面就足以感受到一个母亲对女儿浓浓的深情,再加上茫茫时不常的来一句,这个炭炉是夫人特地为小姐定制的,比红泥小炉都好用;这两个银香囊是夫人特地定制的,上面的花纹都是小姐喜欢的梨花;这二十套衣服可是夫人亲自一套一套选面料,选款式,连衣服上细上的花纹都是夫人一个个跟裁缝确定的……

    一开始,墨梨几乎每拿起一样东西,茫茫就要配上几句注解,每次的注解里最常出现的一句话就是:这个是夫人从某某处定制或挑选的。新妇用的东西大部分都是新的,这些新物件儿也就大部分都是林悯亲自一样一样挑选定制的。

    被女儿当众热烈拥抱,林悯虽然有点儿小不好意思,但却特别开心,“哎呀,阿梨,我的阿梨。”她还不知道牡丹亭被恐水症猫袭击的事,墨梨没有让屠嬷嬷告诉家里。

    屠嬷嬷本是林悯专门派到墨梨身边,给墨梨撑腰,及时把墨梨的情况反馈回隆国公府,免得墨梨受了欺负。

    但自从屠嬷嬷发现墨梨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之后,便会选择性地传回消息,也会听墨梨的意见,这次就是听了墨梨的叮嘱,没有把刺杀事件的消息传回隆国公府。

    何必让他们跟着担惊受怕呢。

    “哎呦,我的阿梨。”林悯揉着墨梨的脸,“快让娘看看,哎哟,这小脸儿真是红润多了,都有光了。”

    墨梨笑嘻嘻地就让林悯揉捏,“是啊,娘,我身子好多了。你不要太担心了,平时也要注意好自己的身体。”

    “我一把老骨头,有什么好不好的,你好才是最重要的,你好了我就好了!”林悯说着,眼里噙满了泪花。

    “娘您说的什么,娘还这么年轻貌美,可得好好保养着,将来还得享我们的福呢!”墨梨给林悯擦着眼泪,“爹,您怎么也在家?没去上朝吗?”

    “夫人,你刚才吓死我了,怎么就那么跑下去了,好几级台阶呢,你以为你还是小姑娘呢。”墨争则是拉着林悯絮絮叨叨,光注意自己的夫人了,根本没听见女儿的问话,“你看看连茫茫都崴脚了……”

    “闭嘴!”林悯嫌弃地斥道,白了墨争一眼,然后拉着墨梨进府,茫茫已经被人搀了进去,交给了墨妄老先生亲自诊治。墨妄老先生可不是能轻易请动的,这也算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了吧。

    “阿梨,你别在意,你爹他耳朵聋。”林悯搂着墨梨说道,“你爹告了假,本来昨天就告了假的,你遣烛风回来说有事绊住了出不来,你爹就赶紧又去续了几日。”

    墨梨掩嘴笑,墨争虽然宝贝女儿和儿子,但却爱妻胜过一切,早已不是什么秘密,茫茫也跟她说过,她倒是觉得这样挺好的。

    “对了,你昨日是被什么事绊住了脚?”林悯关切地问道:“你爹去续假的时候,听说纯王也没有上朝,可是府里出了什么大事?”

    “没有出什么大事,娘不要担心。只是纯王身子多日劳累,突感不适,休息了一日便好了。”墨梨道,“只是爹爹为了我请假,这怎么使得,还是公务要紧。”

    “你爹爹早就存着心要把那烫手的盐运使给辞了,可也不是说辞就能辞的,总是要让咱们自己和当今陛下找到个由头。你爹就一直抱病称恙,是想着等时机成熟了,就跟陛下请辞。”林悯说道,“天威难测,那件事之后,你又嫁入了炙手可热的纯王府,你爹和我可是日夜难安,怕你在纯王府受了委屈,也怕……咱们墨家前途未卜。你现在身子也大好了些,有些事就不瞒着你了。”

    今日早晨墨梨闹了一阵头晕,耽搁了许久,中途追人又耽搁了一些时候,到隆国公府的已经是时辰不早了,一家人亲亲热热,热热闹闹地聊了会儿天,就开始往忘忧居奔。

    林悯说是要跟墨梨说些体己话,便单独跟墨梨坐了一辆马车。

    “上元夜,忘忧居露台之上,纯王居然……一夜之间整个京城都对你、对你和纯王的婚姻有了翻天覆地的转变。之后,又听屠嬷嬷说,纯王对你居然真的转了性子,不知是何用意,我又是整夜整夜地睡不好。若是他真对你好,我这个当娘的,自然是高兴,可我就怕是,就怕是没那么简单……”林悯神情极是不安。

    墨梨细看林悯,确实脸色不大好,眼下还有浮青。

    忙要安慰几句,林悯却又紧紧拉了墨梨的手道:“阿梨,你与纯王已经成亲月余,你身子一向不大好,你……你和纯王,圆房了吗?”

    听了林悯的问话,墨梨心里的安慰之语早就被烧得灰飞烟灭了,整张脸热得像是生了高热,应该比煮熟了的大螃蟹更红吧。

    “还没有。”墨梨说道,“墨小先生说,我身子尚不适合。”

    “那,那,纯王的心意,你是他妻子,你可知道一二?他对你,到底……”林悯抓着墨梨的手问道,她过问女儿的闺中事,也是很有些不好意思。

    “娘,你不要这么担心,王爷对我好,不管真心还是假意,不都是好事儿嘛!”墨梨笑嘻嘻地说,“要是真能攀上纯王这个高枝,岂不对咱们家大有好处?娘就不要担心了,好好保重自己的身子才是。”

    “嗯。”林悯拍了拍墨梨的手,神情稍缓,长叹了一声。

    这林悯虽是看上去大大咧咧的,心事却重,墨梨也不知该如何开解,才能让她真正放下心来。只好自己乐呵些,也好让林悯多些宽慰。

    墨争包下了忘忧居的一个大包厢,一家人从忘忧居院子后门直接驾车进入,转入主楼内的楼梯直接到达七楼,不必经过一楼大厅。

第一百三十七章 再爬七楼也值啊

    进入忘忧居,墨梨突然有种扑面而来的熟悉感,这种熟悉感非常奇怪,因为根本就不知道哪儿熟悉,仿佛熟悉的只是一股气息。

    上次来参加上元节夜宴,墨梨多少有些紧张,另外因为房屋忧居为迎接新帝、妃嫔和文武百官而进行了临时的装饰,使风格更适合皇家的审美,改头换面后基本就看不出原来的风格了,再加上第一次出门的新鲜感,所以当时墨梨一点儿都没有出现这样的熟悉感。

    墨梨跟着父母哥哥们呼哧呼哧地爬了七层楼梯,汗都出来了,扶着楼梯喘着气缓神儿。

    “哎,你是怎么订的包厢?不知道闺女身子弱吗?还订个这么高的?”林悯心疼地扶着墨梨,对墨争吹胡子瞪眼。

    墨争特别好脾气地嘿嘿傻笑着,“我……这层的房间大,里面可以放两到四张桌,还有休息的地方和独立的净室,对了,还说是这个月订七层的豪华包厢,可以附送不羡仙魁首的表演。一边听着小曲儿一边吃饭多美~而且那可是魁首啊,据说在不羡仙里重金都难求一见……”

    “好你个老不死的,原来是惦记着不羡仙的魁首!说!你到底偷偷去过多少次!在那儿败了多少银子?!”林悯听了怒不可遏,当着引路小二的面儿,在楼道里就对墨争又打又拧,“带闺女出来吃饭,还要看不羡仙魁首的表演!老不正经的!”

    墨争是个要面儿的,顿时涨红了脸,可还是不敢跟林悯耍横,连跑都不敢跑,就乖乖地任由林悯边打边拧边骂,小声地说:“夫人,夫人,在外面呢,给我留点儿面子!”

    “夫人,啊~”

    “好疼啊~”

    “夫人,我错了!”

    ……

    墨玉没有帮着母亲打,就已经算是很孝顺了,墨允不好管,平姨娘也只能劝着林悯,说些莫气坏了身子的话,但她那温温柔柔的声音,哪里敌得过林悯的女高音,几乎就只能看到她的嘴在动。

    唉……

    只能自己出马了,墨梨想。

    墨梨直接上前抱住了林悯,撒娇地喊了一声:“娘~”

    还真是挺管用,林悯立马从一头暴躁的母狮子变成了温驯的小兔子。

    “哎呦呦,我的阿梨,吓坏你了吧!对不起啊,对不起啊!”林悯不发飙的时候,看起来还挺贤良端庄的,“都怪你爹,订了个这么高的包厢,我是一天不盯着他,一件事不盯着他,他就得犯错。我们先进去歇歇,点点菜,看看你都想吃什么!”

    林悯扶着墨梨,在小二的带领下,来到一间叫“般若”(注1)的房间。门一打开,墨梨便感觉眼前一亮。

    以玄青色为主色调的装饰,并没有显得暗沉老旧,反而有种幽幽的古韵,摆设也不繁复,简简单单的,大多都是实用之物,很少有装饰性的器物,却是每一样都经过了精挑细选,外加精心布置,一盆花一盏灯都摆放得恰到好处,墙上挂着的一幅书法《心经》和一幅山水画是画龙点睛。

    最诡异的,是再次扑面而来的熟悉感。

    房间很大,是个套间。

    外间划分成了几个区域,一进门,是会客区,靠窗摆了两张大桌子,但看空间,确实可以放得下四张桌子。窗子很大,视野极是开阔,凭窗便可以看到熙攘热闹的承天大道,和远处的纯王府,以及半个唐城。

    右手边是一个表演区,地台上的案几上放着一只香炉,却并没有燃着香。

    左手边的大屏风后,是里间,休息区,正中罗汉床的两侧各有一扇小门,一边是溷藩,一边是净室(注2),吃完饭,还可以洗个澡,睡一觉,想得可真是周到。

    墨梨看着这个包厢,顿时觉得爬七层楼还是挺值得的。

    一家人坐下来,边歇着边点菜。

    会客区每张桌子上都摆着点心蜜饯干果,居然还有水果,并不是时令的,不知道那个没有大棚的年代,是怎么保存下来的,应该不便宜。

    墨梨的陪嫁里面就有很多水果,但大部分都让她赏了人,那时刚来这个世界没多久,水果并不感觉稀罕,住上了一个多月,就觉出它的可贵之处了。

    小二麻利地给每个人都倒上了……温水,居然家里每个人都陪着墨梨喝温水,墨梨捧着微烫冒着热气的水,眼睛里也有些氤氲。

    虽然立春时在牡丹亭请客,叫过忘忧居的外卖,但那只是立春宴,墨梨并没有吃过忘忧居的特色菜,也点不出个子午寅卯来。

    墨争看女儿纠结,就大手一挥让小二把忘忧居最有名的特色菜和招牌菜都上两份,摆两桌,一桌家里人吃,一桌给顾小洲和侍卫们吃,顾小洲再三推却,但在墨争的盛情之下,墨梨说了一句“顾先生就不要推却了,家宴而已。”后,便带着六个侍卫安静地坐了下来。

    茫茫崴了脚,就算是墨妄诊治的,也不太严重,却也还是需要静养,墨梨就让她跟顾小洲及侍卫们坐在一张桌子上。

    等着上菜时,一家人又聊了起来,话题中心当然还是墨梨和纯王,墨梨一一答着,偶尔也问问家里的情况,中间趁着更衣(注3)的间隙,把顾小洲拉到一边问他那个暗卫还有没有跟着,要不要请进来吃饭,或者另安排一个包间给她,顾小洲却道不用,说她没准儿在哪个屋顶的犄角旮旯里猫着。

    墨梨听着好笑,却没有多说。

    大概暗卫是有规矩的吧,不让随便露脸。

    正想着,包厢的门开了,大家都自然地朝门口望去,停下了说话,以为是小二送菜过来,墨争还招呼大家起身到桌子那边坐,门口却出现了一个男子。

    一屋子的人顿时都看呆了。

    那个男子应该还不到二十,长身玉立,白衣飘飘,仙子一般。看起来应该跟纯王差不多高,却比纯王瘦,便显得纤弱了许多。小脸长颈,皮肤比纯王还要白,但看起来是有点儿不健康的白。五官长得也似天外飞仙,却有些阴柔,若是着女装,便是个绝世美人。

    那男子有些羞涩,双瞳剪水,流波盈盈的一双乌黑大眼里有些慌乱,微低着头走进了包厢,后面跟着一个小童,抱着一把古琴。

    小二走在最后,一进门便堆了职业微笑,介绍道:“墨公爷,这是步轻扬,不羡仙里新来的小倌(注4)儿,十七岁,虽然年纪有点儿大了,但抵不住皮相好,又弹得一手的好琴,不羡仙又要大赚一笔了。”还忍不住评论了一番,“步相公在不羡仙,那可是千金难求一见的,吉妈妈居然舍得放他过来。您可是来着了!”

    那小二说得眉飞色舞,林悯却皱了眉头,有些不喜。

第一百三十八章 抢小倌?

    难得出王府一次,又难得一家人一起开开心心吃顿饭,墨梨不想看到爹娘们再因为这些无所谓的小事争吵。

    虽然她本来有父母,第一次见到这个世界的爹娘的时候,都是抱着演戏的心态。好在称呼与现代不同,一叫“爸妈”,一称“爹娘”,也好有个区分,心理上也比较容易接受。毕竟,任谁一上来就认他人作父作母,谁都会有心理障碍。

    但一月之后,这第二次相见时,她心里上接受度却不知不觉高了许多,很自然地便能代入剧情了。

    当然,也因为这小倌实是绝色。一边吃着美食一边听美男子弹曲子,也不失为一桩美事,就像是在现代,一边吃饭一边看电视一样,这还是个现场版,何乐而不为。

    “既然这样,我还真是迫不及待想听上一听了,那就请步相公赶快为我们弹奏一曲吧。”墨梨抢在林悯朝墨争发难前赶紧说了一句。

    现在墨梨好歹是个王妃,按礼数就算是墨争和林悯都是要向墨梨行礼的,她的话,自然不会有人当众驳斥。而且,就算墨梨不是王妃,依着墨争和林悯那要星星不会给月亮的溺爱性子,墨梨说一句想听,也肯定会依了墨梨。

    墨梨的话及时缓解了气氛,墨争赶紧接了一句:“对对,赶紧给我们弹上一曲,也让我们开开眼,不羡仙里千金难听的曲子倒是有多好听。”

    “是。”步轻扬应道,跟抱琴小童一起施了一礼。

    小童小心翼翼地把琴放到表演区的案几上,步轻扬款款落座,对着众人一欠身,便抬起纤纤玉手在琴上“铮”地拨了一声。

    众人便都又坐了回去,静静地听着。

    纯王的手足,虽生得白晳好看,却一眼便能看出属于男子,是颇有阳刚之气的,墨梨就算戏称过纯王的脚为“玉足”,却也只是赞他的脚生得好看,皮肤保养得好。

    可步轻扬的手,却实实在在地能称得上是“玉手”,指如葱管,白若凝脂,拨动起琴弦来,仿佛柔若无骨。若单看一双手,真会当那是位美人。

    当然,步轻扬那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容貌,再加上“娴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注1)的气质,就算整个人一起看,也当得起一句“美人”。

    也就是声音像男子,一开口才会露馅儿,不开口,却是真真有些雌雄莫辨。

    古琴听起来意蕴悠长,可声音低沉、节奏又慢,对于不通此道的人来说,只能当个背景音乐,喝茶、看书或对弈时听着倒是极佳。

    墨梨不通音律,唱歌都跑调,在现代,从不敢在人前唱歌,偶尔在家里唱,都会被爸妈嘲笑,甚至会打趣说她不是亲生的。

    她爸妈唱歌都很好听,一唱起歌来能迷死人,从小学到大学都是学校里的文艺骨干。

    可偏偏生了个五音不全的女儿。

    每次被嘲笑,墨梨都会反唇相讥:“这可不赖我,是你们没有组装好就出厂了,要不返厂重修吧。”

    墨梨实在是听不出好坏来,强忍着才没打哈欠,看大家都听得入神,也只好耐着性子跟着听。

    看人嘛,还是挺享受的,那专注沉静的神情,在琴上娴熟翻飞的玉指,实在是相当美好的画面。

    一个人做自己擅长的事时,一个人全身心投入到一件事的时候,浑身上下都会散发着光芒,魅力平空提升好几个等级,更何况,那步轻扬本就是个美人。

    真是赏心悦目啊!

    要是这个时候,来点儿美食,就更好了。墨梨揉了揉要饿瘪的肚子想。可大家都在认真地听音乐,若是唯独自己吃点心,好像不太雅观,便只好忍着。

    正在墨梨百无聊赖的时候,包厢的门忽然就被推开了,而且推得很不斯文,推门的人一定很没有礼貌。

    众人又齐齐地朝门口行注目礼,步轻扬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兀自弹着。

    一个黑衣男子大马金刀地闯进了包厢,后面跟着满脸焦急的店小二,“丁小将军,丁小将军,您的包厢在这边,这间是墨公爷包下的,纯王妃也在……”

    那个丁小将军根本不理睬店小二,对屋内的众人也是看都不看,直接奔着表演台上的步轻扬走了过去。

    那店小二也不敢生拦,直给墨梨一家作揖。

    丁小将军一手按住了古琴的琴弦,一手捏着步轻扬的下巴,把他的脸拉近转向自己,“我命人请你过府,你居然敢推辞,原来是上赶着给纯王妃献艺来了。”

    步轻扬一脸惊慌,说不出话来。

    “丁胜!”墨争性子虽好,但被一个小辈如此藐视,却也难免面含怒意,“我们家宴似乎并未请你。”

    “别忘了,是我帮你挡下了黄大苞,不然,你可是要被他‘梳弄’了的。”丁胜浪笑,捏着步轻扬的脸又近了几分,步轻扬努力撑了案几,身体却仍然失去了重心,一下扑进了丁胜的怀里,步轻扬挣扎着要站起来,却被丁胜死死扣住,“你还不知好好报答,居然敢如此轻慢于我。”

    那场面,实在是……

    “丁胜!”林悯实在是按不下心里的那团怒火了,已经顾不得什么体面忌讳,“这里还有一众女眷,还有纯王妃在,你言行举止居然敢如此浮浪!”

    墨梨挑了挑眉,悄声问墨允:“‘梳弄’,是什么意思?”

    “青楼倌馆里的暗语,大意是‘买下初夜’。”墨允回答墨梨这类问题,并没有不好意思,也没有讳莫如深地避而不谈。

    墨梨心里啧了一声,这才恍然“小倌”的意思,之前还以为是弹曲唱曲的,类似伶人。

    “北陈男风极盛,达官贵人们狎小倌不足为奇,很多人还会在家中豢养**,纯王府里也有,就住在桃庵岛上。”墨允说得极平静,他可真是不考虑一下妹妹的心情。不过,若他说的是事实,晚知道不如早知道。

    “啊?!”墨梨虽然来自二十一世纪,可还是给惊着了。

    “不过,听说纯王只是看中了他们的技艺,据说纯王府里的**都是极擅音律,这才受到纯王青睐,得以从倌馆脱身。”墨允又补充道。

    还真是个大喘气!墨梨听完,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那边林悯和丁胜却吵得越来越大声,墨梨赶紧把注意力转移了过去。

    只见那丁胜已经放开了步轻扬,坐在放古琴的案几上,步轻扬瑟瑟地低头跪坐在案几旁,脸上红晕一片。

    “隆国公夫人,是纯王妃与我抢小倌,我这才大胆冒犯,若是王妃将小倌还予了我,我便速速离去。”丁胜一脸的邪气。

第一百三十九章 找茬

    墨梨往前走了几步,挽了林悯的手,笑着看了林悯一眼,林悯便会意,把已经呛到喉头的话给咽了下去。

    墨梨仔细打量了丁胜一番,丁胜一直迎着墨梨从上到下扫过的目光似笑不笑。

    不愧是赤国公的嫡长子,当今的车骑将军!

    职务只比纯王低了一等,嚣张却丝毫不逊。

    丁胜身量与纯王差不多,魁梧结实,肩宽腰细,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肌肉的怒张。肤色没有那么白皙,淡小麦色,却更显雄性的荷尔蒙气息。面若刀削斧砍,一条剑眉正微微挑着,眼神如两条闪电,兹拉作响,充满野性带着狠辣,让人望一眼都会心里发怵。

    与纯王的冰封雪盖不同,他像是一团火焰,烈烈燃烧。

    丁胜,京城四公子里行三。至此,四位公子,集齐。

    这个排行的说法当初不知是怎么流传开来的,从平民到贵族都知晓,也都认可,甚至名扬四海。排行里的四个人都是北陈皇门高第的青年才俊,不以年龄排名,也不以身份排名,而是以颜值排列,从高到低,依次是纯王陈昂,新帝陈霆,丁胜,张诚。

    年龄上,新帝最大,张诚最小。丁胜比纯王大了两岁,看起来确实是多了些沧桑,和厚重感,大概是常年戍边,风吹日晒所致。

    新帝登基伊始,便把丁胜从边疆召回,说是体恤其多年戍边辛苦,而且其身为独子及嫡长子,却无法侍奉双亲左右,亦未娶妻成亲,绵延子嗣,赤国公日渐年迈,是以特让其回京,承欢膝下。丁胜回京后,新帝倒也并未让其领个虚职悬挂起来,还居然把原来由张诚所领的三千营提督给了他。原先新帝自己领的神机营提督,则给了纯王。

    又是刑部侍郎,又是神机营提督的,怪不得纯王会那么忙。

    “丁小将军,此来应该不只是为了一个小倌吧?”墨梨笑盈盈地问道。

    她记得,上元节夜宴上,丁宝华旁边坐着一个人,也一直盯着她看,她当时注意力都放在丁宝华和夏妃身上,并未仔细看,现在想来,应该就是丁胜了。作为丁宝华的嫡亲哥哥,今日过来找茬,难道只是为了借机给妹妹出口气吗?

    “我就是为了一个小倌。”丁胜仍然似笑不笑地回道。

    “噢?”墨梨疑惑,“那丁小将军,可能是误会了。本王妃可并未与丁小将军争什么小倌,这只是店家的安排,我们并不知情。”

    那店小二赶忙接口道:“是啊,是啊,都是误会。丁小将军,步相公的表演,是预订七楼豪华包厢附赠的。我们也没有想到,吉妈妈会让还未被‘梳弄’的步相公过来,以往确实没有这样的先例。”

    “我说是纯王妃与本将军抢,那就是纯王妃与本将军抢。”丁胜蛮横地说道。

    “你!”

    “你!”“你!”

    隆国公夫妇和墨玉不约而同怒目相向。

    墨梨却笑了,看来今天这饭,是不能顺顺当当地吃了。

第一百四十章 过招

    “父亲母亲,哥哥们,看来丁小将军今天是冲着阿梨来的了,那就让阿梨跟丁小将军好聊聊吧。”墨梨笑着朝着墨争、林悯、墨玉墨允和平姨娘说道。

    墨争看了看墨梨,又看了看丁胜,微颔首,道:“也好。”说完便当头走向了饭桌坐下,林悯皱着眉头狠狠瞪了丁胜一眼,拍了拍墨梨的手,便拉走了墨玉,平姨娘和墨允微施一礼也走到饭桌坐了下来。

    墨梨让店小二给丁胜奉上了茶,“丁小将军,不如过来坐下,好好聊聊吧。”

    丁胜笑着捏了捏步轻扬的脸,招惹得步轻扬脸上红晕更深,“好啊。”丁胜起身,端着茶晃着膀子,慢慢踱到了会客区,在墨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墨梨全程挑着眉看着丁胜,喝了口水道:“丁小将军,本王妃饿了,我一饿呢,脾气就会很不好,没什么耐性。有什么话,就请开门见山,直接说吧。”

    “纯王妃抢了本将军的小倌,我来讨个公道。”丁胜以手肘杵着桌案,探身逼近墨梨,直直迫视着墨梨,一脸浮浪的笑。

    “丁小将军看来是故意堵着耳朵,不听本王妃解释了。说明丁小将军此来真实的用意并不在这个小倌,诬陷本王妃贪恋小倌,怕也只是前奏吧。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别耽误本王妃与家人共享天伦。”墨梨捏着一块点心,一边吃,一边毫不躲避,也直直回瞪着丁胜,像是在玩看谁先眨眼,“如果是纯粹过来找茬,那就让我的侍卫们陪丁小将军活动活动筋骨,早打完早散,我好吃饭。”

    “哈哈哈,好!”丁胜笑道,“纯王妃果然痛快。”

    丁胜从怀里摸出一张纸,展开拍在了桌案之上,“这小倌现在是不羡仙的宝贝,本小将军可是花了大价钱,好说歹说,才求吉妈妈卖与了我。但他如今已经不干净了,本小将军不想再要,既然纯王妃喜欢,我便做个好人,转卖给你吧。”丁胜拿手指点了点桌案上的纸,“这是他的身契。”

    “不干净了?就弹了一首曲子,怎么就不干净了?丁小将军这借口找得,也是忒随意了。”墨梨慢慢嚼着点心,看了看丁胜,又看了看依然低头跪坐着的步轻扬,然后捏起那张身契,仔细看起来,说实话,她根本没有见过倌馆的身契到底长什么样,就连府里小厮丫鬟的身契,她也没见过,看了,也不知真伪。

    所以也没有真看,不过是抽个空子思考。

    丁胜非要自己买下这个小倌,到底有何用意?

    仅仅是为了离间她和纯王的关系吗?或者,还有什么其他的阴谋?

    一时半会儿,谁能窥破其中端倪!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不如就依了他,看他还有什么后招。

    “我可看不懂这个。”墨梨实话实说,“请丁小将军容我片刻,我找二哥哥帮着看看。”

    不知为何,墨梨打心底里相信墨允一定看得懂,他什么不懂啊,简直是个万事通。“二哥哥,你帮我瞧瞧,这可真是不羡仙的身契。”

    “呦,纯王妃还疑心本将军诓骗你不成。”丁胜扬着声音喊了一句。

    “既然打算让我出个大价钱,我自然是要谨慎一些。”墨梨拿着那张纸走向饭桌,墨允起身迎了过来,墨梨索性拉了墨允一起回会客区坐下。

    墨允接过墨梨递过来的那张纸,仔细看了看,又递还给了墨梨,“是真的,这张确实是步轻扬在不羡仙的身契。”

    “多少钱?”墨梨朝墨允点了点头,然后一点儿不费话,直接把那张身契拍在了桌案上问丁胜。

    “三万两。”丁胜笑着说,拿手比了个三。

    墨梨差点儿没把刚喝进去的一口水喷出来,“什么?!”然后转头看向墨允,想问问这个价钱合不合理。

    要知道古代一两银子相当于现代一千到两千块人民币,一百两银子最低是十万块钱,一千两最低一百万,一万两就是一千万。

    三千万到六千万买个人!

    太贵了吧!

    墨允冲墨梨点了点头,意思是这价钱差不多。

    墨梨心里“啧”了一声。

    虽然她现在是个小富婆,但往后的日子用到钱的地方多了去了,她的嫁妆一共十万两的银票,一间好的铺子一年的纯收入最多也不过四五千两银子,这一下要花三万两,能不心疼嘛。

    “怎么,”丁胜不屑地看了看墨梨,“纯王妃难道嫌贵?!步轻扬,这可是步轻扬!不羡仙最当红,最炙手可热的小倌!……”

    “一万。”墨梨不想再听丁胜的废话,她管那步轻扬当不当红啊!能吃还是能喝啊!你耍阴谋诡计,还要被设计的人来买单,真是岂有此理!

    就是觉得能救一个璧人于水火,也算是积德行善了。但那个璧人善不善的,都还不知道。没准儿他也是阴谋的一部分,打算耍个美人计什么的。

    “不能再多了。”墨梨说得斩钉截铁,根本没理睬丁胜目瞪口呆的表情,“能接受,我马上让人回去取钱,不能接受,丁小将军请出门左转下楼梯,慢走不送。至于步轻扬,他可是忘忧居附送的表演,得把我这顿饭伺候完,有意见,丁小将军跟忘忧居的老板去谈,跟本王妃说不着。”

    丁胜刚要说什么,墨梨马上又说道:“本王妃能出一万,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丁小将军设计陷害我,还让我自己买单,你不觉得自己特别不要脸吗?!”

    “你!”丁胜圆睁了眼睛,张了张嘴,一句话却都没上来。

    “噗”的一声,墨玉没忍住就笑了出来,其他人也都掩嘴偷笑。林悯脸色阴转晴,抚掌大笑,觉得特别解气,看刚才把那丁胜嚣张的!这种人,就不能以君子之礼待之!

    “卖不卖,给句痛快话!”墨梨拧着眉头,不耐烦道:“别磨磨唧唧的,不像个男人!”

    对丁胜这种man到不能再man的男人,说他不像个男人,简直跟点了炮仗的引信一样。

    丁胜一下蹿了起来,拿手点着墨梨,“你!你!……”

    “当一个人用手指着别人的时候,只有一根手指指向对方,其余三根手指都是指向自己的。(注1)按照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你指的其实是自己,骂的也是自己,心里骂的也算,口条儿不利索,没骂出来脑子里想的,也算。”墨梨笑嘻嘻不紧不慢地说,安然坐着,半点不着恼。

    “墨梨!你别以为自己是女人,老子就不敢打你!”丁胜眼冒凶光,伸手就朝墨梨劈过来,墨梨一侧身险险躲开,早就悄悄站到墨梨身后的顾小洲,一下便抢上前挡住了墨梨。

    丁胜一手劈空,愣了愣,在丁胜这一愣神的工夫,窗外飞进来一只弩箭,擦过丁胜的束发带,钉进地板,束发带随之断裂飘落,丁胜的头发瞬间披散下来。

    丁胜又羞又恼,待又要发作。

    墨梨却笑吟吟地站起身,拍了拍顾小洲,顾小洲躬身施了一礼,退到一旁,墨梨走到丁胜面前说:“丁小将军,要打架吗?!我家离得近,随时都可以再来几百人。把这忘忧居拆了,我也无所谓。”

    “拆了也无所谓?!”丁胜压了压火气,斜勾了勾嘴笑着,“大概王妃还不知道,这忘忧居背后的主子,是谁吧?!看来纯王待王妃,也没有多亲近嘛。”

    新帝选择在忘忧居办上元节夜宴,至少说明忘忧居一定有朝廷的背景,丁胜这么一说,那么很有可能,忘忧居的幕后老板,是纯王。

    “纯王和本王妃之间的事,就不劳丁小将军操心了。”墨梨也勾着嘴角笑了笑,狡黠地说道:“我只知道,丁小将军可并不想把事情闹大,闹大了,于小将军的谋算没有益处。”

    “墨三小姐,果真是嫁入纯王府后,便一夜之间变了一个人啊。”丁胜意味深长地笑道,“莫非,真如坊间传闻一般,如今的纯王妃,早已经不是原来的墨三小姐,而是一只,猫妖。”

    “猫妖?!”原来不止是纯王在怀疑她,大家都在怀疑,“我若真是猫妖,还容得你在这儿吧吧?!”墨梨白了丁胜一眼,“丁小将军敢如此无理,扰我家宴,怕是根本就不相信什么我是猫妖的鬼话,要不就是丁小将军艺高人胆大,以为凭自己的肉眼凡身,就可以与精怪一较高下。”

    “那我就不明白了,一个患了虚劳之症的病弱女子,是如何躲过我出的掌。”丁胜咄咄逼人。

    “丁胜!不要以为给你老子几分薄面,便在纯王妃和老夫面前一再放肆!”墨争霍地站起身,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

    “爹爹,不要为了旁人气伤了身子。”墨梨急忙安抚墨争,然后招手唤过厌年,让她回府取银票,之后才对丁胜说:“丁小将军还真是自恋得很,夸别人的时候,还不忘连带夸夸自己。墨小先生教了几招防身的,顺便锻炼一下身体,不值一提。本王妃身子确实日渐转好,恐怕是要叫丁小将军失望了。我可是要长命百岁的~”

    菜陆续上了桌,墨梨拉着墨争坐回饭桌,把丁胜晾在了一边,“丁小将军,你且稍等,厌年一会儿就把银票拿来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变脸

    “哎呀呀,好香啊!”墨梨看着推进门的鸭子,咂咂嘴道。

    “吃起来会更香!”推着鸭子的瘦高男子,暖暖地笑道。

    “纯王妃,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被晾着的丁胜,非常不悦。

    “丁小将军,你可是不请自来,而且出言不逊,还意图不轨。”墨梨看都不看丁胜,直勾勾地盯着焦黄流油、肥肥嫩嫩的烤鸭,“对你,哪用得上待客之道!”

    “哎,我说你……”丁胜又拿手指着墨梨,可惜又没说出话来。

    “丁小将军,三比一噢。”墨梨在继续之前用手指人的梗,丁胜听了,恨恨地收起了那根手指,变成了拳头。

    “被人喜欢,又不是错。将门之后,居然如此简单的道理都不懂。是非不分,黑白不明。”墨梨一边看着片鸭子,一边悠悠说道,“有这工夫,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收拢住自己夫君的心,这才是正途。别总想着,弄些歪门邪道,治标不治本的法子。”

    “哼!王妃在说什么,我可听不懂。”丁胜于墨梨的说辞十分不以为然。

    “没听懂你搭什么话啊!”墨梨笑笑,“在座这么多人呢,你怎么就知道我是跟你说的。”

    丁胜又吃了瘪,一副恶狠狠的神情却无计可施,头发犹自披散着,他若再轻举妄动,对面的人瞄准的可就不会是他的束发带了。

    那人的功夫,他也不敢保证自己可以全身而退。

    更何况,屋里还坐着七个高手。而且,他也不可能真在忘忧居里打起来。

    便只好闭上了嘴,以免招来更猛烈的攻击。

    心道:好一只尖牙利嘴的猫!

    不多时,厌年便把银票取了过来,得了墨梨的指示,拿过丁胜手里的身契仔细看了看,收好后,这才把银票递给了丁胜。然后直接回到了墨梨身边,把银票拿给墨梨看,一眼都没多看丁胜。

    丁胜讨了没趣,强笑着说:“恭喜纯王妃得了一个绝色小倌!”

    “黄鼠狼给鸡拜年!”墨梨冷哼了一声,“丁小将军,我们人票两讫,慢走不送。”

    丁胜讪笑了一下,也知道再呆也去也讨不着什么便宜,便揣好银票开门走了。

    一出了门,丁胜就像川剧变脸一样,表情立马变得严肃正经了。

    他原先就听说过墨家三小姐被庞得性子刁蛮,说话从来不会委婉,却从未想到会让他毫无还嘴的余地。

    那墨梨除了身子看起来确实康健了许多外,一时倒没有瞧出有何不妥……

    “步轻扬,”墨梨笑道,“打今儿起,你就跟着我回纯王府罢。”

    “回王妃,奴怕是不能今儿就跟您回府……”步轻扬嗑了一头,那小童也跟着嗑了一头,步轻扬张了张嘴,却又顿住了,似乎是在考虑怎么说。

    “阿梨,”墨允替步轻扬解释道:“倌馆有规矩,赎小倌,需要下聘礼,然后择吉日迎过门,程序较为繁复。”

    “我不管这些,我是从丁胜那里买的,又不是从倌馆里赎的人。”然后墨梨又朝步轻扬道:“步轻扬,你在倌馆里若是有东西需要收拾带过来,下午我便着人跟你去取了来。”

    步轻扬微低着头,略犹豫了一下,才嗑了个头道,“是。”

    “刚才那首曲子没有弹完,你继续弹来听听吧。”

    “是。”

    步轻扬抬起一双玉手,轻轻一拨,又是“铮”地一声。

    玉手……墨梨扫了步轻扬一眼,忽然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第一百四十二章 手

    墨梨想着,便霍然起身,直奔到步轻扬跟前,步轻扬忙收了手,跪好福了一福,乐曲再次中断。

    “步先生不必拘礼,请继续!”墨梨笑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接着居然就直接坐到了地台上。

    步轻扬愣愣地看了看墨梨,又福了一福,这才回到案几前跪坐好。

    抬起手刚刚拔了几下琴弦,一只手腕却被墨梨抓住了,步轻扬猛地抬头,一双大眼撞上了墨梨幽深的眼神,蓦地红了脸,比刚才丁胜调戏他的时候更红,连脖子、耳朵都红透了,如受惊的小鹿。他一动不敢动,任由墨梨抓着他的手腕,把头低得更深。

    墨梨仔细地观察着步轻扬的反应,眉头微蹙了蹙。

    很腼腆,但也不能说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墨梨没有收手,反而把步轻扬的手臂往自己这边又拉了拉,两个人间隔了半张案几,逼得步轻扬只得跪直身子,探身过来一些,那姿势委实有些难受。墨梨笑了笑,手上又用了力气继续拉了拉,步轻扬终于重心不稳,支撑不住,为防止扑倒,只得急促地往墨梨近前跪行了几步。

    步轻扬深深低伏着身子,脸红得像只熟透的番茄。

    墨争实在看不下去,当着顾小洲和一众侍卫,还有片鸭师傅的面儿又不好直接斥责,只得轻轻咳嗽了一声。

    “爹爹,我只是瞧瞧步先生的手。”墨梨朝墨争说道,“步先生的手,实在是生得好看。”

    “咳咳咳”墨争听了墨梨的话,真咳了起来,差点儿没呛着,林悯皱了皱眉头,想要说点儿什么。虽然她庞着自己的女儿,可这实在是有些不像话了,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个小倌,光天化日之下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母亲,鸭子片好了,趁热我卷几片给您尝尝。”墨允起身夹了一张面皮到碟子里,又去夹师傅刚刚片好的肉,见那些肉摆得整整齐齐,像是鱼鳞一般,“呦,摆得这么整齐,倒是让人不好意思下筷子了。”

    “墨二公子谬赞了。”片鸭师傅欠身道。

    墨梨知是墨允给她解了围,便赶紧趁机端详起步轻扬的手来。

    前面说了,墨梨刚见到那双手的时候,便觉柔美动人,颇像是女人的手。现在近距离观看,依然觉得半分没有男人的气息,肤质细腻,柔若无骨,甚至比很多女人更甚。

    刚才脑子中灵光一现的想法又再次窜了出来。

    上元夜,露台上,刺杀自己的那个人,会不会也跟步轻扬一样,其实是个男子!

    即便是自己误判,给了纯王错误的信息,但她当时也并没有说死,只是说大概率上可能是个女子,而且那夜,纯王也是男女通查了的,依然毫无结果。

    现在回想,那夜的纯王,似乎情绪比往常更沉闷了些……之后又于雨中独自驾舟至湖心,墨梨将他救上画舫,两人还吵了一架……

    难道,他那夜其实并不是一无所获,而是发现了什么线索?

    难道,那夜他情绪失常,不仅仅是因为勾起了对白慕雪的回忆,还因为别的事情?

    墨梨拉着步轻扬的手腕,怔怔出神。

    林悯看在眼里,急在心上。碍着颜面,却也不好发作,怕在顾小洲侍卫们面前下了纯王妃的面子。

    但这万一传到了纯王的耳朵里,成什么样子,女儿女婿刚刚缓和的关系必定又要闹僵了。

    林悯叹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

    墨争又咳了一声,音量比刚刚提了两倍。

    墨梨恍然回神,莞尔一笑,放开了步轻扬的手腕,“又打断了步先生的弹奏,真是不好意思。请问步先生,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此言一出,语惊四座,所有人都看向她,整个大厅里落针可闻。

    “唔?”墨梨顿觉语失,忽地想起茫茫跟她说过,墨梨琴艺不错……可,一首曲子的名字不知道,也不足为奇吧?!为什么大家都是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好像她问了一加一等于几的白痴问题。

    “这首曲子名叫《梅花引》。”步轻扬轻声答道,然后又重新弹奏起来,这个开头的音调已经听到第三遍了,就算是音痴墨梨,也觉得有些熟悉。

    曲名没听说过,她不通音律,更不会弹奏古琴这样高雅的乐器。

    或许是古琴曲吧。

    “噢,很好听。”墨梨强装镇定,给自己洗脑说你失忆了,“你继续弹吧。”

    “各位客官,鸭子已经片好,请各位慢慢享用。”片鸭师傅施了一礼,待要离去。

    走回饭桌的墨梨,看到推车上放着的鸭骨架上一片肉都没有,剔得干干净净,不由得赞道:“肉剔得真干净,而且肉片均匀,薄厚大小都一致,真是厉害。”

    片鸭师傅施了一礼道:“多谢纯王妃夸赞!这个是我家家传的手艺,一只鸭子,不论大小,都可以均匀地剔出一百零八片,一片不多,一片不少。”

    这个说法倒是熟悉。

    她妈妈曾经跟她说过,中考如果能考上市里的重点高中,就带她去北京玩儿,逛故宫,吃烤鸭。

    她来到这世界之前,刚刚中考结束,成绩还没有出来,但她很有信心,一定能考上市里的重点高中。

    妈妈已经攒好了假,本来应该会过一个非常开心的暑假,可是发生了那件事,一切都打乱了,而她又在家里一团糟的时候,突然来到了这个世界,真是乱上添乱!

    一个多月了,那个世界的自己不知怎样了,爸妈是不是都要急疯了?!她出事,应该是压垮老妈的最后一根稻草吧?!

    老妈一向坚强,一定要挺过来啊!

    等我回去。

    “阿梨,你吃这个,我亲手卷的,鸭子还热乎着。”墨玉递过来卷好的烤鸭,“刚才二哥给母亲卷了一个,她说好吃。”

    “哎,阿梨,你怎么了?!”墨玉急喊,装着鸭卷的碟子差点儿脱手。

    墨梨回过神,感觉自己眼前一片氤氲,“没事,饿的。”墨梨伸手接过碟子,夹起鸭卷咬了一大口,眼中的水汽散掉了,“真好吃!”

    墨梨眼中绽放光彩,众人这才吁出了一口气,放松下来,看来真是饿的!

    饿得哭了!

    都怪那个没教养的丁胜!

    墨梨又咬了一大口,吃得很开心,里面有黄瓜,有鸭肉,有酱,没有给她放葱,但看起来跟现代吃烤鸭的方法很像。

    林悯心疼地看着女儿,赶紧又新手给墨梨卷了两个,放到了墨梨的碟子里,“据说这鸭肉可是好东西,对胃、肾和肺都好,但墨老先生嘱咐了,你不能吃太多。”

    刚说完不能吃太多,手里却又开始卷。

第一百四十三章 你想做什么?

    “这位师傅怎么看着很眼熟?”墨梨看了看那个片鸭师傅说道。

    刚才这个片鸭师傅一进门,她便感觉似曾相识。

    “回王妃,”片鸭师傅躬身一礼道,“小的严喜喜,上元夜那晚,被陛下封赏,曾有幸在这忘忧居的露台上讲话,当时就站在纯王和王妃娘娘旁边。”

    严喜喜!

    墨梨一下笑了出来,在座的人也都笑了。

    她记得这个名字,当时一听这名字就觉得好笑,露台上下笑成一片,所以此人上台领奖讲话的时候就不免多看了两眼。

    一个长得挺周正的小伙子,又姓了一个挺严肃的姓,居然起了这么个……有趣的名字,不知道他爹是怎么想的。

    “你爹给你取的这个名字,是有什么寓意吗?”墨梨忍着笑问道。

    “回王妃,”严喜喜躬身回道,“我娘生我的时候,正赶上我爹学成出师,爷爷允许我爹在自家的店里掌勺,正是双喜临门。我爹本是想着给我取名叫双喜的,可是店里的一个伙计就叫双喜,所以,只好给我取名叫喜喜了……”严喜喜说到这儿有些赧然,“我爹没读过多少书,让,让王妃娘娘见笑了。”

    “无妨,”墨梨努力憋着笑,“这个名字有趣得紧,有辨识度,让人一听便能记住。叫双喜,反倒是俗了。”

    “谢王妃娘娘夸奖。”严喜喜展颜而笑,躬身施礼。

    这个人不仅名字有趣,说话憨实里面也透着有趣。

    记得他当时在露台上讲话,逗得台上台下笑声连连,他说媳妇儿死活不让他来,怕他见了花花世界便舍不得回去了。

    果然,真没有回去。

    “那你,怎么到这忘忧居里来片鸭子了?”墨梨的神情有些黯然,难道这世上又要多一个被负的女子不成?“不回去了吗?家传的店怎么办?”

    “回王妃。”严喜喜躬身施礼回道,“不回去了,留在京城,长长见识。我是老三,家里的店有两位哥哥帮着阿爹阿爷照管。我在忘忧居里当厨子,这鸭子就是我做的。”

    “噢,那你媳妇儿呢?”大多数人,都逃不过世间浮华,墨梨想。

    “一起带过来了。”一提起媳妇儿,严喜喜忽然笑得羞涩又温暖起来,“还有,我闺女也一起带过来了。她当时不让我过来,我就把她们一起都带过来了。还好带过来了,要不然,还得回去接,或者让家里送到京城来,要耽搁不少时候。十三娘,她还给了我们一个小院子住,就在城里,每天下工后,我都能回去。虽然在这儿比在家里要忙些、累些,但赚得多,又能长见识。我之前以为齐州(注1)城就很大了,来了京城,才知道什么大。京城真是又大又繁华。过几年,等我闺女长大些,我还想请个师傅教她读书识字……哎呀,小的说多了,扰了贵客们吃饭,实是不该,实是不该。”

    “无妨,”墨梨笑着说,“光吃饭也是无趣,听你说说话儿,很有意思。”

    严喜喜还说,上元夜被陛下封赏的各行各业的能人异士,很多都被京城的店铺或是达官贵人给请了过去,留在了京城。

    因为各种原因没有留在京城的,回乡后也成了名人,身价倍涨,薪水也高了,生活变得越来越好。

    很多人的命运,一夜之间便改变了。

    是以,有更多的人,期待来年的上元夜。

    希望,犹如岸边的灯塔,给人清晰的目标,能以最快的速度凝聚人心,安抚人心。

    好一招,妙棋!

    “陛下今日贴了布告,说是要在三月三(注2)时,暮春园中举行盛会,为太后选拔糕点师傅,不论男女、身份和年龄的大小,都可以参加,连家奴在征得主人同意后都可以参加。”严喜喜一边讲解着桌子上的菜,一边讲着新鲜事儿,“通过了前两试,三月三那天,就能在太后和陛下面前展现手艺,被太后看中了,就能进宫到太后的小厨房服侍,试用期满留下的人,还可以封官儿做。”

    “噢?那个布告贴在了哪里?可知是在哪里报名?”一直没有说话的墨允突然问道。

    “回墨二公子,”严喜喜躬身施了一礼道,“布告就贴在各个城门口,听说整个北陈里各州县都发了布告,通过了前两试的人,朝廷提供往返路费和食宿费,由官差统一护送上京。报名就在咱们忘忧居一楼大厅。贵客们是从后院直接上的楼,没有看见,现在我们一楼大厅左侧都腾了出来,门外还设了凉棚。十日后就开始报名,报名时间有十日。报名的时候就是第一试,需要现场做糕点给考官品尝。报名截止后的第三日至第五日,是二试,也在咱们忘忧居里举行。二试通过后,就可以准备参加三月三的暮春园会了。据说二试的考官,是太后身边的近侍和宫女。”

    严喜喜为人憨实,说话却又很伶俐,回事回得明白。难怪会被京城第一大酒楼看上,而这个京城第一大酒楼,没准儿还是自己家的。

    “多谢严兄告知。”墨允拱了拱手道。

    “墨二公子客气了。”严喜喜躬身施了一礼,“墨二公子如果还有想问的,小的一定合盘告知。”

    “没有了。”墨允笑笑。

    墨梨托颌看着墨允,墨允在爹娘面前极少说话,突然对暮春园会如此关心,必有原因。

    墨允被墨梨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只得附在墨梨耳边用气声说:“哎呀,明儿,明儿我到牡丹亭,再详细说与你听。”

    坐在墨梨身边的人本来应该是平姨娘,墨允应该挨着墨玉坐,是墨梨拉着墨允要说话儿,故而换了位置,墨玉吃醋吃得不行,饭桌上一直撅着嘴。

    墨梨笑嘻嘻地看着墨允,也小声说道:“可要说话算话!”

    “肯定,肯定!”墨允面皮微红,“这事儿还真绕不过你去。”

    墨梨心下好奇,但似乎已经猜得了几分,眼下也不再多问,只等明日答案揭晓。

    “严师傅,这么好的机会,你又是近水楼台,可要报名?”墨梨转移话题,又问到了严喜喜的身上。

    “我不参加,不参加。”那严喜喜慌忙摆手,“老板娘待我很好,忘忧居又是京城第一大酒楼,我已经很知足了。而且在这里做工要自由得多,每日下工都可以回家,见媳妇和闺女。能过上这样的日子,我已经很知足了,不敢有过分的奢望。”

    听到“老板娘”三个字,墨梨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突然就吃起醋来。不禁嘲笑自己,都还没有确定纯王是不是幕后的老板,就开始自我代入了。

    呵呵。

    积极进取,和知足常乐,是背道而驰,还是相辅相成呢?

第一百四十四章 阴云四起

    下午逛街,步轻扬长得实在太过明艳,又是那样的身份,不好带在身边,却也不方便直接送回纯王府,花重金买回来的,自然也不能让他独自呆在忘忧居里等待,万一被人抢了去,岂不是人财两空,所以只好让他和崴了脚的茫茫上车坐着跟在后面。

    逛街这种事,墨争不太愿意参加,林悯也不想让他跟着扫兴,便让他先行回府,晚上逛夜市的时候再过来,墨争便乐颠颠地坐车回府去了,平姨娘也跟着回了府。

    林悯、墨玉和墨允陪着墨梨慢慢走着闲逛,墨梨刚刚在忘忧居包厢里间的罗汉床上略躺了躺,便也不怎么困倦,加上第一次出来逛街很是兴奋,满脸的精神奕奕。

    林悯看着女儿渐显圆润,微泛红光的面庞,和粲然的笑脸,打心眼儿里高兴,又哭又笑的,口里不住地念着“南无阿弥陀佛,感谢观音大士”乱七八糟的话,看来不只拜了一尊佛。

    “过些日子天气暖和了,你跟娘去还愿,你爹也要去,墨玉、墨允和平姨娘都要去,去给菩萨们烧香,捐香火,嗑头!给菩萨们重塑金身!”林悯激动地说着,“大悲寺、崇福庵、红叶庵……这些都要去。”

    “崇福庵,不去。”墨梨瘪着嘴说,不经意间却扫到很多路人驻足围观,朝着她这边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看神情,却不似之前的艳羡。

    难道,真的有“猫妖”的传言流出?

    是“恐水猫袭击”事件的幕后指使的后招?

    恐水猫杀不死她,就让流言杀死她!

    够阴毒!

    “不能不去!”林悯现在眼里根本没有旁人,一心盯在女儿身上,并没有察觉周围人群的异样,“我在崇福庵里许了愿的!如果你的身子能好转,我便给菩萨重塑金身,带着你去给他嗑头,烧香,捐香火,我后半辈子日日吃素。你怎么能不去?!你不去菩萨是会怪罪的!那可不行!”

    日日食素?!怪不得,刚刚吃饭的时候,林悯一口肉菜都没有吃,光是给她卷鸭子,夹酱肘子。

    看着林悯发自内心的焦急,墨梨心里一下就软了,眼泪差点儿没掉下来,“好啦,娘,我说笑的,我去,我去!等我再好些了就去!我这么乖,菩萨不会怪罪我的。”

    她不想去,不过是因为想起了那十个西梁女子,心里不舒服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是啊,娘,你别着急,阿梨她是说笑的。”墨玉从另一边挽住了林悯,笑嘻嘻地说道,“她啊,就是调皮!你看把娘给急得,还不赶紧哄哄。”墨玉说着朝墨梨挤挤眼。

    “娘,害你着急了,是女儿不对。”墨梨亲亲热热地挽着林悯,甜甜地说着,环顾了一下四周,“娘,你看那边有卖粽子糖(注1)的,我给你买些吃好不好?”

    林悯“噗”地一声笑了,“你当我是个孩子,还是当我是你啊!买糖哄我,亏你想得出来!”

    墨梨不管,拉着林悯就到了买糖的摊子跟前,“老板,给我来一斤粽子糖。”

    “一斤?!一斤糖得吃到什么时候!”林悯喊道,这个女儿就是不食人间烟火,价钱也不问。

    “吃不了慢慢吃嘛,而且给大家分一分就没有了。”墨梨的声音甜糯糯的,把林悯的心浸得甜酥酥的,哎,怪不得女婿态度转变得这么快,这谁受得了!

    “哟,原来,不是专门买给我的。”林悯装假吃醋。

    “当然是专门买给娘吃的,他们都是沾你的光。”墨梨笑眼弯弯,这次却并不叫人害怕,反而闪着五彩光华。

    “娘,你尝一个。”老板称完糖,正拿着黄麻纸包糖,墨梨从里面捏了一块糖喂进了林悯的嘴里,然后一脸期待地看着林悯,“甜不甜?”

    “甜,甜!”林悯特别捧场,被这么一张楚楚动人的小脸,眼巴巴地望着,又怎么忍心说些让她失望的话,“都齁死了!”

    林悯抬手轻轻点了点墨梨的鼻尖儿,墨梨的立马嘟起嘴,皱起了鼻头,撒娇。“哎呦呦,都多大了啊!”林悯不禁笑嗔了一声,心里越发地相信,女婿是真心对女儿好了。

    墨梨又给墨玉和墨允各捏了一块糖吃,最后自己也吃了一块儿。

    别看这只是个路边小摊,糖的用料倒是很实诚,味道很好。墨梨又让老板包了好几包,每包一斤,要给平姨娘一包,墨玉、墨允各一包,自己也要带回去两包,可以自己吃,也可以赏给下人们吃。

    虽然这只是路边摊的糖,可也不便宜,谁也不会常常买着吃,就当吃个新鲜。

    其实,很多路边摊的东西都做得极有水准,并不比那些有名气的铺子里做得差,很多达官贵人也都是常客。墨梨买糖前,就看到一个贵公子模样的人买了好几斤去。厌年也说这家的糖很有名,品种全,用料实,味道好。

    晚上,他们还要吃夜市,也都是路边摊,墨允、顾小洲各推荐了好几家吃食,把墨梨都馋坏了,巴不得天马上就黑下来。

    墨梨找了个空当,悄悄拉了顾小洲,吩咐他着人去打听打听关于“猫妖”的传闻,顾小洲却说已经着人去打探了,墨梨一看,侍卫里果然少了一个人。而墨允则凑过来,轻声说,他的人已经打听出来了。

    实在是太容易打听了,那谣言一个上午便已经散布得几乎尽人皆知:京城郊外的几个村庄今晨都受到了恐水猫的袭击,伤了数十人,而且那些猫抓伤人后,除极少数被人击毙外,大多数都逃得无影无踪了。

    之后,这个消息便传进了城里,同时又有纯王妃是猫妖的谣言传了出来,还说是来找新帝复仇的。

    此言乍听极其荒谬,不过就是红口白牙一顿乱编,可架不住恐水猫营造出来的恐怖气氛,传得人又多,人们听完再往外传的时候,大多会经意不经意地夸大一下事实,听一遍不信,听两遍不信,听三遍就会心生疑窦了,众人聚在一起共同讨论的时候,自己说着说着更会越来越相信。

    墨梨感觉制造谣言的人,一定还会有进一步的大动作,逼得京城内的民众因恐惧,愤而起之,要求朝廷诛杀纯王妃。

    布局的人,极擅揣度人心,不仅蛊惑百姓,而且还传出是找新帝复仇的言论,从而让龙椅尚未坐稳,频遭刺杀的新帝也难免心生杀意,使墨梨退无可退。

    墨梨不动声色地继续逛街,在书店里呆了将近一个时辰,挑了二十来本书,老板殷勤地遣店伙计送货上门。

    墨梨还意外地看中了几份工作,给绣庄画花样子,给书画插图,或者可以直接拿着画到书画店里卖,这些都是文人雅士看不上眼的活计,一般是由穷秀才和工匠来做,墨梨觉得她很可以都尝试一下。

第一百四十五章 紧张什么

    “七弟,你对这件事怎么看?”新帝起身,从书案后转出来,慢慢踱到纯王身边,看着他问道。

    纯王肃然而立,听了新帝的问话猛地后背一紧,忙躬身施礼道:“臣弟以为,纯属妖言惑众!是针对内子,针对臣弟的阴谋!甚至,那背后操纵之人的意图,很可能是要离间陛下与臣弟,以达到他们不可告人的目的。”

    “紧张什么。”新帝笑着说,“这里又没有外人,我不过是随便问问。”

    俄而,新帝看了看躬身立于纯王身边的小王爷张诚,又转回看了看纯王,“自从我做了这个劳什子皇帝后,你和张诚,就越来越没趣了!”新帝无奈地轻笑了一声,又说,“人生总是这样,有得必有失。”

    新帝怅然长叹一声,越过两人,走向书房的门,坐在了高高大大的门槛上,看着宽阔,却空空荡荡的庭院。

    北陈的皇宫修得大气恢宏,什么东西都是高高大大的,给人以神圣、庄严之感,作为皇宫,那是极好的。可若是常久的生活在里面,以此为家,滋味便不怎么好了。

    高处不胜寒。

    纯王和张诚转过身,跟着新帝行至门口,在新帝侧后方不远处停下,躬身而立。

    新帝微微抬起头,看了看蔚蓝如洗的天空,今天天气不错呢。

    “以前,做王爷的时候,不能娶自己心爱的女子。现在,做了皇帝,三月有余,纳了九个新妃,却都不是因为我喜欢而纳的。”新帝又叹了口气,扶了扶额。

    “每晚临幸哪个妃子,都有明文规定(注1)。虽然规定是规定,大可以自我调控,但若是想做个好皇帝,总不能太离谱。就算喜欢谁,却也不能太偏着谁。被我喜欢的人,反而过得更委屈。什么坐拥天下!不过是困在这小小宫城中的囚徒!还得每天辛勤工作,不能随便请假,超过三日不上朝,大臣们就得闹翻天!还得任劳任怨当匹种马!”新帝越说越气,呼吸声都粗了。

    纯王、张诚和李智却听得都忍不住要笑,努力半天,才好不容易把嘴角泄露出来的一丝笑意给憋了回去。

    如果墨梨在这儿,肯定要劝一句,那就不如苦中作乐吧!纯王想,一想到墨梨,不由得就跑了神儿,她今天不知道在外面怎么撒欢儿呢,这些日子大概在府里憋屈坏了吧。

    “七弟,我倒是很好奇,一个半死不活的小丫头,是怎么在半个月的时间里,让纯王殿下动了凡心,从打心眼儿里瞧不上,到死心塌地爱上的?”新帝半侧了身子,歪头看着纯王问道,“莫非,她真是只猫妖?!擅长媚术不成?!”

    “陛下,她不是猫妖!”纯王躬身深礼道。

    新帝笑着扶住了纯王施礼的手,拉着让他坐到自己身边,又招呼让张诚坐。

    张诚看了看新帝坐的位置,又看了看纯王旁边,犹豫着。

    “你坐那边儿,我要倚着门。”新帝朝张诚说道,张诚这才依言坐到了纯王的另一侧。

    “可你那只‘小猫妖’确实有些古怪。”新帝对纯王说道,“虽然她是京城第一美人,可她原先也是京城第一美人,你也不是没见过,一直都没放在眼里,怎么成亲不过半月,就能让你神魂颠倒了。再说的,我又不是不了解你,你哪是贪恋美色的人,能让你真正动心的女子,怕是凤毛麟角。”

    纯王欲再解释一二,却又被新帝拉住了,“而且,听张诚说,她的确是有很多蹊跷之处,不得不让人怀疑。”

    纯王听完斜了一眼张诚,张诚尴尬地搓了搓手,看来,张诚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给了新帝,纯王眼前黑了一黑,直接跪在了新帝脚边,坚定地说:“臣弟可向陛下担保,墨梨并无不妥,也没有任何不臣之心。请陛下给臣弟十日,查出幕后指使之人。”

    新帝笑了,“七弟,你紧张什么,我不过是跟你说说,共同探讨一下,并没有怪罪你那只‘小猫妖’的意思。快起来!”新帝拉纯王,纯王却仍跪着不起。

    “哎,你这人!”新帝叹了口气,“我真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凡事多留个心。并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张诚也不过就是怀疑而已。再说的,我哪敢动她,太后喜欢她喜欢得不得了,简直就把她当成爱儿再生。就上回,上元夜,一听到纯王妃落水,太后直接就晕了过去,这些日子里也是百般的惦念。对了,等她身子好些了,赶紧让她进宫陪陪太后。”

    “是,陛下!”纯王跪着躬身施了一礼,“过两日,我便与内子一道进宫,给太后请安。”

    “制造谣言的人,你也要抓紧查,却也不必限于十日,恐怕又与之前一样,树大根深。”新帝强行把纯王拉了起来。

    从正阳殿出来,纯王一路给张诚黑脸,张诚紧张又委屈,追着纯王解释,“七哥,你听我说。是,是陛下问起我,觉不觉得纯王妃有些与以往不同之处,我便说感觉性子是变了些。别的,并未说起。”

    “别的真的没有说,尤其是泅水的事。”张诚小跑拉住纯王。

    “闭嘴!”纯王低喝,眼睛瞪得像是要吃人。

    “你……”张诚吓坏了,这种眼神他不是没有见过,只是纯王从未对他用过,他不禁打了个冷战,“你这是干嘛!”

    “从此时开始,那夜我们的谈话,你统统给忘掉,谁,都不可以说。”纯王几乎是用气声,在张诚耳边说道,语气却极其强硬。

    “她至少,是你曾经爱过的人。”

    纯王说完便扬长而去。

    留下张诚独自在原地生气。

    夜幕降临,街道上却更加热闹起来,灯火辉煌,每一处摊子上空都飘浮着蒸气,烟火缭绕间,人语嘈杂。

    怎么喜欢到这种地方吃东西呢?

    还真是雅俗共赏。

    纯王找到墨梨的时候,那个家伙正在一家古董羹(注2)摊子处吃得正欢,吃得脸都红了,完全没有大家闺秀、王府正妃的风范。

    墨允先看到了纯王,纯王示意他不必拘礼,墨允冲纯王点点头,笑着拉了拉墨梨,又指了指摊子外边站着的纯王。

    相貌脱俗,白衣胜雪的纯王,立于市井烟火间,仿若下凡的仙子。

    太好看了!

    这么好看的男子,居然,还是自己的夫君。

    墨梨看得一脸花痴,笑得满脸放烟花。

    纯王微微张开双臂,墨梨一下蹿起扑了上去。

第一百四十六章 情到浓时

    墨梨扑到纯王身上,纯王紧紧搂住墨梨,两人额头相抵。

    “吃好了吗?”纯王语气异常温柔。

    墨梨本来并没有吃得尽兴,古董羹刚上来才没多久,但一见到纯王,食物的吸引力却瞬间消失了,微点头道:“嗯,吃好了。”

    摊子处其他桌的客人,街上的行人,都挤过来看,墨争和林悯觉得如芒在背,但看女儿女婿如此恩爱,却也不好出言相劝,只得低头闷声吃饭,假装没看见。

    “那回府罢。”纯王说。

    “好。”墨梨回应。

    纯王笑了笑,放开墨梨,拉着她的手,走至墨争一家吃饭的桌前,朝墨争和林悯,还有墨玉墨允兄弟寒暄告辞。

    恭敬有礼,言辞间却比回门的时候多了几许亲切。

    林悯望着女婿的眼神也充满了慈爱和喜欢,言语上热络了不少,跟回门时大不相同,“快回去吧,快回去吧!路上多注意安全,回家早点休息。”母亲一热情起来,难免要絮叨上一阵子。

    听完母亲的唠叨,父亲的嘱咐,墨玉阴阳怪气地一直没好好搭理纯王,墨允作为代表,将二人送至街上,简单话别后,纯王拖着墨梨的手,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侍卫们围了个圈儿,保护着两人。

    纯王突然感觉这样子,还挺好。

    做一对寻常夫妻,会比现在更轻松些吗?

    墨梨一定会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烦恼和喜悦,不必抱怨,也不必羡慕,行自己的路,过自己的关,感受属于自己的美好,处理属于自己的困扰,便好。

    两个人拉着手,默默地走着,墨梨面容安详,眼含笑意,四下好奇地看着,已经走过一遍,看过一遍,可还是感觉眼都不够用。

    这么喜欢外面的世界吗?纯王疑惑,他有些相信,墨梨当初说要金蝉脱壳,去游历天下,并不是信口开河,也没有半点委屈,反而可能很是向往。

    行至街的尽头,人开始稀少,马车等在路边。

    纯王却感觉这条路比去的时候短了好多,他还想再继续走走,他喜欢这样的感觉。如果可以,他真想就这么一直走下去,不用去理会那些烦扰。

    “累吗?”纯王问道。

    墨梨和纯王的心意一样,也没有走够,而且她酒足饭饱,古董羹虽是没有吃多少,但已经吃了半条街,走走正好可以消消食。

    “不累。”墨梨转头看纯王,微扬着脸,“反正不远,我们就走回去吧。”

    对上墨梨亮亮的眼睛,纯王忽然觉得像是突然进入了一个奇妙的世界,这个世界里,只有他和墨梨彼此的眼神,看不到,听不到,其他所有的一切,墨梨在发着光,七彩炫光。

    这种感觉,很久很久没有过了,让他怦然心动。

    上次,有类似的感觉,应该是在暮春园的桃林里,第一次见到白慕雪的时候,那个场景好美,让他毕生难忘。

    那时的白慕雪,笑靥如花,与眼前的墨梨重合在一起。

    纯王突然感觉到自己对着墨梨,却想起白慕雪,实在过分,觉得特别对不起墨梨,内心很是不安起来。如果让她知道,定又会闹不开心,但他清晰的知道,在自己的内心里,墨梨绝不是白慕雪的影子,绝不是!

    就像他对她说的那样,她是纯一无二的。

    奇怪,现在想起白慕雪来,心里竟然没有丝毫的痛楚,仿佛只是忆起一个久未见面的朋友,平静、淡然。

    “好。”纯王回应,“今天过得开心吗?”

    “开心!”墨梨点头如小鸡啄米,嘴巴便关不上了,巴拉巴拉地给纯王讲她吃的好吃的,逛的店铺,买的小玩意儿,高兴得像个孩子。

    “这么开心,”纯王换了只手牵着墨梨,腾出来的手则揽住了墨梨的腰,可是仍觉得这样还不够近,就想紧紧地抱着,怎奈这是在大街上,也不好太过分,“那以后就常出来玩儿,也不一定要拘于初一、十五,随时想出来,就出来。换了男装,多带上几个人就好。”

    “真的吗?!啊啊啊啊~”墨梨听到纯王突然说出来的承诺,高兴得跳了起来,之后却又怕他是一时兴起打的白条,不住地拉着纯王问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是真的。”纯王被墨梨摇得都快晕了,不知道墨梨怎会如此兴奋,跟平时完全不一样,带动得他的情绪也高扬了起来,左右看了看没有什么人,便把墨梨拉进了怀里,吻了上去,虽然怕被路人看到,只是轻轻一吻,却显得格外甜蜜。

    “我,今天买了个小倌。”墨梨挑了个纯王心情最好的时候,做了坦白,之前总感觉纯王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知道。”纯王拉着墨梨的手,轻轻晃着,“听说,长得很好看。”

    “还好。”墨梨小心地瞟了纯王一眼,“不及你。”

    “一个小倌,岂可跟本王相提并论。”纯王有些不快,却又有些高兴,“可是听说他长得很惊艳。”

    “好啦!”墨梨挽了纯王,撒着娇反击,“你一个王爷,跟小倌吃什么醋!”

    纯王用另一只手捏了捏墨梨的脸,又在上面亲了一下,有些酸味儿地说:“只要你喜欢,买就买了。”

    墨梨偷笑,“他是丁胜故意卖给我的,那个丁胜不知道憋着什么坏,与其躲着,不如将计就计,看看他到底要搞什么鬼。”然后用手肘碰了碰纯王,“你让府里的侍卫暗中监视一下,看看那个小倌混进来要做什么。”

    “好。”纯王笑着说,他很享受墨梨挽着他,依靠着他的感觉。

    这个夜晚,两个人的关系感觉更进了一步,除了甜以外,更多了亲近和温暖,心也贴得更进了。

    也许是墨梨玩得高兴了,也许是月色太温柔,也许真的是情到浓时自然溢。

    不管为什么,纯王很开心,这大概是今天最让他心情舒畅的事了……

    但一想起“猫妖”的传闻,便又头大起来,高高扬起的情绪断崖式下跌。

    “《梅花引》又叫《梅花三弄》,是比较常见的曲子,还有一些,比如《广陵散》《古风操》《高山》《流水》。回去,我弹给你听。”纯王一直在回避谈“猫妖”,想弹琴给墨梨听,似乎是有着与步轻扬较劲儿的潜意识。

    “好啊,好啊!一直听说你极擅音律,就是还没有亲耳听过。”墨梨极捧场,心想:原来是《梅花三弄》,这个名字熟悉,但调子跟熟悉的那个,并不太一样。

    嘴巴甜、会哄人,大概也是太后喜欢她的原由之一。

    “弹琴并不是我最擅长的,”说到一半,纯王便住了嘴,紧张地瞄了瞄墨梨。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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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染梨香介绍:
病由己作,命由己造,天助自助者。
生活面前,没有人可以置身事外。
农民就是要好好种地,商人就是要好好经商,王妃就是要认真宅斗!
*本文阅读指南*
1、本文是大女主文,男主一枚,男二男配若干枚(HE);
2、本文慢热,十分慢!尤其是前面三卷,都是铺陈的过程,大都是日常生活中的鸡零狗碎;
3、本文穿越,互穿,架空,女主和男主谈了两辈子恋爱;
4、第二卷开始放糖,酸甜酸甜。
主角:墨梨、纯王
视角:女主墨染梨香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墨染梨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墨染梨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