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得饶人处且饶人
“你现在身体好转,跟纯王过得好,你祖母也是知道的。她说等你们差不多稳定了,跟你和纯王见一见。到时候,让纯王跟皇帝请上几天假,一起去溶月山庄。”林悯捏着一块枣泥山药糕塞进墨梨的手里。
自从林悯知道墨梨喜欢吃枣泥山药糕,又听墨妄说这糕对墨梨的身子好,每次墨梨回娘家,她都提前让人到百味斋买枣泥山药糕,然后硬塞给墨梨吃,可把墨梨给吃伤了。
“吃不下了。”墨梨推着。
“……行,那歇一会儿再吃。”林悯不甘不愿地把枣泥山药糕放回了碟子里。
“作为主母,不仅要学习治家的方法,更要学习看帐,看府里的帐,还有庄子里和铺子里的帐。”林悯说,“治家之法,你学得差不多了,当然,学是一回事,用于实践是另一回事,而且每家的情况都不同,纯王府里比咱们家要复杂多了。你用把学到的慢慢操练着,等熟悉了再跟你祖母学习更厉害的招数。现在开始学着理理帐。”
“嗯,好。”墨梨回答。
*
“拜见王妃。”静默红裙曳地,跪倒下来,双手交叠抵额叩拜。
她没有想到,她会这样诚心诚意地跪拜上面坐着的那个女人,她本来与那个女人毫无交集,直到那个女人嫁入了纯王府,直到纯王派他们来到了牡丹亭。
他们本来以为很快便可以达成目的,毕竟那只是一个病入膏肓,得了虚劳之症,就连神医墨妄都下了断言,说活不过半年的女人。
可谁想得到……
世事难料。
最后,她落入了墨梨的手里,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纯王却置她于不顾,任由她在墨梨的手里痛苦煎熬,她才终于明白,纯王从府里各处调集过来的这些人,一方面是为了为难墨梨,达成让她速死的计划,另一方面,也想借墨梨的手处理掉一部分府里的刺头,想想那些挑选过来的人就知道了。
想通的那一刻,她的心很凉。
显然,她就是纯王想要处理的刺头之一,纯王不想处理的蔓青,已经回到了玉尘居。
那晚在玉尘居的内院遇到墨梨时,静默以为自己死定了,所以不管不顾地又说了很多作死的话,既然活不成了,就不如干脆让自己痛快痛快。
可谁想到,墨梨却放过了她,还给了她一条有尊严的活路。
虽然直到现在,她仍有不甘,但她依然感激。
“为什么?”静默问,“为什么会放过我?之前,你那样对我,让我生不如死。”
墨梨放下了手里的水盎,笑着说:“起来吧静默,坐着说。”
“没关系,我就跪着吧,反正一会儿,还要叩别。”静默说,“所以,王妃,是为什么?”
“也好,地上有地毯,膝盖不会那么痛。”穿过卧墨池的门,穿过内院的门,望向外院那片泛着绿意的虚无之地,愣愣地出了一会儿神,才道,“不知你听没听过一句话,‘得饶人处且饶人’。”
静默被墨梨的反问弄得愣怔了一下,这才缓缓地回道:“听过。”
看来这个时空里,也是有这句俗语的,墨梨想着,说道:“其实你我本没有什么过不去的仇怨,只要不损害我的利益,我自然也并不想把别人赶尽杀绝,能留些余地,还是要留些余地。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大家一起过得好,世界才是真美好。一朵花,长在一片垃圾堆里,并不会给人多好的观感,只有长在万紫千红的花园里,才会给人带来美感。”
第一百九十三章 自出洞来无敌手
“至于,你说为什么之前那么对你,我只能说我情非得已。说句不好听的大实话,我若不把你整服了,你就会整我。现实中,一个弱者,就算是满心怀着良善,凡事谦让退步,也并不能换来别人的尊重,弱者的‘得饶人处且饶人’,只会让人觉得是懦弱,换不来和平相处,换来的只能是愈演愈烈的欺压;而只有强者的‘得饶人处且饶人’才会让人感觉是高风亮节。”
“试想一下,若是我一开始便对你表示友好,给你这条路走,你会欣然接受吗?你会觉得这是一条还不错的人生之路吗?”墨梨看着静默说,“你不会。你应该很清楚,你是经历过了那段煎熬之后,才会这样觉得。”
静默蓦地瞪大双眼,紧紧盯着墨梨,张口忘言。
墨梨说出来的一瞬间,她心里就清楚,墨梨说的是事实。
若不是被墨梨打得爬不起来,若不是经历了那段日子,她根本不会因为墨梨让她出府嫁给庄子里执事的庶子而心存感激,她甚至还会出手至墨梨于死地。
“‘得饶人处且饶人’,前面那句是,‘自出洞来无敌手’”墨梨说。
*
晚上,纯王很晚才回来,晚到墨梨根本就不知道他回来,已经睡着了。墨梨从梦中惊醒的时候,才发现纯王正躺在她的旁边酣睡如泥,头已经滑到了她的颈窝上,手臂搭在她的腰间。
墨梨不禁在心里腹诽:这个家伙,越来越过分,时不常地就混在她的床上不走了,醒来一问就嘿嘿傻笑着说一不小心睡着了,一次两次不小心,三次四次就是成心的!
墨梨真想一脚把纯王踹下床去,却口嫌体直地拉过了另一床被子给纯王盖上了。
纯王哼哼了两声,换了个姿势抱住墨梨,就又没了动静,呼吸轻缓而匀长。
纯王虽然性子冷,身体里却阳气极盛,火旺,紧贴着墨梨,隔了层被子都觉得烤得慌,像个小火炉一样,烤得墨梨心烦意乱。
怎么都挣不脱,墨梨只好作罢,恨恨地想,这个季节还好,要是到了夏天还不得捂出痱子来!
一闭上眼,刚才的梦境居然再次浮现,医院的护士站旁,那个男人举起花盆朝她的头上狠狠地砸下,随后就听到一连串陶瓷碎裂的声音,接着一股湿热粘腻的液体从她的头上流下来,糊住了她的眼睛,她的鼻子,她的嘴巴。
她看不到,喊不出来,身体直挺挺地倒下去,完全不受她的控制,她想抓住什么东西,却什么都抓不住。
然后,“嘭”地一声,身体落地,她却并没有感觉到疼,只是心脏忽悠一下,然后狂跳,像是坐着跳楼机瞬间下坠。
“啊!”墨梨喘着粗气惊坐而起。
“怎么了?!做噩梦了?!”墨梨感觉自己被拥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带着淡淡的熟悉的味道,神智却仍然迷迷糊糊的,怎么努力都清醒不过来,像是被魇住了。
“没事了,没事了,有我在。”那是纯王的声音,墨梨听了出来,那声音温柔地萦绕在她耳边,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天还早,再睡会儿吧。别怕,我一直在,我抱着你睡。”
“嗯。”墨梨努力点着不受控制的头,然后感觉被纯王扶着躺了回去,一沾床就失去了意识。
第一百九十四章 你是故意的吗?
那是一片辽旷的热带草原,电视上看着,会有种野性的美,真的身处其中,只感觉到“热”!
太热了,是那种避无可避的热,热得她都想口吐芬芳。
她蹲坐在一棵孤零零的树下,并不算浓密的树荫只能给她提供微弱的阴凉。她把目光从一望无际到让人绝望的荒野上收回来,扫过眼前十几个用泥和草混合物砌成的圆形建筑,最后落在离她最近的,也是最大的那个上。
那个建筑离她不过五六步的距离,朝里看去,门洞里却是黑黢黢的,虽然她知道里面一定点着灯,但那点儿光亮根本驱散不了那一大片的黑暗,她很奇怪,为什么建房子的人,就不知道留两个窗洞呢?连小孩子画画都知道在中间画一扇门,两边各写一个大大的田字当窗户吧。
这些圆形建筑的室内,都往地下挖了半米多,再加上没有窗户,所以虽然是建在地上,进去后却感觉进了地下室一样。
突然,一阵响亮的啼哭刺穿了她的神经,使昏昏欲睡的她瞬间清醒,蹭地一下站了起来,眼前袭来一团漆黑,外加一阵金星四溅,我……去。
她扶着头,缓了好半天,这才睁开眼,便看到母亲擦着手,满脸笑容地站在了那个黑洞洞的门口,热浪翻涌,使得只有五六米处远的母亲面容都有些模糊变形。
许是因为母亲的笑容,那个洞口也显得亮堂了起来,里面传出来阵阵笑声和欢呼声。
“生了,很健康。”母亲开心的声音流淌进她的耳朵。
很久没有听到母亲这样轻松愉快的声音了,也很久没有见到母亲这样明媚的笑容了,眸底消失的亮光再次点燃,母亲原本是很爱笑的,这一点,她随了母亲。
刚才她还在心里抱怨,母亲为什么非要来这么个地方,她不喜欢炎热荒芜的感觉,可这一刻,她明白了,也觉得值,非常值。
即便母亲白皙的面庞被晒得黝黑,即便生存环境如此的糟糕。
“老妈,你开心就好。”她手搭凉棚看着母亲,浅笑着说,虽然只是浅笑,可她真的特别开心,通体舒畅,像是南方缠绵一个月阴雨天后的晴朗。
*
墨梨闭着的眼皮轻眨,淡淡的光泻了进来,短短地吭叽了一声,头便在纯王的肩头微微地蹭了蹭,然后寂静无声了片刻,又悉悉索索地蠕动了起来,然后是各种伸胳膊撂腿,哼哼唧唧。
这是纯王妃起床前的必备环节,可有效缓解起床气,让她在清醒后不至于变成一只炸毛的小野猫。
可纯王却最怕这个环节,每次都想在墨梨清醒前逃离,却又不舍得这缱绻温柔,热乎乎的被窝,只得躲进被子里哀号。
男生早晨本来有时就会有些尴尬,纯王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身体又好,基本上是晨晨尴尬,而自从时不常地赖在墨梨房里睡后,更会每日雷打不动地举行升旗仪式,还时长加倍……
“你是故意的吗?!要如此折磨我。”纯王侧身蜷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
第一百九十五章 洗洗还可以穿
那双眼睛平时目光凌厉,掩掉了一半的美,此时却是眼尾含春,眸中蒙着一层薄薄的水汽,半分凌厉都不复存在,那掩掉的美,不仅全都回了来,还平添了几分我见犹怜的韵味,委委屈屈的样子,像只刚长毛的小奶狗,让人一看见马上就想上手揉揉捏捏。
纯王现在变得柔软了不少,但数这个时候最柔软,最好欺负,嘿嘿。
墨梨忍不住就上了手,把被子从他头下拉了来。
“你要做什么……”纯王弱弱地问道,看着墨梨嘴角的坏笑心里一片波涛汹涌,心都紧缩了起来。
哪知墨梨只是屈了一根手指,在他的喉结上轻轻勾了一下。
“唔……”
可这一下,就换来纯王闷在被子里“嗷”地一嗓子,接着是闷闷的一句哀号,“你给我等着!等一年以后的!”
“是一年两个月零九天后。”墨梨轻轻说了一句,然后敏捷地越过纯王跳下床,特别贴心地说了一句,“我先去洗漱,你再睡会儿吧。”
墨梨正活动着手脚脖子,就感觉背后一阵风袭了过来,她不慌不忙极其熟练地往旁边一侧身,顺手捞到了那只还带着余温的枕头,然后一扬手,啪地丢回了帐幔中,“时间还早,不急啊。”
纯王:“……”
心里委屈地快拧出水来了。
*
直到吃早饭的时候,纯王的眼尾还残留着一抹红晕,墨梨瞟了一眼,不动声色地捏了只肉包递了过去,“多吃点儿。”
纯王:“……”愣了半晌,还是乖乖接了,默默咬了一口。
这肉包是潇大厨特意为墨梨做的,她给墨梨做的包子、馒头、窝头,都是小巧玲珑,眼前的肉包就是,比普通的肉包小很多却又比小笼包大了很多,是发面的,白软蓬松,不仅口感好,而且对胃好。
“下次别再这样……”纯王屏退了左右,连茫茫和顾小洲都退到了门外,这才喃喃地说,“你害我废了一件里衣。”
“洗洗还可以穿。”墨梨特别享受地喝了一勺粥说。
纯王:“……”
纯王气得简直要晕过去,“你……你知道废了是什么意思吗?!你……你知道,我拿它……拿它做什么着吗!居然还让我洗洗再穿它!”
“衣服没坏,就要扔,是不是太浪费了点儿,爱民如子的纯王殿下?!”墨梨一本正经地说道,“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一丝一缕恒念物力维艰。(注1)”
“!”纯王直接被噎得僵在那儿,慢慢把张开的嘴闭上了。
“不过,我确实不太清楚你到底拿你的里衣做了什么,”墨梨滋溜喝下了一勺粥,“要不,你讲给我听听?!”
纯王噗地一声喷出了刚入嘴的粥,为了不弄脏地毯,用手捂了,结果都喷在了手里。
看着手里的污物,有洁癖的纯王眉头拧成了两个大疙瘩,有种想打人的冲动,转头便对上了墨梨斜勾着嘴角坏笑的脸,“嗷”地叫了一声,用另一只手捂了脸。
第一百九十六章 忘忧居露台上的人
虽然太后的寿宴放在了晚上,但墨梨和纯王午饭前就要过去,进宫陪太后用午膳。
“今晚,你若是看到了什么人,尽量不动声色。”在马车上,纯王附在墨梨的耳边用气声说道。
墨梨疑惑地盯着纯王看了会儿,才道:“王爷,你指的是什么人?!男人,还是女人?多大年纪?我为什么见到他会动了声色?!”
“忘忧居露台上的人。”纯王说。
他知道,骗不了墨梨,而且,他答应过她,只要对她说的话,都是真话。
“!”
墨梨惊得瞪大了双眼,皱了皱眉头,却紧咬了嘴唇,“噢”了一声。
“其实,当天我就发现了,但,这个人身份特殊,没有什么确实的证据,也不好随便抓人盘问。”纯王解释道,神色有些沉重,依然附在墨梨耳边,用了极低的气声说,“是……静王身边的内使,时子言。”
“!”
这次,墨梨是真的被震惊了。
居然是静王的贴身内使!
太不可思议了!
“你确定吗?!”墨梨问道。
“所以,这次也要麻烦王妃,帮着确认一下。”纯王道。
“啊?”墨梨轻笑了一声,“王爷,您知道这件事儿过去了多长时间吗?您当我是……”
“摄影机”三个字,被墨梨生生给吞了下去。
“不用有压力,随便看看,只要别暴露意图就行。”纯王说。
“我又不是你手下的暗使,没有受过训练,难免会藏不住表情的。”墨梨有些担心,她怕一时不慎露出了蛛丝马迹,坏了纯王的事,“要不,你就说我昨天感染了风寒,今儿实在是下不了床,参加不了寿宴了吧。”
墨梨想脚底抹油——开溜。
“你这可是欺君,是重罪!”纯王说,“今天都好好在牡丹亭里晃了半日了,多少人看着,还从大门口众目睽睽之下上了车,这样的谎,你都敢扯?!”
“没事,别紧张,就按往常一样,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纯王半陈述事实,半吓唬完墨梨,又开始了温言安慰,“或许不是呢,也有可能是我看走了眼。”
墨梨哼了一声,反将一军,“九幽城的城主,若是这个都能看走了眼,我看离陛下撤了王爷的职,也不远了。”
纯五轻轻点了点墨梨的鼻子,“王妃现在牙尖嘴利的,倒是怕了一个内使,连宫都不敢进了,晚宴都不敢吃了!”
“嗨!”墨梨瞪纯王,你自己才是牙尖嘴利吧!
“多大个事儿啊!去就去!”墨梨没好气道,“大庭广众之下,我看他能拿我怎么办,又不可能当众再刺杀我一次。”
“没事儿,有我在,别怕!”纯王拥了墨梨,“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今日的衣服,是纯王提前定制的,两个人穿的是“情侣服”,是月白色,虽然名字沾了白字,却并不是纯白,泛着淡淡的蓝绿,看起来清清爽爽的,合了纯王平时爱穿白色的习惯,却又不会在寿宴上让人感觉不够吉利。
两人的服装样式、花饰大体上是一样的,只在细微处略有区别,最大的区别,就是一身是男式,一身是女式。
纯王捏着墨梨手腕看,腕子上戴着太后赐的那对红翡贵妃镯,这对红润的镯子,在墨梨白皙的皮肤,和月白色服饰的衬托下,越发艳丽,惹人注目,成为了全身上下的焦点。
“这对镯子,最合王妃的气质,就王妃戴着最好看。”纯王又开启了日常夸妻模式,但还没等墨梨心里的小花儿们绽开花瓣,纯王又接着说道:“中午,静王夫妇也要过来,与咱们一起陪太后用膳。”
“啊?”
第一百九十七章 纯王:我比窦娥还冤
墨梨和纯王到灵华宫的时候,静王和静王妃靳挽珠已经到了,正陪太后喝茶说话儿。
以墨梨的经验来看,纯王是故意比静王晚到了些,毕竟人家才是亲生的。
“梨儿,快来,坐到母后身边来。”太后一见墨梨进来,就笑得合不拢嘴了,两人跪拜之后,就急着拉了墨梨到身边坐,“听说你也爱吃这个糕,今儿一大早,我特意叫人到百味斋里买了来,新做的,你尝尝,是不是特别软糯?!”
墨梨一看,又是枣泥山药糕……
虽然她确实很爱吃,但天天吃,也是受不了的。
看着太后殷切的眼神,墨梨自然不好拂了太后的好意,甜甜地笑着接过了糕饼,大大咬了一口,都没咽利索呜噜呜噜地说:“谢谢母后,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个的?!”
“我自然是有我的法子!”太后笑着,转而却嗔道:“是不是因为隆国公夫人日日给你买了这糕饼,你才三天两头往娘家跑的?!”
墨梨愣住了,不知道太后这是不是在责怪她回娘家太过频繁,便拿眼神跟纯王求救。
“瞧把你吓得,我没有怪罪的意思,”太后看出来了,忙道,“你初为人妻,在家时又是被隆国公夫妇娇养的,很多事都不太会打理,回去跟母亲学学理家看帐,自是好的。”
“你别这样看我,是你母亲进宫来与我说话儿时,闲聊到的。”太后说,“只是,你抽出时间来,多进宫陪陪我,我也是可以跟你说道说道我的经验的。”
太后在争宠……
墨梨这才松了一口气,“那真是太好不过了,论治家,天底下哪有比母后还厉害的人,若是能得母后几分真传,这辈子都是受用不尽的。一直都不敢跟母后提,今儿母后开了口,我可是当真的,母后到时别嫌我烦才好。”
“怎么会烦你,我高兴还来不及,巴不得你日日来才好。”太后一高兴,又从碟子里捏了一块枣泥山药糕塞给了墨梨。
墨梨心里一阵哀号,却还是乐滋滋地咬了一大口,几乎是多半块儿。
“慢着点儿!别噎着了。”太后拿了水盎递给墨梨,“快,喝一口。”
墨梨乖乖地喝了一口,“好甜。”依然是没咽利索,呜噜呜噜的。
“墨梨,把东西咽利索了再说话,你这样,在母后面前太失礼了!”纯王板着脸训斥道。
纯王极少叫墨梨的全名,墨梨感觉很稀奇,对于纯王的冰山脸也是很习惯的,而且一贯不怕纯王假装严肃的训斥,满不在乎。
太后却急了,“昂儿,怎么对你媳妇如此严厉!别吓着了她,正吃着东西呢,噎着怎么办?”
在全天下母亲的眼里,最重要的事,就是孩子别饿着,别冻着,津津有味地看着孩子吃自己做的饭,或是特意买回来的好吃的,是最幸福的事。
难得有人在她面前吃相如此天真可爱,还是她最喜欢的“爱儿”,太后正看得开心泛滥,幸福感爆棚,结果被纯王的一盆冷水给兜头浇了,心下很是不爽,护崽模式瞬间开启。
纯王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
太后性子虽然温柔,对两个儿子,外加纯王一个过继的儿子,却自小一碗水端平,都很严厉,纯王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就是被太后培养出来的。
在太后面前,从儿子到婢子,举止都要优雅,仪表都要得体,不然必是会得到太后的一顿训斥。
再看看眼前的墨梨,连最基本的坐姿都没有达到合格线,还犯了吃着东西说话的大忌,嘴上沾满了点心渣,还掉得衣服上,脚踏上到处都是……
若是放到平时,噢不,若是放在别人身上,太后一定会把他直接给哄出去的。
纯王的洁癖也是随了太后,她是绝对不会允许有人把食物的渣子掉得到处都是的。就连太后最宠的老小静王,小时候也因为吃饭掉渣这件事,没少挨太后的手板。
可这太后一碰到墨梨,什么底线啊,原则啊,都没了……
结果墨梨还在太后身边,舔着嘴唇装弱小装无辜。
“你是不是在家里经常欺负梨儿?!”太后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忍不住问道。
她知道,作为母亲,尤其还是继母,儿子的家事她是不应该多插嘴的,但看到墨梨的小样子,还是没忍住。
纯王:“!”
第一百九十八章 偏爱
“母后,儿臣……儿臣没有。”纯王忙起身施礼。
“我看就是有,你瞧瞧梨儿的表情。”太后甚为不悦,“作为男人,要懂得呵护妻子,疼惜妻子,才能把妻子养得温温柔柔的。都说女儿是水做的,你这样急风骤雨的,时间长了,那水还不得变成惊涛骇浪啊!”
“你父皇,就算是对待宫女,都从没有这样疾言厉色过,这些好,你怎么就不学学!”太后捂着胸口,像是真有些着急生气了。
“母后你别着急,儿子不敢了,日后定谨遵母后教诲。”纯王赶紧认了个错,分辩怕是也辩不清,恭恭敬敬地站着,眼神都不敢乱看,尤其不敢看墨梨,他怕自己一看,就会从眼睛里喷出怒火来。
到底是谁欺负谁啊,天天在外面扮柔弱,扮小白兔,一到家就成了大灰狼,就今天早晨,还把他欺负得眼泪都要下来了,说出来都不会有人信,上哪儿说理去!
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母后,你别生气,现在王爷在家里已经不欺负我了。”墨梨慢慢帮着太后顺气。
纯王:“!”
“嗯。”“嗯?”太后刚想松一口气,立马又提了起来,“现在?那,他以前欺负过你?”
“嗯,自然欺负过我。”墨梨说,“就是人们传的那些,都是些不打紧的事,也都过去了。那个时候,我们俩还不怎么熟,熟了就好了。”
这话听着没什么毛病,可怎么就感觉那么别扭。
“哼。”太后瞪了纯王一眼,“昂儿……”
“母后,儿子再不会了。墨梨不也说了么,我现在对她是极好的。”纯王说。
“好还喝骂她!”太后皱眉。
喝骂?天地良心,纯王心想,我哪里有喝骂了?!
可纯王哪里敢再分辩,只得老老实实道:“儿子不敢了,母后莫要生气。日后定会好好待墨梨的。”
“你说得倒是好听。我近来一直听到,纯王待纯王妃越来越好的消息,你就来一场这个。”太后的眉头依然没有舒展,“难道,我听到的都是假的不成?”
“不曾有假。儿臣与墨梨确实是越来越恩爱。夫妻么,总是要有磨合的过程的,会越来越好的。”纯王说得极诚恳,“刚才儿臣只是提醒墨梨,不可在母后面前放肆,惹了母后不高兴,她在家里没规矩惯了。”
“她哪里放肆了?!”太后圆瞪杏眼。
就知道会是这样……纯王心想,却温顺地垂着眼睛,任由太后数落。
“在自己家里,要那么多规矩做什么?!”太后的音量提高了一度,“在你面前要那么多规矩做什么?!木头人妻子有趣吗?!在我面前要那么多规矩做什么?!我也是她的母后,这儿也算是她半个家,吃个东西要什么规矩?!”
不是你教导我们,人前人后都要谨言慎行,举止有度,规规矩矩的吗?纯王在心里念,偏爱偏的也是没了边儿。
唉……
“还说梨儿没规矩惯了,她哪里没规矩了?我们在外人面前别提多落落大方,举止雍容了,是吧?”太后拉了墨梨的手笑着说。
“谢谢母后夸奖,儿臣惭愧,日后定会更加勉力。”墨梨羞涩地笑道。
“嗯,乖。”太后拍了拍墨梨的手,让夜莺又给墨梨倒了些茶水,亲手递给墨梨,“再喝些,说了这半日的话,口该干了。”
墨梨接过水盎在太后的注视下,咕咚咕咚直喝了大半盎。
“我就知道你口渴了,也不吱声,下次可不能这样了。在母后这里认什么生,又没有外人。”太后笑着数落,可是跟对着纯王的神情大不一样,说完瞟了纯王一眼,见纯王还恭恭敬敬低头站着,气也消了一半儿。
说实话,这个儿子孝顺懂事,能力又强,还低调内敛,她是极喜欢的,只是有一宗,性子太冷,其实这一点,碰到墨梨后,已经改变了很多,整个人看起来也柔和开朗了许多,她是很欣慰的。
纯王的品质她更信得过,想来对墨梨必是不会当着人面一套,背面又一套,苛待了她,但就是心里太疼墨梨了,难免会时不常抓着时机耳提面命一番,好让他时刻谨记,不可怠慢了。
但看着儿子委委屈屈站着的落寞身影,太后又心下不忍了,便朝纯王道:“昂儿,你也坐下吧,喝点茶。”
“是,谢母后。”纯王恭敬施礼道。
“母后,这个水甜甜的很好喝,是什么泡的?”墨梨问。
“这个啊,是拿红枣、桂圆、枸杞、还有一点点桑椹干和葡萄干……桑椹干虽然是寒性的,但跟桂圆相抵了,量也用得少,你不要担心。这些一起煮了水,等喝的时候,再拿上好的龙眼蜜(注1)调了,就成了。对了,一会儿跟你们都带些龙眼蜜回去,调水喝。”太后细细地解释道。
然后又朝着纯王说,“昂儿,你也多喝些,最近事多烦乱,也补补。”
“是,母后。”纯王道,然后喝干了一盎,早忘了自己从小就是不喜甜食的人,最近他一直跟着墨梨的一起吃,已经改了多年的口味。
“母后,你可是太偏心了,吃的喝的都紧着七嫂的口。”一直笑眯眯瞧着的靳挽珠忽然开了口。
“杏仁酥还堵不上你的嘴,那不是特意给你备着的么!你七嫂,可是向来喜欢软糯的东西,并不喜欢酥饼。杏仁酥,是你的最爱,我记着呢。还有这甜茶,难道我只给她一人喝了不成。她刚嫁进门,我自然要对她多些关注,更热络些。不只是我,你也要多与她亲近亲近。让她尽快熟悉起来,尽快融入咱们家。”太后笑着说。
“女孩子离开父母,嫁到别人家里,都是很不容易的。你也是女子,自然懂得,妯娌间便更要相亲相爱些。”太后说得语重心长,颇有感触,毕竟她是这么过来的。
“是了,是了,我就抱怨一句,母后就要数落我这么多句。我倒是想跟七嫂相亲相爱,可也得七哥给机会呀。”靳挽珠看了看墨梨,又看了看纯王,调笑道,“七哥七嫂现在可是新婚燕尔,正是黏糊的时候,我哪儿插得进去啊。”
“你瞧瞧,这是个嘴上利害的。还说我呢,你这又回了多少句了!”太后哈哈大笑,拿手隔空点着靳挽珠,对墨梨说。
墨梨捂着嘴笑,纯王却羞涩而僵硬,面上脖子上泛起一层红晕。
第一百九十九章 是他
陪着太后用过午膳,纯王夫妇和静王夫妇各自到太后安排的房间内歇午。
纯王还有些生墨梨的气,却也并不是真的生气,只是故意板着脸,冷冷地坐在外间的椅子上假装喝茶,偷偷觑着墨梨,想让她主动过来哄哄自己。
印象中墨梨主动哄他的次数屈指可数,能清晰记得的,还是当初墨梨刚嫁过来时,为了家族的利益约他到轻风馆的蝉室里,主动示好过,但那都算不得是哄。
而自纯王对墨梨表明心迹以来,就更呵呵了。
墨梨属于吃完饭就犯困的人,但碍着饭后立马睡觉对身体不好的理论,墨梨都是强忍着睡意,东倒西歪地站上两盏茶的工夫,顺顺食。
此时,墨梨正站着顺食,上眼皮下眼皮激烈打着架,残留的一点意识让墨梨强撑着朝纯王看了一眼,纯王同学还装冰块儿坐在椅子上喝他的那盎温水。
等墨梨顺食结束,纯王的温水还没有喝完,温水都该变成凉水了。
墨梨晃到纯王跟前,纯王装着不在意,余光却紧紧盯着墨梨的一举一动,后背因为紧张而绷得直直的。
墨梨拉了纯王拿着水盎的手腕,“眯会儿吧,晚上不知道要闹到什么时候呢。”
晚宴结束的时间,纯王是知道的,毕竟是他跟张诚部署的安保,所有的流程跟时间结点自然一清二楚。
太后本来就注重保养,又喜静不喜闹,所以夜宴结束的时间并不算晚。
他以前是从来不睡午觉的,现在是被墨梨拉着才陪她一起,说是睡午觉对心脏好。
纯王没有动,却也没有抽出被墨梨拉着的手,依然冷冷地坐着,看都不看墨梨一眼。
呵。
墨梨撑着眼皮缝儿瞄了纯王一眼,耍小孩子脾气的纯王,实在有趣又可爱,但为什么要挑她闹觉的时候呢,不然慢慢逗逗,也算是夫妻间挺有情趣的一件事。
现在,她迫不及待地想睡觉,只好速战速决,赶紧把小朋友哄好。
墨梨顺势拉开纯王的手臂,坐到了纯王的腿上,又把纯王的手臂环到了自己的腰上,“别生气啦~母后也没说你什么,让你多疼疼我,你还不乐意了?”
纯王蠕动了一下嘴唇,喃喃道:“你知道不是为这个。”
“好啦!我一时恶作剧,让母后误会你对我不好,这是我的错,以后不会了。以后啊,我会在母后面前,跟你恩恩爱爱的。”墨梨勾了纯王的脖子,一双红唇便凑了上去,吻在了纯王的嘴角。
“等一下。”纯王有些惊慌,他最受不住墨梨碰他,尤其是最近跟着墨梨吃饭,补得有点儿过,早上还来了那么一出,“这是在宫里,放过我吧,我可没有富余的里衣。”
墨梨嘿嘿地坏笑,却又凑到了纯王的耳边,纯王面对墨梨浑身上下都敏感,尤以耳朵为最,可墨梨主动,纯王又是向来不会拒绝的,在爱上墨梨前,纯王对墨梨很不好,所以在爱上梨后,他就有一种弥补的心理,对墨梨几乎是百依百顺。
除此之外,爱人的主动亲近,谁又能狠心推开呢。
所以,纯王只能求饶。
“我看过了,是他。”墨梨在纯王耳边用气声说道,声音低到微不可察,纯王的耳朵却一下就红了,好在他是个自制力异常强大的人,心潮澎湃之际,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墨梨说的话。
第二百章 要什么都给
纯王盯着墨梨,似乎是在仔细斟酌墨梨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墨梨起身拉纯王进里间上床休息,放下帐幔,蒙了被子,这才附到纯王的耳边又说了一遍,“早上你跟我说的事,我已经按照你说的,仔细看过了。我认为,就是你说的那个人。眼睛和手,都极像。”
黑暗中,墨梨几乎是半趴在了纯王的身上,毫无遮拦避讳,紧挨在一起,唇就贴在他的耳畔,纯王顿时浑身燥热起来,咕咚咽了口唾沫。
“我都没有发现你瞧了那个人,你是什么时候看的?”纯王仍理智未泯,挣扎着问道。
“不告诉你!你就说我厉不厉害吧!”墨梨得瑟地说。
“厉害!王妃很有当暗使的潜质!”纯王竖起大拇指伸到墨梨的眼前,舔了舔嘴唇,思忖着要不要说下面的话。
“那,臣妾可不可以跟王爷要个奖励?”墨梨问。
黑暗中,墨梨明媚的笑容仍然依稀可辨,纯王还清楚地看到墨梨朝他眨了一下眼,挑了挑眉,那双眸子像是两颗夜明珠,闪闪发亮。
纯王看得呆住了,“好。”
“王爷也不问问臣妾想要什么,上来就答应,就不怕……臣妾要的,太过分么。”墨梨得了便宜还卖乖。
“不怕。”纯王说,“要什么都给,哪怕,你想要我的命。”
墨梨笑了,勾了勾纯王的下颌,“王爷怎么总以为我想要你的命呢,真当我是猫妖,想拿你采阳补阴了啊!”
“没……没有。”纯王眼神闪躲,言不由衷。
看来这个家伙还是不信她啊,墨梨想,唉……难道,这个时空,真的有妖鬼精怪不成?
“好啦,不逗你了。”墨梨轻轻打了个哈欠,头搭在纯王的肩上微闭了眼,“我记得跟你说过,我家在雾灵山那边有个山庄,旁边种了一片梨树。我娘说,等忙过了这段时间,再休息几天,差不多梨花就开了,想请王爷一起过去住上几天,踏个青,散散心,不知王爷得不得闲。”
“得闲,母亲请,我一定得闲。而且,正好可以好好陪陪你,自大婚以来,咱们就没能在一起清清静静待上几日。”纯王一手揽着墨梨,一手撑着被子,“还有,最近我也有些累。”
“那好,下次回去,我跟娘说。”墨梨的声音渐渐低沉模糊,睡了过去。
“嗯。”纯王看着墨梨,笑了,喃喃自语道,“我还想跟你说,想让你睡过去一点……”
*
整个中午,纯王都直愣愣地瞪着帐顶,直到墨梨睡醒后,捂着被子缓了好久,这才起了床。
总结了上次夜宴的经验,墨梨特意在开宴前跟太后要些吃食,没想到太后早就备好了,让人煲了燕窝鱼蓉粥。
知道墨梨的性子,所以还给下人们准备了小米红枣粥和肉包子,墨梨听没忍住,硬是也要了半个肉包吃。
寿宴在长寿殿举行,太后爱花,长寿殿里里外外摆满了各色鲜花,都是提前养在温室里,特意为太后寿宴准备的。
第二百零一章 斗礼 (上)
太后喜欢粉色,长寿殿里的软装都换成了极淡的粉,却又跟得闲别院里的粉色调不太一样,更艳丽明亮些,将太后的粉色衣裙衬得柔和沉静。
整座长寿殿,无论是殿内,还是院子,都布置得充满了浪漫的气息,置身其中,如畅游花海,跟一般的寿宴和国宴,都大不相同。
太后的穿着也没有按照正统服制来,没有穿大红,也没有穿正黄,就按照自己的喜好,穿了粉色,太后这个寿宴的正主没有穿红色,底下人就更没有人敢穿红。
新帝和皇后穿了淡黄,官员们没有让穿朝服,一片黑黑灰灰,女眷们都是各种色调的绿、蓝、紫,连紫红都没有。
看来,这位太后,和这位新帝,都是特立独行的人啊!
一个敢穿,一个敢依。
今年虽然并不是整寿,但却是柔妃作为太后,新帝为她办的第一场寿宴,所以,极是隆重。并不是家宴,而是外朝宴的形式,所有能上早朝的官员都有资格参加,当然,也是必须参加。
夏哈甫上元夜参加完夜宴没有走,东岳和南楚也派来了贺寿的使团。
但因为刚刚经历了恐水猫事件,所以新帝在寿宴前选了黄道吉日,进行了声势浩大的祈福酬神礼,沿路由太后亲自抛洒铜钱,散福抚慰百姓。
并于城中四方主门处设施粥点,连续施粥十日,寿宴前五日加寿宴后五日。
选四个主门的位置,其中的一个原因是,太后今年四十四周岁。
*
寿宴开始。
第一个环节,送贺礼。
首先自然是由皇室中人呈上贺礼。
新帝送的贺礼都非常豪气,其中有一座巨大的粉色珊瑚树,把所有人都看呆了,墨梨的眼也直了,特别想上前摸摸,她没见过真的珊瑚树,还是这么大,颜色这么漂亮的。
皇后的贺礼自然也是以珍贵豪气为主,毕竟是一国之母么。
其中作为主打的,是一整套特意为太后定制的黄金嵌粉色碧玺的头面,以桃花为主要的花形纹饰。
碧玺是比较独特的宝石,色彩丰富,几乎囊括了所有的颜色,但也因为如此,要找到相近的颜色还是比较难的,尤其是用料如此多的时候。
物以稀为贵,大量的稀就更贵了。
“母后,听说这个碧玺还有养生美容的功效。”皇后说。
“噢,是吗!”太后爱不释手地抚摸着硕大的头冠,若有所思,“皇后真是有心了。”
“母后喜欢就好。”皇后笑着说,见太后喜欢,心里也高兴。
之后是静王,呈上了一盆桃花盆栽,不算大,适合放在室内的花架上供人欣赏,是一个椭圆形的浅盆,整颗小桃树,只有一枝枝干,曲折蜿蜒伸向远方,枝上开着四朵花,还有些没有开放的花骨朵,看起来非常雅致,有意境。
很文艺的一个礼物,不染铜臭。
之后静王的解说,让墨梨感觉更加的文艺。
据静王说,那盆盆栽是他亲自种植培育的,日常的养护也是由他亲自来。在他之前,从未有人将桃花进行盆栽,他经过五年的努力才终于试种成功,这盆,他已经养了三年,可常年开花不断。
说起来,静王也算是个开创者。
而且让桃花常年开花不断的技术,好像就连现代都没有呢吧?或许是她孤陋寡闻,反正她不知道。
第二百零二章 斗礼(下)
太后最爱桃花,宫里就有一大片桃林,那里还是纯王初恋开始的地方,他在那里第一次遇到了白慕雪。
可桃花每年只在春季开放,花时过了便没得看了,弄成盆栽,还是开花不断的盆栽,放在屋里天天都能看,这对于太后来说简直是莫大的欢喜,看得太后合不拢嘴,法令纹、鱼尾纹都要笑出来了,直夸静王有心。
静王虽然竭力压抑,但墨梨仍然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高兴,像是被母亲夸奖的小孩子。
相比身兼数职,每日忙忙碌碌的纯王来说,静王真是太幸福了,墨梨想,每日里就只用养养花,弄弄草,没有压力,也没有危险,繁华中过着隐世般的日子,再没有比这个更让人羡慕的了。
如果能选,墨梨希望纯王跟静王换换,当然,只是换身份,人就不用换了。
静王妃靳挽珠呈上的贺礼里,主打款是一枚鸡蛋大小的粉水晶印章,粉水晶在古代又叫芙蓉石。
这是一枚极品冰种粉水晶,通体透明清澈,没有一丝杂质,比现代的玻璃都更透亮,色泽更自然莹润,也不是四四方方的标准尺寸,应该就是原石原来的形状,放在托盘上,像是一坨樱花果冻。
果冻印章顶上打了孔,系了一条粉色的流苏络子,络子的顶端是一颗浑圆的珠子,是星光粉水晶,简单来说就是透明的粉水晶里带有明显的星芒,看起来星星点点的,很漂亮。
这个礼物好少女心,墨梨羡慕不已。
太后也很喜欢,拿着看了很久。她喜欢写诗,自然需要很多印章,对于印章也会有比较独特的情感。
静王妃的这个礼物,真的是漂亮又实用,直击进了太后的内心。
然后就是纯王和墨梨要献礼了。
“我一向不大会送礼,请母后多多见谅。”纯王羞涩地一笑,先赔了个不是。
“什么会不会的,用心了就好。”太后宠溺地笑着说,眼神里还是挺期待的,毕竟,今年不同,墨梨也会帮着出出主意。
纯王和墨梨,送的礼物除了一些大众礼品,列成礼单呈了上去外,还有一件是他们亲手合制的。
那是一把团扇。
扇框和扇柄都是黑漆的,扇面是极淡趋于白色的粉色素罗,虽是趋于白色,但却又能让人明显看得出带着颜色,不会显得直白平淡,色调非常柔和。
素罗的质地非常好,纹理细密均匀,十分轻透。
扇面上的画,极为简单,自左上斜下一枝桃花,花瓣随风飘散,有的还在半空,有的落于水面,远处极简单的石板桥上,一位打着油纸伞穿粉色衣裙的女子似是要穿行而过,到对岸去。
水波浩渺,细雨如丝,雾霭浮动,不见来岸,亦不见彼岸。
整幅画都是以小写意的手法画就,点、染、勾、擦,寥寥数笔,便勾勒出一种清幽淡远的意境。
扇柄下坠了一条淡粉色的流苏络子,比扇面的颜色略浓一点点,络子顶端亦有一颗圆珠,是颜色很淡的芙蓉粉水晶,不似冰种粉水晶那样通透,却水分饱满,有种油脂般的温润光华,亦是芙蓉粉水晶中的极品。
珠子上还雕刻着四朵桃花,排列并不规则,四朵花呈合抱珠子之势,上面那朵的蕊心被打通,穿在了扇柄上。
“扇面是我画的,络子是纯王打的,那颗珠子,我设计的纹饰,纯王刻的。”墨梨解说着,“都是小东西,不及陛下和皇后的礼物珍贵,亦不如静王和静王妃的用心,还请母后多多见谅,不嫌弃。”
“哟,纯王居然还会打络子?这不是女人做的事吗?”
第二百零三章 对挑(一)
没想到,太后还没有说话,其乐融融的气氛便被一个明显挑事儿的男声给打断了。
大家不约而同地朝那个人看了过去,夏哈甫!
“你们北陈的皇子,不是种花,就是打络子,还真是贤惠啊!”夏哈甫像是没有感觉到人们的眼神,自顾自地嘲笑着。
太后的寿宴之上,当着新帝、太后、皇后,文武百官,还有其他国家的使节的面儿,这么直接地怼纯王和静王,基本上就能当作挑衅来对待了。
要知道,纯王和静王,他们不只是皇子,而且是不一般的皇子。
一瞬间,长寿殿内变得死寂。
太后的寿宴刚刚开始,打起来闹得不欢而散,肯定是不行的,没准儿正中了夏哈甫的下怀。
“一个男人,肯为了自己爱的人,去学习一些自己不擅长,甚至是不适合做的事,我认为是一种表达爱的方式。况且,‘琴棋书画诗酒花’,本就是文人墨客间流行的雅事,并无不妥。”墨梨笑吟吟地说道,“反而,太子你身为一国储君,在他国太后的寿宴之上,冷嘲热讽,大放厥词,如此毫无礼数的行为,才是大大的不妥。”
“既然来了,”夏哈甫刚要说话,墨梨又抢先开了口,“就请自重,吃好、喝好、玩儿好、乐好,别净想着砸别人的场子,扫了大家的兴,您说呢。”
“你敢这么对我说话,哼,”夏哈甫冷笑着朝着墨梨走过来,纯王将墨梨拉到身后,挡在了中间。
“你回去怕是不会好过了,你应该知道,你们皇帝和你男人的老情人,都在我西梁吧?!”夏哈甫被纯王挡住了,便恶狠狠地看着纯王,话却还是朝墨梨说的。
“我怎么对你说话了?!我对你已经很客气了,比你客气多了。你在这儿如此趾高气扬,难道是忘了自己的妹妹,还在北陈吗?还是说,你根本就没把你妹妹放在心上?!”墨梨扬声答道。
“你这只猫妖,真是牙尖嘴利!”夏哈甫说汉话不太利索,很多时候嘴都跟不上脑子。
“夏哈甫太子,可能您还不知道,我友情提醒您一句,我们陛下数日前已经颁布了圣旨,若是谁敢造谣传谣,是要被处以车裂之刑的。”夏哈甫再次张嘴,却又被墨梨抢先堵了回去,“当然了,夏哈甫太子,你是梁国的太子,我们陛下也不可能真的罚你。”
“但也请你心里有点儿数,你的父皇曾让你与我北陈联姻,以修两国之好,现在又把女儿嫁过来,是想巩固两国的的友好关系。结果你一来北陈,就各种找茬儿砸场子,你砸的可不仅仅是我们北陈的场子,连你父皇的面子也一并砸了。”
“世人要么会说,你年少不懂事,让西梁国主太不省心,难担储君大任;要么就会说你蓄意破坏北陈与西梁,两国间的友谊,意图不轨,有挑起战事之嫌。”
“到时,夏哈甫太子,就会成为众矢之的,回到西梁,真的会好过吗?据我所知,现在西梁国内,储君之争,那是异常激烈的!你的位子,还没有坐稳,被人抓住了小辫子,可不太好哟~”
“再友情提示一句,万不可因为图一时的口舌之快,而坏了大事!”
“你!你等着!”夏哈甫说不过,只能放狠话。
第二百零四章 对挑(二)
“谁说我造谣了,我的贺礼里,有一面‘明鉴’,只要一照便可使妖鬼精怪现出原形,”夏哈甫狞笑着再次迫向墨梨,纯王单手抵住了夏哈甫的肩,逼视着他。
“你敢照上一照吗?!”夏哈甫的话是对墨梨说的,却仍然狠狠瞪着纯王。
从纯王的背影,墨梨就能看得出来,他很紧张,刚刚夏哈甫说到“使妖鬼精怪现出原形”的时候,墨梨明显感觉到纯王轻微颤栗了一下。
“照妖镜?”墨梨拍了拍纯王的肩膀,纯王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墨梨,这才放下了抵着夏哈甫的手,墨梨走到纯王身旁,看着夏哈甫说,“这个听过,却没有见过,还真想见识见识。敢问这个镜子,照了之后,是立马现出原形,还是在镜子里可以看到原形?”
墨梨的问题,让夏哈甫一怔,好像是没有想到墨梨会这么问,良久才说:“立马现出原形。”
“噢,太子说得言之凿凿,可是亲眼见过?”墨梨又追问道,“可带了小妖怪,来当场做验证啊?”
墨梨此言一出,现场立马骚动起来。
夏哈甫的眼神则慌乱了一瞬,而这一瞬,就被墨梨捕捉到了,心下踏实不少,说实话,她虽然不是什么妖鬼精怪,可毕竟是鸠占鹊巢,魂穿过来的,听到有这么个镜子,还是不免有些打鼓。
“这……”夏哈甫叽叽咕咕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看太子的反应,应该是并没有亲见过什么妖怪被照得现出原形,也没有带来什么小妖怪能当场验证。”墨梨将语速调成1.5倍速,根本就不给夏哈甫回嘴的机会,就是欺负他说话不利索,要不你说西梁话,反正没人听得懂,“既然夏哈甫太子并没有亲眼见过它的神力,也没有抓到可用于验证的小妖怪,那请问你凭什么敢断定,那面镜子就真的有这个作用?”
这次墨梨没有挤占夏哈甫的回答时间,就那么盯着夏哈甫,一语不发地等他给出答案,看着他尴尬到几乎原地化石。
“它,它是上古神镜,自然是有神力的。”夏哈甫强词夺理,墨梨就更有信心了。
“既然是上古神镜,想必就只存在于传说里了,那再请问太子,你都没有见到过它显现神力,你是怎么确定你手里的镜子就是那面传说里的‘神镜’的?”墨梨又问道。
“这……我……‘明鉴’是我国国师从昆仑神山里所得,自然是真的。”夏哈甫再次强词夺理。
“噢,原来是贵国国师找到的。”墨梨轻笑了一声,立马又说道:“既然这位国师能得到上古神镜,想必定是有着通天彻地的神力了,一定也会降妖除魔吧?”
“那是自然,我国国师可是位通神之人。”夏哈甫得意洋洋,墨梨看得有些疑惑,这么个智商,是怎么杀出重围当上太子的?!还是说他有一位厉害的军师?
“噢,那请问这位可以降妖除魔的国师,有没有跟着太子前来?麻烦请出来,让我们也开开眼,看看能通神的人长什么样儿。”墨梨说。
“……”夏哈甫噎了一下,说道:“国师……国师并未跟来。”
“噢,”墨梨又噢了一声,夏哈甫一听到墨梨噢,心不禁条件反射地突地跳了一下。
“那万一我真的是猫妖,请问太子准备怎么应对啊?”墨梨微笑起来,“难道说,太子殿下,也会降妖除魔吗?”
第二百零五章 对挑(三)
“这……”夏哈甫语塞,却立马灵机一动说道:“神镜便能将你照出原形,收了你,何必让我国国师亲自来一趟。”
“呵。”墨梨不屑,“你可只说那面镜子可以将妖鬼精怪照出原形,并没有说它还可以将它们收了,或是封印住法力。那请问夏哈甫太子,如果那镜子并不能压制住我,你打算怎么应对呢?用嘴说服吗?我也听到过一种传说,说是猫啊,都很记仇,你说你让我当众现了形,就不担心我让你出不了唐城的大门吗?”
“你!”夏哈甫眼神惊疑不定,古时候,其实人人都会有些迷信的。
“夏哈甫太子,你拿着面破镜子,就敢在这儿污蔑我是猫妖,还扬言要把我照出原形,安得什么心啊!”墨梨收了笑,狠厉地盯着夏哈甫,气势很有些咄咄逼人,“你难道真的以为我不敢照吗?!但照之前,咱们得划出道道来,说明白,我若照了,并没有现出原形,你得当众向我道歉,向陛下和太后道歉,然后闭上你的嘴,好好吃你的饭,不得再生事端。”
“你就别想问,若我现出原形怎么办了,我若真是猫妖,夏哈甫太子应该想的是,怎么安全逃离唐城。”墨梨冷笑了一声。
“你……”夏哈甫气势渐弱。
“怎么,夏哈甫太子,你怂了?不敢叫板了?”墨梨根本不想放过他,“晚了,你诬蔑完我就想算了么?!我纯王妃的颜面何在?我家纯王的颜面何在?我北陈国陛下和太后的颜面何在,我北陈国的颜面,何在!”
“谁……谁说我怂了。”夏哈甫硬撑着,“来人,拿明鉴宝镜来。”
纯王暗中拉了拉墨梨,用气声说:“小心有诈。”
“没事。”墨梨拍了拍纯王,安慰他。
纯王神色间依然有些不安。
不多时,夏哈甫的手下便捧上了一面铜镜,算上铜镜边上的花饰,有现代普通的脸盆大小,是脸盆上缘的尺寸,不是底。
放在梳妆台上,显得略小,随身带着又嫌太大。
倒是光可照人,清晰度非常的好,并不输给现代的镜子,但这种镜子,是纯王府里的标配,并没有什么稀罕的。
只是铜镜边缘和背面的花纹,让墨梨感觉颇为特别,上面的蝴蝶图案看起来很有些眼熟,只是离得远,看不仔细。
铜镜拿出来的时候,纯王下意识地护在了墨梨的前面。
墨梨却上前一步挽了纯王,毫不在意地朝夏哈甫问道:“是夏哈甫太子帮我拿着,还是我自己拿着?”
“自然是我拿着,上古宝镜,怎么能让你拿。”夏哈甫说道。
“怎么不能让我拿?你不是当作贺礼要送给我母后吗?怎么?想反悔,要收回去了?!”墨梨笑着走上前。
“!”夏哈甫被问得怔愣住了。
墨梨在铜镜前仔细照了照,还顺便整理了一下妆容,却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墨梨依然好好地站在那儿,墨梨伸手拉过就站在她身边的纯王,一起照镜子,纯王看到镜子里映出的墨梨容貌,没有什么变化,跟照普通的镜子一个样,这才松了一口气。
第二百零六章 对挑(四)
“夏哈甫太子,要不要一起照照看?看看我的容貌在镜子里的影像,是否有变化?”墨梨朝夏哈甫挑了挑眉,心想,这位太子不会真就没了后招吧?
接下来的事实表明,夏哈甫还真就没了后招。
他焦虑地吞咽着口水,眼神不住地往旁边瞟,墨梨顺着夏哈甫的目光看过去,他看的是他座位后面坐着的一个年龄比他略长,大概三十岁左右的男人,那男人不如夏哈甫长得高大威猛,却有着一股文墨之气,长相看起来,不像是纯种的西梁人。
那人面沉似水,眼神深邃,朝夏哈甫微微摇了摇头。
原来夏哈甫背后真的有军师。
墨梨仔细回想了一下,记得他好像叫亚力昆,说是西梁使团的副使。
“夏哈甫太子,”全场一片安静中,太后说话了,声音还是温温柔柔的,却使得所有人都凝神细听,夏哈甫也转过了头去看。
“夏哈甫太子,”太后又说了一遍夏哈甫的名字,然后继续说道:“你在本宫的寿宴之上,如此针对我的儿媳,扫了在座所有人的兴,毁掉了好好的一场宴席,实在是对本宫,对皇帝,对我北陈的大不敬,有违作客之道。”
太后并不算宏亮的声音回荡在长寿殿内,却让夏哈甫着实慌乱了起来,不住地朝亚力昆求救,那亚力昆却冷冷地直视前方,并不回应。
夏哈甫这太子当得有点儿窝囊啊,还得看手下的眼色。
但以此看来,夏哈甫背后的那位军师亚力昆,其实也是深信墨梨不敢照镜子,以自证清白的,所以他们才出了这样一招连后手都没有的险棋,直接把自己尴尬地撂在了场上。
那他们是如何断定墨梨一定是有问题的呢?!他们的消息来源是哪里?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他们与恐水猫事件和猫妖的谣言,有没有什么关系?
真正确切知道墨梨跟之前不一样的人,无非就是隆国府里的人,包括墨梨的父母,兄长,以及贴身的下人们,还有就是纯王和张诚,剩下的,应该没有人可以如此肯定吧?
“我权当是你年轻不懂事,在京城的日子里受到了有心之人的蛊惑,才做出了这样荒唐的事。如果你按照梨儿说的,当众跟她道歉,跟皇帝和我道歉,我可以看在贵国国主与我北陈诚心修好的份儿上,不予计较。”墨梨将神思拽回来的时候,太后正用温柔的语气,说着强势的话。
“大喜的日子么,闹翻了脸,谁都不好看。正如梨儿所说,西梁国内,你的哥哥弟弟们,可都等着看你的笑话呢。”
太后说话的时候一直端正地坐着,眼神看着场中的虚空处,没有表情,看不出情绪,说完眼皮却微微一抬,看向了夏哈甫,依然是无波无澜,却骇得夏哈甫倒退了半步,一个趔趄差点儿没站稳,跌坐在地上。
一点儿悬念都没有,夏哈甫再次把目光投向了亚力昆,亚力昆给夏哈甫甩了个大白眼,特别不甘心地点了点头。
夏哈甫是个性子暴,又爱出风头,吃不下亏的人,自然也是特别不甘心,但还是咬牙切齿地道了歉,灰溜溜地回了座位。
第一回合,墨梨,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