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带谢锦书出宫
不忘掀开幔帐,朝床榻上望一眼,果然,只有陛下睡在上面,扶疏殿下不在。
太好了。
他弯下腰,轻唤一声,“陛下,该起床了。”
“朕再眯一会儿……”温卿瑶嘟囔一声,也不知道是醒了还是没醒,她翻了个身,又没了动静。
不忘有些无奈,“陛下……”
清心殿在长安宫偏僻的一隅,从这去御书房,会比平时花费更多的时间。
谢锦书起得比平日都早,他穿戴整齐走出暖阁,来到温卿瑶的床榻前,朝着幔帐后飞速瞥一眼,随后避开目光。
陛下还没起。
莫不是有赖床的习惯?
他走上前,轻声对不忘说道,“我来吧。”
谢锦书在温卿瑶的床边蹲下身,早起的他看上去精神十足,浅色的瞳眸中流露着丝丝温柔,一双手虚虚搭着床沿,唇瓣微动,温和的嗓音柔如三月春风。
“陛下,该起床了。”
温卿瑶忽觉一道闪电击穿了她的困意,脊背一麻,一个激灵弹坐而起,她扭头对上谢锦书的眼神,那双始终充满柔情的眸子里,似乎在无声地告诉她。
我看穿你赖床的习惯了哦。
“嗯哼。”温卿瑶轻咳一声,试图掩饰尴尬,“朕知道了,方才想事情所以没坐起身,你先下去吧,不忘过来伺候朕更衣。”
她赖床的习惯,就只有不悔不忘和苏仪染知道。
原以为,她稍微多眯一会会儿没人看得出来,毕竟也不是每个人可以一到点就准时睁开眼、坐起身。
没想到谢锦书起得也早,而且,只片刻功夫,便看穿她这个小习惯。
她以后不要来清心殿了。
平日清冷严厉的帝王居然喜欢赖床,若是这事传出去了,她颜面何存!
她想都不敢想。
温卿瑶无声地叹了口气,她好想多睡一会儿啊。
不忘一言不发,默默伺候温卿瑶更衣洗漱,他就纳闷了,同样的话,为什么他喊不动陛下,但扶疏殿下一开口,陛下就坐起来了。
真是奇怪。
难不成是他在陛下身边伺候久了,陛下对他没感觉了,而扶疏殿下是新人,所以陛下觉得新鲜?
要不,他干脆训练一批新人,每日早晨轮流唤陛下起床?
吃完早饭,温卿瑶一刻不停去了政事堂,因为想着今日要带谢锦书出宫,她交代了几句后,便把大臣们扔在政事堂,回清心殿接上谢锦书,直接出宫了。
温卿瑶并非微服出行,但也不招摇,在凰卫的护送下,直奔登云山而去。
马车里只有温卿瑶和谢锦书两人,不悔和玉衡守在外头。
“陛下若是困了,可以在马车里小憩片刻,出宫前我问了摇光,从帝都到登云山,得差不多两个时辰呢。”
谢锦书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软枕和白狐斗篷,他还记得早上温卿瑶一脸没睡够的模样。
温卿瑶摆摆手,“不必了,路上这点时间,朕得看折子,今日一天的时间都在外面,只能在来回的路程中看一些奏本。”
她拖出事先扔在马车上的大锦袋,从里面拿出一沓又一沓奏本,这些都是早上出政事堂之前,大臣们塞给她的。
062.是朕太心急
谢锦书愕然,怔怔看着温卿瑶身边堆起三沓奏本。
陛下未免太过勤勉辛劳,原以为路上陛下会和他说说话聊聊天,没想到漫长枯燥的路程,她居然靠更加枯燥无趣的奏本打发时间。
意思是说,他败给了一沓奏本?
“哦对了。”温卿瑶放下刚拿起的奏本,接过谢锦书拿出来的白狐斗篷,抖开来,仔细轻柔地盖在谢锦书身上,“路上冷,虽然朕的车架不漏风,但毕竟比不过在宫里,既然把你带出来,就不能让你受凉。”
谢锦书摸了摸盖在身上的白狐斗篷,顺滑柔软的皮毛摸着十分舒服,一时间哭笑不得,这是他专门为陛下准备的,怎么最后用在他自己身上。
“陛下,这是……”
刚想说一句话,谢锦书目光看过去,温卿瑶已经抽开车架里的案几,伏案认真看起奏本,她专注认真的目光紧紧锁住奏本上的每一个字,眉心微拧,手上的笔时不时写下几个字。
谢锦书收回余下的话,无奈的神情中流露出些许落寞。
他清楚记得,陛下答应为他寻找根治寒症的方法,是用一个条件换来的,太医早就来看过了,但陛下提的条件,到现在都没向他开口。
其实,他并非独坐高楼的天上仙,他有能力可以帮到她,他也想站在她身旁。
一路过来,温卿瑶真的一直在奏本,马车停下来的时候,大半的奏本批阅完毕,她整理好奏本,将批阅过的和未批阅的奏本分开收入锦袋之中。
“陛下,万县县令尹兆和率衙府众僚役恭迎圣驾。”不悔在车架外说道。
温卿瑶取过斗篷,仔细给谢锦书披好,“外头风大天凉,你仔细些。”
两人一前一后从车架上下来,温卿瑶瞥一眼跪倒一地的万县官员,“免礼,天寒地冻的,都起来吧。”
登云山位于京畿地区的万县,理当归万县管辖。
一片谢恩声之中,身着绿袍的尹兆和起身上前,他拱了拱手,正要开口。
“客套话免了,直接带朕去地室。”温卿瑶截住尹兆和的话。
从凰卫递上来的奏本看,这处地室有不少有意思的地方。
尹兆和拱了拱手,“是。”
登云山外围由万县县衙派人控制,到了接近地室的核心地带,完全由凰卫焰司接手,严密把守,任何人不得靠近。
所以这次也是尹兆和第二次来地室。
登云山山体高耸,树木茂盛,云雾缭绕。
发现地室的地方不在山里,而是在山道旁。
两边山崖耸立,中间夹着一条山道,一侧的山崖巨石坠落,在山体上留下一道口子,顺着劈开的口子一路向内,宛如一座石砌的屋子,在石屋的最里面,便是地室。
温卿瑶来到口子前,忽然感受到一股不寻常的气息,她猛地停下脚步,静静感受一会儿,转头对不悔说道,“现在到用午膳的时辰了吧,先去用午膳。”
她转头对着身旁的谢锦书笑了笑,“是朕太心急,忽视了你的感受,我们先下去休息片刻,休息好了再上来。”
反正被劈开的这道口子,离官道不远。
063.不休息
吃完午饭,温卿瑶把尹兆和打发走,随后她让谢锦书到里间休息,谢锦书睡下后,她把不悔叫来,让不悔把发现地室的情形仔细说一遍。
她已经实地看过一遍,再听事情经过,脑海中会有更直接的映像。
听完不悔的描述,温卿瑶一字一句问他,“山道旁坠落的巨石,真是那日惊雷劈下来的?”
不悔颔首,“那日惊雷过后,住在那一带的村民察觉到附近地动山摇,没过多久便有人发现,登云山被惊雷劈开了一道口子,也恰如陛下那日所言,平息流言需要一个神迹,这道神迹给凰卫帮了大忙。”
有神迹助势,那些蹦跶的虫子瞬间老实了。
温卿瑶负手而立,反反复复细思不悔说的几句话。
方才她一走到洞口前便察觉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一股温和有力又充斥着神秘的气息。
直觉告诉她,这件事就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
在这里,她只信得过凰卫。
不悔目光闪烁一下,朝里面瞥一眼,“陛下等扶疏殿下歇息好了再一起去地室?”
早晨听陛下的安排,她打算当日往返,虽然累了些,但来得及,可问题是不知道扶疏殿下午休到何时起来,若是他一睡一个下午……
温卿瑶坚定颔首,“嗯,等他,趁着这个功夫,朕还可以再看一些奏本,你借此机会赶紧把凰卫安排下去。”
她必须带谢锦书进地室。
不悔眉心不着痕迹皱了皱,目光投向摆放在桌案上的奏本,不赞同温卿瑶的做法,“陛下也去休息吧,奏本是看不完的,注意保重龙体。”
你都让扶疏殿下去休息了,你自己怎么不知道休息?
温卿瑶摇头,“不必,朕不困。”
不悔眉心拧起,那也不能这么折腾。
正说着话,里间的门打开,温卿瑶顺着响动看过去,谢锦书款步而出。
她放下刚打开的奏本,“醒了?”
谢锦书瞥一眼桌案上的奏本,颔首,温声道,“歇息这么久,已经足够了,别因为我耽搁陛下的行程。”
说着,他看向不悔,“指挥使,准备出发吧。”
一路上,陛下都不曾歇息片刻,原以为用了午膳后,陛下会休息一下,喘口气,谁料陛下根本不打算休息。
陛下和指挥使的话他都听到了。
陛下不休息,他哪能安心躺下,索性起来,早早出发,早些完事,陛下也能早些休息。
不悔察觉到谢锦书的用意,但还是向温卿瑶请示,“陛下?”
他也赞同早点去察看地室,早结束,早休息。
温卿瑶笑着摇摇头,“好吧,我们启程,不悔将这些奏本收好,焰司开道,其他人不得跟随!”
凰卫控制了整座登云山,温卿瑶跟着不悔的步伐,缓缓走进洞口。
一步之间,身前身后,完全是两个世界,穿过走道,眼前出现一片偌大的洞穴,地面平整,石柱高企,道砖齐整,台阶分明,配上凰卫安置在四周的火把,俨然一个地下世界。
温卿瑶暗暗赞叹一番,真是神迹,“你们说的地室在哪?”
她视线一扫,细细观察周围,这里很像一座用来祭祀集会的小广场。
跟着不悔的步伐,温卿瑶和谢锦书穿过这片神秘莫测的空地,在空地尽头,进到一间石室之中。
石室并不宽敞,内外皆有凰卫严密把守。
一进门,他们便发现石室正中有一只石箱。
温卿瑶紧盯着石箱不放,她能感受到那股从洞口就开始吸引她的神秘气息,正是来自眼前这只石箱。
隐隐约约的,她听到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似在呼唤,又似在呐喊。
砸开这只石箱。
064.不一样的东西
“砸开它!”
温卿瑶冷然下令。
不悔和谢锦书同时看向温卿瑶,很是疑惑。
温卿瑶抿了抿唇,轻咳一声,稍微柔和了嗓音,“朕的意思是,打开这只石箱,看看里面有什么东西。”
不悔向温卿瑶解释道,“陛下,凰卫用了许多方法,都不能打开这只石箱子,也不敢冒动破坏,所以,并不知道这只石箱之中有何物。”
方才,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现在回过味来,陛下确实是下令直接砸开石箱。
在此之前,凰卫用了无数种方法,就是没办法打开这只石箱,他们也不知道石箱里有什么东西,不敢暴力破开。
现下有了陛下的吩咐,他们才敢动手。
不过陛下怎么知道,这只石箱没法用正常手段打开。
出于谨慎,不悔向温卿瑶提议,“陛下先退到石室外稍后片刻,待凰卫将石箱砸开,确认没有危险后,再请陛下进来。”
温卿瑶紧盯着石箱,一眨不眨,脚下跟生了根一样,挪不开,她抬手指着正中的石箱,坚定下令,“砸开,现在。”
不悔知道温卿瑶心意已决,只得颔首,“奴才遵旨,请陛下稍事退后,以免碎石飞溅伤到陛下龙体。”
他抬手指了两个人,“你们,把石箱砸开。”
凰卫早就准备好工具,就等着温卿瑶下决定,走这最后一步。
几锤子下去,轻轻松松砸开石箱,大块的碎石散落开,没有任何异常出现。
不悔上前,往凿开顶的石箱里一看,蹙眉。
里面只有一截手指长短的黑色石柱。
不悔眯起眸子,取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去了刀鞘,慢慢靠近黑色石柱。
“慢!”
温卿瑶叫住他,“你看到了什么?”
不悔突然被这么一问,愣住了,“一截普普通通的黑色石柱。”
温卿瑶环视一圈,石室内的所有人,在听到不悔的回答后,眼眸中都没有流露出诧异。
在他们眼中,石箱里的就是一截黑色石柱。
她转头看向谢锦书,这回,她在谢锦书温柔的眸光中,看到了和她一样的疑惑。
“锦书,你看到了什么?”
谢锦书的眸中流溢着难以言说的情绪,他对上温卿瑶投来的视线,稍稍压下眉心,抿唇不言。
温卿瑶明白了,谢锦书眼中看到的东西和她看到的东西,是一样的。
石箱中并不是一截普普通通的黑色石柱。
是一截泛着白色光芒的黑色石柱。
温卿瑶吩咐不悔,“你让开。”
不悔看一眼石箱中的黑色石柱,表情忽然有点一言难尽,难不成他眼神不好,里面还有别的东西他没看见?
他直起腰,向后退三步。
温卿瑶抬步向前,腿一动,谢锦书立即揪住她的衣袖。
“陛下,小心。”
他微微摇头,脸上写满了“不同意”。
很明显他们眼中的黑色石柱和其他人眼中的不一样,这里面有古怪,必须小心才是。
温卿瑶轻笑着拍了拍谢锦书的手,“没事。”
她缓步上前,在石箱面前蹲下身,直接伸手拿起静卧在石箱里的黑色石柱。
指尖触碰黑色石柱的一瞬间,黑色石柱迸发出耀眼的白色光芒,温卿瑶下意识抬手遮掩。
“陛下小心!”
不悔见状,一步冲上前,却并没发现任何异样。
他咽了口唾沫,表情跟见了鬼一样,死死守在温卿瑶身边。
待眼睛适应光线后,温卿瑶将黑色石柱置于掌心,白色的光芒中浮现出几个金色的字,金色的字围绕石柱浮空转动。
065.一片风水宝地
温卿瑶盯着白色的光芒看了好一会儿,认出上面四个篆体金字——秘宝天机。
她站起身,伸长手臂,让每个人都能清楚地看到石柱的样子,“你们看看,有什么异常吗?”
不悔皱着眉,盯着温卿瑶掌心中的黑色石柱看了好一会儿,满含疑惑摇着脑袋。
这就是一截普通得再普通的黑色石柱,连一点光泽都没有,随手丢到石堆里都找不到的那种。
他抬眸问周围的凰卫,“你们有发现什么?”
众人摇头。
最后,他小心翼翼地问一句,“陛下,这截石柱有什么异常吗?”
“没有。”温卿瑶答得果断。
她转过身,面向谢锦书。
骤然出现的光芒晃了谢锦书的眼,他下意识做出避开的动作,身子微幅摆动,但只是一瞬间,他站稳脚跟,目光稳稳落在温卿瑶的掌心,“陛下打算把这……这截石柱带回宫吗?”
温卿瑶捧着黑色石柱仔细端看了好一会儿,才偏过脑袋,看向谢锦书,“不。”
她抬起另一只手,捏起石柱,石柱离开她的掌心,而那道耀眼的白色光芒依旧悬浮于她的掌心之中。
谢锦书眸光动了动,他深吸一口气,压制住上涌的震惊。
陛下手中泛着白光的黑色石柱,是神物!
温卿瑶转动眸子,将周围所有人的表情看在眼中,除了谢锦书,每个人的神色都很自然,在他们眼中,这就是一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黑色石柱。
这道光,只有她和谢锦书才看得见!
她收拢五指,将白色光芒敛于掌心之中,另一只手反手一抛,将黑色石柱扔给不悔,“这个收好,这里面还有其他地方不寻常吗?”
不悔接住黑色石柱收好,“回陛下,没有了。”
温卿瑶颔首,她看一眼谢锦书,“那好,出去吧,到周围走走看看。”
一行人出了地室,陪着温卿瑶在附近转悠,天虽然冷,但天气晴好,阳光落在身上暖洋洋的。
温卿瑶吩咐不悔,“取这附近的舆图过来。”
不悔颔首,很快叫人取了舆图过来,除了登云山地区的,还有万县的,京畿地区的,大大小小好几张,全都取来。
温卿瑶展开舆图,递到谢锦书面前,“你看看,这地方不错吧。”
她伸出白皙的手指,在地图上的某处点了两下。
谢锦书的余光落在温卿瑶勾起的嘴角上,面上跟着带起笑意,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他的目光温柔如水,在干涩冷厉的冬日里,增添不少柔情。
微风吹动他垂落肩头的发丝,眉间一点朱砂痣,像极了天上下凡的仙人,周身仙气萦绕。
“嗯?锦书?”
温卿瑶没等到谢锦书的回答,偏过脑袋,正好对上他的视线。
谢锦书的目光始终不离温卿瑶,他眨了眨眼,给出他最直观的看法,也是温卿瑶想听到的答案,“这里,是一片风水宝地。”
靠山傍水,鱼兽肥美自在,一年四季,就没有草木凋零之景。
他能明显地感受到这里萦绕着浓烈的帝王之气。
温卿瑶颔首,她对这个答案很满意,她又看了几张舆图,把不悔叫到跟前,“把钦天监的那个老头和工部的人叫来,还有,若是请得动国师,也请他跑一趟。”
066.时刻恭候陛下
不悔应下。
只是一瞬间,他脑海中蹿过一道光,察觉到一丝不寻常。
他将温卿瑶点名的几个人串在一起,仔细一琢磨,大惊。
陛下要有大动作!
看完“神迹”,考察了地势,温卿瑶一刻不多留,带上谢锦书启程返回帝都。
马车里,谢锦书一直盯着温卿瑶的左手,一言不发。
那道光芒被敛入陛下的左手掌心后,就再也没出现过。
他看得出神,忽然一直被他盯着的手动了,直接伸到他面前,五指打开,白色的光芒重现于掌心,不过光芒比方才弱了不少。
“你想看这个?”温卿瑶说道。
谢锦书抿着唇,点了点头,“嗯,从方才在石室里的情况来看,似乎只有陛下和我能看得到这道光芒,所以,我很好奇。”
温卿瑶把手往前伸了伸,“上面有字,你能看清吗?”
谢锦书温声念出上面的四个字,“秘宝天机,我曾听闻,秘宝天机重在天机二字,所谓天机,指的是天上机密,对秘宝天机的传说,我也曾有所耳闻,据说,得此秘宝,若能解开,可上窥国运,下知未来……”
他看向温卿瑶,眸中闪烁着兴奋,“没想到这件神物由陛下所得,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得到神物的本体,就算是别人得到了那段黑色石柱,没有陛下慧眼,根本无法意识到手中的石头是宝物,说不定,秘宝天机已恭候陛下多时了。”
回想起前段时间,凰卫为了平息流言在帝都里散布的新消息,他了然一笑。
陛下本就不是普通人,她是紫微帝星降世。
温卿瑶笑着接下谢锦书的话头,话里带着一丝玩味,“这么看来,朕专程带你跑这一趟,还真没错。”
别人都看不到的光芒,你却看得清清楚楚。
谢锦书,你的来历也不简单。
回程路上,温卿瑶担心谢锦书身子受不了,特意嘱咐不悔放慢行进速度,反正事情已经办妥,时间还早,回去的路慢一些也无妨。
一行人在路上用了晚膳,回到皇宫后,温卿瑶把谢锦书送回清心殿。
“朕送你到这,就不进去了。”温卿瑶坐在马车上没动。
谢锦书借着昏暗的光线,遮掩住脸上的落寞,他瞥一眼堆在角落的锦袋,“陛下待会还要看奏本?”
回来的路上,陛下一直在陪他说话,并没有阅看奏本,中午她打算阅看奏本的计划又被他打乱,所以今日的奏本,还余下一些没有看完。
奔波忙碌了一天,原以为她回来后会去休息,没想到,是去阅看没看完的奏本。
他心疼她的勤勉,也为他连着两次输给奏本而失落。
谢锦书无奈地笑了笑,“时候不早了,陛下注意龙体,早些休息,别累着了。”
他起身准备下去,白皙的手掀开车帘,他想了想,又放下来,回身对温卿瑶说道,“陛下,那件事,我会一直在清心殿恭候陛下。”
说罢,转身下了车架。
温卿瑶回到锦鸾殿,步下车架,一眼看到有个人在殿前探头探脑的,她问不悔,“怎么回事?”
不悔将那人带上前来,是履泽。
温卿瑶皱着眉,问他,“怎么回事,你不在你家殿下身边,来朕这里作何?”
履泽先给温卿瑶行礼,然后支支吾吾的,“方才,殿下沐浴过后,觉得身子有些不舒服,奴才想请太医,但殿下不让,奴才,奴才实在没办法了……”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这点事就劳动陛下大驾,确实不像话。
但他实在想不到还能找谁求助。
温卿瑶忽然想起什么,抬头看向月亮,问不悔,“今天什么日子?”
067.头疼发作
不悔回道,“腊月十五。”
温卿瑶脸色变了变,她立在原地,思索一会儿,转头吩咐不悔,“朕今晚留宿昭懿殿,你带上马车里余下的奏本,随朕走一趟。”
温卿瑶原本以为,苏仪染已经在寝间歇下了,但她一踏入昭懿殿,便看到苏仪染撑着脑袋坐在榻上,肩上披着一件衣服,眉头紧锁,看起来很难受。
听到动静,苏仪染抬起头,语气虚弱给她请安,“陛下你来了,恕我不能起身给陛下行礼。”
温卿瑶走上前,顾不上条条框框的礼仪,扶住苏仪染的胳膊,语气坚定不容拒绝,“朕陪你到寝间休息。”
两人进到寝间,温卿瑶没让其他人跟进来,她扶着苏仪染躺下,仔细帮他盖好被褥,“你今日怎么了,这才一更天,这么快就不舒服了?”
苏仪染挣扎着坐起身,将温卿瑶拥入怀中,脑袋埋在她的肩窝处,似呢喃,似喘息,“让我抱抱你,就没那么难受了。”
自及冠那年起,每个月圆之夜他都会头疼,
但每个月的症状和发作时间都不一样,有时是整宿的噩梦,有时是整宿的眩晕,但每次都是入睡之后才有症状,像今日这么早发作的,还是头一次。
这个毛病来得突然且诡异,他不曾告诉任何人,除了温卿瑶。
苏仪染的声音听上去很虚弱,温卿瑶的心都揪在一起,“朕还是传御医来吧。”
她反抱住苏仪染,轻轻拍打他的背,一下一下,拍打出最安心的节奏。
苏仪染摇摇头,“你陪我。”
他的问题,根本谈不上是病,御医来了也没用。
“好好好,你先躺下,别受凉了。”温卿瑶拍了拍苏仪染的背,让他老老实实躺回被褥,“朕今晚留宿昭懿殿,在这陪着你,朕去把奏本拿进来。”
温卿瑶起身,被苏仪染拉住手腕。
“这个点了,你还要看奏本?”
温卿瑶不觉得哪里不对,“嗯,你继续休息吧。”
苏仪染躺不下去了,他“噌”一下坐起身,顾不上头晕,紧紧拉着温卿瑶的手腕不放,“你一大早出宫,在外面奔波了一天,这个点才回来,还没歇一口气,又要看奏本?陛下,你太勤勉了。”
温卿瑶偏了偏头,勤勉?
“朕不累,朕今日出宫,本来想在来回的路程上批阅完所有的奏本,但回程的时候有其他事耽搁了,便余下一些奏本没看过,不算多,再看一会儿就结束了。”
温卿瑶说得云淡风轻,苏仪染坐不住了。
他一把掀开被褥站起来,一脸的震惊,眼睛睁得老大,“你路上都在看奏本?回来还要看,奏本这么好看的吗?”
一时间,苏仪染哭笑不得,满腹吐槽甚至不知该从何说起。
“瑶瑶,你就当陪着我休息,今晚就忘了奏本,好好歇息吧。”
温卿瑶眨了眨眼睛,似乎没明白苏仪染的意思,“是啊,你躺在那休息,朕看奏本,朕就陪在你身边,今晚留在昭懿殿,哪也不去。”
苏仪染突然觉得头痛加剧,脑袋嗡嗡作响,太阳穴突突地跳。
068.陛下不给他机会
他不是这个意思。
瑶瑶平日就辛苦,今日又奔波一整天,他希望瑶瑶忘了奏本,忘了朝政,借着他老毛病发作的日子和他一起好好休息一晚上。
温卿瑶显然没领会苏仪染的意思。
“染哥哥,你脸色不好,快躺回去休息。”
温卿瑶拽了两下苏仪染的胳膊,没拽动,抬脸看过去,苏仪染正瞪着她,“染哥哥,你脸色不好,是不是不情况加重了,虽然这不是病,但还是得谨慎些。”
苏仪染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上不去,下下不来,索性冲出去,手扶在门边,理了理嗓子,喊一声,“履泽,将陛下的奏本都拿进来。”
既然奏本这么好看,他陪她看!
什么时候看完,什么时候一起休息!
苏仪染顾不上形象,只穿着中衣,站在寝间门前等着履泽把奏本拿来。
“你执意要看奏本的话,我陪你,我能帮你分担些,这样你就可以早些休息了。”
他挺拔的身子靠着门框,神色坚毅,目光如炬,如玉的脸上透着虚弱苍白,别有一种凄凉坚挺的美感。
温卿瑶怀疑自己听错了,“可是你身子不舒服……”
苏仪染方才被温卿瑶一气,现在只觉得五脉畅通,好得不能再好,他回到温卿瑶身边,两手搭在她肩上,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得十分认真,“瑶瑶,我这点小事不算什么,如果你信得过我,让我陪着你,帮你分担,我不愿意看到你累着自己,也希望你能记得,我永远站在你身后。”
我可以成为你最坚实的后盾,成为你最有助力的左膀右臂。
温卿瑶看着苏仪染的双眸,内心荡起丝丝涟漪,他灼热而坚定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带起一片火热,烧起内心的悸动,和久违的安心之感。
她忽地一笑,“好吧,你帮着朕分担一些,快披件衣服,别着凉了。”
清心殿。
谢锦书一回来便换上平日在殿中穿着的宽松衣袍,从里间出来,看到坐在榻上的人,他愣了愣,收起脸上的失落,换上平日的笑容。
“楚燕回?又来找我喝酒吗。”
他在楚燕回对面的位置坐下,手里空空,七彩琉璃盏和火烧云都没来得及拿出来。
楚燕回抿着唇,稍稍探过身子,目光在谢锦书身上来来回回看了个遍,见他没有任何不寻常的地方,才坐回来,漫不经心地说一句,“哦,听闻你今天陪陛下出去了,我看看你有没有被折腾,看着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难不成陛下是老虎,还能吃了我不成?”
谢锦书笑着摇头,陛下心里只有奏本。
楚燕回左右瞥一眼,忽地压低声音,一脸神神秘秘,“今天你跟陛下出去了一天吧,是不是带着你在街上四处乱逛,漫无目的的到处逛,你是不是觉得特别累,特别想走,但你根本走不掉,只能被迫跟着她出了这家店又进那家店。”
“啊?”谢锦书一下没明白楚燕回在说什么。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楚燕回又说道起来。
“我理解你,特别理解你。”楚燕回拍着桌子跟谢锦书倒苦水,“与其带着你走来走去耗费大把时间经历,倒不如来个痛快的,你说她带着我们在街上到处转,真的想不明白她到底要干嘛!”
谢锦书彻底明白了,上次陛下带楚燕回出宫,带着他在帝都里逛街,楚燕回受不了逛街的枯燥无趣。
他倒是想陪着陛下逛街,可惜陛下不给他机会。
“但是陛下并没有带我到处闲逛。”他想了想,弯起嘴角,注视着楚燕回的表情,“陛下一直专注于奏本,没有闲暇的时间可以乱逛。”
069.别的不该出现的心思
谢锦书盯着楚燕回,很认真地补充一句,“陛下是一位勤勉的陛下,她的心思都落在朝政上,即便出宫……”
他顿了顿,想着怎样表述更合适。
“即便出宫,也并非为了玩乐。”
楚燕回抿着唇,谢锦书描述的情形似乎与他经历的不一样。
不过不可否认的是,陛下确实对朝政十分上心,可以一个下午都在阅看奏本,一动不动。
他忽地沉下一口气,半是念叨半是抱怨说道,“陛下勤勉朝政,这是好事,但她毕竟只是个柔弱的小女孩,如此沉重的担子压在她肩上不太合适,她还是开开心心地逛街比较好。”
谢锦书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眉,他压下眉梢,遮住眸中一闪而过的情绪,面上笑意不减,看着从容随和,说出来的话里带着警觉。
“楚燕回,你我只见过两次面,就当着我的面说这番话,说是传到陛下耳中,会给你带来不小的麻烦。”
楚燕回言语中暗暗透露着陛下不适合坐上龙椅的意味。
希望他心里没有存在别的不该出现的心思。
楚燕回一怔,摆摆手,赶紧解释,“我没说陛下不好,陛下很好,十分勤勉认真,但是……唉,罢了不说这个,我相信你不是会说闲话的人,我们聊点别的。”
他不是不知道这些话比较敏感,但直觉告诉他,这些心里话,他可以说给面前这位仙人一般的人听。
昭懿殿。
在苏仪染的协助下,温卿瑶很快批阅完余下的奏本,沐浴更衣后,往床榻上一躺,终于彻底放松下来。
“仪染,你还好吧?”温卿瑶推了推苏仪染的胳膊。
苏仪染仰躺着,一条手臂搭在前额,一动不动。
听到温卿瑶的声音,他哼哼唧唧应了一声,“脑袋疼……”
方才还霸气威武的老虎,转眼变成躺倒求顺毛的小猫咪。
他现在完全没力气说话。
温卿瑶捏了捏苏仪染的手臂,扯起被褥帮他盖好,不再打扰他,只要他睡一觉,睡一觉过后就好了。
但愿他今晚不要做噩梦。
苏仪染手臂一揽,将趴在他身边的温卿瑶揽入怀中,侧过身,两条手臂圈紧温卿瑶,顺势将脑袋埋入她的怀中。
沉重的呼吸逐渐平缓下来,胸口依然起伏得厉害。
早些时候,他被温卿瑶一激,头疼暂时褪去。
帮她批完奏本后,心情轻松下来,便再也抵挡不住头痛的侵袭,疼痛如浪潮一阵一阵袭来,甚至比阅看奏本之前还要凶猛。
“瑶瑶……”苏仪染似在呓语,轻声唤着温卿瑶的名字。
温卿瑶的手,扶上苏仪染的脊背,轻轻拍打。
长夜终明,但愿梦魇将散。
翌日清晨,温卿瑶早早醒过来。
虽然苏仪染的情况并不凶险,且是每月定期发作的老毛病,但温卿瑶还是因为担心苏仪染,整夜都没休息好。
她睁开眼,侧过身,摸了摸苏仪染的脸,若非今日情况特殊,她不大可能比苏仪染醒得早。
“瑶瑶。”苏仪染抓住温卿瑶的手,眼睛还没睁开。
温卿瑶忽然想起什么,她集中注意力,缓缓张开左手掌心,掌心之中并未出现意料之中的白色光芒。
她抿紧双唇。
光芒不见了。
她虽得了秘宝天机,但并不知道该如何操控它。
“你在干嘛?”
温卿瑶偏过头,发现苏仪染正看着她,困惑的目光在她脸上和左手之间来来回回打转,表情微妙。
“朕……没什么。”
温卿瑶摇摇头,“朕想起昨日去登云山的事。”
苏仪染睁大了眼睛,朦胧的睡意骤然消散得无影无踪,“你昨日去的是登云山?”
070.关于前世今生的梦
他知道她昨日出宫在外面待了一天,直到晚上才回来,但并不知道她去的是登云山。
登云山在帝都百里开外,据他所知,瑶瑶出宫之前还在政事堂见了大臣,然后马不停蹄地出宫,又片刻不歇赶回来。
回宫后,还想继续看奏本。
她不觉得累吗?
“好端端的,去那里做什么?”苏仪染问一句。
如果是出宫游山玩水,没必要匆忙赶路,而且这寒冬腊月,没有值得专程赶去欣赏的景色。
温卿瑶轻咳一声,避开苏仪染的视线,显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一点小事,以后再跟你说,你继续休息吧,朕先起了,待会还要去政事堂。”
说着,她掀开被褥下了床榻。
温卿瑶很少主动早起,不忘知道后,高兴坏了,在心里又把苏仪染狠狠赞赏一番。
苏仪染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慢慢回想昨天晚上的梦,有件事一直没告诉温卿瑶,每个月圆之夜,他并不是单纯地做噩梦。
有时候,他觉得夜里的梦告诉他所谓前世今生的事。
有时候,做的是一个个应证现实的预知梦。
那些梦十分真实,真实到就像已经经历过一般。
仿佛那些都不是梦,而是他被唤醒的回忆。
完全回忆起昨晚的梦之后,苏仪染爬起身,更衣洗漱陪温卿瑶用早膳,随后将她送到殿门前,帮她系好斗篷的系带,目送她去了政事堂。
温卿瑶忙碌一天后,用完晚膳,照例来到浮香阁,她从暗格里取出一本金色封皮的账册,翻了两下,忽地想起昨日谢锦书对她说的话。
她叫来不悔,把手中拿着的账册递给他,“把几本总账都带上,随朕走一趟。”
不悔听了温卿瑶的吩咐,不觉诧异,照着她的吩咐将几本厚重的账册从暗格中取出,装入锦袋之中。
账册不仅有金色封皮的,还有蓝色封皮和紫色封皮的,一共三类账册。
温卿瑶一踏进清心殿,便有一阵温暖如春的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浅浅的香气,令人仿佛置身春景之中。
“锦书。”她款步进来,轻唤一声。
殿内伺候的人赶紧给她行礼。
谢锦书放下刚拿出来的酒盏,他状似无意扫一眼不悔胳膊上挂着的大锦袋,起身迎上来,“陛下你来了。”
他嘴角弯起,眼眸里闪烁着光芒,不知是殿内灯火太过明亮,还是眼前之人在他的心目中,太过耀眼。
温卿瑶坐在榻上,“你坐吧。”
她注意到桌案上摆着空的七彩琉璃盏和精致的酒壶,看样子是才拿出来,“朕打扰你喝酒了?”
谢锦书轻笑着,眉眼间的笑意十分有感染力,连温卿瑶也跟着弯起嘴角。
他取出温卿瑶专用的七彩琉璃盏,先为她满上一杯,又给自己添了酒,“陛下来一起喝一杯吧。”
温卿瑶的手指搭在酒盏上,她的手没有动,左右瞥一眼,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朕和锦书有话要说。”
不悔上前,将一大袋锦袋的账本放到桌案边,随后便带着殿内所有人退出去,还细心地将门关好,不让任何人靠近。
谢锦书捏起酒盏,抿一小口,笑着问道,“陛下,喝杯酒而已,不至于这么神秘吧。”
温卿瑶从锦袋中,将里面的账册一本一本取出来,厚厚的一沓,直接堆在谢锦书面前。
071.这是我可以看的吗
“陛下这是?”谢锦书放下酒盏,手指指着最上面一本金色封皮的账本,往下一划,最后指向一本紫色封皮的账册。
从账册的封面颜色看,这几类账册主要分为三类。
温卿瑶捏起酒杯送到唇边,用下巴指了指堆成小山一样的账本,“你先看看。”
谢锦书拿过最上面一本金色封皮的奏本,翻开一页,看两眼又合上,“陛下确定这是我可以看的吗?”
这是一本账册,而且是汇总记录了所有账目的总账,光从他看到的第一页就可推断出,这里面记录的是陛下所掌管产业的所有账目。
而且是陛下不曾公开的私产。
谢锦书抬起头,看向温卿瑶的目光中多许多惊喜和欣赏。
这本账册,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他自始至终都没想到,陛下提出的交换条件,居然是请他为她打理私产。
温卿瑶呷一口酒,缓缓眯起眸子,“你看下去吧。”
谢锦书看一眼温卿瑶,重新打开账本往下看,他粗略地扫过每一页的账册,从头到尾,一页不落,最后他合上账册,没继续看余下未翻动过的账册。
“陛下的生意做得很大,粗略看过来,名下产业遍布整个南朝,从餐饮酒楼到漕陆运输,应有尽有。”他说道。
南朝的衣食住行,都有陛下的产业,就连京城也有数十家店铺,其中还有不少是今年新开的店铺。
温卿瑶迎着谢锦书的目光,略有些得意地弯起嘴角,“如何,这些都是朕近两三年培养起来的兴趣,最开始只是随便玩玩,也没料到能做到现在这么大。”
谢锦书笑着摇了摇脑袋,似乎为温卿瑶这番从容淡定的“豪言壮语”折服,光影跃动的眸子中,是一如既往的无限温柔。
“陛下这番话,着实气煞旁人,且不说做生意有多么困难,你还做到如此大的规模,还有很不错的收益,即便是谢家,都要为陛下的能力折服,白手起家且能在三年内做到这种程度,全天下估计只有陛下一人。”
温卿瑶尽量让自己面上的笑意没那么明显,“你夸张了,朕不算是白手起家,最开始朕无非是手中有一些权和一些钱罢了,然后招纳贤人能者,最大限度地运用手中资源,接着慢慢扩张,一个不留神就有了今天这个规模。”
谢锦书无可辩驳,脸上的笑意一直不曾退散,他手搭在账册的封皮上拍了拍,“陛下是将这些产业交给我打理了?”
从五年前开始,他便开始打理谢家的产业,谢家近半数的产业都归他管,而不是如众人表面那样看到的,产业都在他的父兄手中。
在打理产业这方面,他其实经验丰富。
温卿瑶将桌面上的七彩琉璃盏和酒壶都挪到一边,“不止这些。”
她一手拿起蓝色封皮的账册,另一只手拎起蓝色封皮的账册,“不过这两本账册,无需你操心,但你需要知道这两本账册里记了什么,三种账册里的产业相互配合。”
谢锦书挑眉,抬手指向温卿瑶手中的两本账册,“这两本,不是陛下的私产?”
陛下手中到底掌握了多少产业!
072.想不到的生意
温卿瑶笑了笑,将她手中紫色封皮的账册轻轻放在谢锦书面前,“这是皇室,啊不,确切说是朝廷的明产,基本上归户部管理,一些特殊产业由专司专人打理,这无需你操心。”
谢锦书点了点头,看着温卿瑶另一只手里拿着的蓝色封皮的账册,等着她放下来。
“这一本,是皇室产业……”她语气一顿,将蓝色封皮的账册缓缓放下,“的暗产。”
谢锦书一挑眉,眉间一道朱砂痣微微一动,他拿起蓝色封皮的账册,仔细翻阅,南朝皇室的暗产不仅遍布范围广,甚至一些想不到的生意,也是皇族在操纵。
令人惊喜又是意料之中的是,皇室暗中的生意,甚至做到了江对岸的北虞境内,规模喜人。
谢锦书收敛起面上的笑意,将所有的账册摆到面前,各色封皮的账册同时翻开,细细翻阅,眉头逐渐皱起,表情认真到甚至有些凝重。
温卿瑶不打扰他,拿过先前挪到一旁的七彩琉璃盏和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轻酌慢饮,十分耐心地等着谢锦书出声。
过了足足两刻钟,谢锦书才从账本中抬起头,他稍事敛了敛眸光,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他弯起嘴角,满目温柔重新落到温卿瑶脸上。
“十分感谢陛下的信任,我一定全力以赴,为陛下谋划好满盘棋局,绝不让陛下失望。”
想医治好他的寒症不容易。
想打理好陛下的全盘布局也不容易。
但他愿意为了她,拼尽全力也要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送给她。
温卿瑶手里捏着酒杯,谢锦书没让她失望,“你主要操控好朕的私产便是,其他的无需你操心,不过,要配合好九宝织锦楼及其他商铺在北虞收购丝绸锦缎的生意,如有必要,以他们的利益为先。”
谢锦书垂下眼眸,眼珠转动一圈,回忆起在杭城时听到的点点滴滴,心中有了另一番猜想。
这似乎不仅仅是一笔大买卖。
但他还是温和地应道,“我明白了,时候不早了,不如陛下……在我这歇下吧。”
温卿瑶摆摆手,“时候还早,你今日的三杯火烧云还没喝够数,朕陪着你,等你喝够数了再说,不能耽误你。”
谢锦书暗暗松一口气,陛下不走就好。
“好,多谢陛下体恤。”
温卿瑶陪着谢锦书边喝边聊,她叫来不悔将账册都收好,等再起身的时候,已是半个时辰后。
沐浴更衣后,两人各自歇下,同上次一样,一个睡床榻,一个睡暖阁。
翌日一早,都不需要不忘开口,温卿瑶自己准时爬起来,洗漱更衣用早饭,一气呵成,完全不拖泥带水。
临去政事堂前,温卿瑶将谢锦书拉到一边,小声交代,“为了不让旁人看到那些账册,朕让不悔送回锦鸾殿了,你若是想查看,随时去锦鸾殿浮香阁便是,会有人告诉你具体该怎么做,只不过那些账册只有你能看,只有你能知道,决不能再让其他人知道,否则……”
后果不言而喻。
只有死人能保守秘密。
谢锦书颔首,他压低声音,“陛下放心,我绝对是陛下值得信赖和依靠的人。”
目送着温卿瑶离开后,谢锦书回到清心殿,心里五味杂陈,却又觉得十分愉悦。
073.寒症发作
这日之后,谢锦书频频出入锦鸾殿。
只要温卿瑶在东华阁阅看奏本的下午,浮香阁中必定有谢锦书翻阅账本的身影,一殿之中,看似隔着重重珠帘,却近在咫尺。
他努力在她的方寸之间留下他存在过的痕迹。
谢锦书本就聪明,又有十分丰富的经验,他很快便摸透了温卿瑶的产业布局和思路,笔墨一挥,局面新启,就等着开春后照着新计划行动。
这晚,谢锦书跟往常一样刚躺上床,忽然一股熟悉的冰冷之感从骨髓深处浸散开,他暗道一声不好。
寒症发作了!
他赶紧把玉衡叫来。
玉衡一看到谢锦书脸色,咯噔一下,“殿下,你……”
他将到嘴边的话收了回去,赶紧蹲下身,手搭上谢锦书的手背,脸色一沉,
谢锦书点点头,手攥紧了身下的被褥,“你将所有人支开,在得到我的吩咐前,任何人不得踏入寝间半步。”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极力隐忍着,眉头皱起,冷汗渐渐溢出,眉间一道朱砂痣仿佛都失了颜色。
玉衡颔首,“殿下,要不要传太医过来?”
这种情况以前经历过无数次,他知道该怎么处理。
谢锦书摇摇头,双眸紧闭,已经没力气再说话,他摆摆手,示意玉衡也下去。
他不愿意再让其他人看到他这副落魄痛苦的模样。
玉衡一走,谢锦书不再压抑痛苦,他仰起头轻喘一声,将憋在胸口的一团浊气散开,紧跟着,他的呼吸逐渐变得沉重而急促,他蜷起身子,五指攥紧了被褥,攥出一条条深长的褶皱。
他白皙的肌肤近乎透明,摸上去冻如寒冰,但身体里似有一团火焰在燃烧,沿着他的血管经脉,寸寸吞噬,寸寸灼烧,如冰天雪地间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不受控制地将整个荒原吞没。
众人皆以为,寒症只是特别怕冷罢了。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寒症发作时,体内如有烈火熊熊燃烧,但肌肤表面冷如千年寒冰。
身体同时经受烈火与严寒的折磨,燃血拆骨,一寸筋骨一寸痛,意识却清醒无比,生不如死。
谢锦书痛苦地趴在床榻上,额前豆大的汗珠滑落,体内灼烧不灭,但他不敢触碰自己的肌肤,寒凉沁骨,他只得攥紧被褥,低低喘气。
一夜挣扎,他体力逐渐耗尽,意识开始模糊,在彻底闭上双眼之前,脑海中浮现出一张淡然冷静又动人心弦的面容……
谢锦书再次睁开眼时,窗外微光透过散乱垂下的幔帐。
他爬起身,仍觉得无力。
身上的衣服凌乱不堪,领口打开,露出一大片肌肤,发丝散乱地垂落胸前,白皙的面容上双眼无神,唯有眉间一点朱砂痣为他增添几分气色,像极了刚刚经历生死劫的天上仙。
他坐起来缓了会儿神,手扶着脑袋,看上去很是疲惫。
“玉衡。”
虚弱无力的嗓音中带着沙哑。
玉衡闻声进来,“殿下你还好吗,再躺下休息一会儿吧。”
除了无力地关心几句,他帮不上任何忙。
谢锦书摇头,抬起胳膊,“我要沐浴,还有,你派人去请灵枢素问二位御医过来。”
玉衡赶紧扶着谢锦书起身,一步一缓挪向浴阁。
灵枢和素问赶到清心殿时,谢锦书已沐浴更衣完毕,正悠闲地坐在桌前用早膳,出尘若仙的气质与平日相较,并无差别。
见到两位御医来了,谢锦书放下手中的筷子,取来帕子擦了嘴,随御医到旁边坐下。
他抿了抿唇,十分冷静,“不瞒二位,昨夜我寒症发作,缘由不明。”
在此之前,他已经有两个月没犯寒症。
灵枢和素问对视一眼,拱手说道,“臣先为扶疏殿下诊脉。”
下午,温卿瑶午睡刚醒,不悔便进来禀报,“陛下,扶疏殿下的寒症发作了。”
温卿瑶一怔,怎么好端端的,突然犯病了。
她脸色不是很好看,“朕去清心殿看看他。”
074.不能见温卿瑶
温卿瑶赶到清心殿,玉衡和摇光出来迎接,不见谢锦书本人。
二人行了礼,便低垂着脑袋候在一旁,一言不发。
温卿瑶在外间坐下,扫一眼,不见谢锦书半点影子,“锦书呢?他现在还在难受吗?”
清心殿中没有外人,直接这么问也无妨,不会暴露谢锦书有寒症这个秘密。
她现在更担心谢锦书的身体状况。
谢锦书是懂礼数有分寸之人,她驾临清心殿,他绝对会出来相迎,而不是像今日这样,只有他身边的两个奴才出来迎接她。
除非,他难受得起不了床。
玉衡和摇光对视一眼,玉衡上前说道,“回陛下,殿下服了药后睡下了,不知陛下驾临,故不能出来迎接陛下,要不奴才现在去把殿下叫起来?”
温卿瑶朝里间看一眼,起身,“不必,朕进去看看他。”
即便谢锦书睡着了,她也要看看他的情况,不然她不放心。
玉衡和摇光不好阻拦,只得跟着进到里间。
温卿瑶轻手轻脚走进来,一眼看到安安静静睡着不动的谢锦书,她负手立在床榻边,见谢锦书面色正常,气息匀长,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
她短暂停留片刻,便轻轻悄悄退出来。
“灵枢和素问怎么说?”她问道。
谢锦书现在正睡着,她不能打扰他,只能先问他身边的人。
为什么好端端的,谢锦书突然寒症发作。
这次寒症发作对他的身体有没有不好的影响。
玉衡低垂着脑袋,如实回答,“回陛下,灵枢和素问两位御医已为陛下诊过脉,也仔细询问了殿下寒症发作时的情况,还专门开了药给殿下,殿下服了药之后便睡下了,至于具体什么原因导致寒症发作,暂不清楚。”
他家殿下的寒症本就来得稀奇,若真有人能弄清楚殿下为何会寒症发作,殿下也不用承受这么多年的苦了。
温卿瑶听后一阵沉默,良久,她才叮嘱两人,“让你们家殿下好好休息,暂且不必操心其他事,现在是冬日,天气寒凉,有什么事等开春再说,不必着急。”
说完,她又不放心,反反复复叮嘱好几句,才赶回锦鸾殿继续批阅奏本。
里间,温卿瑶一迈出门,谢锦书便睁开紧闭的双眼,屏气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
确定温卿瑶离开清心殿后,他把玉衡叫进来。
“陛下突然驾到,有什么事吩咐吗?”他眼神清澈。
玉衡扶着谢锦书坐起身,拿了软枕给他靠着,又给他披上一件衣服,才慢慢说道。
“陛下听闻殿下的寒症犯了,来看望殿下,陛下真的很关心殿下的身体,还仔细询问殿下的情况如何,如此之外没有其他的事。”玉衡一拍掌,“哦还有,陛下还吩咐了,说殿下不用操心其他事,一切可以等到开春后天气回暖再说。”
他将温卿瑶最后叮嘱的那番话,原封不动地转给谢锦书。
谢锦书听完玉衡的话,沉默了,他垂下眼眸,很是失落,“我知道了,今日的事和陛下说的话你都帮我记着,若是日后和陛下闲谈时提起今日的事,你记得提醒我,还有,这几天如果陛下要见我,你想办法帮我挡下来。”
这几天,他不能见温卿瑶,更不能和她说话。
他的寒症不止表面看到的那样简单。
寒症发作之后,每次一觉醒来,他都会忘记前一天经历的所有事,就像记忆被清洗过一样,完全不记得前一天的事。
所有事。
日日往复,直到下一次寒症发作。
也就是说,待寒症再发之时,他将失去这次犯病期间的所有记忆。
所以,在下次寒症发作之前,他绝不会见温卿瑶。
他不想丢失他与她的回忆,哪怕只是一丁点微不足道的回忆,也不行。
与她相处的点点滴滴,是他与她共同拥有的无价之宝。
他将珍藏一生的珍宝。
歇息片刻,摇光进来通报,楚燕回来了。
谢锦书面上闪过一丝诧异,很快恢复往日的神情,“请他在外间稍等片刻,我很快出来。”
075.他不对劲
楚燕回坐在外间的榻上,收了往日的松散,坐得端端正正等着谢锦书从里间出来。
谢锦书没让他多等,很快款步而出,在他对面坐下。
乍一眼看过去,除了脸色苍白些,没什么异常。
不等谢锦书开口,楚燕回急急问道,“听说你身子不舒服,你没事吧,脸色不是很好啊。”
谢锦书一愣,没想到楚燕回这么关心他,他笑了笑,“多谢关心,我一切都好。”
虽是笑着,他眸间隐隐绕着许多担忧。
他现在不适合跟任何人说话,毕竟明天睡一觉起来后,他就完全不记得今天的事了。
见的人越多,说的话越多,往后越容易露馅。
楚燕回眉头高高皱起,似乎不舒服的人是他,“看你精神不错我就放心了,最近天气冷,又快到年关了,你多注意休息。”
语气里的关切不像是装的。
谢锦书着实没想到,他来到皇宫后,第二个关心他的人是楚燕回。
现在他倒是愿意多跟楚燕回聊一聊,但时机不对。
可惜了。
谢锦书弯起唇角,笑得温和得体,“多谢你的关心,待我养好身子后,再好好陪长宁殿下喝酒聊天,届时还请长宁殿下务必赏脸。”
他白皙的脸上流露出病后虚弱之感,衬托着眉间那道朱砂痣分外显眼。
楚燕回听出谢锦书的意思,这是委婉地下逐客令了,“好,我不耽误你休息了,等你养好身子记得叫我来喝酒啊。”
他过来也不是为了找谢锦书聊天,就是想看看他好不好,还难不难受。
不知道为什么,他听说谢锦书病了之后,明明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疏远清冷的仙人面貌,但就是忍不住担心谢锦书,心里有个声音,让他一定要来看看,看看谢锦书好不好。
现在他来了,见到谢锦书后心里的声音就消失了。
他忍不住深深看一眼面前的谢锦书,有点下凡历劫的仙人味道,身上带着疏离,但他还是忍不住关心他,想亲近他。
不对劲。
楚燕回站起身,拱了拱手,火速离开。
谢锦书抬手扶住太阳穴,笑着摇了摇头,陛下选的人都很有意思。
“吩咐下去,就说我身子不舒服,最近不见任何人,包括陛下。”
楚燕回的探望是个意外,他不允许再发生这种意外。
一连三天,清心殿大门紧闭。
东华阁中,温卿瑶放下奏本,忽地想起谢锦书,问不忘,“锦书他身子怎么样,好些了吗?”
这几日忙,她似乎有几日没去看望他了。
不知道他恢复得如何。
不忘回道,“清心殿一直闭门不开,扶疏殿下吩咐了不见任何人,到今天,已经是第三日了。”
温卿瑶点了点头,“都三日了,还没缓过来?朕去看看他。”
听起来他的病情比想象中的严重啊,他没事吧。
她刚起身,不悔走了进来。
“陛下,杨丞相求见。”
温卿瑶抿起唇,坐了回去,“宣。”
杨伯典这时候来能有什么事。
本来还想去看看锦书,只得忙完这茬再去。
杨伯典进到东华阁,对着温卿瑶行了礼,“陛下。”
温卿瑶神色淡淡、面无表情,语气甚至有些冰冷,“杨丞相坐,有什么事快说吧。”
说完她还要去看谢锦书。
杨伯典顺势坐下,“陛下,再有不久就是年关了,年初一晚上的宫宴,是否按照往年那样举办?”
温卿瑶眼神一顿,“这等小事,往年都有专人打理,今年怎么轮到杨丞相过问了?”
年初一晚上的宫宴,是每年的惯例。
帝都内五品以上的大臣都可以携家眷参加宫宴,君臣同乐,共贺新年。
但这种小事,以往都是礼部、内侍省和六尚来办这事,完全轮不到丞相操心。
杨伯典早已习惯温卿瑶的冷言冷面,“这次的宫宴,是陛下登基后参与的头一个宫宴,也是新年宫宴,陛下初次与大臣及其家眷共同宴饮,应该更加重视,况且,根据惯例,陛下是否会携几位新殿下共同出席呢?”