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1.手气不错(二更)
谢锦书弯起嘴角,笑得有些肆意,“我对染兄的事一直很感兴趣。”
苏仪染扯了扯嘴角。
他不感兴趣。
又打了几圈后,几个人各有输赢,盘点一下战果,和刚开始的时候没什么区别,正好此时玩得有些上头,便继续边聊边玩下去。
杨问归忽然感慨一声,“陛下最近太忙了,有些担心她身子受不住,她最近好像都没怎么好好休息,有时候远远朝锦鸾殿那边张望,都能看到不少大臣进进出出的,得找机会再做份点心送去给陛下,让她多休息休息。”
这句话成功触碰到楚燕回的心思。
他慢悠悠接过话头,“陛下一直都很忙,她太忙了,得想个办法让她多注意休息。”
一直以来,他都是这么觉得,陛下太辛苦了,他不希望陛下如此劳累。
这些费心费神的事,怎好全部压在一个看着瘦弱的小姑娘身上。
他话里有些怨念,一时间没注意语气。
这点情绪被苏仪染敏锐地捕捉到,他沉声提醒他,“陛下的事,岂是我们可以妄议的,不论陛下做什么,只要她觉得满意即可,疲累与否,轮不到我们来评判。”
话里暗暗藏着警告的意味。
楚燕回打出一张牌,“知道了,不就是关心一下陛下嘛,那么凶干嘛。”
又不是只有你一人关心陛下。
气氛隐隐有些不对,杨问归跳出来缓和气氛,“玩就好好玩,干嘛把话题扯那么远,你们再扯下去,谢锦书又要赢了。”
苏仪染收回思绪,他恍然发觉,堆在谢锦书面前的筹码越来越多,再看一眼,似乎都是从他们三个这里赢过去的。
这样不行,不能让他一个人全赢了。
苏仪染打起精神认真起来,一时间,桌面上隐隐弥漫着争斗的气息。
另一边,锦鸾殿内也是气氛焦灼。
几位大臣被温卿瑶骂得焦灼。
“就这点小事,值得你们一而再再而三地上折子?”温卿瑶冷哼一声。
从南边来的商船到南洲港了。
新提拔上来的户部陈尚书拱了拱手,“陛下,这还是头一次有大批商船靠岸南洲港,且船队的背后似乎是一家远洋坊。”
温卿瑶合上奏本,“港口不就是用来停靠商船的吗,南边的那些国家又不是头一次跟我朝做生意,何须大惊小怪?”
这些船队终于引起当地官员的注意,按照当初她和谢锦书制定的下一步计划,就该将远洋坊收入朝廷名下。
可头痛的是,这些官员不揪着远洋坊,偏偏盯在这批货物身上。
远洋坊可以被查,但货物不能少。
温卿瑶盯着陈尚书的脸,又冷冷甩下一句,“看你那表情,商船上装着的都是南朝违禁物品?”
陈尚书垂下脑袋,“不是。”
温卿瑶又赶紧说道,“那为何觉得可疑呢,既不是违禁品,无需刻意关注,不过是商船的数量多了些,货物多了些罢了,这不正好可以说明其他国家愿意与我国通商的意愿增强了,这是件好事,你们现在应该考虑的是派官员与他国商谈。”
双方贸易往来,光依靠民间是远远不够的,关键部分还得靠两边的朝廷达成共同意愿。
陈尚书汗颜,“是,是,陛下说得有道理,臣立即去安排。”
安排好了,又是一大笔钱进国库,对他有好处。
温卿瑶不忘敲打陈尚书,“这批商队,不要轻易碰,明白吗?”
陈尚书顶着满脑门的冷汗抬起头,小心翼翼对上温卿瑶暗含深意的眸子,他似懂非懂颔首,“臣明白。”
温卿瑶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下去吧,朕乏了。”
陈尚书拱手告退。
温卿瑶继续留在东华阁中阅看奏本,一沓奏本结束,她伸了个懒腰,眼看着就快到晚膳的时候。
不忘上前替温卿瑶捏肩递茶,“陛下疲累了,奴才跟陛下说件有趣的事,今日一早,三位殿下都聚到清心殿中去了,听说是扶疏殿下要教他们打叶子戏,三位殿下到现在还没出来呢,陛下要不要去看看?”
叶子戏?
温卿瑶喝口茶水润了润喉。
“锦书还会打叶子戏?”她有些惊讶。
但仔细一想,这件事并不惊奇,谢锦书出身商贾大家,会玩叶子戏不奇怪。
她放下茶盏,“朕就不去打扰他们了,让他们玩个痛快,朕也累了,今日想早些休息。”
去清心殿是明日的事了,南洲港那边的官员已有行动,她得告诉谢锦书。
温卿瑶用了晚膳后,便早早歇下了。
清心殿这边的热闹,直到很晚才意犹未尽地散去。
最后清点时,杨问归和楚燕回惊恐地发现,只不过玩了一天的叶子戏,他们居然把一半的身家都搭了进去。
谢锦书坐在那笑意盈盈,面前一大堆的筹码,显然今天他是最大赢家。
苏仪染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面不改色地清点自己的筹码,一番数数下来,一枚不多一枚不少,今天不输也没赢。
今天的好处全让谢锦书占了。
最开始他只以为谢锦书是会打叶子戏而已,但没想到谢锦书特别会打,今日若不是他十分小心注意,眼前的筹码不知要被谢锦书赢了多少去。
但另外两位就比较单纯了,输了都不知道怎么输的,还输得这么惨。
付完钱,杨问归心里一阵滴血,四观书局给他的稿酬转眼花得差不多了,这下更得努力为他们写稿作画。
他叹了口气,“没想到锦书你玩叶子戏的技术这么好,我心服口服。”
谢锦书生怕杨问归输怕了,下次不跟他玩了,赶紧劝道,“玩叶子戏运气占了很大一部分,说不定是你今天运气不好,你看染兄就没怎么输。”
还好今日比较收敛,没一次性全赢过来,不然真没有下次了。
苏仪染冷笑一声,不说话。
他们是怎么输的你自己没点数吗。
楚燕回也输了不少,但他想得没杨问归那么多,真的单纯地以为自己手气不好,跟着劝杨问归,“没事,风水轮流转,下次我们赢回来,从锦书那加倍赢回来。”
072.温卿瑶输惨了(一更)
“时候不早,我累了,回去休息了。”苏仪染不用给谢锦书钱,所以直接站起身,甩甩手,潇洒走人。
谢锦书笑着目送他离开,“下次再来。”
然后十分自然地将杨问归和楚燕回的钱收入囊中。
送走这两人后,时辰真不早了,谢锦书喝了酒沐浴完,便直接睡下。
许是因为今日打了一天的叶子戏,疲累极了,这晚他睡得极好,次日理所当然地起晚了,用完早膳后,没想到把温卿瑶等来了。
“陛下!”他惊呼一声,赶紧起身相迎。
温卿瑶信步闲庭迈入清心殿,安稳坐下,开始关心谢锦书的近况,“许久不来看你,近来可还好?”
谢锦书双眸神采奕奕,跟着坐下,“不劳陛下挂怀,臣一直很好。”
除了很长时间没跟你说话,十分想念。
谢锦书接过摇光送来的茶,亲手递给温卿瑶,“陛下请用茶。”
温卿瑶不疾不徐喝茶,又陪着谢锦书聊了一会儿,便将殿中所有人都支出去。
谢锦书立即坐直身子。
他知道,南洲港那边有消息了。
果然,温卿瑶放下茶盏,清冷的嗓音缓缓说着昨日的奏本,“朝廷已经注意到南洲港又大批商船停靠,但朕有些担心,他们似乎没将重心放在远洋坊上,反而一直在强调商船数量很多,不过若也无妨,只不过晚些收进朝廷的事罢了。”
算算日子,船队这时已经分为两批了。
一批走内陆运河。
另一批绕道海运。
谢锦书听完,很是沉得住气,“这只是第一批,突然来那么多商船,当地官府引起警觉也是正常的,盘查不要紧,就怕他们会扣压货物。”
商船上装的全是价值连城的东西,任谁看了都会动心。
温卿瑶不置可否,“这件事是户部陈尚书上奏的,朕已经警告他,不要将注意力放在货物上,也不知他能否能领会其中的意思。”
这位陈尚书不如关牧好用,处理事务的水平还欠些火候。
谢锦书赶紧宽慰她,“陛下放心,毕竟是户部尚书,有些意思他能揣摩清楚的。”
温卿瑶说道,“朕说的很直接,就怕他想多了。”
谢锦书一怔,应该不会吧。
温卿瑶却拧着眉心,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谢锦书见不得温卿瑶愁眉紧锁的模样,便笑着说道,“我们暂且不说这事了,现在担心也没用,陛下许久没来我这,别一来就愁眉苦脸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臣让陛下不开心了。”
温卿瑶呼出一口气,“说的也是,朕就当出来散散心,暂且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时至中午,温卿瑶留在清心殿用午膳。
本来还在纠结是回锦鸾殿午休还是在清心殿午休,门外忽地有些热闹,听动静,有人来了。
苏仪染和杨问归进来一看到温卿瑶,都呆住了。
他们似乎来的不是时候,又似乎很是时候。
温卿瑶也有些惊讶,“你们怎么都过来了。”
她朝两人身后看了看,是不是楚燕回也跟着来了,忽地又想起今日是二十一,他应该出宫去了,来不了。
杨问归脚步欢快跑到温卿瑶身边,行了礼,眉眼含笑地说道,“臣和明昭殿下是来找扶疏殿下的。”
本来是想来找他打叶子戏,但陛下在这他不好明说。
谢锦书听到这番说辞,猜到了这两人的来意。
温卿瑶忽地想起,昨日不忘告诉她,这四人凑在一起打叶子戏的事。
遂问道,“叶子戏好玩吗?朕只听说过叶子戏,但一直没有机会体验体验。”
苏仪染轻咳一声,抢先回复,“也就那样吧,算是打发时间的玩意,不过昨日皋月殿下输惨了。”
谢锦书眉心不动声音拧在一起,又舒展开,顺着苏仪染的话说下去,“确实没多大意思,只是用来打发时间而已。”
杨问归没明白苏仪染和谢锦书两人打的哑谜,却是轻叹一声,“昨日臣输得可惨了,还想着今日找扶疏殿下扳回一局,只是时机似乎不大合适。”
他出门前摇了卦,卦象显示他今天不会输,如果运气好的话还能赢不少。
温卿瑶听了杨问归的话,一下来了兴趣,“择日不如撞日,既然你们都到了,就教教朕如何玩叶子戏,让朕也体验体验。”
从小到大,她真的一盘叶子戏都没玩过。
苏仪染和谢锦书犹豫了。
温卿瑶不知他们犹豫的理由,继续说道,“如果你们想等楚燕回的话,今日是等不来他了,他今日出宫去了,你们只有三个人,根本玩不了叶子戏。”
她知道,打叶子戏至少得有四个人。
谢锦书瞧温卿瑶这副打定主意要玩叶子戏的神情,眸光略显深沉,他在内心挣扎片刻,不得已松了口,“好吧陛下,臣教你,我们四人正好可以凑成一桌。”
万万没想到,三缺一的时候等来了陛下。
谢锦书吩咐摇光将叶子戏取来,随后给苏仪染递了给眼神,四人便围坐在方桌前,准备打叶子戏。
四人坐定,分好筹码,谢锦书将叶子戏的规则仔仔细细说给温卿瑶听。
杨问归趁机又学了一遍,他暗暗下定决心,今日一定不能输得那么惨。
规则说完,谢锦书没让温卿瑶先打几圈热热身,而是直接开始算筹码,第一局就是苏仪染坐庄。
只一局下来,温卿瑶就感受到了压力。
似乎叶子戏没有看起来那么轻松啊,她刚刚差点就输惨了。
苏仪染暗暗观察着温卿瑶的脸色,还安慰她,“陛下宽心,运气问题,放轻松,这本就是打发时间的玩乐罢了。”
然而四圈下来,温卿瑶已经开始自我怀疑,这真的是放松休闲、打发时间的玩乐吗,她好像已经开始有明显输的趋势,她忽然有种预感,这只是个开始,更大的还在后面。
温卿瑶看了看左边的苏仪染,又看了看右边的谢锦书,忽地怀疑这两人是不是商量好了算计她,前几局也太巧了,苏仪染需要的牌,谢锦书打出来了,谢锦书需要的牌,苏仪染又打出来了。
073.没有不值钱的东西(二更)
可是这两人都在她眼皮子底下,半点交流都没有,她打叶子戏也是临时起意,这不可能提前商量好。
他们俩没默契到这种程度吧。
倒是杨问归时不时看看自己的牌,又时不时看看桌面,嘴里还念念有词不知念叨什么。
温卿瑶不相信是这两人搞鬼,脑子里时时刻刻响着苏仪染说的那句话。
是运气问题。
是她运气不好。
温卿瑶重新振作精神,她堂堂帝王,居然会同时败在三个人手中,还是因为打叶子戏。
然而不过一个多时辰的功夫,温卿瑶输得彻彻底底,输了个底掉,面前的筹码已经一干二净,大部分落入谢锦书和苏仪染手中,还有一部分去了杨问归那。
温卿瑶有些泄气,她的运势不在这方面,不好玩,以后再也不碰了。
“果然是休闲放松,打发时间的玩乐玩意,可惜朕没那么多闲暇时间打叶子戏。”温卿瑶试图为自己找回面子,“朕能有机会体验一次便足够了。”
谢锦书同苏仪染对视一眼,顺着温卿瑶的话说下去,“陛下的实力与运气不是用在叶子戏上的,千万别浪费了,这等打发时间的玩意,还是留给我们吧,陛下就别跟我们抢了。”
杨问归数了数面前的筹码,一脸的不可思议,“陛下确实没这方面的运势,没想到陛下输得比臣还惨,今天多亏了陛下,臣居然还赢了一些,多谢陛下手下留情。”
这句话直接戳中温卿瑶的痛处。
她不是手下留情,是真的没这运势,她从头到尾就觉得被压制得死死的,毫无还手之力。
现在回想起来,这种感觉实在憋屈,太憋屈了!
但她面上还是十分淡然,“嗯,你们玩的开心就好,朕输赢无所谓的。”
今天玩下来,她不仅输得这么惨,而且只有她一个人输了。
憋屈且丢面,她以后再也不玩了。
温卿瑶双臂交叠撑着桌面,“朕乏了,今天就先散了吧。”
反正她筹码都输光了,也玩不下去了。
这时,一直沉默的苏仪染终于开口了,“陛下今日不用阅看奏本吗?”
算起来,他也有多日不曾陪她一起批阅奏本了。
温卿瑶摸了摸下巴,“事情都处理的差不多了,余下一些奏本不用着急,不过确实还余下一些,若今日能一并批阅完送回政事堂自然是再好不过。”
说罢,她看着苏仪染。
那明晃晃的眼神分明就在暗示,染哥哥,这就奏本就交给你了。
苏仪染眼皮一跳,余光瞥一眼稳坐不动的谢锦书,又瞥一眼杨问归。
怪他多嘴。
他现在不想走。
但挣扎一二,苏仪染还是找了个借口离去,“既然陛下乏了,臣就不打扰陛下,先行告退。”
说罢,苏仪染起身,他想了想,没忘记把杨问归一并带走。
“皋月殿下也别打扰陛下休息了,我们顺路,一起走吧。”
杨问归不大想走,他没回应苏仪染,而是偷偷看一眼谢锦书,对上谢锦书的盈盈笑脸,他抿了抿唇,还是起身了。
“好,我和明昭殿下一起走。”
苏仪染和杨问归都走后,就剩下谢锦书和温卿瑶两人。
两人挪到榻上,温卿瑶往后一仰,懒懒靠着软枕。
谢锦书半个身子压在案几上,往前探了探,眉心微微拧着,“陛下看起来似乎很是疲惫,是不是最近过于忙碌了,让臣为陛下调一味舒心养神的香吧。”
温卿瑶摆摆手,示意无碍。
主要是方才输得太惨,心累。
但她看向谢锦书,“你会调香?”
谢锦书颔首,“臣从杭城带了不少上好的香料入宫,平日里时不时也会找灵枢和素问要些药材调香,对了,臣的一些收藏陛下还不曾见过吧,不知陛下可否愿意赏脸去看一看?”
温卿瑶来了兴趣。
谢锦书出身谢家,谢家是积富之家,再看谢锦书平日里的吃穿用度皆是上乘,他的收藏中应该有不少珍宝。
她还真想看看。
两人来到清心殿偏殿,谢锦书住进来后,便命人按照他的需要,将这里打造成他的藏宝阁。
一进门,一股奇香扑面而来,映入眼帘的,还有一排排整齐摆放的高架子。
谢锦书饶有兴趣地介绍各类藏品的分区,“摆在最前头的是各类名贵香料,左边是各色珠宝玉器还有绫罗绸缎,右边是各类有意思的杂项和古籍字画。”
温卿瑶看一眼面前摆放的香料,随意拿起一盒,闻着清冽幽怨的香气,一下认出价值千金的顶峰雪。
她挑眉,谢锦书的收藏果真不简单。
她放下顶峰雪,绕道偏殿左边,架子上摆着各色珠宝,还有零散地堆在木匣中的宝珠,都快堆不下了。
其中一个架子上,整整齐齐摆放着不同绳穗不同样式的玉坠。
温卿瑶停下脚步,觉得好玩,便拿在手中端看。
谢锦书笑着说道,“这些玉坠是臣平时不大常用的,常用的玉坠都摆放在寝间旁的隔间里,臣每日都会根据不同的衣着搭配不同的玉坠腰带,如此通身的行头才看起来更加完整和谐,不会有突兀失礼的地方。”
谢锦书在穿着打扮上十分讲究。
温卿瑶托着掌心中万金难求的玉坠,挑了挑眉,如此精美的玉坠就这么闲置在这,确实够讲究。
越过架子,温卿瑶注意到对面放着层层叠叠的绫罗绸缎,那光泽那样式,不用上前细看便知价值不菲,随意估算一下,也就千金一匹起步吧。
平日她都没注意,今日才发觉谢锦书身上就没有不值钱的东西。
谢锦书又说道,“臣平日的穿着也多出自这些布料,今日仔细一想,好像臣的衣服也不少,隔间中都挂满了,所以臣只好每日换一套,顺带搭配不同的玉坠腰带,才不让它们蒙尘,可惜陛下都没见过几套,臣觉得那些衣服还挺好看的。”
他的话里有些幽怨,暗戳戳抱怨温卿瑶不常来看他。
温卿瑶笑而不语,“改日朕让尚服局的人来为你做几身新衣服,你都入宫了,不要老是只用自己带来的布料,也瞧瞧朕的尚服局中有哪些好东西。”
她衣袖一挥,当即赏了十匹流光映雪锦给谢锦书。
谢锦书笑得有些勉强,他不是这个意思。
心里虽有遗憾,但他脸上还是一副欣喜,“多谢陛下赏赐,待新衣服做好后,陛下一定要来看臣试穿新衣服。”
074.陛下对燕回真好(一更)
与此同时,梅桃李杏的三楼包间内,有人支着脑袋望着窗外唉声叹气。
吴怀忆凑到一边跟两位好友小声嘀咕,“燕回怎么了,从午饭时便见他愁眉苦脸的,现在干脆叹起气来,陛下特别恩准他每月这天出来跟我们玩耍,难道不好吗?”
这可是难得的团聚啊。
王明羽也是一脸懵,他看一眼兀自神伤的楚燕回,跟着压低声音,“不知道啊,从来不见燕回这样,连以前他一个人待在府里的时候都不曾有过这种表情。”
早些时候在校场比试的时候,他们明明赢了的。
张子陵一脸八卦地加入讨论,“你们瞧他一直看着窗外,再看看他的表情,像不像在思念某人啊。”
现在值得他想念的,只有宫里的那位。
被这么一提醒,三人很快恍然大悟。
但吴怀忆还是有些将信将疑,“不至于吧,燕回才出宫不过半天时间,他待在宫里的时间比这多多了,不至于这么快就想念陛下吧。”
张子陵用胳膊肘撞了撞吴怀忆,“你懂什么,若是两人感情足够好,分开一会会都受不了的。”
吴怀忆冲他翻了个白眼,“我不懂你懂?”
张子陵摸摸鼻子,他也不太懂。
那边楚燕回又叹了口气,早晨他从宫里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陛下往清心殿去了,那个方向没多少人,那条路只有去清心殿才会走,他心里很清楚。
陛下为何一大早就去清心殿,平日上午她不都待在政事堂同大臣商谈政事吗。
早晨见着陛下往清心殿走后,他没上前跟陛下打招呼,反倒是躲起来,一直闷闷不乐到现在。
若是他早些出门或是晚些出门,都不会撞上陛下,就更不用遇见这种伤心事了。
他叹息一声,忽地想起什么,“怀忆,早些时候你说帮我准备的东西,今晚之前能弄到吗?”
吴怀忆正跟朋友们说着悄悄话,忽然被楚燕回叫到,他心虚地一个激灵,回身,“嗯嗯,晚上的时候可以解决,毕竟除了准备之外,还需要仔细检查一番,才不会出问题嘛。”
他笑着遮掩自己的心虚。
今天早晨,他俩一碰头楚燕回就问他,府中有没有小狗崽,长大后体型越大越好,越威武越好。
因着上次去猎场打猎时遇到了些许意外,楚燕回就想送一只大型犬给温卿瑶,以后去猎场时带上,这样能安心些。
又想着狗从幼崽开始养会比较亲主人,所以楚燕回问他有没有大型犬的小狗崽。
其实楚燕回三个人都问了,但只有吴怀忆家有,他家养的大狗前几个月刚好下了一批小狗崽,本来想着将这群小狗崽都养起来,看家护院。
既然楚燕回来问了,分他一只又何妨。
于是吴怀忆便让府中下人去挑一只最好的小狗崽,收拾收拾,晚上回宫的时候让楚燕回带回皇宫。
听完吴怀忆的话,楚燕回放心颔首,“先说声谢谢啦。”
吴怀忆甩手表示不客气。
这边说完,他又转过头跟其他两位好友嘀咕起来,“你们觉不觉得燕回变了很多?”
会关心起女孩子了,还念着给人家带礼物了。
王明羽和张子陵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变了,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坠入情网不自知吧。”
张子陵抬眸打量一眼身处的包间,“燕回还说了,这间梅桃李杏的包间也是陛下帮他准备的,只用一枚小牌牌,可以在梅桃李杏来去自由吃喝无忧,陛下对燕回也是真的好。”
梅桃李杏的菜好吃是好吃,但是贵,且包厢难约。
不然他们两次来吃饭也不会在楼下挤着了。
张子陵甚至都怀疑,陛下能有让楚燕回随时随地来梅桃李杏用餐的能力,她莫不是梅桃李杏背后的老板。
他早就打听过梅桃李杏背后的人了,半点消息都打听不到。
不止他,很多人都对梅桃李杏背后的老板好奇得不得了。
望着窗外出神的楚燕回又动了动,“差不多到用晚膳的时间了吧,我们先点菜,你们今晚想吃什么。”
他手指勾着一块八边形的小牌牌晃了晃,“陛下说了,有这块牌子在,不用我们付钱。”
三人对视一眼,眼下谈八卦不如大快朵颐过瘾。
几人凑在一起,你一嘴我一嘴点了一大桌好菜,还叫了几壶好酒,反正陛下付钱,有燕回在,他们就不客气了。
点好菜后,在神秘小木牌的力量之下,店家不敢怠慢,火速上菜。
一顿美酒好菜下来,几人摸着吃饱的肚子瘫坐在椅子上,面色微醺,吴怀忆三人一边感谢温卿瑶的好,一边脑补楚燕回的八卦。
但是楚燕回的心思全在温卿瑶身上,此刻显得有点心不在焉。
跟好兄弟玩够了吃饱喝足了,该抱着小狗崽回去见陛下了,若是回去晚了,陛下该睡下了吧,这段时间陛下挺忙的,听说她休息得比较早。
休息一阵后,楚燕回催促吴怀忆,“我差不多要回去了,先给你去府上抱小狗崽吧,这还需要花费不少时间。”
张子陵揶揄他,“燕回着什么急,时候还早,我们才刚吃完晚饭,还可以继续出去玩呀,陛下待在宫里又不会跑,你急什么。”
楚燕回一巴掌拍在张子陵胳膊上,“我没急,我,我是怕怀忆忘了小狗崽的事。”
王明羽也上来凑热闹,一把揽住楚燕回的肩膀,“怀忆的记性好着呢,什么时候忘过事,再说了,你的事他什么时候忘过呀。”
楚燕回推开王明羽,一脸嫌弃,“又不是你给我小狗崽,别说话。”
被推开的王明羽又黏了上来,看样子喝了不少,“但是今晚是我们四人一起吃饭喝酒啊,我和子陵这次难得在帝都待这么久,你居然不想和我们喝酒,燕回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见色忘友之人。”
楚燕回斜眼盯着王明羽,嘴角一抽一抽的,懒得搭理他。
吴怀忆还比较清醒,他上前解救楚燕回,“既然你这么关心小狗崽,现在跟我回府去看看吧,明羽子陵你们也来,说不定我们还可以再喝一顿。”
075.小狗崽(二更)
楚燕回跟着吴怀忆去了国公府,王明羽和张子陵跟在他们身后,勾肩搭背,一步一摇。
四人前前后后进了国公府,直奔吴怀忆的院落。
坐下后,吴怀忆叫来下人,“早上帮长宁殿下准备的小狗崽选好了吗?”
下人回道,“少爷,都备好了,奴才这就叫下面的人带上来。”
吴怀忆颔首,看到趴在一起的张子陵和王明羽,蹙了蹙眉,“给他们俩弄杯醒酒茶。”
下人应是,很快下去了。
吴怀忆对旁边的楚燕回说道,“别着急,我府里的人办事绝对靠谱,你先等一会儿,喝口茶,小狗崽很快上来,绝对健康威风,长大后十分威猛,我见过大狗,真的帅气。”
楚燕回想着,狗子长得威猛帅气固然好,但最重要的还是有威慑力,能早早感知到林中大型猛兽的存在,能在危急时刻保护陛下。
很快醒酒茶端上来了,小狗崽也被抱进屋中。
下人手里提着一只木笼子走进来,笼子四周披着布遮挡,他将笼子放在地上,冲吴怀忆拱了拱手,“少爷,小狗崽已经带来了,奴才都检查过了,这只小狗崽活泼健康,没有任何毛病,长得也好看,请少爷和殿下过目。”
吴怀忆递了个眼神给楚燕回,“看看?”
“看看。”楚燕回颔首,说着便上前蹲下身子,掀开遮帘朝笼子里张望。
一只毛茸茸的小团子瞧见了光,兴冲冲地凑上前来,大着胆子打量楚燕回,身后尾巴摇得十分欢快。
小家伙毛色黑乎乎的,脸也是黑得,看不清它的样子,但瞧着一双眼睛水汪汪亮晶晶的,充斥着对这个世界的好奇,楚燕回放下心来。
看起来这只小狗崽不错,很是活泼。
王明羽和张子陵喝了醒酒茶后,渐渐就醒,坐起身见楚燕回和吴怀忆蹲在地上朝笼子里看,两人也好奇地凑过去。
“这就是那只小狗崽?”张子陵问道。
小家伙原本在楚燕回那边扒着笼子,听到张子陵的声音,又凑到他这边来,狗眼晶亮,尾巴摇摇。
张子陵忍不住把手伸进去,狠狠摸了一把小狗崽毛茸茸的脑袋,“怀忆,我也想要小狗崽!”
吴怀忆无情拒绝,“这是最后一只。”
张子陵又摸了一把毛茸茸的狗头,“你偏心!”
吴怀忆很是理直气壮,“这是专门为陛下挑选的小狗,你是比不了了。”
张子陵吸了吸鼻子,好吧,看在是燕回送陛下的礼物的份上,他暂且绕过怀忆。
楚燕回站起身,“时候不早,我得带着小狗回宫了,带着小狗不能骑快马,路上得耗费不少时间。”
说罢,便放下遮帘提笼子。
吴怀忆跟着起身,“我送你。”
最后,四人一起出了国公府,骑上马,慢慢悠悠往皇宫走去。
夜色正明,星光灿烂,威风徐徐,很是舒服。
楚燕回一手提着笼子,一手拽着缰绳。
一辆马车迎面走来,与他擦肩而过之时,坐在里面的人掀起帘子,叫住他,“长宁殿下。”
楚燕回停下来,朝马车里看去,挑眉,“昌平郡王?”
他素来与这位昌平郡王没有来往,他们不熟。
昌平郡王透过马车侧面的窗子对他说道,“许久不见长宁殿下,没想到近日在街上碰见了,在下欲与长宁殿下小叙一番,不知殿下可否赏脸?”
楚燕回根本没打算搭理他,“今日没空,告辞。”
说罢,扯了缰绳就要走。
昌平郡王叫住他,“长宁殿下今日没空的话,我们下次再叙!”
楚燕回根本没搭理他,连个侧脸都没有。
一行人走远后,吴怀忆扯着缰绳靠近楚燕回,他压低声音,“燕回,下次回宫时你若再遇见昌平郡王,最好离他远些,千万别搭理他。”
楚燕回挑眉,“何出此言?”
吴怀忆家里是护国公府,有些小道消息自然灵通。
他小声解释道,“这个昌平郡王行事乖张诡异,时常不按常理出牌,而且他最近和杨丞相走得很近,实在可疑,况且我们本来就与他不熟,他为何平白无故跟你打招呼,总之实在可疑,好在你不常出宫,反正你多加注意便是。”
吴怀忆忽地严肃起来,“你只需要记住,你永远忠于陛下。”
楚燕回颔首,“好,我记住了。”
想起前段时间关牧的意外身死,再联想这段时间和温卿瑶的忙碌,以及今天帝都中微妙的气息,楚燕回决定将好兄弟的话牢牢记在心里。
三人将楚燕回送到宫门口后,便同他告别。
楚燕回带着小狗崽回到丰祥殿,本来打算立即带着小狗崽去见温卿瑶,但维之告诉她,陛下不在锦鸾殿,她今晚留宿清心殿了。
楚燕回脸色暗了暗,“哦,去了就去了呗,关我何事,又不是我留宿清心殿。”
他冷哼一声,揭开笼子上的遮帘,打开笼子,小心翼翼将笼子里的小家伙抱出来。
许是回来的时候,笼子一摇一晃特别催眠,小家伙此时睡得特别安详。
楚燕回小心翼翼地把小家伙抱在怀里,“今晚上我们俩一起睡,才不管陛下在哪留宿呢。”
维之默了默,殿下你醋了就直说。
他打量着楚燕回怀中的小狗,很是好奇,“殿下为何将一只小狗崽带进宫里,是觉得待在皇宫里太闷了,养只小狗解闷吗?”
楚燕回给了他一个“你不懂”的眼神,“这是我打算送个陛下的礼物,可爱吧。”
维之默了默鼻子,“可爱。”
但是陛下不缺。
楚燕回吩咐维之,“你去给他弄个狗窝来,暂且安置在我的床榻边,还有吃饭喝水的饭碗也准备好,哦对了,明日你派人去锦鸾殿门前蹲着,陛下一回去立即通知我。”
维之应得欢快,殿下终于主动关注陛下的动向了。
石头要开窍了!
晚上,楚燕回带着小狗崽睡觉,早晨带着它吃饭习武练剑,然后耐心等着锦鸾殿那边的消息。
终于在快午时的时候,他等到了温卿瑶回锦鸾殿的消息,且她身边没有闲杂人等。
楚燕回立即带上小狗崽直奔锦鸾殿。
温卿瑶看着突然出现的楚燕回挑眉,“燕回?你这是……”
她盯着楚燕回手上提着的笼子,里面装的似乎是活物。
楚燕回深吸一口气,红着耳根说出自己的来意,“陛下,那个,臣想送你一个小宝贝!”
076.小家伙面子真大(一更)
“小宝贝?”
温卿瑶挑眉,目光重新投向楚燕回放在脚边的笼子。
她走上前,“好啊,朕看看是什么小宝贝。”
楚燕回蹲下身,揭开遮帘,将小家伙抱出来,双手举着给温卿瑶看。
“小狗!”温卿瑶瞪大了眼睛,上前将黑乎乎毛茸茸的一团小崽子抱在怀里,“你从哪里弄来的。”
听闻楚燕回送了只小狗给陛下,不忘不悔齐齐看过来。
温卿瑶摸着小狗,看样子十分喜欢,小家伙全身的毛黑黑的,毛茸茸一团,就四只爪子上有些许棕色的毛。
楚燕回说明缘由,“上次陪陛下去猎场,结果遇到不少事,就想着如果有什么能陪在陛下身边不被引开的话,或许会好些,臣便找吴怀忆寻来这只小狗崽,等它长大后,定能保护陛下左右。”
温卿瑶捧着小团子左看右看,“这家伙能长到老虎那么大?”
毛茸茸的团子缩在她掌心里,许是太小了需要大量睡眠,小家伙直接睡了过去。
她很难想象,这么小的家伙怎么长大老虎那么大。
楚燕回摸了摸脑袋,“它好像长不到老虎那么大,但听怀忆说,小家伙长大后站起来,差不多能有臣这么高。”
温卿瑶打量着楚燕回的身形,挑眉,“那是挺大的。”
楚燕回小心翼翼问道,“陛下喜欢吗?”
喜欢这只小狗崽吗?
喜欢他送的这只小狗崽吗?
温卿瑶弯起嘴角,“朕很是喜欢,就让它暂且住在锦鸾殿吧,它有名字吗?”
楚燕回赶紧往前窜两步,“请陛下赐名。”
温卿瑶将小家伙抱在怀里,摸了又摸,软乎乎的,摸着十分舒服,“就叫……”
她顿了顿。
“就叫黑虎吧。”
楚燕回顿了顿,点头附和,“这名字好,威风霸气。”
温卿瑶怀里抱着黑虎舍不得放,“你这时候来,还没用午膳吧,待会陪朕一起用午膳吧。”
她又转头吩咐不忘,“去给黑虎准备一间屋子,狗窝饭碗都要备好,再从百兽园挑一位训犬师过来训练黑虎。”
不忘应是。
楚燕回趁机问一句,“陛下将黑虎养在锦鸾殿中,那臣没事时,可以过来看看它吗?”
然后趁机见见陛下。
温卿瑶答得爽快,“当然可以,不过黑虎长大之前可以住在锦鸾殿,长大后就不行了,锦鸾殿里只能养小狗崽,到时候朕再考虑它的去处。”
听楚燕回说,这小狗崽可以养到他那么高,锦鸾殿中着实不能养大型犬只,毕竟来这里的还有朝廷官员,殿中也存了不少珍贵隐秘的东西,万一一个没看好狗,让他伤了人或是挖出点什么就不好了。
楚燕回盯着温卿瑶怀中的黑虎,咽了口唾沫,试探着问道,“陛下,黑虎长大后就不能养在锦鸾殿了,那可以养在丰祥殿吗?丰祥殿还算宽敞,平日里也没人来……陛下若是想念黑虎了,也可以随时过来看它。”
黑虎在锦鸾殿,他就可以常来锦鸾殿。
黑虎在丰祥殿,陛下就会常来丰祥殿。
如此甚好。
温卿瑶思索片刻,答应了,“行,不过先等黑虎长大再说,小黑虎,你就先陪朕玩一段时间吧。”
到了午膳时间,不忘把黑虎的狗窝也准备好了,温卿瑶刚把它放下来,黑虎许是闻到了饭菜的香气,睁开眼睛蹦跶起来,跟在温卿瑶脚边绕圈子。
楚燕回看着小家伙,“黑虎可能饿了。”
温卿瑶当即叫来不忘,“你在这给它喂食,朕和燕回先去用午膳。”
不忘颔首,这小家伙一来,似乎一下把所有人的地位都比下去了,纵使几位殿下都是正二品又如何,都不曾让他管过饭呢。
他可是在陛下身边伺候的人,小家伙面子真大。
温卿瑶用完午膳,也不午休了,拉着楚燕回逗小狗。
小家伙摇头晃脑一蹦一跳的,跟毛茸茸的小黑团子没什么区别。
温卿瑶不是没见过大狗,但盯着眼前的小家伙,实在难以想象这么个小不点要怎样才能长成庞然大物。
黑虎绕着温卿瑶的脚边蹦跶来蹦跶去,又跳到楚燕回身旁咬他的衣摆。
小家伙身体小力气小,咬着衣摆也只是费劲地拽几下。
温卿瑶对楚燕回说道,“你先在这陪黑虎玩,朕还有几本奏本没看完,看完再回来陪黑虎玩。”
楚燕回蹲在地上“哦”一声,手上不停地逗弄黑虎,待温卿瑶走出去,他才侧过身,用余光目送她最后一点衣角消失在门后。
温卿瑶一走,不忘也跟着出去了,现在就剩楚燕回和黑虎一人一狗。
“黑虎,握手。”楚燕回伸出自己的掌心。
黑虎以为楚燕回掌心里有吃的,整条狗欢快地扑上来。
楚燕回怒搓狗头,“你这小家伙,怎么这么贪吃,不是刚吃完饭吗!”
他笑骂一句,目光忽地柔和下来,拿来吃食喂黑虎,温柔地摸着小家伙毛茸茸的脑袋。
“你吃这么多,就好好好长大,以后要好好保护陛下,不能让她受到任何危险,知道吗?保护好陛下,是我们俩的责任。”
黑虎仰起头,望着楚燕回摇着尾巴坐下,一双水汪汪的狗眼可爱至极。
楚燕回忍不住又摸一把狗头。
吃完加餐,黑虎自己玩了一会儿,便自己跑了出去。
楚燕回一个晃神的功夫,发现黑虎不见了,他脸色一变,暗道一声“糟糕”。
陛下虽然准许黑虎养在锦鸾殿,但不准它到处乱跑啊。
楚燕回赶紧跑出去找黑虎。
东华阁内,陈尚书正因为最近朝廷花钱的事找温卿瑶禀报,他说着说着,忽觉身上的官服越来越沉重,似乎有人在扯他的衣摆。
本来说的事就比较重要,现在又觉得有鬼魅从底下钻出来扯他的衣摆,陈尚书越说越心虚,他猛地一低头,发现脚边有一团毛茸茸黑乎乎的小团子。
黑虎察觉到陈尚书的目光,仰起脑袋,冲着他叫一声。
清脆响亮的小奶音响彻东华阁,所有人都打断思绪,停下手上的动作朝陈尚书看来。
温卿瑶注意到大臣的异常,也抬起头,稍稍垫起身子朝陈尚书脚边看去。
“黑虎?你怎么到这来了。”
077.近来开支不少(二更)
不忘赶紧上前将黑虎抱起来,递给温卿瑶。
温卿瑶放下手中的奏本,怜爱地抚摸怀中小狗,对目瞪口呆的大臣解释,“这是朕新养的一条小狗,可爱吧,是长宁殿下特意送给朕的。”
陈尚书拱了拱手,“长宁殿下对陛下十分上心,这条小狗选得十分威风,颇有几分长宁殿下的气质。”
温卿瑶忍不住笑了,“这条小狗暂时养在锦鸾殿中。”
小家伙在温卿瑶怀里舒服地打了个哈欠。
大臣们呆住了,他们与温卿瑶打了半年的交道,还是头一次见到陛下露出如此温柔的神情,此时的她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温卿瑶用手指蹭了蹭黑虎的脑袋,忽地丢了个清冷的眼神给陈尚书,“你方才说到哪了,继续说下去吧。”
陈尚书磕磕绊绊,好半天才找回方才的记忆,他清理嗓子继续说道,“那个,陛下,最近朝廷有一笔额外的开支,涉及的数额太庞大了,最近工部和将作监采买了大量琉璃水晶和宝石。”
温卿瑶挑眉,“是朕让他们去办的朕要在御花园修一座七彩琉璃亭。”
陈尚书吸了口气,琉璃亭,听起来有些奢靡啊,而且所需的花费远远超过采买琉璃所需的钱数了。
温卿瑶眸光一凛,“不可以?国库支撑不住了?”
陈尚书赶紧抹了把汗,“并不是,国库目前还算充裕,只不过近来开支实在不少。”
除去这些,陛下还在修建帝陵,修帝陵可是一件耗时耗力又耗钱的大工程。
温卿瑶收回目光,随意一瞥,瞥见东华阁的门帘外的衣衫一角,她微微拧着眉,将不忘叫来,低声在他耳边吩咐几句。
不忘应是,走到门边将楚燕回请了进来。
楚燕回脸色看着有些尴尬,见到温卿瑶,他规规矩矩行了礼,“陛下。”
都是他的错,是他没看好黑虎,才让黑虎乱跑,还跑到东华阁这里打扰了陛下和大臣议事。
温卿瑶招了招手,“过来。”
楚燕回乖乖上前,“陛下,臣知错了。”
温卿瑶将黑虎放入楚燕回怀中,“它睡着了,看好它,且莫再让它到处乱跑了,锦鸾殿虽然宽敞,但东华阁是朕与大臣议事的地方,记住了吗!”
楚燕回将黑虎牢牢抱在怀里,颔首。
陛下果然有些生气了,怪黑虎跑到东华阁打扰了她和大臣议事,怪他一个后宫之人跑到东华阁这里来,恐有偷听朝政的嫌疑。
都怪他一时疏忽,让陛下心情不好了。
楚燕回抱着黑虎出了东华阁,虽然他找了一会儿才摸来东华阁,但是他还是不小心听到了一些东西。
陛下似乎打算在御花园里修建一座琉璃亭,而且还是为了某人修建的。
恍惚间,他想起谢锦书手中的那只七彩琉璃盏,光是一只琉璃盏就看着很名贵的样子,若是用这样的琉璃来修建琉璃亭,不知得花费多少。
他叹息一声,谁能有这样的好福气。
楚燕回和黑虎玩了一整个下午,才在快晚膳的时候等来了温卿瑶,他放下黑虎,净了手坐到温卿瑶身边。
“你会打叶子戏吗?”温卿瑶忽地问他。
楚燕回怔了怔,颔首,“扶疏殿下曾经教过臣,臣会一点,但技术不是很好。”
前日跟他们一起打叶子戏的时候,他还输了。
温卿瑶往后一靠,“朕昨日同他们一起打叶子戏,结果输得特别惨,你说朕的运气是不是不适合玩叶子戏?”
楚燕回眸色一暗,昨天他出宫前看到陛下往清心殿去,其实是陛下去和他们三个一起打叶子戏吗?
他还不曾和陛下玩过叶子戏。
陛下为何会挑那个日子,挑他出宫的日子和他们玩叶子戏。
是刻意避开他吗?
温卿瑶念叨许久,楚燕回一个字没听进去,全然沉浸在失落的情绪之中,他目光暗暗,脸色沉沉,直到温卿瑶敲了敲桌面,他才猛然回神。
“怎么了,陛下!”他猛地看向温卿瑶。
温卿瑶一手支着脑袋,面露不解,“你状态不是很好,若是为方才黑虎误创东华阁的事自责的话,大可不必,朕并没有怪罪你。”
楚燕回抿了抿唇,唇边梨涡隐隐浮现,“陛下误会了,臣并没有因此时过于难过,只是,只是忽地有些担心黑虎,他还是第一次在锦鸾殿中过夜,不知道习不习惯。”
他忽然转了话题,扯到黑虎身上。
温卿瑶挑眉,看破不说破,“无妨,朕会派专人照料它,你无需担心。”
楚燕回低低“哦”一声,他是不是可以借口留宿锦鸾殿呢,说起来,上次他在锦鸾殿中过夜已经是过年时候的事了。
转眼三个月过去,好快啊。
他纠结着时不时看温卿瑶几眼,但这个问题始终问不出口,直到和温卿瑶一起用完晚饭,还是没能说出来。
楚燕回突然觉得自己很挫败,突然想起杨问归在温卿瑶面前活泼开朗的样子,他觉得自己瞬间被比了下去。
不行,他不能这么输给杨问归。
楚燕回深吸一口气,抱起黑虎,挪着步子来到温卿瑶面前,“陛下。”
他轻唤一声。
温卿瑶轻飘飘看他一眼,“有事?”
楚燕回抿着唇,稍稍用力抓紧了黑虎的后腿,“臣担心黑虎晚上在锦鸾殿睡不惯,可不可以,臣可不可以晚上也跟着留下来。”
说完,楚燕回的耳朵已是滚烫。
温卿瑶有些惊讶,“你要和黑虎睡一个窝?你要睡狗窝!”
楚燕回语塞,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不,不是的,臣是……”
我只是单纯地想留宿锦鸾殿。
温卿瑶从楚燕回怀里接过黑虎抱在怀里,“放心吧,朕让专人照料黑虎,再说了,他是小狗崽,长大后能跟你一样高的小狗崽,怎会那么怕生,你是不是过于担忧了,真的无需担心,晚上你就放心回去吧。”
楚燕回弯了弯唇角,笑得有些勉强。
他不担心黑虎,他只是想留下来。
可是他开不了口。
楚燕回咽了口唾沫,站起身,“有陛下照料黑虎,臣自然十分放心,没有任何担心,是臣让陛下多想了,十分抱歉,时候不早,臣先告退了。”
出了锦鸾殿,楚燕回叹一口气。
是他没用,没办法让陛下明白他的心思,更没能留住陛下。
不过还好有黑虎陪在陛下身边,干脆就把他当成黑虎,这样就能一直陪在陛下身边了。
078.再也不写诗作画(一更)
黑虎才来锦鸾殿几日,早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地盘,白日里只要见着温卿瑶,就不断地在她脚边打转,晚上则乖乖睡在自己的窝里。
黑虎什么都好,但就是特别爱撒娇,睡觉前要温卿瑶哄着睡,吃饭前要见到温卿瑶才肯吃,时间久了见不到温卿瑶,还会哼哼唧唧到处找她。
后来温卿瑶索性放开了黑虎的活动范围,准许黑虎到东华阁旁听。
杨伯典刚汇报完一件事,抬眸的瞬间,对上桌子下那双水汪汪的眼睛,他定住眼神打量御案下的小家伙,小家伙也歪着毛茸茸脑袋打量他。
他皱了皱眉,有些嫌弃地别开目光,冲着温卿瑶一拱手,“陛下,臣还得去琅华殿探望皋月殿下,先行告退了。”
温卿瑶挥挥手,放他去了。
杨伯典一走出锦鸾殿,双手背在身后大步向前。
陛下最近越来越散漫了,居然带着一条狗同他们谈事,知道的是陛下喜欢那条小畜生,不知道的还以为那小畜生是陛下的新宠。
来到琅华殿,依旧是杨问归早早候在门前,将杨伯典恭敬地迎进去。
父子俩先后坐下,风清端了茶水上来,这一回两人之间的气氛看起来融洽许多。
杨伯典不疾不徐喝一口茶,装作无意往旁边的暖阁瞄一眼,墙壁空空荡荡,依旧不见任何字画的痕迹。
“你不写字不作画了,待在宫里就不无聊吗?”杨伯典忽地问一句。
杨问归心里一紧,面上装作无事摇了摇头,“怎么会,不无聊。”
杨伯典追问一句,“那你平日里待在宫里干嘛,据我所知,陛下并不是经常有空来见你们。”
杨问归捏紧藏在袖子下的手,嘴角噙着得体的笑意,“后宫嘛,平日里还能做什么,在御花园散散心,吹吹曲子,有时陪在陛下身边,陛下忙的时候就去找其他人闲聊,哦对了,锦鸾殿中新来一只小狗,不知父亲见过没有,我时不时还会去锦鸾殿逗狗,可有意思了。”
还有打叶子戏,虽然他运气不大好,赢不多,但怎么说也是一件增进感情打发时间的玩乐活动。
杨伯典有些无语,怎么这小子放弃诗画后,对正常的过日子也不上心了,不好好讨陛下的欢心,居然去招猫逗狗。
那只小狗崽他见过,小小一只,有什么好玩的。
杨伯典压下眉梢,沉声问一遍,“你真没再写诗作画了?”
杨问归一脸怪异地看着杨伯典,那表情就像在说“我骗你干嘛”,他稍微控制了情绪,语气幽幽,“父亲不允许的事,我是不会再碰了,如今已经打定主意不再碰那些风雅之物,父亲不必担忧。”
看着杨问归一脸坚决,杨伯典没了声,本来他还想劝他,把诗画再捡起来也可以,他不会怪罪他的,但现在听杨问归这么说,也不好劝了。
况且看眼下的情况,在诗会上名声大噪还在四观书局出了书的即卯公子并不是杨问归。
本来他对所谓的诗会书局都不感兴趣,但有人将即卯公子新出的作品拿到他面前,乍一看,里面的笔迹十分眼熟,还有人将即卯公子的画作拿给他看,也是十分熟悉的笔触。
之后他将杨问归留在府里的作品翻出来对比笔迹,确有八分相似的神韵在其中。
杨伯典打量着杨问归喝茶的侧脸,书中还有好几首缠绵悱恻的情诗,情诗在帝都里小火了一把,但怎么看面前这小孩都不像是能写出动人心弦的情诗的人。
即卯公子不是杨问归。
“你不写诗作画后,之前那些作品去哪了?”杨伯典还是怀疑,继续问道。
“烧了。”杨问归答得很是轻快。
“烧了?”杨伯典一脸诧异,“为什么烧了?全烧了?”
杨问归被杨伯典这态度弄迷糊了,“对呀,要断就断得彻底,不烧了,万一以后念想了,又拿出来怎么办,一把火下去干干净净不留牵挂才是最好的。”
杨伯典突然觉得牙疼,这小崽子什么时候那么狠了。
“你的作品没留下来?”
杨问归一脸“你怕是有那个大病”的眼神看着杨伯典,“都烧了,什么都没留。”
杨伯典被杨问归的表情刺激到,轻咳一声,“烧了就烧了,就这样吧,烧了好。”
他居然被一个小兔崽子鄙视了。
不过这也说明,诗会上第一名不是杨问归,四观书局出的书也不是杨问归的作品,这回是他多虑了。
杨伯典挥挥手,让周围人都下去,还是老规矩,殿内只有他和杨问归两人。
“喏,这个月的,收好。”杨伯典照例从怀中取出瓷瓶。
杨问归看也不看,直接收到自己怀里。
这回轮到杨伯典开口了,“你这次不问这里面是什么了?”
杨问归懒懒地甩给他一个眼神,“你会告诉我吗?”
杨伯典在心里琢磨着,这小子已经稳定下来,没之前那么炸那么叛逆了,或许是时候告诉他一些事情,也正像他之前说的,万一真遇上点什么事,什么都不知道的话根本不知如何临场应对。
“这种粉末,是用银罗圈叶磨成的粉末,有什么用你别问,反正有利于你争宠。”
杨问归淡淡“哦”一声,兴致缺缺,他又没打算问。
杨伯典抿了抿唇,忽然觉得他今天特没面子,他隐隐觉得,自从杨问归说他放弃书画后,整个人变得无欲无求了,什么都不在乎,也什么都不争取。
这样的人,好安排但不好控制。
杨伯典脸色一沉,站起身,“时候到了,本相该走了,记得本相说的话。”
杨问归依旧恭恭敬敬地将杨伯典送出去。
锦鸾殿那边,不悔正向温卿瑶禀报风司新打听来的情报。
“据风司来报,有人收买了宫里的一个宫人,上次陛下突然风寒,也许就是那人偷偷下毒所致。”
温卿瑶冷着脸,眸子微微眯起,眸色深不见底,不知她在想什么。
“是谁指使他的,查出来了吗?”
不悔皱褶眉摇头,“陛下,要不要把他抓起来,从那人嘴里撬出幕后之人。”
温卿瑶抬手,示意不必。
她嗓音幽凉,沉稳从容,“除掉他,还会有更多的小鬼冒出来,倒不如玩一出真假小鬼,让风司找个人把他替了,再顺着这条线慢慢往下摸索。”
鱼饵下去,总能钓上鱼,说不定还是大鱼。
079.东海国皇子(二更)
不悔颔首,他明白了。
太早把小鱼小虾抓起来没有用,得放长线钓大鱼。
“奴才这就下去安排。”
这时,一名凰卫匆匆进来,将一封书信交给温卿瑶,“陛下,这是船队传回来的书信。”
温卿瑶三两下拆开信封,算算时间,从南边来的船队早已分为两队,一队通过沿内陆运河一路北上,另一队继续向东绕过海岸从帝都东边过来。
“果然是从东边来的。”温卿瑶皱起眉头,仔细阅读信上的每一个字,“东海国皇子,怎么回事,船队怎么会开到东海国境内!”
这封信根本不是船队送出来的,是东海国皇子以船队名义送来的。
东海国皇子淳于鹤,不日将到访帝都,现已经启程,待她收到这封信的时候,他已经快到了。
那凰卫说道,“据说是一场大雾让船队迷失了方向,误入东海国境内,被东海国的人救了。”
温卿瑶捏着手里的信,不置可否。
是东海国救了她的船队还是扣下她的船队趁机跟她谈条件,她不知道,既然东海国皇子要来帝都见她,那便等他上门再说。
温卿瑶问不悔,“礼部有收到东海国寄来的国书吗?”
既然淳于鹤要来帝都见她,两国往来,总得先递个国书,可是最近礼部安安静静,没有任何消息。
不悔颔首,“不曾。”
温卿瑶眉头高高皱起,难不成淳于鹤是悄悄来见她,这是一场私底下的会面。
既然不是正式见面,她有理由拒绝见他,可偏偏他手里还拿捏着她的几条商船。
商船的数量虽然不多,但这批船队是头一次从南边诸国来的,这条航线也是第一次走,如果弄砸了,后面还有没有第二次就不好说了。
真是个棘手的家伙。
温卿瑶吩咐不悔,“派人查找淳于鹤的行踪,盯住他,不要打草惊蛇,他踏入帝都的第一时间一定要告诉朕。”
她没去过东海国,更没见过淳于鹤,不知道淳于鹤是个什么性子的人,之后想跟他打交道怕是有些难度。
温卿瑶敲了敲桌子,“你去查查淳于鹤的资料,朕得先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再弄一幅画像过来,朕倒要看看他长得什么人魔鬼样。”
不悔早已准备妥当,他从怀里取出一沓资料递给温卿瑶,“陛下请过目,奴才已经收集了一些与东海国有关的资料,里面就有跟淳于鹤有关的事,东海国皇室成员的画像也都在其中。”
从凰卫接到消息说船队误入东海国后,他便觉得事情不妙,入宫禀报陛下的同时,将东海国有关的基础消息都调出来,以备查阅。
没想到这事真的跟东海国皇室有关。
温卿瑶打开不悔递来的资料,一目十行,很快将所有的资料都看了个遍,着重查阅淳于鹤的资料。
看完资料,又打开画册,看到画册中的人像后,她愣了愣。
温卿瑶又合上画册看了好几遍封面,确定她看的是东海国皇室成员的画像。
她忽然意识到事情不简单,咬着嘴唇将画册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特别是东海国国主和淳于鹤的样貌,此时已深深印刻在她的脑海之中。
“你觉不觉得他们特别像一个人。”温卿瑶举起画册问不悔。
确切说,应该是有一个人特别像他们,已经不用说神似了,至少八九分相像。
不悔绷着表情,郑重颔首,“皋月殿下的容貌,确实与东海国国主和东海国皇子淳于鹤相似。”
当初他看到画册时也惊到了,若不是知道皋月殿下是杨丞相的长子,他还以为皋月殿下是东海国流落在外的皇子。
温卿瑶皱着眉,越看越觉得杨问归像东海国的人,如果硬要说差那么点感觉的话,大概是东海国皇室的眼尾没有那滴泪痣。
杨丞相的夫人她见过,眼尾并没有泪痣。
不对,杨问归是丞相府的庶长子,并非丞相夫人所出,但是她从未见过杨问归的生母,也不曾听人讨论过。
他们入宫前她着人调查过杨问归,杨问归的生母似乎在生下他没多久后便去了。
没了亲娘照拂,又是庶出,所以杨伯典一直很不待见他,若丞相府中只有他一个儿子,杨问归的日子或许会好过些,可是丞相府中有嫡子,丞相夫人也正当好年纪。
温卿瑶忽地有些唏嘘,已经足以想象杨问归以前过得是什么日子,定是经常受人欺负。
也难怪他初入宫的时候会表现得那样拘促小心翼翼,又渴望得到关注,还想在诗会上打败苏仪染拿第一名。
温卿瑶摆摆手,“你去查查杨问归的生母,看看她是什么来路,出身何处,如何与杨伯典结识入了丞相府,又是因何故去。”
以杨问归的容貌来看,他生母定是十分有姿色,这样一个人物,若是曾经出现过的话,定会留下痕迹,绝不会悄无声息的来又悄无声息地离去。
不悔应是。
锦鸾殿内又安静下来,温卿瑶心里憋着一口气久久吐不出来,她身子往后一靠,慢慢梳理凌乱的思路。
先是她的船队误入东海国,东海国皇子淳于鹤知道后,没有立即让船队离开,也没有给她来信,而是利用船队名义给她送来一封信,说明他担心她不看他的信,可是淳于鹤在信里只说他要来帝都,并未言明其他重要的事。
他来不来的,用不着提前写信知会她,不论他明着来还是暗着来,她都不会阻拦他。
真是莫名其妙。
淳于鹤告知她要来帝都见她,但礼部不曾收到东海国的国书,难不成是为了私事,而且是不宜让他人知道的私事,所以借船队之手给她传信,这样就没人知道他会来帝都。
淳于鹤偷偷来帝都,定是有所图,怕是要拿船队开条件,至于他想从她身上、从南朝得到什么,她猜不到。
但她清楚,这件事十分重要且隐秘,否则淳于鹤就在信上明说了。
温卿瑶将视线投向画册,总不会是像她想的那样吧。
她“啪”一下合上画册,淳于鹤最好是别惹她,否则他敢来她就敢让他回不去。
001.杨问归的身世(一更)
一连等了数日,温卿瑶都没等来淳于鹤的消息,也没有他已经进入帝都的痕迹。
温卿瑶怀里抱着黑虎,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黑虎比刚来的时候长大了一圈,也比之前要活泼。
不悔进来,对着温卿瑶一拱手,“陛下,有消息来了。”
温卿瑶挑眉,“淳于鹤进帝都了?”
不悔摇头,“是关于皋月殿下的生母。”
温卿瑶压下眉梢,“说吧,她是何来路。”
不悔说道,“风司查了许久,但都没办法查明其出身来历,似乎是这个人是凭空冒出来的。”
温卿瑶将黑虎放下来,“继续说。”
黑虎歪着脑袋仰望温卿瑶一眼,似乎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被放下来了,他收紧尾巴乖乖在温卿瑶脚边坐下,和温卿瑶一起听不悔汇报。
不悔又说道,“风司只打听到,皋月殿下的生母是一位叫阮阮的年轻女子,十分貌美,她是有一天突然被丞相带入府中的,但是这位叫阮阮的女子进了丞相府后,就再没人见过她,不久后突然传出消息说她生了个儿子,也就是皋月殿下。”
温卿瑶的眉越皱越深,“也就是说,这位叫阮阮的女子在进丞相府之前就可能怀有身孕了?”
不悔道,“不排除这个可能,但这已是十多年前的事,且杨伯典刻意隐瞒,所以留下来的消息不多。”
温卿瑶在心里冷笑一声,事情似乎真的往她想象的方向发展,应该没这么狗血吧。
她又问道,“阮阮是什么时候去世的,因何去世?”
不悔答道,“是生下皋月殿下后,身子虚弱,不久后就病故了,所以这位女子的来历,除了杨伯典,再无人知道。”
被凰卫调查一番后,杨问归普通的身世忽然变得神秘起来。
温卿瑶看向不悔,“有阮阮的画像吗?”
阮阮是妾室,又故去十数年了,照理来说丞相府是不会有她的画像,但如果被凰卫找出来了,那就说明一个问题。
杨伯典对这位阮阮是有感情的,而且感情还很深。
“有。”不悔答得很快,说着取出一副描摹下来的肖像递给温卿瑶,“说起来,凰卫在找这幅画的时候,遇见一件有趣的事。”
温卿瑶一边展开画卷,一边听不悔说。
不悔瞥一眼画上的女子,说道,“凰卫找遍整个丞相府,包括皋月殿下入宫前住的屋子和杨伯典的书房,都没找到半点与阮阮相关的物品,后来凰卫冒险进入杨伯典的寝屋翻找时,在一副挂在墙上的画卷后找到了阮阮的画像。”
温卿瑶挑眉,“在杨伯典的寝屋中找到的?有意思。”
纤细白皙的手指细细抚过画像上女子美艳的容貌,不得不承认,这张脸蛋,男人见了都会动一动小心思,她的指腹抚过女子左边眼尾下的泪痣,嘴角勾起笑意。
“杨问归长得真像她。”温卿瑶收回手,身子往后一靠,“你觉得杨问归与她有几分相像?”
不悔立即回答,“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了的,任何人看一眼都能知道他们是母子。”
温卿瑶又笑着问道,“杨问归和杨伯典又有几分相似?”
不悔咽了口唾沫,“看起来几乎……没什么关系。”
一直以来,外界对这对父子的认知是,杨问归长得更像他母亲,与父亲不大相像,所以也没人多想,特别是他见了阮阮的画像后,更是如此认为。
如果他没看过东海国皇室成员的画像的话。
温卿瑶手指敲了敲画像,示意不悔把画像收起来。
这时,又进来一名凰卫,冲着温卿瑶一拱手,“陛下,他进帝都了。”
温卿瑶弯起嘴角,终于来了。
然而淳于鹤进帝都后一直没有下一步动作,温卿瑶耐着性子等了多日,终于在五日后,凰卫带来了淳于鹤的消息。
温卿瑶看完手中的信,勾起嘴角,“他居然利用凰卫给朕传信,还想约朕去宫外见面,是个聪明谨慎的人。”
不悔凑到温卿瑶身边,“陛下,要不要奴才去把他……”
他五指一握,做了个“抓”的手势。
温卿瑶眸光一凛,冷笑一声,“不,朕要去会会他,告诉他今晚酉时,梅桃李杏,若他不敢来见朕,以后也不要出现在朕的面前了。”
不悔面露担忧,“陛下,还是待奴才仔细打探一番再说吧,毕竟是在宫外,对方又不曾暴露身份。”
温卿瑶挑眉,“难道查了那么久,你们还没查出他带了多少人进帝都吗?朕如此痛快地答应他见面的请求,还主动定下时间地点,该紧张的是他。”
不悔颔首,“奴才明白了,这就去办。”
温卿瑶摆摆手,“去吧,许久不曾去琅华殿,朕去看看他。”
琅华殿内,杨问归正聚精会神地画画,四观书局说要为他办画展,需要他画至少十五幅画,所以最近杨问归一有空便在殿中画画,也不去打叶子戏了。
温卿瑶悄无声息走到杨问归身边,安安静静看了一会儿,没打扰他。
杨问归画完最后一处,收了笔,扭头看到温卿瑶,高兴得叫出来,“陛下!”
一双灵动的眸子闪烁着惊喜的光芒。
“陛下怎么突然来了,让陛下久等了,风清快给陛下上茶!”
两人坐上坐榻,风清立即端了热茶过来。
温卿瑶笑着看他,“你看起来心情不错,听风清说,你最近一直沉迷画画,也不去清心殿跟他们打叶子戏,害得他们三缺一找不到人。”
杨问归摸了摸脑袋,“四观书局要给臣办画展,臣得作画,至少得画十五副画呢,臣虽然存有一些画稿,但平日随意看看的画和画展上观赏的画还是不一样的,臣就算从现在开始画,短则半月多则一月才能完成,而且画的画还不能是宫里的场景,不然会暴露身份的。”
温卿瑶笑了笑,“你很喜欢画画。”
杨问归不好意思笑笑,“不瞒陛下,臣最近在努力磨练画技,一是不想辜负陛下给臣的这个机会,二是臣想着或许有一天能成为陛下的御用画师,专门为陛下画画。”
温卿瑶饶有兴趣地勾起嘴角,“哦,是吗,朕很是期待呢,不过画画需要灵感,总是憋在宫里会闷坏的,朕晚上带你出去走走,你想去吗?”
002.来见客人(二更)
梅桃李杏的包间内,杨问归坐在温卿瑶身边,好奇地左看右看。
他早就听说过这家店,但一直没来得及吃一顿正餐,没想到今天陛下带他来这里吃饭。
温卿瑶一手捧着茶杯,细品今年的新茶,一脸淡定从容,完全猜不到她到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悔走进来,将菜单递给温卿瑶,“陛下,可以点菜了。”
今天这顿饭不仅有陛下和皋月殿下,还要请一位重要的“客人”。
温卿瑶将菜单推到杨问归面前,“你看看菜单,想吃什么,尽情点。”
杨问归接过菜单,第一眼不是落在菜肴上,他看着温卿瑶,满脸纯真,“陛下有什么特别想尝试的菜吗?”
温卿瑶看着杨问归的脸,忍住摸他脑袋的冲动,说道,“没有,随你点。”
这家店她来吃过几次,没有特别想吃的菜。
她忽地想起什么,一手支着脑袋,玩味地打量杨问归,“你想喝酒吗,听闻梅桃李杏新出的酒不错,朕还没尝过。”
杨问归转了转眼珠子,举起手,伸出三根手指,“我可以喝三杯。”
温卿瑶笑了笑,“好。”
点好酒菜,两人说笑一会儿,不悔又进来了,这时他的脸色略显严肃,对上温卿瑶视线的一瞬,他微微颔首。
“主子,客人到了。”
杨问归睁大了眼睛,担忧地小小声问温卿瑶,“陛下原来是来见客人吗?”
那他在这里岂不碍事?
温卿瑶安抚她,“你安安心心吃饭便是,无需多想,朕只是觉得独自见客有些孤单罢了。”
话音才落,不悔领着淳于鹤进来,“淳于公子,那位便是我家主子。”
温卿瑶抬眸看去,门边立着一高大健硕的男子,男子有着一副与杨问归神似的容貌,那张好看的脸上,显然极力控制着内心的震惊,温卿瑶顺着淳于鹤的视线瞥向身旁,余光里,是杨问归纯真无害的脸。
不悔轻咳一声,“淳于公子请坐。”
淳于鹤赶紧收回视线,飞速稳住内心的情绪,他看向温卿瑶,那张淡漠的脸上无法窥探到任何情绪,她眸色冷而深沉,自始至终静如深渊,可吞噬一切。
淳于鹤皱了皱眉,在温卿瑶和杨问归对面坐下,跟在淳于鹤身边的侍卫自动站到他身后。
他对温卿瑶早有耳闻,但不了解,知道她主动邀请自己时,他还为她的勇气惊叹,本来他早已做好心理准备,打定主意与她好好周旋,没想到一见到她,便在她面前暴露了内心的想法。
她是个有谋略有勇气的女子。
温卿瑶的视线在淳于鹤和杨问归之间打了个转,“淳于公子,久闻大名,今日难得有机会共进晚餐,要珍惜机会啊,我身边这位是皋月殿下,我把他带出来一起用餐,想必淳于公子一定不会介意的,对吧。”
淳于鹤突然觉得背上一股强烈的压迫感,只觉一滴冷汗滑过,他咽了口唾沫,强颜欢笑,“客随主便,我不介意。”
在离开东海国之前,他早将温卿瑶调查一番,自然知道她身边的四位殿下,只是不知道皋月殿下居然长这副模样。
她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杨问归睁大了眼睛,小心翼翼打量对面的人,他忽然觉得这位客人好眼熟,似乎在哪见过。
淳于鹤感受到杨问归的视线,朝他看过来,眸中一丝情绪没来得及藏好,被敏感的杨问归捕捉到。
杨问归身子一紧,抿着唇,桌下的手下意识抓紧了温卿瑶的衣角。
温卿瑶飞速低头瞥一眼,“我让问归照着他的喜好点了菜,不知道淳于公子喜欢什么口味,如果点到淳于公子不喜欢的菜,还请见谅啊。”
这语气听着,就像是故意的。
淳于鹤笑得和善,“客随主便。”
包间内人到齐了,店小二很快上菜,满满一桌佳肴,令人垂涎欲滴。
淳于鹤望着满桌好菜,十分谨慎,并没有动筷子,看向对面的温卿瑶,她虽然坐姿有些慵懒,似乎也没有动筷子的打算。
“瑶小姐,尝尝这片鱼糕,听闻是梅桃李杏新出的特色菜,很好吃的。”
淳于鹤睁大了眼睛看过去,杨问归正挽着袖子,亲手为温卿瑶夹菜,瞧他满面幸福愉快的笑意,还有从容自在的动作,这不是第一次了。
所以在宫外的时候,他给她的称呼是“瑶小姐”吗?
淳于鹤皱了皱眉,心思一时有些复杂。
温卿瑶漫不经心地咬着杨问归夹给他的鱼糕,淳于鹤一下红一下白的脸色太适合下饭了。
夹了菜,杨问归又给温卿瑶倒酒,梅桃李杏新酿的千金笑,一天只卖十坛,一坛卖千金,温卿瑶仗着她的身份直接弄来一坛。
酒香飘到淳于鹤跟前,他吸了吸鼻子,咽下一口唾沫。
温卿瑶不经意一个眼神丢过去,“这可是有钱也难买的千金笑,既然有缘让淳于公子遇见了,快尝尝吧。”
淳于鹤颔首。
温卿瑶弯起嘴角,指着他面前的酒壶,“劳烦淳于公子自己动手喽。”
淳于鹤扯了扯嘴角,回身朝身后的侍卫丢了个眼神,“扶风,过来倒酒。”
杨问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他双手捧起酒杯小口小口地喝着,千金笑易醉,杨问归才喝几口,面上已有微醺之色。
他放下酒杯,又执起筷子殷勤地给温卿瑶夹菜,“尝尝这糖醋排骨,外酥里嫩,香香甜甜的,不腻不柴特别好吃,还有这块芋头扣肉,一定要同时咬下扣肉和芋头呢,还有这只虾,蘸着蘸料特别好吃,我给你剥。”
淳于鹤小小叹息一声,放下筷子,他觉得他饱了,这顿饭没必要再吃了。
他郁闷着灌下一口酒。
一顿饭下来,温卿瑶和杨问归又吃又喝,十分满足,将梅桃李杏的特色酒菜尽情尝了个遍。
淳于鹤顶着一脸菜色,终于熬到对面这两人吃完饭。
这种情况,他根本没办法将那件事说出口。
谁知道温卿瑶请他来梅桃李杏真的只是吃顿饭而已,看她的现在的模样,根本没打算同他谈事。
淳于鹤的目光投向趴在温卿瑶膝上那人,无声叹息。
杨问归喝醉了,吃完饭便趴在温卿瑶膝上睡着了,一动不动十分乖巧。
温卿瑶摸着杨问归的脑袋,抬起头,清冷的眸中透着丝丝威严,她盯着淳于鹤,低沉的嗓音中满含警告。
“淳于公子该不会是冲着某个人而来吧。”
003.淳于鹤挑衅苏仪染(三更)
淳于鹤心头一紧,那双冷厉镇定的眸子似乎早已将他的目的看破。
如果没有这位皋月殿下在场的话,他或许还能保持一定的神秘感。
可一看到那张与他神似的脸,他便觉得自己毫无遮掩地站在这位年轻女帝面前。
他现在才醒悟,从那封冒充船队名义的信件送到温卿瑶手上的那一刻起,他便丧失了所有主动权,处于被动地位。
现在,那队商船是他手中唯一的筹码。
淳于鹤动了动唇瓣,“其实……”
温卿瑶忽然抬起头,停下轻抚杨问归脑袋的动作,玉手轻柔地搭在杨问归的脑袋上,“我现在的身份,不方便私下里处理私事,淳于公子出身尊贵,应该也是不愿意低调的来,又灰溜溜地走吧。”
淳于鹤抿紧双唇。
温卿瑶又说道,“未来五天我比较空闲,有足够的时间喝茶聊天,我也很乐意见到邻里和睦的画面,今晚这顿饭,就当我为淳于公子接风了。”
说完,温卿瑶将不悔叫进来,不悔抱起醉酒的杨问归紧跟在温卿瑶身后离开包间。
良久,淳于鹤一直端坐在原地不动。
温卿瑶这是逼他在帝都展露身份,逼他从角落里走到众人视线之下,而且只有五天时间给他考虑。
五天内,如果他不以东海国皇子的身份进宫见她,她便让凰卫将他赶出帝都。
呵,好厉害的女子。
侍卫扶风见自家主子半天没动,不由有些担心,“主子,你没事吧。”
淳于鹤吭了声,“没事。”
他端起酒盏将余下的酒液一饮而尽。
“扶风,准备准备,我们过两日进宫拜见女皇陛下。”
自打从梅桃李杏回来后,温卿瑶很是坐得住,每天见见大臣,逗逗黑虎,日子过得十分清闲。
小家伙比刚来时长大了不少,四肢上能明显看出浅棕色的毛发,一张小脸还是黑黑的,看不清它的五官。
不忘走进来,“陛下,礼部尚书求见。”
温卿瑶挑眉,终于来了。
她慢条斯理地放下黑虎,缓步走入东华阁。
东华阁内,苏承安赶紧呈上奏本,“陛下,东海国皇子淳于鹤日前派人递上名帖,说他来南朝游历玩耍,路遇帝都,旧闻陛下大名,希望能与陛下见上一面。”
温卿瑶挑眉,“他以个人名义还是东海国的名义?”
苏承安答道,“淳于鹤的个人名义。”
温卿瑶思索一会儿,看破不说破,答应下来,“见就见吧,东海国皇子身份尊贵,我南朝也是好客之国,没有将客人拒之门外的道理,他现在人在何处?”
苏承安又说道,“淳于鹤说他一路微服而来,不曾暴露身份,所以现在下榻帝都一间客栈之中。”
温卿瑶“啧”一声,学她?
好一招反客为主,他都这么说了,她就不好对外宣称东海国皇子拜访南朝,然后趁机公开他的身份,让他站到众人视线之下。
她轻笑一声,阴阳怪气的,“行,他想和朕谈谈朕就好好谈谈,告诉他,明日未时御花园,朕等着他。”
苏承安颔首,“臣遵旨。”
听陛下这咬牙切齿的语气,似乎是与东海国皇子有仇啊,陛下以前与淳于鹤见过?唔,这不是他该考虑的事。
翌日中午,淳于鹤被不悔请进宫,穿过长长的宫道直奔御花园。
远远一望,临湖水榭中纱幔飘飘,檐下有一身影正襟危坐。
淳于鹤盯着那抹影子,怎么看都不像是温卿瑶啊,难不成又是上次那位皋月殿下?
一想到他,淳于鹤心情复杂。
不悔带着淳于鹤走进水榭,他拱了拱手,“明昭殿下,淳于殿下到了。”
苏仪染抬起脸,丰神俊朗,清冷高贵,看得淳于鹤愣了愣。
“这位便是淳于殿下?在下已恭候多时了。”苏仪染缓慢起身,不着痕迹地将贵客一阵打量。
淳于鹤迈到苏仪染跟前,眉头皱起,“南朝陛下呢?”
苏仪染弯起嘴角,“陛下是请淳于殿下进宫闲谈喝茶,但没说与谁闲谈喝茶,淳于殿下请坐,在下新泡了一壶茶,不知淳于殿下肯否赏脸。”
淳于鹤一时进退不得,他又被温卿瑶摆了一道。
他垂眸扫一眼面前的桌案,上面摆了不少精致名贵的茶具,还有一壶热气腾腾的茶水。
淳于鹤憋着一肚子情绪坐下,略带凶光直视苏仪染,方才进来的时候,指挥使称呼他为明昭殿下,他记得明昭殿下也是南朝女帝召进宫的四位殿下之一。
而且这位明昭殿下还颇有来历。
女帝登基前的未婚夫么,所以这次他代表她来跟他谈事?呵,有意思。
苏仪染无视淳于鹤打量的眼神,从容自在地沏了一杯茶放到他面前。
淳于鹤不跟苏仪染客气,执起茶杯抿一口,嗯,果然手艺不凡。
不愧是帝都第一公子。
两人喝茶喝了半天,苏仪染终于开口了,“不知此次淳于殿下有何事求见陛下?”
淳于鹤眉头一皱,他不是很喜欢苏仪染的用词,但没办法,他真的有求于人。
他稳下情绪,反问苏仪染,“我确有事情想同你们陛下好好商量商量,但是你确定,她愿意将这件事告诉你吗,或者说,她准许你知晓关于她的任何事吗?”
言语中很是挑衅。
苏仪染不接这招,“淳于殿下无需费心挑拨在下和陛下的关系了,既然陛下准许在下于此接待淳于殿下,就说明接下来不论你说什么,都是在下可以知晓的,陛下对在下绝对信任,在下对陛下也是绝对忠心,倒是淳于殿下你……”
他抬眸看向淳于鹤,眼神严肃,气质清冷。
“恕在下多一句嘴,你既有求于陛下,却遮遮掩掩,毫不光明正大,人都到帝都了还跟陛下一套一套玩把戏,阁下如此不坦荡不诚心,凭什么要求陛下亲自出来见你!”
淳于鹤被苏仪染说得哑口无言。
确实,是他自己一直遮遮掩掩,而南朝女帝一直十分坦荡地将她的意思摆在明面上,是他畏缩了。
他无奈笑笑,接连被两个人将自己的心事拿到明面上来,真是一点面子不给他。
“其实,我有件事想请南朝陛下帮忙,事关我东海国皇族。”
004.东海国密辛(一更)
苏仪染挑眉,甚至有些雀跃。
事关皇族成员,见不得光却十分重要的事,难不成是什么东海国密辛?
有意思。
淳于鹤有被苏仪染突然迸发的眸光刺激到,他轻咳一声,先行严肃下来,“不是你想的那样,嗯哼,至少不全是。”
苏仪染淡然道,“愿闻其详。”
淳于鹤又喝一口茶,好香。
“曾经在我东海国境内有一位十分貌美的女子,十八年前的某一天,她与他的夫君乘船来到南朝境内玩耍,期间发生了一些我不清楚的事,然后这名女子便失踪了,女子失踪当时已怀有身孕。”
苏仪染挑眉,“所以,淳于殿下想拜托陛下为你们寻找,十八年前在南朝地界失踪的这名女子,以及她的孩子?”
淳于鹤颔首,“正是。”
苏仪染眉头紧锁,“十八年过去,找一个十八年前在南朝境内失踪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希望渺茫。”
这件事很难,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他希望淳于鹤已经有这个认知,别到时候找不到人,反过来怪罪瑶瑶。
淳于鹤叹息一声,“这我知道,不瞒明昭殿下,当年来南朝的这对夫妻,夫君是我的父王,如今东海国的国主,而妻子是当时的太子妃,也就是我的生母,还有她腹中的孩子可能是我的弟弟或妹妹,如果他能顺利降生并长大成人的话。”
苏仪染忽然意识到什么,从看到淳于鹤这张脸的一瞬,他就该明白为何瑶瑶不亲自前来。
十八年前失踪的孕妇,若那孩子顺利生下来,现在已快十八岁了。
这更好与杨问归的年纪相仿。
种种信息叠加在一起,不得不令他多想。
苏仪染说道,“不知殿下有没有当年……额,令慈当年的画像?”
淳于鹤颔首,“扶风,把画像给明昭殿下看看。”
苏仪染展开画像,暗暗吸一口凉气,这位女子的容貌与杨问归十分相像,不对,是杨问归长得像这名女子,特别是眼尾这滴泪痣,十分传神灵动,算算年龄,真的可以说他们是母子。
不会杨问归真的是流落在外的皇子吧。
苏仪染问淳于鹤,“还有谁见过这幅画像?”
淳于鹤说道,“不多,因为母后在父王登基前便消失了,所以现在的皇后不是她,她的画像自然不曾流传开,只收藏在皇宫而已,但是父王身边的老人都见过她,知道她的容貌。”
苏仪染还是觉得疑惑,“既然令慈在十八年前失踪,为何当年不找她?又为何隔了十八年后才想起来找他。”
淳于鹤长叹一声,眉目间浮现早就习以为常的无奈,“因为宫斗啊。”
苏仪染挑眉,他懂了。
淳于鹤又端起茶盏喝一口,“当年母后失踪后,父王有派人在她失踪的地方寻找,但找了许久就是找不到人,后来皇宫里给他来信,说他再不回去太子之位就没了,他不得已赶回东海国,直到前几年登基,然后近几年国内稳定了,便继续想办法找母后。”
说完,他无奈一摊手。
苏仪染嘴角抽了抽,一场宫斗斗了十几年才平息,贵国真乱。
这心里话他不可能直接说出来,“十多年来国主始终记着令慈,可见他们感情确实深厚。”
淳于鹤接话,“是的呀,父王登基后,追封母后为皇后,且到现在不肯立新后,说母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若是有一天她回来了但皇后的位置上有人了,她该如何自处?母后失踪当年我还小,对她一点印象都没有,但既然父王决意找回母后,我自然得帮他完成多年的夙愿。”
苏仪染不经意问一句,“所以你是东海国太子?”
淳于鹤颔首,“父王登基后就立即册立我为储君。”
苏仪染突然唏嘘,“难怪殿下执意私下联系陛下,不愿此事曝光,于公于私确实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毕竟事关皇室颜面,他懂。
淳于鹤跟着叹息一声,“说了这么久,你总算明白我的一番苦心了,不是我藏着掖着不愿跟你们明说,是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毕竟现在后位空悬,很多人盯着呢。”
苏仪染突然换了语气,“既然是交易,淳于太子殿下打算拿什么来交换呢?”
淳于鹤察觉到不对,猛地抬头,正好对上苏仪染狡黠的目光,还有他嘴角的浅淡笑意怎么看怎么瘆人。
可恶,趁他一时松懈,又给他下套,这位明昭殿下比南朝女帝还难对付。
还以为他打出的感情牌早就说动这位明昭殿下了。
淳于鹤顺着说下去,“交易?确实,请人帮忙确实得付出代价,但毕竟是寻找我的母后,别用这么冷冰冰的词,你们想要什么?”
苏仪染笑意不动,“如果淳于殿下能立即主动将陛下的东西还回来的话,我们可以考虑换个方向谈。”
淳于鹤抿了抿唇,有些招架不住,“明昭殿下能全权做主吗?虽然可以算是我的私事,但也事关两国邦交,毕竟人是在南朝境内失踪的,而且,我在你们南朝的皇宫内发现一位神似我皇室成员的人。”
苏仪染稳坐如山,面露可惜,他摇了摇头。
“你摇什么头?”淳于鹤莫名心慌,“若你做不了主,尽快将你家陛下请出来,以免浪费彼此的时间。”
“淳于殿下是不是记性不好。”
一道清冷的女音传来,淳于鹤身子一激灵,四下寻找声音的来处。
苏仪染站起身让出主位,身姿挺拔,神色恭敬。
淳于鹤赶紧顺着苏仪染的朝向看去,只见温卿瑶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一手背负在身后,正迈着沉稳的步法朝这边走来。
温卿瑶掀开纱幔走进水榭,将淳于鹤惊愕疑惑的表情看在眼中,与他擦肩而坐,一个潇洒的转身坐在苏仪染方才的位置上。
“坐吧,淳于太子。”
温卿瑶神色清冷,用眼神指着淳于鹤的座位,同时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苏仪染坐过来。
见到温卿瑶,淳于鹤立即警觉起来,“不知陛下所言何意?还请明示。”
005.现在还没到时候(二更)
温卿瑶一脸懒得解释的表情。
还是苏仪染好心,耐着性子跟淳于鹤解释。
“一开始的时候,在下便跟殿下说了,不论殿下说什么都是在下可以听的,陛下绝对信任在下,在下绝对终于陛下,且既然陛下让在下于此接待殿下,自然有资格与殿下谈事。”
方才让你早点明说你不说,现在陛下来了,你等着大出血吧。
我比陛下好说话多了。
温卿瑶往那一坐,周身清冷的气质立即让淳于鹤感受到一股浓烈的压迫感,特别是她那张淡漠到毫无表情的脸,完全没法让人猜到她的心思,她则一脸将你看穿的从容无畏。
若是温卿瑶将他扣在这里,他连谈条件的资格都没有了。
淳于鹤突然一阵后怕。
“先将东西还回来,我们再谈。”温卿瑶很直接。
似乎被拿捏住的不是她。
淳于鹤小心又小心,“那些船只不是我扣押的,真的是天气不好误入我东海国境内,是我救了他们。”
温卿瑶不理会他这一套,“你离开东海国之前,船队重新起航了吗?”
淳于鹤咽了口唾沫,没有。
他没有强行扣压船队,但使了点绊子,让船队一时半会没法离开东海国。
温卿瑶又说道,“朕到现在依旧没有收到船队重新启航的消息。”
淳于鹤冷汗下来了。
“是、是吗,居然这么久了还没起航,那要不陛下去信问一问,到底怎么回事?”
温卿瑶冷笑一声。
淳于鹤后悔了,明昭殿下比这位女帝好说话太多了,他早应该趁她没来的时候,跟明昭殿下谈好条件。
他打定主意,无论如何都不能承认他阻拦了船队的顺利离港,哪怕船队真的是误入他东海国。
一开始他知道知道船队可以直接和他们的女帝联系后,他还高兴了好一阵,想着等到了一个绝好的契机,可以找南朝女帝寻求帮助。
现在看来,是个看不见的陷阱啊,还是他亲手挖的。
苏仪染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听着,顺带帮温卿瑶重新沏一杯茶,亲手递到她手边。
“说了这么久的话,陛下渴了吧,最近臣新学了一种泡茶的手法,陛下尝一尝。”
温柔到极致的嗓音,跟方才同淳于鹤说话时相比,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淳于鹤扯了扯嘴角,她才进来多久,才说两句话,怎么就渴了,说到口干舌燥的人是他好不好。
望着面前的两人,淳于鹤觉得自己牙酸,应该是方才喝了茶的缘故,对,一定是茶的问题。
不得不承认,这位女帝很会选人,两位殿下风格大不相同,却满心满眼都是她,变着法讨她欢心、哄她开心。
不知另两位殿下是什么样的人。
突然好奇。
对了,南朝女帝身边有四位殿下,但是她的青梅竹马未婚夫还未登上皇夫之位,莫非……
“二位感情这么好,不知何时大婚啊?”
他在帝都待了数日,多多少少听到些风声,女帝的未婚夫入宫到现在都没能坐上皇夫之位,恐怕是两人之间生了嫌隙。
温卿瑶喝着苏仪染泡的茶,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懒得给他,“淳于殿下想喝喜酒吗?打算送多少贺礼啊。”
淳于鹤一噎,是他多嘴。
前一件事还没搞定他又给自己找事。
温卿瑶放下茶盏,“看来淳于殿下还是没有考虑清楚,东海国愿意付出什么代价让南朝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帮你们寻找十八年前失踪的人,你回去想清楚再来见朕吧。”
她不知道东海国国主给淳于鹤多大的权利来跟她谈条件,她的意图表示清楚了,放他回去跟东海国国主通通气,商量商量能付出什么代价,顺带把她的船队放了。
淳于鹤起身拱了拱手,“陛下御花园的景色十分精彩,令我流连忘返,希望还有机会再赏如此美艳的风景。”
转身之际,不忘深深看一眼苏仪染。
送走淳于鹤后,水榭中只有温卿瑶和苏仪染两人,两人坐在原地不动,一个沏茶,一个品茶,眼前是波光粼粼的湖景,十分悠然自得。
“陛下。”苏仪染放下茶壶,语气有些认真,“如果,我是说如果,杨问归是淳于殿下要找的人,你会把他送出去吗?”
温卿瑶依旧捧着茶杯,“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苏仪染认真思索,杨问归现在的身份是后宫内侍,放以前便是后妃身份,还是贵妃的品级,如果以这样的身份将他送去他国,跟和亲的意味差不多,让南朝的人和亲出去,有辱南朝国威。
可若是他是他国皇子的话,情况便反过来了,是他国皇室和亲到南朝。
而目前最大的难处是,杨问归出身丞相府,他的父亲是丞相,不论将杨问归送出去还是留下来,若想公开杨问归的身份,就得去应付杨丞相。
不论怎样都不好办。
苏仪染给出一个结论,“不论送还是不送,都得搞定杨伯典。”
温卿瑶伸了个懒腰,“所以咯,这件事急不来,先让那个淳于鹤跟他老子通通气,商量清楚,再来跟朕谈,免得浪费朕的时间精力。”
“瑶瑶。”苏仪染突地沉下嗓音,轻轻拽住温卿瑶的衣袖,“方才淳于殿下说的事,就是,你打算请他喝喜酒吗?”
“诶?”温卿瑶偏过头,撞上苏仪染委屈巴巴的眸光,她怔了怔,抬手摸摸苏仪染的脑袋,“他给的贺礼足够分量的话,朕可以考虑请他来喝喜酒。”
“那,那……”苏仪染俯下身,抱住温卿瑶,下巴轻轻垫在她肩上,“你打算何时请他喝喜酒啊?”
算算时间,再过一个月,太皇太后的丧期也要过了。
半年了,陛下该定下人选了吧。
温卿瑶轻笑一声,原来是为这事,“染哥哥等不及了吗。”
温热的气息落在他的耳边,染红他的脸。
苏仪染咽了口唾沫,呼吸逐渐沉重,“瑶瑶……”
温卿瑶搂住苏仪染的脖子,与他神情温柔的眸子对视,渐渐拉近两人间的距离,轻柔地吻上他的唇,贪恋不放。
染哥哥,现在还没到时候。
006.坑一把东海国(三更)
迈入初夏后,天气越发炎热,时不时一场暴雨浇下来,倒也挥散阵阵热气。
这日,温卿瑶收到船队递来的消息,在东海国的“帮助”下,他们已经成功解决阻碍,顺利离港,启航往杭城港口而去。
温卿瑶将信件收起,意料之中的事,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不过她都都到回信了,淳于鹤那边该跟他老子商量好了吧,不知东海国国主打算付出什么代价将他的妻儿接回去呢?
不悔走进来,“陛下,淳于殿下想见你。”
温卿瑶从桌案后抬起头,“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吧,将他请到东华阁来吧,连下几日大雨,御花园的湖水都浑了,不宜待客。”
不悔颔首,出宫接淳于鹤去了。
温卿瑶又叫来不忘,“你跑一趟清心殿,立即将扶疏殿下请来。”
一刻钟后,谢锦书来到温卿瑶面前。
温卿瑶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听到谢锦书的动静,她拍着身边的位置让他做过来,“来了笔大买卖。”
谢锦书笑着在温卿瑶身边坐下,“陛下何出此言?”
温卿瑶睁开一只眼看着他,“前段时间,绕道海运航线的船队停滞在东海国的事你都知道了吧。”
谢锦书颔首,“已经听闻了,因为船队误入东海国,耽误了行程,所以也产生了一些误工的花销。”
他管着这些账本,下面有什么动静都得了解到,所以他知道这件事。
“陛下要和东海国做生意?”
谢锦书挑了挑眉,陛下的生意版图扩展得真快,前段时间才和南边诸国达成交易,现在又和东海国搭上线了。
温卿瑶“嗯哼”一声,一条手臂枕在脑后,“送上门的肥肉,不要白不要。”
谢锦书蹙眉。
温卿瑶摆摆手,“多余的你暂且别管,你算算这次误工花费了多少,我们翻倍要回来,然后再索要些东西,把该拿的拿完后,再谈生意。”
谢锦书眨眨眼,“是。”
东海国怎么惹到陛下了,这一波下来怕是得大出血。
谢锦书在心里默默为他们鞠上一把同情泪。
一个时辰后,淳于鹤到了。
他一眼注意到温卿瑶身边坐着的男子,气质出尘如仙人下凡,这回这位应该是传说中的扶疏殿下吧。
淳于鹤行了礼,温卿瑶赐座。
三人依旧相对而坐,这回没有人泡茶。
今日的淳于鹤十分拘谨,行礼坐下后一言不发,安安静静等温卿瑶先开口。
温卿瑶不跟他耗时间,“锦书,这位是东海国太子淳于殿下。”
之后她才跟淳于鹤介绍身边的谢锦书,“这位是朕的扶疏殿下。”
两边相互见礼后,淳于鹤还是不说话,今天他特别谨慎,上次在温卿瑶和苏仪染那吃够了亏,这次他说什么都不会再多嘴。
谢锦书的眼神在温卿瑶和淳于鹤身上打了个转,他温柔地笑笑,“陛下,今日淳于殿下啊进宫做客,臣是不是先回避一下比较好?”
温卿瑶挑眉,“淳于殿下远道而来,只是做客而已,顺带给朕松些东西,你用不着拘谨,就在这坐着。”
谢锦书挑眉,“哦?是给陛下送的见面礼吗?听闻东海国盛产东珠珊瑚等海里生长的宝物,不知臣有没有眼福能见一见这些稀世珍宝,之前船队被困在东海国境内,臣还以为淳于殿下是为这事而来的的。”
淳于鹤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位扶疏殿下也不是善茬。
温卿瑶轻轻飘飘瞥一眼淳于鹤,“朕的船队因为某些原因,被困在东海国,虽然目前已经启航了,但也产生了不少误工费,淳于殿下,你说该怎么解决呢?”
淳于鹤突然觉得压力好大,“我东海国愿意承担陛下的船队因耽搁而产生的误工费,但毕竟你的船队因大雾误入我东海国,这一部分与我们无关,你们自己解决。”
温卿瑶挑眉,看上去还算满意,“这是自然,那么接下来我们谈谈那件事,东海国打算付出什么代价来跟朕谈呢?”
淳于鹤这回放聪明了些,“我相信陛下心里已经有数了,你就直说吧,想要什么。”
温卿瑶弯起唇角,“船队的误工费,加上每年进贡十万金和顶级东珠十箱,顶级珊瑚十箱。”
淳于鹤差点一口口水把自己呛死,真是狮子大开口啊。
每年给南朝这么多,那不就把他东海国掏空了吗,他们东海国虽然盛产东珠和珊瑚,但顶级的一年也就十箱,全给了南朝,他们一年就白忙活了,还有黄金,东海国不产黄金。
他压下眉梢,反对的语气十分坚决,“不行,陛下干脆直接说把东海国送给你算了,数额实在太大,就算父王来了他也不会答应。”
温卿瑶也不恼,“那淳于殿下你自己开个价吧。”
淳于鹤咬咬牙,壮着胆子将价格压到极低,“一万金,顶级东珠一箱,顶级珊瑚一箱。”
南朝女帝开的价,他东海国不是完全给不起,只是没必要,这根本就是划不来的买卖。
他们东海国上下都默认他母后和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已经死了,他父皇愿意花这么大的代价找寻十八年前失踪生死不明的人,已是仁至义尽。
而且他看到了那位皋月殿下的脸,若是南朝女帝不帮忙,他可以顺着皋月殿下这条线索查,他实在不信世间刚好就有长得如此相像又没有血缘关系的人。
温卿瑶沉默不言。
淳于鹤咽了口唾沫,当然,最好还是有南朝的帮忙,这样不论找到与否都能有个消息,南朝人对南朝最熟悉,他东海国的人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
半晌,温卿瑶果断答应,“行,东海国每年向南朝上贡黄金一万,顶级东珠一箱,顶级珊瑚十箱,直到淳于殿下从那个位置上退下来。”
淳于鹤咬咬牙,“好。”
这意思不就是,若是他以后登上国主之位,他就要一直向南朝俯首称臣,这位女帝真狠。
“那么,谈完陛下的条件,该听听我们这边的要求了。”淳于鹤赶紧说道,生怕温卿瑶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